炸油条的香气飘过好几条街,柏油马路上,茫茫细雨中,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哗啦,溅了路人一身脏水。

    不等路人口吐芬芳,一个黑衣男子探出头来,恶狠狠瞪了路人一眼,同另外一人抛下一个大麻袋,又重重踹了一脚,随即扬鞭而去。

    麻袋瞬间被地上的积水沁湿了一大片,更让路人们惊恐的是,那个大麻袋里有东西在剧烈挣扎着,怕不个大活人吧!

    在众人的注视中,一个指挥交通的巡捕大着胆子松开麻袋上的绳索,把里面的东西从麻袋中倒出来。

    里面果真装了个大男人,浅灰色的中山装,一大半被雨水浸成了深灰色,而他消瘦的长脸上满是淤青,佝偻着身体,反手被绑。

    “我勒个亲娘诶,这不是CC的张股长吗!”巡捕一下子就认出男人,急忙取下他嘴里的破布,解开绳子。

    奄奄一息的张充抓住巡捕的衣领,嘴巴张了张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出几日,CC张股长被人绑架丢在路中央的新闻,就传遍了上海滩的大街小巷,大家都想知道谁那么大胆去惹一个特务头子,不怕被抄家吗?

    当然是同行啦!清澄满意的放下报纸,张充被绑架的报道边上就是一则“戴组长宣布g党案有重大突破”的报道,编辑还“不小心”配上了戴组长春风得意的单人照。

    激化矛盾的最佳办法就是把区别放在明面上,对比越鲜明,刺扎的越深,任谁出面都拔不出来,戴组长敢在码头明抢CC的证物,就别怪清澄让其化脓腐烂,谁都逃不了。

    屋内陡然响彻一声,“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

    清澄配合的高举双手笑道:“探长,我是无辜的。”

    她转身就见到徐锡身穿风衣,装模作样的从胸前口袋摸出工作本:“无不无辜等探长我问完话再说。手放下来,昨晚9点去哪了?”

    “这么晚当然在陪未婚夫啊,嘻嘻。”清澄垂下眼帘,嘴角弯曲。

    倒吸一口冷气,徐锡睁大眼睛凑近问道:“怎么陪?具体展开讲讲。”

    “无可奉告!”贴着胡子的湘湘从两排衣架中跳出来,抱住清澄说道,“达令别怕,没有律师在场我们什么都不会说。”

    “不说,证明你们心虚,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凶手。”徐锡指着湘湘,眼神犀利了起来。

    “你有证据吗?”湘湘眨了眨眼睛,盈盈的眸子扫回去。

    三人配合默契,清澄不甘示弱转了一个圈,顺势戴上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有!活人不敢说的话,尸体敢说,你利用井底的低温环境伪造了死亡时间,其实被害者早死了。”

    “你在那个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跟我回警局,重新录口供。”飚戏的瞬间,徐锡从腰间拔出道具枪,端枪的功架不错,到底在军校历练过。

    “哈哈哈哈,被你们发现了,那死之前我要拉你们垫背。”湘湘一把敞开外套,她胸前绑了一圈“炸.药”,小灯珠还逼真的闪烁红光。

    炸药亮相的那刻,徐锡“噗嗤”一声笑场了,但凭着硬核的表演功底,一秒变严肃:“凶手还那么嚣张。束手就擒吧!”

    湘湘吐了下舌头躲到道具箱后,清澄飞身拦住徐锡:“达令,你先跑,我来拖住他。”

    两人僵持住,徐锡双手叉腰忍不住发问:“哎哎哎,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是真理这边的。”清澄张口就来,她瞄到有个黑影正慢慢靠近徐锡,嘿嘿,湘湘绕到后面了呀,距离渐渐变小。

    一只手刚刚搭上他的肩,空中风声划破,哎呦,清澄都没看清徐锡的动作,湘湘已经结结实实仰面倒地,胡子也歪了。徐锡反应过来,一边拉起湘湘一边责怪自己反应太大。

    清澄微微皱眉,在心里总结下次偷袭受过训练的人,不能站在他们身后,除非能一击致命。

    所幸湘湘穿的戏服厚没甚大碍,扭了扭腰又活蹦乱跳了,徐锡长舒一口气,表扬湘湘道具做的相当逼真,要不是知道这里是拍摄现场,他就得举双手投降了。

    他摸着道具对清澄夸奖湘湘,湘湘妹子机敏好学,没事就去帮道具组的忙,什么定点爆破,烟雾效果,控制爆破范围等,一学就会,道具师傅都想破格收她做首位女弟子了。

    那当然了,真家伙都见过了,假的当然做得像啦,湘湘在葫芦洞里可是引爆了尸体上的真家伙呢。

    同井的原理一样,葫芦洞内温度常年接近于零度,相当于天然的冰箱,并且葫芦洞内的湿度极高,蚊虫鼠蛇无法在里面生存,更好的保持了尸体的完整度。

    尸体其实就贴在葫芦洞上半个葫芦肚里,不过由于高度和视角限制,从下往上看,什么都看不到。

    最可怜的是山海,先是被迫演尸体,好不容易能“复活”参与行动,又被湘湘撞得流鼻血,还得忍痛,在爆炸的一瞬间把湘湘从水底洞穴带走逃生,光想想就会笑呢。

    徐锡突然回头,把清澄吓得一激灵,他继续感慨湘湘的表演天赋摆在那里,做幕后太浪费了,自己惜才,即便小丫头晒黑了,他也要湘湘反串男角,做他的戏搭子,先磨炼下演技呗。

    “谁晒黑了,我帮她白回来。”温柔的女声从走廊传来,不一会儿,菱格纹黑白旗袍裹着一位纤细的美人,挪进门内。

    “玉玲姐,我我我,我黑了。”湘湘上课似的举手跑向女主演玉玲。徐锡在旁边帮腔,听玉玲的肯定没错,她最擅长美白了。

    几人聚在一块,七嘴八舌聊起美容事宜,直到徐锡和湘湘被经纪人叫走去拍定妆照,美容小课堂才暂停。

    临走前徐锡要求清澄别急着走,一会晚上聚个餐,他眼神闪烁似乎有话想说,可鉴于人多没说出口。

    屋内仅剩下清澄和玉玲,两人也没闲着,玉玲轻轻拿起桌上的台词本同清澄讨论起剧本,她觉得有几处地方不太合理。

    比如凶手以前在平民窟居住,他杀完人后为了清洗身上的血迹,不该去打井水擦洗,应该直接跳进河里。

    清澄马上提出反驳,剧情设定是三月,即便天暖和了,也不能直接下河,会感冒的呀。

    摇了摇头,玉玲表示她这是富人思维,滚地龙里的穷人几乎一年四季都洗凉水澡,早就习惯了。

    另外警探围捕凶手,一碗没有喝完的热豆腐汤暴露他刚离开不久,更不合理,凶手绝对有时间在逃走前把滚烫的豆腐汤喝完,因为汤里加了盐,浪费可耻,再烫也能一口咽下。

    这一冷一热两个点,把清澄的价值观砸的稀碎,她整个人都懵了,作为党员她竟然如此脱离群众,此刻她有点想念瑞瑞不留情面的敲打。

    似乎瞧出清澄的忧虑,玉玲在边上安慰她,没经历过自然不懂,她只是曾经生活在那里才能说出一二。

    原来如此,清澄觉得自己犯错误了,列宁同志说过,要少发一些知识分子议论,多接近生活。

    自从大搜捕后,她很长时间没参加学习了,连带着高峻霄的同化工作也陷入了泥潭,他的一些阶级言论值得警惕。对未婚夫的鞭策该重新提上日程了。

    沉思片刻,清澄询问玉玲,如果她想写出更有烟火气的作品,是不是该去滚地龙实地采风,住上十天半个月,瞧瞧真正的底层穷人会如何生活。

    “清澄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只是那里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不如等我们下部剧去农村拍摄,你和我们摄制组一起住。”玉玲附上清澄的手背劝道。

    “不一样,农村里是农民,滚地龙里是工人。”清澄否定道。

    压迫他们的人不一样,受压迫的形式也不一样,所以教育方向不一样,反抗的工具也不一样。

    趁着剧组忙碌的间隙,清澄走向路旁的电话亭,拨通了电话,嘟了几声对面传来一个沉闷的男声:“你好,哪位?”

    “是三姨,今天入职办理的怎么样?”清澄直奔主题,她压低嗓音扮做年纪大。

    “一切顺利。”男人惜字如金。

    清澄见怪不怪:“那就好,入职了就得懂事,若长官请你吃饭,记得给长官敬酒,不过你的酒量我知道,尽量控制在三杯之内,万一不小心吃酒吃多了,就拜托同僚送你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好。”男人那边传来了其他人的呼唤,很快挂断了电话。

    现在余书记顺利返回苏区,李大哥近几日便会返岗,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效果得等时间沉淀,她正好趁乱往敌人心脏再打一颗钉子。

    由于同徐锡他们约了晚饭,清澄在外面转了一圈就返回剧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下班,仅有化妆间还亮着灯。

    还没来得及开门,耳边传来“噗呲噗呲”的杂音,清澄顺着声音望去,徐锡倚在走廊的墙上朝她招手。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清澄刚靠近,徐锡就甩出一沓钞票非要给她,不明不白咋能收别人的钱,她半开玩笑让徐锡把钱收好,一会想请客,就找个借口先去买单,自己会装作不知道的。

    “晚饭我请,我有其他的事情想麻烦你。”徐锡的音量压得更小了,确认四周无人后问道,“你姨夫是大夫,能帮我弄点药吗?”

    清澄被他弄得很紧张,谨慎的问他要什么药?

    “盘尼西林,价格好商量。”徐锡认真的说道。

    抗生素?清澄有些诧异,他的样子不像发烧或者受伤啊,难道想倒卖,于是追问他要几支?

    这问题把徐锡问倒了,他舔了舔嘴唇,又挠了挠头大概在思考,不一会直接比了个十。

    “十箱?”清澄故意往高了报。

    “我有病啊买那么多,十只。对了,再给我配两只破伤风针。”徐锡说话间警惕的朝四周观察。

    现在清澄很确认他有个朋友受伤了,还不能去医院,试探性的问那人受伤多久了,破伤风针24小时内效果最佳。

    徐锡惊慌失措的掂脚以缓解紧张,尬笑着表示没人受伤,他预备着呢。

    这部华人探长是动作戏,他当老板的总要提前准备呀。万一工作人员有个好歹,他得赔死了。然而他说话间眼神飘忽,肯定没说实话。

    “行吧,过几天让申哥来报社找我,我把处方药单给他,让他给你取药。”清澄虽然好奇但是不想多惹麻烦,所以想通过经纪人申哥帮忙传递。

    “别别别,不能找申哥,最好今晚就给我,我急用。”徐锡脸色煞白,语速极快。

    “你担心超过24小时,没药效了吧。”清澄一针见血的说道。

    “我……你别问了,就当帮我一回吧,求你了。”徐锡的身子抖了一下,可依然什么都不肯说。

    “这么紧张,难道是个美人?怕我讲给表姐听。”清澄笑盈盈的问道。

    “没有,你真的别问了。求你了,看在我们相识一场,帮帮我呀,以后你有事,我也会帮你。”徐锡难受的跺了跺脚。

    耐不住徐锡的苦苦哀求,还有自己好奇心的翻腾,清澄答应今晚就给他先开一只破伤风针,只是提醒他帮别人前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农夫与蛇的故事得牢记于心。

    一时间,走廊上没了声响,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好半天徐锡才开口:“我明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转眼到了皎月高悬,清澄换上了男装,乔装成推销员的模样才出门,她可不想明天被小报记者报道成花边新闻的主角。

    这条路是上流人士的集中居住地,所经之处路灯敞亮,两旁是气派的花园豪宅,莫名的令人感到心安,清澄骑着自行车停到了徐锡的别墅外,他家的二楼已经拉上了窗帘。

    哆哆——

    没想到徐锡亲自来开门,见到清澄的那刻愣了一下,刚开口拒绝推销,清澄一句“是我”把徐锡惊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敞开大门的方法请她快进屋。

    直到进到屋内,徐锡依旧呆呆地望着她,仿佛完全不认识。

    可恶,她都没怎么大弄,竟然连好朋友都认不出,几小时前的餐都白聚了!清澄甩了白眼过去,同时把装药的箱子推到徐锡面前,让他赶紧给人打针,打完自己要回收药瓶,以防变态影迷去翻他家的垃圾桶,从而露出破绽。

    咚!

    楼上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徐锡如梦初醒,拿起药管就冲上二楼,清澄则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嘴唇方沾湿,徐锡的急呼声就从二楼传来,他在主卧,需要帮忙。

    真是拿他没办法呢,清澄勾起嘴角,放下杯子起身前往二楼,可不是她想知道秘密,是徐锡你要求的。

    主卧异常昏暗,仅有一盏床头灯勉强照明,徐锡的身体挡住了大半的神秘人,只能看到那人右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清澄嘴里调侃徐锡抠门,心底却雀跃起来,她极为期待揭秘的那刻,床上的是谁,道上的大哥还是美艳的匪徒?

    视线同神秘人相撞的那刻,清澄耳朵“嗡”的一声,瞬间忘记了自己在哪,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在嘴里爆开。

    昏暗的灯光下,清澄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半身打满绷带的男人,下意识的掐住手心,刺痛感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忽然,那人缓缓睁开眼睛,傻乎乎的露出八颗前牙,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同志,你没事真好。”

    视线模糊了,清澄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嘶吼一声:“你去哪里?王人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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