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得很快。

    只要一跨过除夕的门槛,后面的日子就真如流水一般哗啦啦的跑走了。

    阮澄家的亲戚来往并不多,只是今年因为表叔一家的回国,短暂的年节期间还被迫抽出宝贵的时间应付了他们两天。

    除去这两天,剩下的清闲日子也没有几天。

    高三开学比阮景和回S市还要早。

    开学前一天,阮景和决定请阮澄吃一顿烤肉。

    爷爷奶奶拒绝了吃饭的邀请,毕竟年节期间吃了太多宴席,有些没胃口。

    于是顺带捎上的还有江时渠和小萝卜头江时骞。

    江时骞自从阮澄年前的补课结束后就没再和她见过面了,大年初一那天硬是吵着要给阮澄恭贺新年。

    春节,江时渠自然更不可能逃开带弟弟的任务,在和应付亲戚的二选一中,他勉强选择了前者。

    于是,通过阮景和加上了阮澄的联系方式。

    江时渠坐在餐桌旁看着和阮澄开视频后乖巧下来的亲弟弟,发出一声冷笑。

    不过今天这顿饭,是阮澄提出邀请江时骞来的。

    相处了一个假期,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但小萝卜头只有六岁,所以,监护人也要跟着一起来。

    还在假日,人们还是喜欢成堆的凑热闹,餐厅这样的地方也不例外。

    烤肉店不像饭店那样设有包间,只有间隔距离不远的一张张方桌,四个人正好两两面对着坐。

    江时骞小朋友自然要和阮澄坐一侧,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就由着他了。

    阮澄觉得这样很好,但如果她对面坐着的是亲哥就更好了。

    除夕那晚回去后,她在新年的第一天失眠了。

    从国庆后她已经很久没在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窗外的烟花声和炮竹声还在此起彼伏地欢庆新年。

    她躺在关了灯的房间里只觉得心跳,莫名其妙的紊乱,悬着又坠不下来,脑海里反复想着,

    啊,自己被他拍到的表情一定很呆。

    可是她为什么要在意呢?

    阮澄盯着天花板发呆,好像可以捉住一点自己内心飘忽的好奇感,闭上眼回想起江时渠带有戏谑意味的笑时,居然奇怪地在这形象上镀了一层光。

    难以掌控的感觉。

    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不想了。

    只要不是必须要知道答案的高考数学题,

    时间久了,总会知道,或者就消失了。

    “……对了,公司大概什么时候能搬过来。”阮澄思索期间,对面的两个大人正在讨论工作上的事情,阮景和夹了几根鱿鱼腿放在了火力正旺的烤盘上,柔软的鱿鱼腿立马在上面跳起舞来。

    连带的还有冒泡了的汁水,顿时一股香气随着白烟散开来。

    “三月吧,陆陆续续可以搬了。”

    “那也挺快的,我还以为得五月呢。”

    这家烤肉店比较接近于大排档的类型,在帝城偏老的城区里,但是因为附近接近第三中学,生意还不错。

    就是点单是最朴素的,在纸质菜单上打钩的形式。

    江时骞小朋友对桌上的聊天不感兴趣,于是拉了拉阮澄的袖子。

    “怎么啦?”

    “澄澄姐姐,我想喝饮料。”

    “那我带你去拿?”

    小萝卜头一边点头一边抓着椅背下了椅子,小跑几步站到阮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哥哥我们去拿饮料。”

    “好,你们多拿几瓶回来。”阮景和忙着烤肉,替他们指了柜台的方向。

    饮料在柜台后面的墙上柜里展示着,也有在旁边的冰箱里的。

    小萝卜头说要喝椰汁。

    “要冰吗?”

    阮澄摇摇头。

    “那你得在这等一下,我去里面给你拿。”

    于是柜台的职员便转身进了里间。

    烤肉店是很繁忙,至少站在门口的柜台这,老板和职员端着放着菜品的大铁托盘就没有停下过。

    江时骞学会乖巧,正踮脚好奇柜台上的薄荷糖时,来了一家人,是来结账的。

    成年的男人说了几句话便先出去了,应该是去开车。

    “怎么没有人在?”

    女人的背影纤瘦,那头乌黑的长发很好看,打理成微卷的模样,在顶头的暖灯光下泛着光泽,若阮澄的头发披散下来,也是一样的。

    “阿姨,那个叔叔去里面拿椰汁啦。”

    江时骞停止了踮脚的动作,他手上已经抓到了一颗薄荷糖,话正说着,嘴巴里已经含住了。

    “是吗?小朋友,谢谢你。”

    女人听到身后还稚嫩的童音,转过身低头朝小萝卜头道谢,视线由下往上,她注意到这个小朋友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孩儿,但是看她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女人对上她的视线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但莫名有点移不开视线。

    “妈,叫老板过来呗。”

    阮澄这才看清站在女人身后的男孩,大概是初中生的样子,脖子上戴着一个头戴式耳机,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划着手机。

    长相上,是和女人的脸很像。

    “来,给你们。”

    职员搬了两箱子从里间的帘子里掀出来,拿出五六瓶椰汁,阮澄环抱着,有些搂不住。

    “澄澄姐姐,骞骞帮你。”

    阮澄有些僵硬,只是机械式地蹲下,让他从怀里拿了两瓶,一手一瓶。

    “澄澄?”女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是阮澄吗?”

    “不是。”

    阮澄没敢回头,快速起身要朝里面迈步,不过,

    “妹宝,怎么去了半天?”

    阮景和在位置上等了半天,见两人没回来才到柜台这边来找她,接过她手里的椰汁,发觉她的状态不对,没有回应,眼皮垂着只能看见她微颤抖着的睫毛。

    腿边是不懂世事的江时骞。

    他还在好奇为什么姐姐说自己不叫阮澄。

    “怎么了?……”

    “景和。”

    听见声音的下一秒,阮景和正了神色:“澄澄你先回去。”

    “妈,这你熟人?”

    “哦,我们是母子。”

    还别说,跟江时渠待久了,学到一点语气的精髓。

    当然,还有一点冷笑。

    -

    江时渠守在位置上,单手撑着脸靠在桌子上,神情有些无聊的,另一手翻动着烤盘上的食材。

    阮澄和小鬼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只是小口酌着装在玻璃杯里的椰汁。

    阮景和说是去找他们两个,结果自己又没回。

    江时渠放下手里的夹子,抽了纸巾抹去了手上的油腻,啧还是滑腻的。

    “怎么回事。”

    “啊……没什么。”阮澄反应过来,放下了手里握了很久的椰汁,摇摇头。

    “江时骞,你说。”

    江时渠抬了抬下巴,但小萝卜头还是先鬼精灵地观察了阮澄的神色。

    “澄澄姐姐不高兴,我不说。”

    “你不说,她就高兴了?”

    这话说的,江时渠看见他难得扭在一起苦恼的眉毛,没忍住笑意。

    “别为难他啦,就是,碰见我妈妈了。”阮澄戳了戳碗里的生菜,继而小声的,“她没认出我。”

    “你哥呢?”

    “……他叫我先回来了。”

    “他去谈话?哎呀——我记得他以前打架挺厉害的。你妈妈再婚之后是不是又生了个儿子?”

    阮澄有点憋不住眼泪了,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她的脑子完全是懵的,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万一哥哥不是心平气和的谈话呢?

    她站起来便要往门口走去,但是眼眶里积蓄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柜台那边已经没有刚才那几个人了。

    江时渠拉住了她的手腕,待她转回来时,江时渠有些头疼,

    原想逗人调节下情绪,翻车了。

    阮澄的哭不是嚎啕大哭,倔强地咬着下嘴唇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但这样往往只能让眼泪掉地更凶。

    啪嗒啪嗒的,眼眶和鼻尖染的红红的。

    哭的乱七八糟,看起来委屈的要命。

    “抱歉,我的错。”

    怎样也不是,女孩的眼泪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江时渠手边没纸,难得笨拙,用袖子抹了抹她脸上汹涌的泪痕。

    委屈难过时最忌关心。

    眼泪像开闸的水,这下是止也止不住了。

    江时渠轻轻揽过她的后背,女孩的脸被掩盖在他怀里,胸前。

    在店内的嘈杂中,他能听见胸前传来的呜呜哭声。

    这是存了多久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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