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了狂风，眨眼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整个世界被拢在暴风雨中，隐隐有岌岌可危的姿态。
遥衿正睡得香，她隐身后就像是跟现实世界有了一层结界，只要不是她主动想知道的都不会打扰她。
于是她没感应到身后的门被缓缓打开。
沈流之散着头发，只着了一层单薄的里衣，手撑在门框上维持平衡。
狂风携着雨丝在开门的一瞬间争相恐后地涌进室内，眨眼间打湿了他的里衣。
他低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心事重，经常晚上睡不着，今天又被精怪缠上，更是难以入眠。
没人知道的是，他从少时就有一个秘密，那就是能感知到一些常人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
比如少时养了很久的锦鲤突然开口说话了。
那时候府里还很热闹，不似现在这般冷清，刚从私塾逃学的小沈流之趴在鱼池旁斗锦鲤，就听见从水里传来一道声音。
“别巴拉我的脑壳了，该给本锦鲤仙仙喂鱼食了，饿死了！”
沈流之拿着木棒的手僵住，他跟锦鲤大眼瞪小眼。
锦鲤似乎白了他一眼，扭头摆尾甩了他一手水。
“看什么看，再不好好学习就把你小子当鱼食，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小手。”
小沈流之“刷”的一下抽回手，抽泣了两声仰头大哭起来。
那是沈流之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怪事，他不敢跟别人说，怕别人把他当成妖怪抓起来，又怕真的被当成鱼食，所以从那以后再也没逃过学。
再后来他能看到一些阿飘，每次他都装作看不见然后跑回被窝里偷偷的哭。
直到后来他与父亲一同上了战场，常人只看见尸横遍野，黄沙漫天，可他看到的却是冤魂仰天长鸣，血泪同流，整个战场宛若修罗场。
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的胆量也就磨砺出来了。
杀戮多了，身上自然带了煞气，已经许久没有阿飘敢靠近他了。
隆冬的夜晚冷的刺入骨髓，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久到唯一有知觉的那条腿都麻木了，他一动就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慌乱中，他随手一抓，竟真的抓到了东西。
遥衿被扯倒在地的时候整个兽都是懵的，待她看到以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的沈流之更是懵了，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隐身了啊？！
她趴在地上跟同样躺在地上的沈流之互瞪。
地上湿冷，沈流之闷声咳嗽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了。
手像被烫到了一样，他立刻松开遥衿腰间的衣服，然后想撑起身子站起来。
奈何摔得这一下令他半个身子都是麻的，一时半会儿竟也起不来，整个人狼狈地瘫坐着。
他阴沉着眼，目光落在那条伤腿上，像是想从那上面剜下一块肉。
“你，你要起来吗？”
遥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她利落地起身，然后慢吞吞地伸出手。
她暂时没工夫管人类怎么能碰到隐身状态下的她，她只知道现在她的食物落难了，需要她的帮助。
沈流之抬眼，眼里满是阴郁，一句话未说。
意料之中，遥衿了然地收回手，弯腰，轻而易举地把沈流之从地上抱起来了。
遥衿抱起来怕他摔了还往上颠了颠，心想：自己平时吃的食物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沈流之瞳孔震动，太过震惊一时没做反应。
屋里的事物掠过眼帘，直到眼前是熟悉的架子床。
遥衿把沈流之安放在架子床上，还贴心地帮他盖上锦被。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他被浸湿的里衣，她扫视了一眼仿佛被颠懵的他，颇有些犹豫。
空气仿佛在某一刹那凝固了。
沈流之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千百种难言的思绪慢慢聚集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直到他看见往自己腰间探的手。
一股难言的错愕和羞耻直冲头颅，令他面上都染了三分红色。
他一把攥住遥衿的手腕，震怒道：“你做什么？！”
“疼疼疼！”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那力道仿佛要把她腕骨捏碎一样。
遥衿也不是好惹的，立马凶狠地冲着沈流之劲瘦的小臂咬去。
瞬间血丝沁透薄薄的里衣染上遥衿的唇齿。
察觉到了痛，沈流之皱了皱眉，反射性地把她甩了出去。
遥衿后退了几步，捂着手腕，警惕地盯着他。
沈流之也眼含怒气地瞪着她。
就这样，一人一兽，一坐一站，无声地对峙着，仿佛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认输了一样。
腕上的疼一阵一阵地令她颇有些委屈。
她这前半生一直在女娲娘娘跟前，接触的都是良善温顺的神仙，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想到此，她嘴一瘪，一双大眼睛瞬间沁满泪。
她泪眼汪汪地控诉道：“你衣服湿了，吾……我是想帮你换一下。”
对峙的气氛瞬间消弭。
面对遥衿瞬间的示弱，沈流之一愣，眼睛中冰霜有一瞬崩塌。
然而面对这样的生灵的善意，他感觉无所适从，条件反射地想要抗拒。
良久，他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不必。”
“我手腕都疼死了！”
察觉到人类的气场软化了些，遥衿态度立马反转。
“你赔！”
“赔什么？”沈流之拧起了眉头，戾气瞬间涌上眼眸。
果然，这只奇怪的生灵另有图谋。
遥衿明显感受到他周身怨气更浓郁了，尤其是被她咬伤的地方，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纯净的怨气。
她兴奋地盯着那只胳膊，暗暗咽了口口水。
她脚步在原地动了动，又顿住，一双杏眼充满担忧，商量道：“那我现在可要向你讨要了哦，你可不许打我。”
沈流之手握成了拳，对上她的眼，轻声道：“嗯。”
鉴于刚才他不良的表现，遥衿克制住想扑过去的心思，一边朝他的方向挪动脚步，一边偷偷看他的表情。
沈流之神经紧绷，随着她慢慢靠近，他的脊背越发僵硬。
遥衿慢慢挪动步伐，一寸一寸，终于靠近了架子床。
她俯身，深深地嗅了一口。
沈流之：“……”
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伤口上，沈流之脑海里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了。
他盯着遥衿毛绒绒的后脑，看她像只小兽一样埋在他的臂弯处，一向冷峻的脸上一时不知道是红还是白。
他嘴唇颤抖着，见她还嗅来嗅去，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胳膊从她脸下抽出来塞在锦被里，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颈把她揪到一边。
惦记着刚才答应的话，他手上的力道轻了些。
他狠狠地咬紧后槽牙，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我就这么一条不值钱的烂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不要这么羞辱我！”
遥衿还没从美味的食物中回过神，闻言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没有什么阴谋啊。”
“那你在嗅什么！”
听见质问声，遥衿转了转眼珠，笑眯眯道：“你好闻呀。”
沈流之从未见过这样脸皮厚的精怪，脸色铁青地用手指着门外：“出去，滚出去！”
遥衿没被吓到，摸了摸吃得有些撑的肚子，无奈道：“好吧。”
沈流之一眼就看到她的小动作，一口气没提上来，往后一仰躺在床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不再看她。
过了一会儿，室内安安静静的，他睁开眼，床边已经没了那抹身影。
他用力锤了一下床，眼睛里满是悲凉和自嘲。
往日赫赫有名的小将军，如今成了药罐子，还要受精怪欺负，可能还沦落到了被吸食阳气的地步。
他侧过身，佝偻起脊背，把脸颊深深埋进锦被里。
这边遥衿心情已大好，她早就把被赶出来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
雨已经停了，她慢悠悠地在小院里晃悠，寻了一处树上靠着，为了防止那会儿的意外再次发生，她这次没敢睡熟。
次日天刚放亮，遥衿靠在树杈上，隐约听见树下有动静。
她睁开眼，好奇地往下望去，只见几个身形高大的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出了小院门。
遥衿嗅着味了，轿子里坐着的可是她的食物——那个沈小将军。
她赶忙隐了身形追了上去。
到了大门外换了马车，沿着巷子进了闹市，又七拐八拐上了山，直到一处僻静的山庄。
马车在山庄里一个幽静的小院外停下，院落外种了几排竹子，即使是在严冬也呈现出深绿的色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帘子，露出了半张病弱的脸，果然是沈流之。
身旁的轿夫想扶他下来，他眉头一拧，登时轿夫就垂眉立在一侧不再上前了。
自从三年前他落了残疾，脾气越发暴戾，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特别的照顾。
他又不是都瘸了！
为什么都要用一副怜悯的眼神看他！
想到这，他眼神更冷厉。
他拄着拐杖，一深一浅地出了轿子，即使轿子已经落了地，但是还是跟地面有些距离。
他盯着地面，猛地往前一迈步，轿子与地面的落差令他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刚才立在一旁的轿夫赶忙上前扶他。
他紧抿着嘴唇，待稳住身形，他突然暴怒：“滚，都滚！”
轿夫们吓得变了脸色瑟瑟发抖，立马头也不敢抬地赶着马车离开了。
身边再没有人了，他紧绷地身体慢慢放松，这才发觉全身紧张的泛酸。
他身形瘦削，立在寒风中，低头看他的病腿，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和憎恶。
不远处，遥衿就抱着胳膊蹲在他侧方的一颗大树下。
她咬着唇，手指无意识的在干硬的土地上画着圈，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抹挺直的身影。
他外面披了一件狐白裘，脖子围了一圈绒绒的狐毛，映得脸颊更加瘦削，寒风吹过，他用拳抵着嘴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加苍白。
遥衿歪着小脑袋，不由自主地想。
她的食物好瘦啊……
得养得白白胖胖的才能产更多的怨气给她吃！
沈流之没在外面站多久，院落里急急走出一个留着长长的胡须的老伯迎了他进去。
遥衿不清楚他能不能看见她，于是远远地亦步亦趋地跟着。
前面两个人慢慢地走着。
徐伯胡须在寒风中飘荡着，他完全没心思捋，心疼道：“少爷啊，这天气愈发冷了，让轿夫直接抬进来多好。”
沈流之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冷笑道：“我还有一条腿能走。”
徐伯噤声，又喃喃道：“肯定会好的，听闻圣上在寻找那游历的圣医，快要寻到了。”
沈流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没出声。
徐伯知道他如今的脾气，也不敢再说什么，把沈流之接到屋里，又把炭火拨得更旺了些。
徐伯说：“少爷，您先休息着，老奴令后厨温着松茸鸡丝粥，这就加几个小菜端过来。”
沈流之没回应。
他站在一张藤椅旁，指尖划过带有岁月的划痕，。
徐伯见状，心里不禁唏嘘，知他陷入回忆里，便不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遥衿正睡得香，她隐身后就像是跟现实世界有了一层结界，只要不是她主动想知道的都不会打扰她。
于是她没感应到身后的门被缓缓打开。
沈流之散着头发，只着了一层单薄的里衣，手撑在门框上维持平衡。
狂风携着雨丝在开门的一瞬间争相恐后地涌进室内，眨眼间打湿了他的里衣。
他低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心事重，经常晚上睡不着，今天又被精怪缠上，更是难以入眠。
没人知道的是，他从少时就有一个秘密，那就是能感知到一些常人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
比如少时养了很久的锦鲤突然开口说话了。
那时候府里还很热闹，不似现在这般冷清，刚从私塾逃学的小沈流之趴在鱼池旁斗锦鲤，就听见从水里传来一道声音。
“别巴拉我的脑壳了，该给本锦鲤仙仙喂鱼食了，饿死了！”
沈流之拿着木棒的手僵住，他跟锦鲤大眼瞪小眼。
锦鲤似乎白了他一眼，扭头摆尾甩了他一手水。
“看什么看，再不好好学习就把你小子当鱼食，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小手。”
小沈流之“刷”的一下抽回手，抽泣了两声仰头大哭起来。
那是沈流之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怪事，他不敢跟别人说，怕别人把他当成妖怪抓起来，又怕真的被当成鱼食，所以从那以后再也没逃过学。
再后来他能看到一些阿飘，每次他都装作看不见然后跑回被窝里偷偷的哭。
直到后来他与父亲一同上了战场，常人只看见尸横遍野，黄沙漫天，可他看到的却是冤魂仰天长鸣，血泪同流，整个战场宛若修罗场。
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的胆量也就磨砺出来了。
杀戮多了，身上自然带了煞气，已经许久没有阿飘敢靠近他了。
隆冬的夜晚冷的刺入骨髓，他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久到唯一有知觉的那条腿都麻木了，他一动就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慌乱中，他随手一抓，竟真的抓到了东西。
遥衿被扯倒在地的时候整个兽都是懵的，待她看到以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的沈流之更是懵了，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她隐身了啊？！
她趴在地上跟同样躺在地上的沈流之互瞪。
地上湿冷，沈流之闷声咳嗽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了。
手像被烫到了一样，他立刻松开遥衿腰间的衣服，然后想撑起身子站起来。
奈何摔得这一下令他半个身子都是麻的，一时半会儿竟也起不来，整个人狼狈地瘫坐着。
他阴沉着眼，目光落在那条伤腿上，像是想从那上面剜下一块肉。
“你，你要起来吗？”
遥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她利落地起身，然后慢吞吞地伸出手。
她暂时没工夫管人类怎么能碰到隐身状态下的她，她只知道现在她的食物落难了，需要她的帮助。
沈流之抬眼，眼里满是阴郁，一句话未说。
意料之中，遥衿了然地收回手，弯腰，轻而易举地把沈流之从地上抱起来了。
遥衿抱起来怕他摔了还往上颠了颠，心想：自己平时吃的食物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沈流之瞳孔震动，太过震惊一时没做反应。
屋里的事物掠过眼帘，直到眼前是熟悉的架子床。
遥衿把沈流之安放在架子床上，还贴心地帮他盖上锦被。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他被浸湿的里衣，她扫视了一眼仿佛被颠懵的他，颇有些犹豫。
空气仿佛在某一刹那凝固了。
沈流之一口郁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千百种难言的思绪慢慢聚集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直到他看见往自己腰间探的手。
一股难言的错愕和羞耻直冲头颅，令他面上都染了三分红色。
他一把攥住遥衿的手腕，震怒道：“你做什么？！”
“疼疼疼！”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传来，那力道仿佛要把她腕骨捏碎一样。
遥衿也不是好惹的，立马凶狠地冲着沈流之劲瘦的小臂咬去。
瞬间血丝沁透薄薄的里衣染上遥衿的唇齿。
察觉到了痛，沈流之皱了皱眉，反射性地把她甩了出去。
遥衿后退了几步，捂着手腕，警惕地盯着他。
沈流之也眼含怒气地瞪着她。
就这样，一人一兽，一坐一站，无声地对峙着，仿佛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认输了一样。
腕上的疼一阵一阵地令她颇有些委屈。
她这前半生一直在女娲娘娘跟前，接触的都是良善温顺的神仙，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
想到此，她嘴一瘪，一双大眼睛瞬间沁满泪。
她泪眼汪汪地控诉道：“你衣服湿了，吾……我是想帮你换一下。”
对峙的气氛瞬间消弭。
面对遥衿瞬间的示弱，沈流之一愣，眼睛中冰霜有一瞬崩塌。
然而面对这样的生灵的善意，他感觉无所适从，条件反射地想要抗拒。
良久，他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不必。”
“我手腕都疼死了！”
察觉到人类的气场软化了些，遥衿态度立马反转。
“你赔！”
“赔什么？”沈流之拧起了眉头，戾气瞬间涌上眼眸。
果然，这只奇怪的生灵另有图谋。
遥衿明显感受到他周身怨气更浓郁了，尤其是被她咬伤的地方，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纯净的怨气。
她兴奋地盯着那只胳膊，暗暗咽了口口水。
她脚步在原地动了动，又顿住，一双杏眼充满担忧，商量道：“那我现在可要向你讨要了哦，你可不许打我。”
沈流之手握成了拳，对上她的眼，轻声道：“嗯。”
鉴于刚才他不良的表现，遥衿克制住想扑过去的心思，一边朝他的方向挪动脚步，一边偷偷看他的表情。
沈流之神经紧绷，随着她慢慢靠近，他的脊背越发僵硬。
遥衿慢慢挪动步伐，一寸一寸，终于靠近了架子床。
她俯身，深深地嗅了一口。
沈流之：“……”
感受到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伤口上，沈流之脑海里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了。
他盯着遥衿毛绒绒的后脑，看她像只小兽一样埋在他的臂弯处，一向冷峻的脸上一时不知道是红还是白。
他嘴唇颤抖着，见她还嗅来嗅去，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胳膊从她脸下抽出来塞在锦被里，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后颈把她揪到一边。
惦记着刚才答应的话，他手上的力道轻了些。
他狠狠地咬紧后槽牙，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我就这么一条不值钱的烂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不要这么羞辱我！”
遥衿还没从美味的食物中回过神，闻言无辜地眨眨眼睛：“我没有什么阴谋啊。”
“那你在嗅什么！”
听见质问声，遥衿转了转眼珠，笑眯眯道：“你好闻呀。”
沈流之从未见过这样脸皮厚的精怪，脸色铁青地用手指着门外：“出去，滚出去！”
遥衿没被吓到，摸了摸吃得有些撑的肚子，无奈道：“好吧。”
沈流之一眼就看到她的小动作，一口气没提上来，往后一仰躺在床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不再看她。
过了一会儿，室内安安静静的，他睁开眼，床边已经没了那抹身影。
他用力锤了一下床，眼睛里满是悲凉和自嘲。
往日赫赫有名的小将军，如今成了药罐子，还要受精怪欺负，可能还沦落到了被吸食阳气的地步。
他侧过身，佝偻起脊背，把脸颊深深埋进锦被里。
这边遥衿心情已大好，她早就把被赶出来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
雨已经停了，她慢悠悠地在小院里晃悠，寻了一处树上靠着，为了防止那会儿的意外再次发生，她这次没敢睡熟。
次日天刚放亮，遥衿靠在树杈上，隐约听见树下有动静。
她睁开眼，好奇地往下望去，只见几个身形高大的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出了小院门。
遥衿嗅着味了，轿子里坐着的可是她的食物——那个沈小将军。
她赶忙隐了身形追了上去。
到了大门外换了马车，沿着巷子进了闹市，又七拐八拐上了山，直到一处僻静的山庄。
马车在山庄里一个幽静的小院外停下，院落外种了几排竹子，即使是在严冬也呈现出深绿的色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帘子，露出了半张病弱的脸，果然是沈流之。
身旁的轿夫想扶他下来，他眉头一拧，登时轿夫就垂眉立在一侧不再上前了。
自从三年前他落了残疾，脾气越发暴戾，最讨厌的事就是别人特别的照顾。
他又不是都瘸了！
为什么都要用一副怜悯的眼神看他！
想到这，他眼神更冷厉。
他拄着拐杖，一深一浅地出了轿子，即使轿子已经落了地，但是还是跟地面有些距离。
他盯着地面，猛地往前一迈步，轿子与地面的落差令他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刚才立在一旁的轿夫赶忙上前扶他。
他紧抿着嘴唇，待稳住身形，他突然暴怒：“滚，都滚！”
轿夫们吓得变了脸色瑟瑟发抖，立马头也不敢抬地赶着马车离开了。
身边再没有人了，他紧绷地身体慢慢放松，这才发觉全身紧张的泛酸。
他身形瘦削，立在寒风中，低头看他的病腿，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和憎恶。
不远处，遥衿就抱着胳膊蹲在他侧方的一颗大树下。
她咬着唇，手指无意识的在干硬的土地上画着圈，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抹挺直的身影。
他外面披了一件狐白裘，脖子围了一圈绒绒的狐毛，映得脸颊更加瘦削，寒风吹过，他用拳抵着嘴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加苍白。
遥衿歪着小脑袋，不由自主地想。
她的食物好瘦啊……
得养得白白胖胖的才能产更多的怨气给她吃！
沈流之没在外面站多久，院落里急急走出一个留着长长的胡须的老伯迎了他进去。
遥衿不清楚他能不能看见她，于是远远地亦步亦趋地跟着。
前面两个人慢慢地走着。
徐伯胡须在寒风中飘荡着，他完全没心思捋，心疼道：“少爷啊，这天气愈发冷了，让轿夫直接抬进来多好。”
沈流之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冷笑道：“我还有一条腿能走。”
徐伯噤声，又喃喃道：“肯定会好的，听闻圣上在寻找那游历的圣医，快要寻到了。”
沈流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没出声。
徐伯知道他如今的脾气，也不敢再说什么，把沈流之接到屋里，又把炭火拨得更旺了些。
徐伯说：“少爷，您先休息着，老奴令后厨温着松茸鸡丝粥，这就加几个小菜端过来。”
沈流之没回应。
他站在一张藤椅旁，指尖划过带有岁月的划痕，。
徐伯见状，心里不禁唏嘘，知他陷入回忆里，便不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