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王夫人那边的人过来说:“明天太太要出去,因为太太当年在佛前许愿,祈祷宝二爷能高中,现在已经是得偿所愿了,自然要去还愿的。预备着明天从西角门出去,下午回来。”黛玉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最近赵姨娘越发张狂,王夫人忍不下去了。她这是出门找援军呢。黛玉装着不知道,只说“既然如此我就叫人安排车轿,看了回了老太太了?太太身上不好,还是在家休养。别吹了风。”

    “太太身子好些了,也早就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说了只管出去散散心。明天出门的人不多,二奶奶只管放心。”那个婆子忙着表示贾母知道,而且允许了。

    “既然老太太知道了,我就立刻安排。许愿的东西都准备了?”说着黛玉叫人特别拿出来一百两银子:“也是我们一点心意,请太太一并布施了。”说着黛玉叫人准备明天出去的车轿,安排跟着出门的人。

    “也不用兴师动众的,太太说了不叫惊动人呢。因此奶奶不用张罗了。太太只带着几个身边的人,她们都是老人了不会有差错的。”那个婆子忙着阻止,表示王夫人明天悄悄出门。

    晚上宝玉回来,笑嘻嘻的说:“琏二哥叫我去喝酒呢,你去不去?反正在家怪闷的,不如出去散散心。凤姐真是花心思了,竟然请了最有名的戏班子。你不看热闹去?”宝玉翘着脚,等着丫头给他脱靴子。

    可惜凤姐是个女人,她要是个男人,一定是个满肚子心机城府的,随便就能在官场上呼风唤雨。“可惜了,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那边是做什么呢。”黛玉给宝玉一个白眼:“这个戏你想看自己看,我心里不舒服。”

    “以现代道德观看的确不道德,但是千百年这样的事情没变。你别生闲气了,气都气不过来。你整天在家里也不能出去,又没什么消遣的,我是好心。就当着看什么宅斗小说了。一起去吧。没准老太太还要去呢。你不去又要叫人多想了。”宝玉满脸期待,眼巴巴的看着黛玉。

    他们心里清楚,凤姐这是故意服软,表现得十分贤良淑德,一来是麻痹贾琏,邢夫人和尤氏。二来是给自己立人设,挽回以前的形象。示弱叫人觉得贾琏和尤氏乘人之危,当初王熙凤娘家风光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提纳妾呢?现在王家出事了,你们就闹着纳妾?凤姐趁机博取同情。没准在酒席上,凤姐还有后招呢。

    “我们打个赌,凤姐肯定会在酒席上引进新外援。你觉得是她会花重金买个绝色丫头,还是弄个知根知底的?”宝玉和黛玉预测着剧情。

    黛玉抿嘴一笑:“你觉得呢?”

    “自然是花费重金弄个美人了。听着他们说最近扬州几个老鸨子来京城,她们手上有刚出来的瘦马,据说其中有几个天仙一般的绝色呢。又从小教导琴棋书画,女工缝纫,还有烹饪算账。真是极品!价格也是咬手。一个都要一两万银子。”宝玉忍不住咋舌。

    “你是想要新体验了?这个可以有。你先个善于烹饪的,我还能跟着沾光呢。我也跟着里人设。”黛玉半真半假,打趣着宝玉。

    “你要想一生不安稳就去纳妾——至理名言。别扯没用的,我猜的对不对吧!”宝玉转开话题,衣服谁没见过的表情。

    “我想凤姐可没那么大方。而且那些没根基的,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以色侍人岂能长久?琏二哥又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就算是几万银子弄个活宝贝,三五天就厌倦了。尤二姐一直在那边,琏二哥早就见过。想来他们是有点感情基础的。我想凤姐会找个咱们都认识的外援。大概率是大老爷那边的人。”黛玉嗤之以鼻:“你别以为自己是男人,就什么都明白。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美人计——顾名思义,是要有美人。但是可不是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搔首弄姿。而是你求之不得的白月光忽然出现在面前。”

    “那是,还是妹妹见多识广。我见的不过都是些皮肤淫滥的肤浅爱情。”宝玉想起现代林如海还有黛玉从小生长的环境,林妹妹这是有生活经验啊。

    黛玉飞过去一个白眼,宝玉惊觉失言,赶紧拱手道歉:“大人不记小人过,妹妹别生气,我是随口乱说的。”

    第二天午饭之后,凤姐和邢夫人一起过来请贾母过去。“本来不敢惊动老太太,但是想着实在是凤丫头一片心意,特别请老太太过去热闹下。”邢夫人满脸笑容,现在的王熙凤不再是以前那个管家奶奶了,今后她只能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的讨生活了。

    贾母笑着说:“好啊,凤丫头如此贤惠,我们不该辜负了她的心意。我正觉得闷,正好去散散心。”说着贾母转脸看着黛玉:“你也一起去。一起热闹热闹。”

    酒席就摆在贾赦的花园中。这里本来就是荣国府的花园子,房舍小巧精致,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十分别致。一时开席,凤姐领着尤二姐过来给贾母请安。尤二姐给贾母磕头,又要给众人行礼。贾母看看周围问道:“怎么不见你们太太呢?”

    “太太去庙里还愿了,说好了下午回来。大概也快回来了。我叫人去看看。”黛玉表示王夫人不在家。听着王夫人出去了,贾母顿时皱起眉头:“也罢了,你们太太整天的念佛,都糊涂了。虽然说神佛的事情也是有的,可是太沉迷就不不好了。”

    转脸凤姐领着尤二姐过来要给黛玉行礼,早有紫鹃出来扶着不叫她跪,黛玉打量下尤二姐,还真是个美人啊。肌肤雪白,一双眼睛就像是一汪水,忽闪忽闪的。黛玉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眼含秋水了。真是个水做的美人。

    等着尤二姐给众人见礼完毕,正戏开始,黛玉冷眼看着,有人只看戏喝酒,有些人则是装腔作势,其实等着看笑话。凤姐管家的时,很多人畏惧凤姐的权势不敢表示什么。现在凤姐没了仪仗,他们都开始跃跃欲试了。

    这个时候尤氏端着酒杯过来,笑嘻嘻的对着凤姐说:“辛苦你了,我特别来敬你一杯。你可别推辞。”

    凤姐一笑,接过来一饮而尽。尤氏有些诧异,凤姐笑着说:“我正因为不大生养,算着给我们二爷寻个人收在房里,但是外面的人,不知根底,本想着从家里选几个可靠。谁知没等着我物色好人选,大嫂子先帮我想到了。真是要谢谢大嫂子呢。这些年都说我嫉妒,不能容人。可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一来还年轻呢,朝廷制度,二爷年纪轻轻身边那么多人。咱们家这样的人家没什么。但是官场上也不全是富贵之家的子弟。再一个,二爷一直没遇上中意。现在好了得偿所愿。老太太你说,珍大嫂子的妹子可标致不标致?”说着凤姐笑吟的拉着尤氏到贾母跟前。

    贾母笑着说:“你这样贤惠很好。你那个妹子不错,只是一样。她生的虽然好,却不知道性子如何。要是像你这样还罢了。就是担心,人生的太好了,脾气就古怪了。”贾母说着转脸对众人说:“俗话说得好,过犹不及。人长得漂亮一旦过了那条线,心性就变了。咱们家这些女孩子们,虽然都好,可是并没有谁长得太好看的。美貌未必都是好事。”

    尤氏脸上五颜六色变了一轮,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凤姐则是笑着说:“老太太是变着法的说我们是烧糊的卷子罢了。我有自知之明,反正琏儿就那样了,我就闭着眼跟着他混罢了。谁嫌弃谁呢?”

    众人笑着说:“贤妻美妾,就该如此。”

    这个时候台上的戏正到了好处,贾母对着凤姐说:“你可怜见的,一病病了那么长时间,生日都没好生过。这次借着机会,你们都给凤丫头敬酒。”

    老太太的态度很明确了,虽然没了王家做靠山,但是贾母还是很宠爱凤姐的。众人听着贾母的话,都过来给凤姐敬酒。

    黛玉先过去,对着凤姐说:“你可要尽快好起来,我也想清闲清闲呢。”凤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我可算是脱离苦海,才不会又傻乎乎的跳进去呢。”

    等着黛玉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又有不少人去给凤姐敬酒了。很快凤姐就带了几分醉意,看着众人不注意就悄悄出去了。戏正演到好处,忽然见着一个丫头慌张的跑来:“不好了,二爷把二奶奶打了!”

    尤氏呵斥道:“胡说什么呢?你们奶奶不是正坐在这里呢——”尤氏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丫头说的不是宝二奶奶林黛玉,而是贾琏和尤二姐。众人忙着问:“胡说什么呢?酒席还没散呢?怎么就小两口打起来了?”

    原来尤二姐给众人见礼之后就回去了,她坐在粉刷一心,装饰十分富丽华贵的房子里,心里满是得意。她终于终身有了依靠了,贾琏对她早有那点意思,但是宁国府这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尤二姐以为他今生无望了。谁知兜兜转转,她竟然真的给贾琏做了二房。早就听说王熙凤如何厉害,她开始还有些忐忑呢,谁知凤姐对她很是客气。

    今后,自己肯定能把凤姐奉承好,想着自己和贾琏夫妻恩爱,没准还能生下儿子……就在尤二姐沉浸在对未来美妙的畅想中,就听这外面有声音,原来是凤姐醉醺醺的回来了。今天因为请客,丫头们都偷懒出去看戏的看戏,呼朋引伴的玩去了。院子里竟然没一个人。

    尤二姐想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奉承好了大奶奶,她今后就无后顾之忧了。想着尤二姐忙着过去。凤姐醉的厉害,喝了几杯茶还是没用,只嚷着要醒酒汤。正在尤二姐手忙脚乱的时候,她的丫头善姐来了:“醒酒汤就在茶炉子上呢,我去拿来——”话音未落,凤姐竟然吐了。可怜尤二姐躲闪不及,裙子也脏了。

    满屋子都是酸腐之气,尤二姐忍着呼吸,她忙着对善姐说:“你在这里收拾,我去拿醒酒汤来。”说完尤二姐忙着出去了。

    茶房就在后边的倒厦里,尤二姐刚到了窗下就听见有人嬉笑的声音,她不由得停住脚步,就听着贾琏的声音:“你这个杀千刀的,有了二房奶奶,就把我扔在脑后了。”“我怎么会有忘了你了,你是我的心肝儿。”接着是一阵调笑,男女狎昵的声音,尤二姐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呆呆站在原地。

    本以为可以和贾琏一心一计的过日子,谁知道——贾琏根本把她放在心上。以前贾琏对自己说的那些山盟海誓算什么呢?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又传出来两个人说话声音:“你赶紧走吧,今天是二爷的好日子,别为了我惹得你新奶奶不高兴。”

    “你放心,她才不敢呢。要不是我肯伸手,她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贾琏语气轻浮,带着炫耀。正在这个时候善姐声音响起:“二奶奶怎么不进去!”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尤二姐记不清了。她只觉得身体很疼,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到底是怎么了?好好地打起来了?”邢夫人脸色难看,盯着善姐:“一定是你们服侍的不好!”

    “这和奴婢们没关系啊,是二奶奶撞上了二爷正在和鲍二家的,二爷脸上挂不住,打了几下子。谁知二奶奶一下子昏过去了!”善姐吞吞吐吐,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贾母嗨了一声:“小孩子家家的,馋嘴猫儿一样。这有什么的?肯定是喝多了酒,又开始喝醋了。叫个大夫看看。你过去看看他们。对了凤丫头呢?”

    大家猜发觉凤姐不见了,平儿过来说:“我们奶奶喝多了,说要出去散散。”

    “好个琏儿,叫凤丫头应酬,自己躲起来偷鸡摸狗的!可恨!”贾母不满的哼一声,邢夫人忙着说:“我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叫来给老太太赔不是。”

    晚上黛玉回来,宝玉笑着说:“我说的没错吧,一场好戏。”

    “我真心佩服凤丫头,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她早就知道琏二哥和鲍二家的私情,竟然忍到今天。只是怎么这么巧呢?”这场戏之后,黛玉真心佩服凤姐的心机智谋了。她要是个男人,肯定是一方霸主。

    “那还不简单,只问琏二哥身边的小厮就知道了。尤二姐竟然诊出了身孕,珍大嫂子脸上很难看。”宝玉摊摊手,也赞叹起来凤姐的厉害。

    尤二姐新婚之日被诊出身孕,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她给贾琏扣上了绿帽子。第二,贾琏认下来这个孩子,却坐实了尤二姐品行不好,不守妇道,是她勾引了贾琏。尤氏脸上无光,众人看笑话。

    “凭着珍大嫂子妹子的身份,尤二姐还能和凤姐平分秋色,现在坐实了她品行有亏,今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她就是娶进门有什么用处,反而被钉在了耻辱柱上。鲍二家的肯定会被撵出去。凤姐又去了心有心头一根刺。其实一切根源都在琏二哥,要不是他滥情,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今后尤二姐只怕是没好日过了。

    “奶奶,二爷,太太回来了。”紫鹃进来:“太太回来了,请二爷和奶奶过去呢。”

    王夫人叫他们什么事情?黛玉和宝玉交换下眼神,满心狐疑的过去了。

    王夫人已经换了出门的衣裳,正坐在喝茶呢。见着宝玉和黛玉进来了,满脸疼爱的说:“叫你们来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我请了一尊送子观音。你们成亲日子不短了,怎么还没动静呢?”王夫人没等着宝玉说话,先叫丫头们拿来了不少补品:“这是调养身体的丸药,都写着呢,你们每天都吃。我叫丫头们盯着你们。”王夫人絮叨嘱咐了不少,才叫黛玉和宝玉回去了。

    “真是奇怪,她难道是转性了?我还以为要难为下咱们呢?竟然轻轻放过,还有点不习惯。”黛玉一头雾水,查看下面前的东西。宝玉耸着鼻子闻了闻:“你真的要吃药?我劝你还是别吃了,这个东西透着邪门。你闻见了没有?”

    “什么?闻见什么?”黛玉仔细嗅了嗅,一种甜腻的香气似有若无的钻进鼻孔,这种香味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熏香和香水那样浓烈,似有若无,但是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黏腻感觉。仿佛有无数的吸盘,牢牢地依附在身体上,头发上,鼻子里,甚至是心里。

    “这是什么香味啊?好奇怪呢!”黛玉惊讶的看着宝玉。

    “我听他们说有些尼姑庵根本不是出家人修行的地方,里面的尼姑都不会剃头,她们不仅学习佛法还精通文墨,吟诗作对,一般人赶不上她们。我想太太去的应该这样的地方。她也学会了凤姐的那套了。今后这家里可热闹了。”宝玉拿起来一丸药:“这个东西没准就是他们弄的邪法。”

    邢夫人正不满的埋怨着尤氏:“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个妹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好了,老爷责怪我多事。连着老太太都不喜欢了。”

    尤氏忙着说:“我哪里知道会这样。不过二姐有了身孕,也算是一件喜事。琏儿自己都认了。年轻人干柴烈火,嘴馋偷吃是有的。幸而现在过了明路,就不妨碍了。等着孩子生下来,要是个男孩子,可不是贾家香火有望。我看凤丫头没什么脾气了。”尤氏竭力安抚邢夫人的情绪:“凤丫头那个身子,只怕是生不出来孩子了。今后凭着太太怎么拿捏,她也不敢还嘴。”

    “哼,不能那么轻易饶了她。”邢夫人冷笑哼一声,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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