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宝玉自然不会去管贾琏和凤姐的烂账,宝玉忙着要离开京城,黛玉则是被贾母委以重任,全面接管家里的一切。王夫人彻底没了昔日的威风,真的只能在佛堂里面吃斋念佛了。黛玉看着王夫人那边的婆子出去,心里忽然明白了,原来小说里面动不动就写大太太整天吃斋念佛,原来都是有原因的。丈夫和自己从来不一条心,儿女都长大了,深宅大院的日子很难熬。念佛只能是唯一的消遣了。
“奶奶在想什么呢?我看最近二太太是撒手不管了,每天只念佛罢了。”紫鹃进来,殷勤的给黛玉端来新茶:“刚才见了半天人,家里那么多事情,总算是能歇歇了。喝点茶润一润,厨房已经炖好了燕窝了。是前些天家里老爷送来的。”
黛玉端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说:“你再检查下送过去的抄写经文的纸张。二太太虽然吃斋了,可是每天的饭菜不能糊弄。听说京城有个不错的素菜馆子,请了他们的厨子来。看看太太喜欢不喜欢。还有那边的熏香什么的,不要等着人家要,直接按着日子送去。”黛玉嘱咐着紫鹃,不要叫家里的下人看人下菜碟。
紫鹃不解的说:“二奶奶真是孝顺,只是往日太太没少——咱们真是以德报怨了。今后谁敢说奶奶的不是。”
“倒也不是我以德报怨,我是不想惹无所谓的麻烦。她既然肯安静的念佛不出来,我们何必吝惜那点东西呢。对了二老爷身边是谁服侍呢?”黛玉想起贾政,他虽然罢官在家,可是仍旧追求进步。只可惜贾政的政治眼光和政治素养实在不怎么样。黛玉担心贾政不是被人骗了,就是站错队伍。
“是赵姨娘领着几个小丫头伺候呢。她不像是周姨娘那样安分守己,现在见太太不管事了,越发张狂了。昨儿刚把一个丫头打个稀烂。就是因为倒茶的时候老爷多看了一眼。现在那个丫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听说打的不轻,躺着不能动了。赵姨娘担心被老爷说,严令不准说出去。我看还是想办法叫那个丫头出去吧。不请医生,打的那个样儿——”紫鹃摇头叹气。
黛玉眼珠子一转,把管家林之孝家的叫来了:“家里的丫头们不少已经大了,该放出去了。像是些总生病,也不好留在家里,赏些银子叫她们回家去。今后养好了父母自行聘嫁好了。身价银子也不要了。”林之孝家的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是,我这就去办。只是赵姨娘——”
“姐姐是老人了,怎么忽然瞻前顾后了。二舅舅可是最按着规矩办事的。咱们家里素来都是厚待下人。”黛玉一个眼神,林之孝家的立刻明白了:“是,二老爷可不是最讲规矩的。”说着就要告退出去。
“你站一站,那个丫头多赏赐些银子,叫她家里一定要好好地医治。”黛玉皱着眉头,果然奴隶做了主人,会比以前的奴隶主更凶残。赵姨娘用近乎是变态的方式在发泄着被压制多年的愤怒和委屈。
等着林之孝家的走了,紫鹃过来说:“我亲自去看了,是金钏的妹子玉钏。其实也是她们自己不省事。以前金钏和玉钏跟着太太,别人都要让三分。她们两个自然心高气傲。得罪了不少人。金钏现在跟着太太在佛堂念经呢,叫玉钏在屋里服侍。还不是为了看着她——赵姨娘最近越发张狂了,以前有琏二奶奶和太太压制着。现在一个不管这边的事情了,一个彻底心如死灰不管了。她仗着三姑娘和环儿,可不是得意起来了?我看她越发疯癫了,奶奶可要小心着。”
赵姨娘不满足独占贾政的宠爱,要和黛玉掰手腕了。黛玉听了紫鹃的话,差点笑出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平日看着她被凤姐骂的不敢抬头,还想着她可怜呢。如今看来,都是她咎由自取。”黛玉眼神淡漠,完全没把赵姨娘放在心上。
其实在黛玉眼里,她连着贾政都没放在眼里呢。
事情很快处理完了,黛玉决定去贾母那边看看。谁知还没进去,就见着鸳鸯迎出来,对着黛玉做个手势。原来贾母在休息呢。黛玉嘱咐了鸳鸯几句,转身出去了。
“咱们去哪里呢?要吗咱们看看四姑娘去?”紫鹃跟在黛玉身边:“平日总闷在家里,也该出来散散了。”
“咱们看看凤姐姐去。也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黛玉带着紫鹃一转弯去了凤姐院子。一进门,就见着东厢房已经粉刷一新,凤姐则是坐在廊檐下,披着斗篷看底下的人往里抬家具。见着黛玉进来了,凤姐脸上露出来难得笑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屋子里坐。”
“你们在做什么呢?身子刚好就要大兴土木,小心别累着了。”黛玉抓着凤姐的手,有些冷,她脸上比以前好多了,可惜整个人还是没精神。黛玉拉着凤姐:“咱们进去吧,小心吹风了。”
“我在屋子里躺了好些天了,好容易出来。再一个那些人做事,笨手笨脚,我担心今年他们磕坏了家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凤姐拉着黛玉进去了,两个人坐下来,平儿早就端上来新茶:“这个还是奶奶昨天送来的茶呢,我们屋子里再也没新鲜东西了。”
黛玉端着茶杯,立刻皱起眉头,难道是家里的人看看人下菜碟了?自己不是早就嘱咐了,一切供给依旧,而且凤姐病着,还要挑好的送去。见着黛玉神色变了,凤姐忙着嗔着平儿:“你这个小蹄子,也学会煽风点火,嚼舌头了。我一直吃药,茶不能吃了。你不用多想是他们如何。是我叫他们减了。”
黛玉看着凤姐,只觉得无限唏嘘。以前凤姐是如何风光,说一不二,贾家上下人等谁不是称赞?“我来看看姐姐,就是想和你说不要多想,养好身体为要。至于缺什么只管去要。那边房子是为了——”黛玉指着东边,凤姐神色黯然:“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傻子。以前傻乎乎的一颗真心都掏出来了,想着别人也能真心对我。就算不是真心,看我鞍前马后效力的份儿上,也不会害我了。谁知——真是一个个落井下石。可怜我在这里苦熬了这些年,反而成了贼了。我现在还能如何?”凤姐一边说一边哭起来:“我但凡有亲娘老子在,也不会沦落到任人欺负的份儿上。”
平儿在边上说:“那边珍大奶奶的妹子是什么品行,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本想着大太太会拦着我们二爷,谁知大太太竟然逼着我们奶奶。我们奶奶心里难受,还要撑着粉刷房子,添置东西。那边装饰和正房一样。我们奶奶平日嘴上厉害,其实一心一意的为二爷打算,早就想着纳妾的事情。谁知总是这样那样的琐碎事给耽搁住了。结果成了别人嘴里的厉害妒忌。”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以前凤姐依仗着王家的家势,更有王夫人的姑侄关系,贾母疼爱,丝毫没把邢夫人放在眼里。只是面子上的功夫。邢夫人可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更是因为被王夫人抢走了当家主母的身份,对凤姐恨屋及乌。现在邢夫人终于找到了报仇机会。怎么会放过凤姐呢?
凤姐就算是在厉害,没了娘家依靠,也是硬气不起来了。更别提贾琏对她感情变了。黛玉宽慰道:“你素来杀伐果断,怎么忽然伤春悲秋起来了?你以礼相待谁能挑出来毛病?家庭之事,从来都是西风压倒东风,东风压倒西风。”
凤姐擦把脸,苦笑着说:“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一病之后,我的心彻底灰了。现在不过是混日子罢了。”看着凤姐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黛玉心里疑惑,她霸王一样的人断然不会受窝囊气,怎么一夜之间换个人?黛玉稍微一想,一下子明白了,她这是哀兵必胜,先示弱,接下来就要反击了。
黛玉安慰了凤姐很多话,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告辞走了。
一路上黛玉心思飞得很远,一会是王熙凤苍白无力的面孔,一会是贾琏情场得意,一会是邢夫人大仇得报快意。
“奶奶叹什么气呢?”紫鹃听着黛玉叹气,忍不住说:“也是可怜,以前琏二奶奶是如何厉害,琏二爷被她挟制着,真是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有大太太,她早就不满了,奈何没机会。这下——可有琏二奶奶受得了。难怪佛经上面都是劝人做好事,结善缘的。不经意得罪了人,谁知道什么时候报应呢?”
“就算是她一开始对恭顺谦卑,不管琏二哥纳妾,整天在大太太跟前站规矩。今天的事情她还是回遇到。没准更早呢。这个世道真是不公平,男人可以到处走,可以花天酒地,还能纳妾。可是女人只能三从四德!”黛玉不仅为凤姐抱不平,更为了所有的女人抱不平。
“正是呢,我看不如不嫁人,好好地修行。下一辈子就是做个花草走兽,也不要做女人了。”惜春从一丛蔷薇后边转出来。“你把人吓一跳,怎么丫头说你不在家里?可是大嫂子叫你说话了?”黛玉打量着惜春,惊讶的发现她竟然不施脂粉,头上也没什么珠翠簪环。
被黛玉上下打量着,惜春完全不在意,反而是笑着打量着黛玉:“难得,你没有被他们熏染了,功名利禄最能动人心。不过我想你们都是不一般的人物,应该不会被滚滚红尘蒙蔽了。你做什么去?若是有空闲,我煮了好茶,咱们两个品茶参禅可好?”
“你别整天念佛了,年纪轻轻的做那些干什么呢?你要闲着无事,不如帮帮我。如今家里的事情全在我身上了。外面账房他们固然是老手了,可是正是因为他们是老手,我才要把账目再算一遍呢。”黛玉皱皱眉,惜春竟然又逃避的想法,她一个女孩子,整天只想着参禅,今后可怎么办呢?
没等着惜春拒绝,黛玉拉着惜春:“就说定了,我们走吧。”
王夫人正跪在佛前出神。已经是下午了,佛堂里面光线暗下来,佛像的脸在逐渐变暗的光线下变得不一样了。“太太,抄写经文的纸扎拿来了。还有上好的藏香,这是二奶奶特别叫人请来的,说是抄写经文的时候点上。还有这事一瓶子桂圆肉,补气养血,今天叫他们煮粥吃好不好?”彩云拿着个小罐子进来,她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抱着不少的东西。
扫一眼拿来的东西,王夫人丧气的一摆手:“好也罢,坏也罢,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着他们摆布罢了。”彩云叫小丫头放下东西出去,凑到了王夫人耳边低声的说:“赵姨娘越发张狂了,刚才见我拿东西回来,竟然叫住我啰嗦好写废话。太太何不拿出来身份,给她个教训呢?”
“她说什么了?”王夫人狠狠地抓紧手里的佛珠,满脸狰狞。
“不过是说些闲话,她说三姑娘已经到了南边,寄信过来说一切都好。姑爷对她不错,她如今管家,虽然南边天气和京城不同,可是也慢慢习惯了。对了这个桂圆就是三姑娘叫人送来的。”彩云看一眼王夫人,不说话了。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是老鸹窝里飞不出来金凤凰。当初我还觉得三丫头不错,如今看来都是骗我的,我怎么养她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王夫人冷笑一声:“她还说什么了?照实说不准隐瞒!”
彩云一哆嗦,看着王夫人的脸色试探着说:“是,她还提了一句娘娘。太太别往心里去。叫赵姨娘先张狂几天——”
“我的元丫头,你要是在,我也不用这样苦熬了!我的命苦啊,一双儿女都没了!反而叫那些小人称心!”一提起元春,王夫人心如刀割,手里的佛珠一下子迸溅的到处都是。王夫人哭了一会元春,又咒骂赵姨娘。彩云忙着拦住:“太太小声些,叫老爷听见了又该心里不受用了。太太眼光放长远些,咱们还有宝玉呢。宝二爷也出息了,眼看着要放外任了。再外面历练几年,今后肯定是平步青云的。那个时候太太何愁没个诰命呢。环儿那个东西不成器,家里也没人喜欢。”
不提宝玉还好,提起宝玉王夫人更是心里难受。她的宝玉已经彻底被林丫头给拿捏去了。想着宝玉不就要离开京城,家里那不成了邢夫人和赵姨娘的天下,自己处境会更加艰难。王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她抓着彩云的手:“你把彩霞叫来!”
彩云一愣,刚要说话,但是看着王夫人脸色不对,也不敢多嘴了,立刻去叫彩霞了。彩霞并没在王夫人房中,而是在后边的小倒厦呢。彩云看着彩霞怏怏的躺在床上,忙着上前推了推:“快别睡了,太太叫你呢。你可小心些,太太为赵姨奶奶生气呢。你喜欢环哥儿,若是太太叫你做什么——你怎么了,莫不是病了!”见着彩霞推不动,彩云伸手要摸她的额头。
除了王夫人,她身边的丫头都知道彩霞和贾环关系好,彩霞甚至和赵姨娘表示过,要她开口向贾政回明白了,把彩霞要过去给贾环。偏生王夫人毫无察觉,还把彩霞放在身边,什么要紧的事情都给她去做。
彩霞抬起脸,脸上红肿一片,明显一个掌印。“我的天爷,是怎么了?谁敢动你?”彩云吓一跳,彩霞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谁敢打她呢!
彩霞放声大哭起来,原来自从赵姨娘争宠胜了之后,贾环更加张狂无忌,每天去家学里面打个照面,就带着一群族里的子弟们到处游逛。斗鸡走狗,赌博饮酒,甚至眠花宿柳,比以前坏了十倍。彩霞看着贾环狂嫖滥赌,忍不住规劝谁知贾环根本不听,反而觉得彩霞一个丫头竟敢教训自己,就开始厌恶她了。
今天彩霞有劝贾环,贾环一时气恼打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的?现在是我母亲管家了,好不好把你卖了!”彩霞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只觉得一片真心被辜负了。
彩霞洗了脸,擦了药,对着彩云说:“今天的事情你对谁也不说。”说完她就去见王夫人了。
“奶奶,那边琏二奶奶送了请柬来,说后天新姨娘进门,特别请宝二爷和奶奶过去喝酒呢?”紫鹃拿着个请帖进来,满脸为难的看着黛玉。
“奶奶在想什么呢?我看最近二太太是撒手不管了,每天只念佛罢了。”紫鹃进来,殷勤的给黛玉端来新茶:“刚才见了半天人,家里那么多事情,总算是能歇歇了。喝点茶润一润,厨房已经炖好了燕窝了。是前些天家里老爷送来的。”
黛玉端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说:“你再检查下送过去的抄写经文的纸张。二太太虽然吃斋了,可是每天的饭菜不能糊弄。听说京城有个不错的素菜馆子,请了他们的厨子来。看看太太喜欢不喜欢。还有那边的熏香什么的,不要等着人家要,直接按着日子送去。”黛玉嘱咐着紫鹃,不要叫家里的下人看人下菜碟。
紫鹃不解的说:“二奶奶真是孝顺,只是往日太太没少——咱们真是以德报怨了。今后谁敢说奶奶的不是。”
“倒也不是我以德报怨,我是不想惹无所谓的麻烦。她既然肯安静的念佛不出来,我们何必吝惜那点东西呢。对了二老爷身边是谁服侍呢?”黛玉想起贾政,他虽然罢官在家,可是仍旧追求进步。只可惜贾政的政治眼光和政治素养实在不怎么样。黛玉担心贾政不是被人骗了,就是站错队伍。
“是赵姨娘领着几个小丫头伺候呢。她不像是周姨娘那样安分守己,现在见太太不管事了,越发张狂了。昨儿刚把一个丫头打个稀烂。就是因为倒茶的时候老爷多看了一眼。现在那个丫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听说打的不轻,躺着不能动了。赵姨娘担心被老爷说,严令不准说出去。我看还是想办法叫那个丫头出去吧。不请医生,打的那个样儿——”紫鹃摇头叹气。
黛玉眼珠子一转,把管家林之孝家的叫来了:“家里的丫头们不少已经大了,该放出去了。像是些总生病,也不好留在家里,赏些银子叫她们回家去。今后养好了父母自行聘嫁好了。身价银子也不要了。”林之孝家的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是,我这就去办。只是赵姨娘——”
“姐姐是老人了,怎么忽然瞻前顾后了。二舅舅可是最按着规矩办事的。咱们家里素来都是厚待下人。”黛玉一个眼神,林之孝家的立刻明白了:“是,二老爷可不是最讲规矩的。”说着就要告退出去。
“你站一站,那个丫头多赏赐些银子,叫她家里一定要好好地医治。”黛玉皱着眉头,果然奴隶做了主人,会比以前的奴隶主更凶残。赵姨娘用近乎是变态的方式在发泄着被压制多年的愤怒和委屈。
等着林之孝家的走了,紫鹃过来说:“我亲自去看了,是金钏的妹子玉钏。其实也是她们自己不省事。以前金钏和玉钏跟着太太,别人都要让三分。她们两个自然心高气傲。得罪了不少人。金钏现在跟着太太在佛堂念经呢,叫玉钏在屋里服侍。还不是为了看着她——赵姨娘最近越发张狂了,以前有琏二奶奶和太太压制着。现在一个不管这边的事情了,一个彻底心如死灰不管了。她仗着三姑娘和环儿,可不是得意起来了?我看她越发疯癫了,奶奶可要小心着。”
赵姨娘不满足独占贾政的宠爱,要和黛玉掰手腕了。黛玉听了紫鹃的话,差点笑出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平日看着她被凤姐骂的不敢抬头,还想着她可怜呢。如今看来,都是她咎由自取。”黛玉眼神淡漠,完全没把赵姨娘放在心上。
其实在黛玉眼里,她连着贾政都没放在眼里呢。
事情很快处理完了,黛玉决定去贾母那边看看。谁知还没进去,就见着鸳鸯迎出来,对着黛玉做个手势。原来贾母在休息呢。黛玉嘱咐了鸳鸯几句,转身出去了。
“咱们去哪里呢?要吗咱们看看四姑娘去?”紫鹃跟在黛玉身边:“平日总闷在家里,也该出来散散了。”
“咱们看看凤姐姐去。也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黛玉带着紫鹃一转弯去了凤姐院子。一进门,就见着东厢房已经粉刷一新,凤姐则是坐在廊檐下,披着斗篷看底下的人往里抬家具。见着黛玉进来了,凤姐脸上露出来难得笑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屋子里坐。”
“你们在做什么呢?身子刚好就要大兴土木,小心别累着了。”黛玉抓着凤姐的手,有些冷,她脸上比以前好多了,可惜整个人还是没精神。黛玉拉着凤姐:“咱们进去吧,小心吹风了。”
“我在屋子里躺了好些天了,好容易出来。再一个那些人做事,笨手笨脚,我担心今年他们磕坏了家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凤姐拉着黛玉进去了,两个人坐下来,平儿早就端上来新茶:“这个还是奶奶昨天送来的茶呢,我们屋子里再也没新鲜东西了。”
黛玉端着茶杯,立刻皱起眉头,难道是家里的人看看人下菜碟了?自己不是早就嘱咐了,一切供给依旧,而且凤姐病着,还要挑好的送去。见着黛玉神色变了,凤姐忙着嗔着平儿:“你这个小蹄子,也学会煽风点火,嚼舌头了。我一直吃药,茶不能吃了。你不用多想是他们如何。是我叫他们减了。”
黛玉看着凤姐,只觉得无限唏嘘。以前凤姐是如何风光,说一不二,贾家上下人等谁不是称赞?“我来看看姐姐,就是想和你说不要多想,养好身体为要。至于缺什么只管去要。那边房子是为了——”黛玉指着东边,凤姐神色黯然:“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傻子。以前傻乎乎的一颗真心都掏出来了,想着别人也能真心对我。就算不是真心,看我鞍前马后效力的份儿上,也不会害我了。谁知——真是一个个落井下石。可怜我在这里苦熬了这些年,反而成了贼了。我现在还能如何?”凤姐一边说一边哭起来:“我但凡有亲娘老子在,也不会沦落到任人欺负的份儿上。”
平儿在边上说:“那边珍大奶奶的妹子是什么品行,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本想着大太太会拦着我们二爷,谁知大太太竟然逼着我们奶奶。我们奶奶心里难受,还要撑着粉刷房子,添置东西。那边装饰和正房一样。我们奶奶平日嘴上厉害,其实一心一意的为二爷打算,早就想着纳妾的事情。谁知总是这样那样的琐碎事给耽搁住了。结果成了别人嘴里的厉害妒忌。”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以前凤姐依仗着王家的家势,更有王夫人的姑侄关系,贾母疼爱,丝毫没把邢夫人放在眼里。只是面子上的功夫。邢夫人可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更是因为被王夫人抢走了当家主母的身份,对凤姐恨屋及乌。现在邢夫人终于找到了报仇机会。怎么会放过凤姐呢?
凤姐就算是在厉害,没了娘家依靠,也是硬气不起来了。更别提贾琏对她感情变了。黛玉宽慰道:“你素来杀伐果断,怎么忽然伤春悲秋起来了?你以礼相待谁能挑出来毛病?家庭之事,从来都是西风压倒东风,东风压倒西风。”
凤姐擦把脸,苦笑着说:“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一病之后,我的心彻底灰了。现在不过是混日子罢了。”看着凤姐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黛玉心里疑惑,她霸王一样的人断然不会受窝囊气,怎么一夜之间换个人?黛玉稍微一想,一下子明白了,她这是哀兵必胜,先示弱,接下来就要反击了。
黛玉安慰了凤姐很多话,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告辞走了。
一路上黛玉心思飞得很远,一会是王熙凤苍白无力的面孔,一会是贾琏情场得意,一会是邢夫人大仇得报快意。
“奶奶叹什么气呢?”紫鹃听着黛玉叹气,忍不住说:“也是可怜,以前琏二奶奶是如何厉害,琏二爷被她挟制着,真是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有大太太,她早就不满了,奈何没机会。这下——可有琏二奶奶受得了。难怪佛经上面都是劝人做好事,结善缘的。不经意得罪了人,谁知道什么时候报应呢?”
“就算是她一开始对恭顺谦卑,不管琏二哥纳妾,整天在大太太跟前站规矩。今天的事情她还是回遇到。没准更早呢。这个世道真是不公平,男人可以到处走,可以花天酒地,还能纳妾。可是女人只能三从四德!”黛玉不仅为凤姐抱不平,更为了所有的女人抱不平。
“正是呢,我看不如不嫁人,好好地修行。下一辈子就是做个花草走兽,也不要做女人了。”惜春从一丛蔷薇后边转出来。“你把人吓一跳,怎么丫头说你不在家里?可是大嫂子叫你说话了?”黛玉打量着惜春,惊讶的发现她竟然不施脂粉,头上也没什么珠翠簪环。
被黛玉上下打量着,惜春完全不在意,反而是笑着打量着黛玉:“难得,你没有被他们熏染了,功名利禄最能动人心。不过我想你们都是不一般的人物,应该不会被滚滚红尘蒙蔽了。你做什么去?若是有空闲,我煮了好茶,咱们两个品茶参禅可好?”
“你别整天念佛了,年纪轻轻的做那些干什么呢?你要闲着无事,不如帮帮我。如今家里的事情全在我身上了。外面账房他们固然是老手了,可是正是因为他们是老手,我才要把账目再算一遍呢。”黛玉皱皱眉,惜春竟然又逃避的想法,她一个女孩子,整天只想着参禅,今后可怎么办呢?
没等着惜春拒绝,黛玉拉着惜春:“就说定了,我们走吧。”
王夫人正跪在佛前出神。已经是下午了,佛堂里面光线暗下来,佛像的脸在逐渐变暗的光线下变得不一样了。“太太,抄写经文的纸扎拿来了。还有上好的藏香,这是二奶奶特别叫人请来的,说是抄写经文的时候点上。还有这事一瓶子桂圆肉,补气养血,今天叫他们煮粥吃好不好?”彩云拿着个小罐子进来,她身后跟着个小丫头抱着不少的东西。
扫一眼拿来的东西,王夫人丧气的一摆手:“好也罢,坏也罢,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着他们摆布罢了。”彩云叫小丫头放下东西出去,凑到了王夫人耳边低声的说:“赵姨娘越发张狂了,刚才见我拿东西回来,竟然叫住我啰嗦好写废话。太太何不拿出来身份,给她个教训呢?”
“她说什么了?”王夫人狠狠地抓紧手里的佛珠,满脸狰狞。
“不过是说些闲话,她说三姑娘已经到了南边,寄信过来说一切都好。姑爷对她不错,她如今管家,虽然南边天气和京城不同,可是也慢慢习惯了。对了这个桂圆就是三姑娘叫人送来的。”彩云看一眼王夫人,不说话了。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是老鸹窝里飞不出来金凤凰。当初我还觉得三丫头不错,如今看来都是骗我的,我怎么养她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王夫人冷笑一声:“她还说什么了?照实说不准隐瞒!”
彩云一哆嗦,看着王夫人的脸色试探着说:“是,她还提了一句娘娘。太太别往心里去。叫赵姨娘先张狂几天——”
“我的元丫头,你要是在,我也不用这样苦熬了!我的命苦啊,一双儿女都没了!反而叫那些小人称心!”一提起元春,王夫人心如刀割,手里的佛珠一下子迸溅的到处都是。王夫人哭了一会元春,又咒骂赵姨娘。彩云忙着拦住:“太太小声些,叫老爷听见了又该心里不受用了。太太眼光放长远些,咱们还有宝玉呢。宝二爷也出息了,眼看着要放外任了。再外面历练几年,今后肯定是平步青云的。那个时候太太何愁没个诰命呢。环儿那个东西不成器,家里也没人喜欢。”
不提宝玉还好,提起宝玉王夫人更是心里难受。她的宝玉已经彻底被林丫头给拿捏去了。想着宝玉不就要离开京城,家里那不成了邢夫人和赵姨娘的天下,自己处境会更加艰难。王夫人忽然想起什么,她抓着彩云的手:“你把彩霞叫来!”
彩云一愣,刚要说话,但是看着王夫人脸色不对,也不敢多嘴了,立刻去叫彩霞了。彩霞并没在王夫人房中,而是在后边的小倒厦呢。彩云看着彩霞怏怏的躺在床上,忙着上前推了推:“快别睡了,太太叫你呢。你可小心些,太太为赵姨奶奶生气呢。你喜欢环哥儿,若是太太叫你做什么——你怎么了,莫不是病了!”见着彩霞推不动,彩云伸手要摸她的额头。
除了王夫人,她身边的丫头都知道彩霞和贾环关系好,彩霞甚至和赵姨娘表示过,要她开口向贾政回明白了,把彩霞要过去给贾环。偏生王夫人毫无察觉,还把彩霞放在身边,什么要紧的事情都给她去做。
彩霞抬起脸,脸上红肿一片,明显一个掌印。“我的天爷,是怎么了?谁敢动你?”彩云吓一跳,彩霞是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谁敢打她呢!
彩霞放声大哭起来,原来自从赵姨娘争宠胜了之后,贾环更加张狂无忌,每天去家学里面打个照面,就带着一群族里的子弟们到处游逛。斗鸡走狗,赌博饮酒,甚至眠花宿柳,比以前坏了十倍。彩霞看着贾环狂嫖滥赌,忍不住规劝谁知贾环根本不听,反而觉得彩霞一个丫头竟敢教训自己,就开始厌恶她了。
今天彩霞有劝贾环,贾环一时气恼打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的?现在是我母亲管家了,好不好把你卖了!”彩霞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只觉得一片真心被辜负了。
彩霞洗了脸,擦了药,对着彩云说:“今天的事情你对谁也不说。”说完她就去见王夫人了。
“奶奶,那边琏二奶奶送了请柬来,说后天新姨娘进门,特别请宝二爷和奶奶过去喝酒呢?”紫鹃拿着个请帖进来,满脸为难的看着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