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说话,就听着外面丫头说话的声音,原来是贾母叫鸳鸯来了。宝玉和黛玉忙着起身相迎,鸳鸯笑着说:“二爷原来也在家,我还以为二爷勤劳王事,还没回来呢。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老太太叫我送东西来。”原来是一些新鲜样式的菜,宝玉和黛玉忙着谢了,宝玉装着漫不经心的问:“以前我每天能去给老太太请安,谁知现在竟然没了空闲了。我天不亮出门,等着回来已经是天黑了。担心打搅老太太,真是我的不孝了。多亏了袁洋姐姐替我们辛苦了。”

    鸳鸯笑着说:“这有什么,只要二爷能平步青云,老太太自然是欢喜的。我不过是遵从本分罢了。”说着紫鹃端茶上来,鸳鸯接过来喝一口:“我还要去琏二爷那边呢。”黛玉笑着说:“姐姐有空只管来,你事情忙,我也不虚留你了。紫鹃你去送送。”

    宝玉看了鸳鸯送来的菜,也没什么胃口,只尝了尝:“刚吃饱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黛玉过去给贾母请安,见着黛玉来了,贾母很是高兴,先拉着说了一会话,仔细问了黛玉日常饮食起居,接着贾母使个眼色,鸳鸯带着几个小丫头都出去了。贾母温和的说:“我老了,脑筋也不够使了。前天我想起来一件东西,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了。最后还是鸳鸯从后边的箱子里面找出来了。这个就给你吧。”说着贾母拿出来个花丝镶嵌八宝金镯子,上面各色宝石光华闪闪,黛玉还要推辞,贾母却是直接戴在黛玉手上:“你年纪轻轻,就该打扮。不过我的东西也不能白拿。你帮着我收拾下东西。”

    话音未落,就听着外面有声音,贾母立刻打断刚才的话题问道:“是谁在外面呢?”

    “大太太来了!”随着鸳鸯一声通报,邢夫人就进来了。贾母看她一眼:“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昨天有人送了些野味过来,我赶着饭前送过来了,给老太太尝尝鲜。”邢夫人眼角余光落在了黛玉身上,那个镯子太显眼了。邢夫人眼光一转,装着什么都没发觉,和贾母东拉西扯,说闲话。

    黛玉觉得邢夫人眼神不对,她一边和贾母说话,一双眼珠子却时不时的往自己身上扫。黛玉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贾母说:“既然大太太送了野味来,我去厨房看着他们收拾了。”贾母点点头:“我最近只想素净点,野味还是算了。无福消受,你分一分,大家一起吃。你只管回去吧。省的家里回事的人找不着你。”

    邢夫人从贾母那边回去,就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坐在屋子里想事情,这个时候贾赦身边的丫头过来说:“老爷请太太过去说话呢。”

    邢夫人忙着过去,贾赦见着妻子开口就是:“你看老太太身边的鸳鸯怎么样?”

    怎么样,反正你都是七老八十了!邢夫人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鸳鸯俏丽的面容和眼前贾赦那张脸形成了鲜明对比。“鸳鸯是老太太片刻离不开的人,冒失开口别自讨没趣——”邢夫人刚开口,贾赦一瞪眼,她不敢再说了。

    “糊涂,我不知道鸳鸯是老太太离不开的人吗?就是因为她掌管着老太太体己,我老了,使唤不着那些银钱东西。可是还要为儿孙们想想。”贾赦一脸算计,邢夫人顿时明白了丈夫的意思。想起黛玉手上的那个镯子。林如海家财丰厚,就林丫头一个女孩子,什么样子的陪嫁都不过分。但是万一那个东西是老太太给的呢?

    宝玉可是秒杀贾家别的孙辈。今天自己过去,鸳鸯竟然守在门口,见着自己来了面色慌张。可见老太太在和林丫头说要紧的事情。能有什么要紧的?邢夫人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要把自己的私房钱都给宝玉一房。真是太偏心!难道贾琏就不事老太太的孙子?

    贾赦哪里是看上了鸳鸯的美色,他是为了今后打算呢。

    “是我糊涂了!还是老爷想的深远。我想鸳鸯肯定愿意,别看她现在谁都要给个面子,可是一旦出去了,配个奴才就完了。哪有人放着主子不做,要做奴才的。我亲自去说媒,给足了鸳鸯面子。只要她点头,立刻就是正经二房奶奶了!”邢夫人立刻表示赞成,贾赦心满意足:“好,这件事你去操办,办好了我一定奖赏你。”

    得到了贾赦的承诺,邢夫人更坚定了要把鸳鸯给贾赦做小妾的打算。人不为己天地诛。她也要为自己未来想想。

    宝玉很快查清楚了,是尤二姐伙同着家里几个下人做的好事。她根本没胆量也没机会和贾琏说,只是昧心收了银子。想着贾家势力大,那些人不敢如何。谁知那些人竟然找到宝玉头上去了。

    贾琏听了事情来龙去脉顿时满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对着宝玉说:“宝兄弟实在对不住,我这就回家去,把那些教唆主子的奴才给打死了。”

    那几个奴才肯定是跑了,宝玉在心里早就算准了结果。“琏二哥别生气,你素来不理会这些事情,奴才就是这样,稍微宽纵了点酒翻天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打发他们回去了。这样的事情不要声张,悄悄过去就完事了。”

    宝玉一摆手,表示不会追究。贾琏千恩万谢的:“咱们兄弟,我再说客套话就生分了。你的大恩大德我记住了,容我日后慢慢的报答。我会回去把银子送过来。这次你花了多少,我一分不少的送来。”

    “咱们兄弟提什么钱呢!”宝玉一摆手:“你可要耐住性子,别闹了。”

    黛玉正分派事情,就见着一个丫头急匆匆的过来:“不好了,那边琏二爷一生气打了尤氏,这会她正闹着肚子疼。”

    黛玉忙着会叫人去请大夫,遣散了众人。消息传的飞快,很快黛玉就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贾琏回去会找尤二姐兴师问罪,尤二姐只会哭哭啼啼,什么都说不出来。贾琏正在气头上,对着尤二姐身边的人说:“都是你们挑唆的,看我不打死你们!”

    善姐先怕了,立刻跪下来哭哭啼啼的说:“这和奴婢们无关啊。是兴儿媳妇整天在二奶奶跟前说什么,那些银子也是她拿进来的!”贾琏叫人去叫了兴儿夫妻审问,谁知他们却跑掉了。

    “兴儿和他媳妇昨天就借口说是回娘家去,一早上就套上车子走了,现在家里都是空的,什么金银细软都没了。叫人去了兴儿媳妇的娘家,也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肯定出了城了。请二爷示下,是去报官还是咱们去捉拿!”听着底下人的回报,贾琏气的浑身发抖,对着尤二姐就是一脚。

    谁知好巧不巧,正踢在她肚子上。

    “这下那边可是乱了,大夫和稳婆都看了,说见了红不能保住了,太医直接来了堕胎药,说只有快点把孩子坠下来,大人才能保命。琏二爷又气又恨,和凤姑娘吵了起来了。结果又把大奶奶给气着了,只说浑身不舒服。这会那边乱糟糟的一时要抓逃走的奴才,一时又是煎堕胎药,又是给大奶奶请大夫。已经惊动了大太太和老太太了。”麝月一五一十的汇报着最新进展。

    黛玉站起来:“我们去看看,要是不露面,别叫人以为我们在看他们笑话呢。”

    黛玉先去贾母那边,贾母显然已经知道了,正唉声叹气的。黛玉忙着过去安抚:“都是底下的奴才们不好,老太太不值得生气。”

    “你哪里知道,珍儿媳妇那个妹子一看就个不安分的。依仗着自己长得比别人好,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一定是眼馋凤丫头,也要试试当家奶奶的滋味,还贪心!真是个黑心种子!这样的祸害不能留下来,等着她好了,立刻打发出去。”贾母一锤定音,尤二姐要被赶出去了。

    黛玉心里叹息一声,到了今天地步,意料之中,凤姐固然心机深沉,可是尤二姐也不是小白兔。

    黛玉安慰了贾母好一会,贾母心情才慢慢的好起来:“琏儿可恨,等着叫他父亲打他去。你留下来和我吃饭吧!”贾母看看天色叫人传饭去。

    “不好了,秋桐把给尤二姐的堕胎药给了大奶奶,现在大奶奶出血不止,急着请大夫呢!”一个丫头跑来,对着黛玉说:“平儿姐姐叫我问问宝二奶奶,可还有保命丹没有。请奶奶找几丸药救命呢。”

    简直是雪上加霜,贾母脸色一变,狠狠地一拍桌子:“老天是要绝了贾家了!我一把老骨头,还活个什么劲儿啊!”黛玉忙着叫人去拿了药,叫麝月跟着送去,一边叫把太医院最厉害的太医请来。贾琏那边闹的天翻地覆,一直到了天擦亮了,才算是消停了。尤二姐好容易怀的一个男胎没了,凤姐喝错了药,差点没命。贾琏面色憔悴,傻呆呆地站在那里,被众人拉着回去。

    等着黛玉回去,宝玉心疼的说;“你辛苦一晚上了,好好的歇一会。你和外面说,上午不议事了,有什么事情等着下午再说。你安心补觉,我出去了。对了,我叫厨房把燕窝汤给炖上了,等一下喝了再睡。”黛玉一笑:“你赶紧忙你的去,上朝迟到了可不好了。今天你耳根子不能安静了。这么闹腾一晚上,只怕京城都知道了。”

    “正是呢,肯定有人抓着这件事做文章。”宝玉叹口气,就见着贾政那边的人过来:“老爷叫二爷见过去一趟呢。”宝玉和黛玉交换个眼神,贾政肯定是担心以前的事情被翻出来。他总是个人感觉良好,殊不知在外人眼里,贾家早已经是黑恶势力保护伞了。接下来肯定有贾家的政敌们要动手了。

    宝玉去贾政那边不提,凤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挣扎着睁开眼,平儿立刻过来低声的问:“奶奶醒了,可是要喝水不是。赶紧告诉二爷,奶奶醒过来了。”凤姐摆摆手,早有小丫头端着药碗和水杯过来。

    凤姐吐掉漱口水,虚弱的说:“我这会感觉饿了,你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那边怎么样了?”平儿眼珠子一转,对着屋子里的丫头说:“你们去看看当归汤好了没有,去瞧瞧那边是什么情景。”小丫头们都出去了,见着外面无人,平儿低声的说:“奶奶这是何苦呢?我明知道那个秋桐没安好心,还把那碗药喝了。真是吓人!大夫都说了,要是量多一点就要没命了。我劝奶奶一声,自己的身子最要紧,就算是把秋桐和那边的都赶出去,自己的身体坏了有什么用处?”

    凤姐冷哼一声:“我何尝不知道,但是我室早忍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他们男人就能朝三暮四,我忍不下这口气。要是别人还罢了,我也能忍了。他明知道是那些人算计我的,还要贪图美色,珍大嫂子是好心吗?我当初对珍大嫂子如何,为了蓉儿前头那个媳妇的丧事,我费劲精神筹划妥帖,是为了谁?还不是全了她的面子吗?结果她竟然不识好人心。自己行不正,得了坏结果,倒是赖我了。专门拿着自己那个妹子来骗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那府里的丑事。给我没脸他有什么好处?人家是成心恶心他呢,还当成是好意。哼,这会叫尤氏姐妹鸡飞蛋打。”

    平儿一边给凤姐掖被子,一边说:“奶奶放心,尤氏的孩子没了。老太太也生气了,说她是个祸害叫养好了身体就赶出去。这次的事情只怕是二爷有心护着也不能了都。到底是前途要紧。至于秋桐,已经被捆起来关在了柴房里面,就等着送到大太太那边发落呢。听说大太太也是没脸,只说要给秋桐一百板子,然后撵出去。”

    凤姐眼里闪过一丝狰狞:“已经便宜她了。一个奴才,就有胆子戕害主母了。补一顿打死了,还留着做什么呢。那些人尾巴都处理好了?”

    平儿还没说话,就听着一阵脚步声,原来是贾琏进来了。见着凤姐面色惨白,精神萎靡,贾琏也吓一跳。暗想着几天没见怎么老了这么多了。

    “二爷来看奶奶了。”平儿看一眼贾琏,忙着去倒茶了。贾琏扎煞着手站在床前,支支吾吾的:“奶奶身体好些了?”

    凤姐看着贾琏的样子,心里一阵怒气,他那里是来探望的,分明是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她设想的什么后悔,什么忏悔都没有。凤姐心里憋着气,气若游丝的说:“捡回一条命,有什么话二爷只管说。”

    “那个,这次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白受罪的,秋桐那个贱人给你发落。”贾琏不自然的干笑几声,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凤姐不耐烦听贾琏画的大饼,打断了他干巴巴的许诺:“咱们夫妻,何必这么生分呢。是什么事情,二爷只管说。”

    “那个,宝玉为了咱们的事情花费了不少。总不能叫人家帮咱们出钱啊。我手头最近有点紧,你要是有闲着不用的银子,可否借个五百一千的,先把宝玉的钱还了——”贾琏话音未落,就见着凤姐瞪大眼睛:“真是笑话,我又没有收黑钱,帮人家打官司,怎么会有钱?我如今不管家了,还病的七死八活的,哪有什么五百一千的银子闲着呢?你自己捅出来的窟窿,就该有本事填上啊!不是你们贾家很厉害吗?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去找什么珍大嫂子,怎么不去找自己的亲娘老子?他们谁随便扫扫地缝子,都金山银山的。你来我这个穷地方化缘干什么呢?”凤姐夹枪带棒,直戳贾琏心肺。

    “好好好,我惹不起你!我只随口说一句,你倒是好排场我一顿。你身子不好,何苦还肝火旺呢。”贾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凤姐放缓了语气:“你知道我的脾气直,而且你说话戳人心。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人家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谁知我没靠到你,还要——我的嫁妆早就填进去了。别说五百一千的银子了,就是一百都没有了。对了,你的私房钱不是在尤二姐那边吗?她那样的事情做了不少了。怎么不去找她呢?”

    贾琏气得跺脚:“快别说了,她也不知道听谁的话,把我的私房都那出去放债了。这会上哪里去找现银子呢。宝玉虽然好说话,但是总不能赖账不是。接下来少不得有求于人。”

    凤姐想了想:“我去求了林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别催债就是了。我的命真是苦啊!”

    见着凤姐肯出面帮自己,贾琏顿时松口气:“多谢奶奶了。到底还是结发夫妻啊!”

    “别说这些叫人恶心的话了,我要是没这点用处,你只怕就把我扫地出门了。”凤姐讽刺的冷笑一声,贾琏不好意思了:“你这人真是,我是一片好心,谁知你却不领情,你在病中,何必这样肝火盛呢。”

    贾琏灰溜溜的出去了,正见着平儿。贾琏对着平儿使个眼色,平儿会意,两个人看着没人,贾琏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平儿笑着说:“她病着,你可好了,只想要钱。尤二姐那些钱你是别想了。我还有些体己银子拿来给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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