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云启冲到市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了。

    阴云呼啸,看天气又想下雪了,廖云启一进入医院大厅,就看到坐在缴费区的顾夕雪。

    她穿着褐色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头发遮住了脸,似乎在闭目养神,整个人都显得萧索、沉闷和毫无生气。

    廖云启心中微痛,快步走到顾夕雪身边,轻轻推了推她。

    “小雪?”

    顾夕雪立刻睁开眼睛,她仰着头,医院惨白的灯光从上打下来,她骤然睁开眼,刺得眼睛生疼,她下意识地想要揉眼睛,却被廖云启抓住了手腕。

    “别用手揉眼睛。”

    廖云启从兜里拿出湿巾,抽了一张递给顾夕雪。

    顾夕雪低下头,用湿巾擦了擦脸。

    本来微凉的湿巾可能被廖云启的体温暖热了,顾夕雪只觉得脸上一片温热,让她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你来了。”

    顾夕雪勉强对着廖云启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的表情。

    “不想笑就别笑了。”廖云启抬手拢了一下顾夕雪耳边的发丝,他坐下来,轻声问:“情况怎么样?”

    顾夕雪低下头:“如果今天醒不过来……”

    “一定没事的。”廖云启握住顾夕雪的手,试图传递给顾夕雪一些力量。

    顾夕雪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原本忐忑浮躁的心总算平静了些。

    “你就这么过来了,公司那边……”

    “放心吧,我说了是来选品的。”廖云启轻笑起来,“而且云明会帮我打圆场的。”

    “云明?等等,廖二少知道你和我在……”

    “对啊,他早看出来了。”

    廖云启对顾夕雪眨眨眼:“放心,一切有我。”

    顾夕雪原本还想问你父母知道了怎么说,公司那边不会传什么流言,你的学业和店铺怎么办,怎么和员工交代的……

    但对上廖云启那双带着光的眼睛,顾夕雪突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诚如廖云启所言,她不需要问,也不用操心这些琐事,因为廖云启会处理好的。

    有人遮风挡雨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

    顾夕雪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这笑容落在廖云启眼中,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可就在顾夕雪刚露出笑容,突然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立刻呆若木鸡。

    表哥发来信息,外婆走了。

    一时间,顾夕雪只觉得天旋地转。

    怎么会?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只要等外婆醒来就可以了?为什么突然就走了?到底怎么回事……

    顾夕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廖云启眼疾手快地揽住顾夕雪,他飞速扫了一眼,看到了那条信息。

    廖云启也有些震惊,继而心底升起一抹悲伤和暗淡。

    “小雪,小雪?振作一点。”廖云启紧紧握着顾夕雪的手,“你没事吧?小雪?”

    顾夕雪靠在廖云启的肩膀上,眩晕了十几秒,才终于重新恢复视野。

    她刷得起身,猛地冲向电梯。

    廖云启下意识地想抓顾夕雪的胳膊,却抓了个空,他连忙拎着顾夕雪的包,三步并做两步冲到电梯前,顾夕雪几次摁电梯,发现电梯很难立刻下来,转头冲向步梯。

    廖云启一把抱住顾夕雪,不断伸手拍着顾夕雪的后背,一遍又一遍重复:“小雪,别着急,我在,难过就哭出来吧,小雪……”

    顾夕雪刚开始全身僵硬,几秒过后,她的身体软了下来,继而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声:“啊啊啊啊……外婆……”

    泪水如决堤的河水,顾夕雪脑海中翻江倒海,曾经对外婆隐隐的怨怼,对她的偏心和不满,全都随着死亡一起烟消云散。

    此刻只剩下了外婆给她做衣服,照顾生病的她,还摸着她的头,说要好好学习的画面了。

    先是剧烈的痛苦和恐惧袭击了她,紧接着升腾起的是对大舅妈的憎恨。

    若不是她有小心思,怎么可能气到外婆?又有对母亲刘兰的憎恨,刘兰就没想过帮她说几句话吗?只知道哭哭哭,一颗心都在弟弟身上,连外婆受气了都不知道!

    但最后,顾夕雪更加憎恨自己。

    她为什么没有多给外婆打电话询问情况?为什么当初要给高中同学打电话?若是彻底撒手不管弟弟的破事,大舅妈也没有借口找外婆说这些闲言碎语……

    顾夕雪哭得不能自已,廖云启见电梯下来了,连忙揽着顾夕雪走到电梯最里面。

    周围的人看到顾夕雪哭成泪人,纷纷做出了理解和叹息的神情。

    到了外婆之前住的病房楼层,廖云启揽着顾夕雪出电梯,正看到不远处刘兰和大舅妈一边抹泪一边从病房走出来。

    她们身上还拿着大包小包,那是之前以为要陪护外婆,提前带来的各种日用品。

    廖云启认识她们。

    或者说,在当猫那段日子里,他几乎将顾夕雪全家亲戚都认全了,甚至比顾夕雪都了解这帮极品亲戚们。

    倒也不是说他们有多不好,只是单纯的思维和想法完全不在一个维度,有时候光听他们说话内容本身,就足够让人产生窒息的感觉了。

    廖云启低声对顾夕雪说:“小雪,哪个是你外婆的病房?”

    外婆这个词唤回了顾夕雪的神智,她茫然地抬头,泪水模糊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刘兰,她猛地冲过去,一把扑到刘兰怀里:“妈,外婆真的走了?!”

    刘兰本就勉强止住哭声,听到女儿这声嘶吼,顿时泪水又落了下来。

    “招娣啊……”

    旁边站着的大舅妈却没理会身侧哭得稀里哗啦的母女,她惊愕地上下打量面前的廖云启。

    廖云启急匆匆赶过来,考虑到可能要出丧,他穿了一件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下身是黑色绒裤,看起来简单朴素。

    大舅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肉眼可见的轻蔑和嫌弃,她扫了一眼廖云启手上的包,想起来了,这是顾夕雪带来的包,难道这男的是顾夕雪男朋友?

    大舅妈凑到廖云启面前:“你是小雪的男朋友?”

    廖云启微微一笑:“我是她请来的律师。”

    大舅妈秒速别过脸,不去理会廖云启。

    廖云启倒是不放过大舅妈,他追着问:“我想咨询一下,顾女士的外婆是怎么去世的?这涉及到之后的财产分割……”

    大舅妈健步如飞,嗖一下冲到楼梯间,远远说一句我去找儿子,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廖云启心下呵呵笑,外婆好歹会给他扔口馒头,大舅妈呢?她最常干的事就是在刘兰跑回娘家要钱时骂骂咧咧,然后各种折腾被刘兰丢在娘家当小工的顾夕雪。

    当时大舅妈还放话说,顾夕雪是养在外婆身边的,也算是养在他们家的,将来顾夕雪嫁人的彩礼,他们也得分一份!

    所以只要提到钱,这大舅妈肯定立刻跑。

    廖云启打发走大舅妈,看向正在相拥哭泣的母女,想了想,凑到顾夕雪身边问:“得回家收拾灵堂了吧?总要给你外婆烧点纸……”

    他其实想问,你弟弟就当个隐形人吗?

    但按理来说廖云启不该知道顾夕雪还有个弟弟,因为平日里顾夕雪从不提家里的情况。

    顾夕雪哭得几乎昏厥,没听到廖云启这句话,倒是刘兰听到了烧纸这个词,突然振作起来:“是啊,得给妈烧点纸,要不然地下不够用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青年。

    刘兰下意识地问:“你是……”

    廖云启用了同样的说辞:“我是顾夕雪请来的律师,她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律师这个词触动了刘兰的警报弦,她下意识地就说:“我们不需要律师!”

    话刚说出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等等,还是需要的……”

    以后就是哥哥当家了,刘兰想,有嫂子这个障碍在,大哥不可能像母亲一样帮她,她得尽可能多分点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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