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天已经蒙蒙亮了，从深深的黑过渡到如蓝色墨水般透明。
薄雾弥漫，晨光熹微，空气湿湿的。
一滴露水突然从墙角的树枝上降落到弗兰微闭着的右眼，打湿了她的睫毛，衬得下方半睁着的眼睛如琉璃般透明。
她以游魂般的姿态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刚打开门，就被眼前人的“造型”吓了一跳。
“你……回来啦。”正对着门口，米诺眼周青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弗兰，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可能是有段时间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没去浴缸睡，在这儿做什么？这么大的黑眼圈。“
弗兰说着就去桌上倒了杯水，单手拂过用灵力温了温，递给米诺。
米诺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愤愤道：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忽悠我吃的那个……灵药，害我失眠心悸一晚上，想睡睡不着，来找你你又不在……”
米诺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起身靠近弗兰，皱着眉头，像小狗一样在弗兰颈间发尾来回嗅着，而后倾身紧盯着弗兰双眼：
“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看到了什么？“
米诺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弗兰仔细地看着米诺蓝宝石般的眼睛。
“呃……眼屎？”她歪歪头表示困惑。
米诺生气地揉了揉眼睛，质问道：“是跟我一样大的黑眼圈！说！昨晚去哪儿了？从实招来！”
“就是昨晚……天气好，我去花园溜达溜达。”弗兰从善如流地答道。
米诺挑了挑眉，”然后呢？“
“然后遇到了白雪。”
在米诺的的逼迫下，弗兰把昨晚的事情跟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终于抵抗不住困意，摆了摆手，直接上床补觉去了。
意识朦胧中，感觉到被子被拉高了些，米诺还在耳边絮絮叨叨：“这样就对了嘛，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事情你可不能瞒着我……”
弗兰迷迷糊糊地想，这小子真是难缠。
不一会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此时，城堡的另一边，白雪正吐得昏天黑地。
缓了会儿，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起身——
看着镜中的自己，黑发白裙，脸色苍白，楚楚可怜，是白雪扮演了千百次的样子。
他清楚地知道，怎样的角度在光下最好看，什么样的语气最蛊惑人心，怎么样哭最惹人生怜……
然而现在，生理上的不适感渐渐褪去……看着这越看越陌生的、虚伪的面孔，心理上对自己的厌恶却越发明显。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白雪恍了神，似乎陷入了回忆——
白雪原名怀德，生母玛莎不仅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更是天赋异禀的祭司，木属性术法精湛。在白雪的印象中，母亲总是温柔地笑着，在她的手中，简单的材料也总能变成有趣的小玩意儿……叶子拼成的花，纸折的鸟，蘑菇做的夜灯等等。
然而，三年前，当时还是主教的伊莫向国王进言。
他占卜到，白雪命理诡谲，会在未来的某天亲手杀了国王，也会威胁到周围亲近之人的生命。国王开始只是半信半疑，但是不久后，玛莎却不明原因地身体日渐衰弱。
国王因此对伊莫的占卜深信不疑。然而虎毒不食子，为维护自己作为一国之主的形象，只得暗中刺杀白雪。
玛莎为保护心爱的儿子，对白雪施下了“安之隐术”。
术法的作用就像它的名字那样，施术之后，所有攻击对白雪的伤害都会“消隐”，所有术法都不能对白雪造成致命伤害。
然而，凡事皆有代价，“平安”的代价就是——
白雪需要以女子的形象示人。
好在白雪从小就长得极美，雌雄莫辨，且和外人接触不多，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怀疑。
不过对于白雪来说，“安之隐术”虽然只是一种“障眼法”，但灵力也会被禁锢在咒术下，只要“安之隐术”还在，灵力便难以精进。
玛莎死后，国王还是时不时地给白雪一个刺杀“惊喜”。
在沉重的生存压力下，白雪被逼着不断学习、奋力抵抗、飞速成长。
几年来，除了演技，白雪制毒解毒的手艺也越发精进了。
握紧手中已经半干的裙子，白雪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裙上的血迹被清理后，再没有昨晚白雪杀人的证据。
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后，已是傍晚，弗兰开始为舞会做准备。
她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束腰蕾丝礼服，红发高高挽起，漏出饱满的额头，只在两颊散落些许发丝。
黑曜石耳饰和项链在光下熠熠生辉，显得神秘又高贵。
“你打扮得这么正式干什么？舞会主角又不是你。”
米诺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咬了口苹果，挑挑眉问弗兰，“你知道今晚的舞会——是为了给白雪选夫婿吧？”
弗兰一时有些怔愣，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探到的啊。”
米诺看着弗兰愣住的样子，不知怎的突然很开心，语气都带上了轻快，“喏，就是用它喽。”
米诺边说着边从衣服内侧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塑料袋。
弗兰：“……？"
“一看你就不懂，我就大发善心，教教你好了。”
米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弗兰面前，演示给她看。
“我们可以用灵力，将意识短暂地附着在无生命的物体上，作为我们监听的手段。像这样……"
米诺收起笑，双眼微眯，显露出不常见的专注和认真。
他右手食指轻点，塑料袋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
随后闭了闭眼，袋子在空中缓缓飞舞，向窗子的方向飘去……
“你别小瞧了它，这可是我找到的——最佳监听工具。”顿了顿，米诺语气轻快，朗声说：“在空中飘着不会有人起疑，而且……把灵力附着其上，能感受到一种随风飞翔的自由……与寂寞。”米诺微微眯眼，意味深长地说。
“.…..”
弗兰没留意米诺说的话，只是点点头，感觉很新奇，刻意放轻了呼吸，一路跟着袋子漂浮的方向，走到了米诺侧前方，距他不过半个身子的位置。
夕阳的金色余晖透过窗子淡淡地照在弗兰的侧脸，她眨眨眼，淡棕色的睫毛如蝴蝶般蹁跹，细碎的光芒照进了眼底，瞳孔如琥珀般透明。
米诺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弗兰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晃了神。
附着的意识突然中断——
恰巧窗外一阵强风吹入，塑料袋就这样——笔直地拍到了米诺脸上。
“……"
米诺面不改色地将塑料袋从脸上拿下，大力塞进口袋。
他故作镇定地对弗兰说：“你也来试试。” 耳朵却在慢慢变红。
“……哦。”还是不要用塑料袋了。
弗兰四处看了看，拾起两片被风吹进来的榉树叶子，想了想，将其叶柄缠绕几圈，然后系在一起，形成鸟喙状的结，远远看去，活像一只飞翔的小鸟。
“没想到……你手还挺巧。”米诺看着她说。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弗兰神色淡淡，回想着刚才米诺演示的步骤，照葫芦画瓢，尝试一次成功——
她凝神静气，灵力微动，意识缓缓向上附着。
“叶子鸟”从窗子向外飞走。
闭着眼，弗兰仿佛化身巴掌大的小鸟，感受到周遭飞快划过的气流，躲避着树木伸出的枝丫和突然出现的飞禽。
真是奇妙的体验。
飞了一会儿，弗兰感受到，前方似乎有一个圆环形的深邃通道，通道周围有紫藤萝的清香，于是好奇地闷头飞了进去，却由于错估了“叶子鸟”的宽度，直接卡在了圆环中间，前后动弹不得。
弗兰意识一颤，问米诺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米诺听了，忍住笑意说，“我可以帮你看看。”
于是将手轻轻搭在弗兰肩膀上，缓缓说道：“这样做可以开启感官共享，你感受到什么，我也能感受到什么。”
“感官共享？那……会不会混淆叶子鸟那边和你我这边的感受？还是会屏蔽这边的感官……”
米诺刚要开口回答，弗兰却突然凑到米诺耳边，温热的气息让米诺瞬间愣住，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弗兰却是神神秘秘地小声说：“米诺，我现在骂你的话，你能听到吗？”
“.…..”
又顺手拽了拽米诺的耳边垂落的银发，“米诺，你有什么感觉吗？”
“.…..”
米诺回过神来，揉揉脑袋，神色有些懊恼。
”我都能感觉到！别薅了，你怎么老是跟我头发过不去！”
显然是想到了初遇时的“腰带一线牵”。
话音未落，两人就从叶子鸟的感知中，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于是默契地停止了交谈，竖起耳朵听着——
“……早就听闻白雪公主的美丽，今日一见，公主果然优雅动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力，是波顿国的三王子，今年17岁了，家有良田万米索，父王很宠爱我，刚赏了我上百头驴，相信不久的以后，我就能壮大家族粮食产业，而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是未来的面粉王后！”
“……"
沉默了一阵儿，白雪还是开口了：“ 我……也很荣幸能得到三王子殿下的喜爱，也想和你多了解下……不如我们到秋千上坐着聊……”
弗兰和米诺耳边响起了细碎的响动，下方传来秋千摇晃的吱嘎声，交谈声也变大了。
他们终于知道叶子鸟被卡在哪儿了。
原来在秋千架子上。
但现在不是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们必须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顺便听听墙角——
白雪的声音放大后，竟显得声线有些许低沉。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你还不了解我，我……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自从我生母去世后，父王便见我不喜，让我做各种家事，把我当仆人一般看待，现在更是为了把我踢出家门，办了这场舞会。”
——这台词……为何如此熟悉。
“哦，白雪公主，你的悲惨经历真是令人心碎。”
白雪说着又开始啜泣，“ 不用担心我，生活给予我的苦难，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这情绪……为何如此饱满。
“你待我这么好，我也不忍心隐瞒你了。”
顿了顿，白雪的语气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偷偷听到，父王对周边小国……早有觊觎之心，五年前的那场瘟疫之毒，父王特意让祭司用尽手段保存至今，就是为了如今……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诱饵，染上毒，嫁过去，将毒素悄无声息地传播开来。然后不费一兵一卒，打你们个措手不及！”
说着，白雪突然咳了起来，又捂住口鼻似是十分痛苦。
“求你……不要说出去，我只是不想害你，害了你的国家。”
白雪缓缓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冷声说：“父王已布置了重重守卫，我也还在瘟疫潜伏期，症状并不明显，就算找他对质，他也不会承认的。”
突然冰冷的语气像是威胁。
“……那、那多谢公主提醒，我、我这就不打扰了。”
波顿三王子竟被吓得屁滚尿流，话也没说完，就脚底抹油，飞速跑远了。
听墙角的一人一鱼：“.…..”
“白雪公主说的……真的假的？”震惊之后，米诺说出自己的疑问。
“当然是假的。瘟疫……就算是潜伏期，也是有症状的。”说到瘟疫的时候，弗兰的声音像是经过极大缓冲才从鼻孔里发出来，闷闷的。
“你知道瘟疫的症状？“米诺似是很好奇，”那她……为什么要说谎？”
弗兰自动忽略了米诺的前半句，回复道：“她好像……不想嫁出去，不然不会用这种，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
想了想，她又唇角弯了弯，“而且还专门找了个众所周知的‘大嘴巴’，郑重地‘请求’他不要说出去。”
“我看，不出一刻钟，这‘秘密’就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薄雾弥漫，晨光熹微，空气湿湿的。
一滴露水突然从墙角的树枝上降落到弗兰微闭着的右眼，打湿了她的睫毛，衬得下方半睁着的眼睛如琉璃般透明。
她以游魂般的姿态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刚打开门，就被眼前人的“造型”吓了一跳。
“你……回来啦。”正对着门口，米诺眼周青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弗兰，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可能是有段时间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没去浴缸睡，在这儿做什么？这么大的黑眼圈。“
弗兰说着就去桌上倒了杯水，单手拂过用灵力温了温，递给米诺。
米诺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愤愤道：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忽悠我吃的那个……灵药，害我失眠心悸一晚上，想睡睡不着，来找你你又不在……”
米诺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突然起身靠近弗兰，皱着眉头，像小狗一样在弗兰颈间发尾来回嗅着，而后倾身紧盯着弗兰双眼：
“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看到了什么？“
米诺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弗兰仔细地看着米诺蓝宝石般的眼睛。
“呃……眼屎？”她歪歪头表示困惑。
米诺生气地揉了揉眼睛，质问道：“是跟我一样大的黑眼圈！说！昨晚去哪儿了？从实招来！”
“就是昨晚……天气好，我去花园溜达溜达。”弗兰从善如流地答道。
米诺挑了挑眉，”然后呢？“
“然后遇到了白雪。”
在米诺的的逼迫下，弗兰把昨晚的事情跟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终于抵抗不住困意，摆了摆手，直接上床补觉去了。
意识朦胧中，感觉到被子被拉高了些，米诺还在耳边絮絮叨叨：“这样就对了嘛，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事情你可不能瞒着我……”
弗兰迷迷糊糊地想，这小子真是难缠。
不一会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此时，城堡的另一边，白雪正吐得昏天黑地。
缓了会儿，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起身——
看着镜中的自己，黑发白裙，脸色苍白，楚楚可怜，是白雪扮演了千百次的样子。
他清楚地知道，怎样的角度在光下最好看，什么样的语气最蛊惑人心，怎么样哭最惹人生怜……
然而现在，生理上的不适感渐渐褪去……看着这越看越陌生的、虚伪的面孔，心理上对自己的厌恶却越发明显。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白雪恍了神，似乎陷入了回忆——
白雪原名怀德，生母玛莎不仅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更是天赋异禀的祭司，木属性术法精湛。在白雪的印象中，母亲总是温柔地笑着，在她的手中，简单的材料也总能变成有趣的小玩意儿……叶子拼成的花，纸折的鸟，蘑菇做的夜灯等等。
然而，三年前，当时还是主教的伊莫向国王进言。
他占卜到，白雪命理诡谲，会在未来的某天亲手杀了国王，也会威胁到周围亲近之人的生命。国王开始只是半信半疑，但是不久后，玛莎却不明原因地身体日渐衰弱。
国王因此对伊莫的占卜深信不疑。然而虎毒不食子，为维护自己作为一国之主的形象，只得暗中刺杀白雪。
玛莎为保护心爱的儿子，对白雪施下了“安之隐术”。
术法的作用就像它的名字那样，施术之后，所有攻击对白雪的伤害都会“消隐”，所有术法都不能对白雪造成致命伤害。
然而，凡事皆有代价，“平安”的代价就是——
白雪需要以女子的形象示人。
好在白雪从小就长得极美，雌雄莫辨，且和外人接触不多，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怀疑。
不过对于白雪来说，“安之隐术”虽然只是一种“障眼法”，但灵力也会被禁锢在咒术下，只要“安之隐术”还在，灵力便难以精进。
玛莎死后，国王还是时不时地给白雪一个刺杀“惊喜”。
在沉重的生存压力下，白雪被逼着不断学习、奋力抵抗、飞速成长。
几年来，除了演技，白雪制毒解毒的手艺也越发精进了。
握紧手中已经半干的裙子，白雪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裙上的血迹被清理后，再没有昨晚白雪杀人的证据。
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后，已是傍晚，弗兰开始为舞会做准备。
她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紧身束腰蕾丝礼服，红发高高挽起，漏出饱满的额头，只在两颊散落些许发丝。
黑曜石耳饰和项链在光下熠熠生辉，显得神秘又高贵。
“你打扮得这么正式干什么？舞会主角又不是你。”
米诺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咬了口苹果，挑挑眉问弗兰，“你知道今晚的舞会——是为了给白雪选夫婿吧？”
弗兰一时有些怔愣，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探到的啊。”
米诺看着弗兰愣住的样子，不知怎的突然很开心，语气都带上了轻快，“喏，就是用它喽。”
米诺边说着边从衣服内侧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塑料袋。
弗兰：“……？"
“一看你就不懂，我就大发善心，教教你好了。”
米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弗兰面前，演示给她看。
“我们可以用灵力，将意识短暂地附着在无生命的物体上，作为我们监听的手段。像这样……"
米诺收起笑，双眼微眯，显露出不常见的专注和认真。
他右手食指轻点，塑料袋缓缓升起，漂浮在空中。
随后闭了闭眼，袋子在空中缓缓飞舞，向窗子的方向飘去……
“你别小瞧了它，这可是我找到的——最佳监听工具。”顿了顿，米诺语气轻快，朗声说：“在空中飘着不会有人起疑，而且……把灵力附着其上，能感受到一种随风飞翔的自由……与寂寞。”米诺微微眯眼，意味深长地说。
“.…..”
弗兰没留意米诺说的话，只是点点头，感觉很新奇，刻意放轻了呼吸，一路跟着袋子漂浮的方向，走到了米诺侧前方，距他不过半个身子的位置。
夕阳的金色余晖透过窗子淡淡地照在弗兰的侧脸，她眨眨眼，淡棕色的睫毛如蝴蝶般蹁跹，细碎的光芒照进了眼底，瞳孔如琥珀般透明。
米诺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弗兰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晃了神。
附着的意识突然中断——
恰巧窗外一阵强风吹入，塑料袋就这样——笔直地拍到了米诺脸上。
“……"
米诺面不改色地将塑料袋从脸上拿下，大力塞进口袋。
他故作镇定地对弗兰说：“你也来试试。” 耳朵却在慢慢变红。
“……哦。”还是不要用塑料袋了。
弗兰四处看了看，拾起两片被风吹进来的榉树叶子，想了想，将其叶柄缠绕几圈，然后系在一起，形成鸟喙状的结，远远看去，活像一只飞翔的小鸟。
“没想到……你手还挺巧。”米诺看着她说。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弗兰神色淡淡，回想着刚才米诺演示的步骤，照葫芦画瓢，尝试一次成功——
她凝神静气，灵力微动，意识缓缓向上附着。
“叶子鸟”从窗子向外飞走。
闭着眼，弗兰仿佛化身巴掌大的小鸟，感受到周遭飞快划过的气流，躲避着树木伸出的枝丫和突然出现的飞禽。
真是奇妙的体验。
飞了一会儿，弗兰感受到，前方似乎有一个圆环形的深邃通道，通道周围有紫藤萝的清香，于是好奇地闷头飞了进去，却由于错估了“叶子鸟”的宽度，直接卡在了圆环中间，前后动弹不得。
弗兰意识一颤，问米诺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米诺听了，忍住笑意说，“我可以帮你看看。”
于是将手轻轻搭在弗兰肩膀上，缓缓说道：“这样做可以开启感官共享，你感受到什么，我也能感受到什么。”
“感官共享？那……会不会混淆叶子鸟那边和你我这边的感受？还是会屏蔽这边的感官……”
米诺刚要开口回答，弗兰却突然凑到米诺耳边，温热的气息让米诺瞬间愣住，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弗兰却是神神秘秘地小声说：“米诺，我现在骂你的话，你能听到吗？”
“.…..”
又顺手拽了拽米诺的耳边垂落的银发，“米诺，你有什么感觉吗？”
“.…..”
米诺回过神来，揉揉脑袋，神色有些懊恼。
”我都能感觉到！别薅了，你怎么老是跟我头发过不去！”
显然是想到了初遇时的“腰带一线牵”。
话音未落，两人就从叶子鸟的感知中，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于是默契地停止了交谈，竖起耳朵听着——
“……早就听闻白雪公主的美丽，今日一见，公主果然优雅动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力，是波顿国的三王子，今年17岁了，家有良田万米索，父王很宠爱我，刚赏了我上百头驴，相信不久的以后，我就能壮大家族粮食产业，而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是未来的面粉王后！”
“……"
沉默了一阵儿，白雪还是开口了：“ 我……也很荣幸能得到三王子殿下的喜爱，也想和你多了解下……不如我们到秋千上坐着聊……”
弗兰和米诺耳边响起了细碎的响动，下方传来秋千摇晃的吱嘎声，交谈声也变大了。
他们终于知道叶子鸟被卡在哪儿了。
原来在秋千架子上。
但现在不是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们必须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顺便听听墙角——
白雪的声音放大后，竟显得声线有些许低沉。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你还不了解我，我……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自从我生母去世后，父王便见我不喜，让我做各种家事，把我当仆人一般看待，现在更是为了把我踢出家门，办了这场舞会。”
——这台词……为何如此熟悉。
“哦，白雪公主，你的悲惨经历真是令人心碎。”
白雪说着又开始啜泣，“ 不用担心我，生活给予我的苦难，对我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这情绪……为何如此饱满。
“你待我这么好，我也不忍心隐瞒你了。”
顿了顿，白雪的语气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偷偷听到，父王对周边小国……早有觊觎之心，五年前的那场瘟疫之毒，父王特意让祭司用尽手段保存至今，就是为了如今……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诱饵，染上毒，嫁过去，将毒素悄无声息地传播开来。然后不费一兵一卒，打你们个措手不及！”
说着，白雪突然咳了起来，又捂住口鼻似是十分痛苦。
“求你……不要说出去，我只是不想害你，害了你的国家。”
白雪缓缓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冷声说：“父王已布置了重重守卫，我也还在瘟疫潜伏期，症状并不明显，就算找他对质，他也不会承认的。”
突然冰冷的语气像是威胁。
“……那、那多谢公主提醒，我、我这就不打扰了。”
波顿三王子竟被吓得屁滚尿流，话也没说完，就脚底抹油，飞速跑远了。
听墙角的一人一鱼：“.…..”
“白雪公主说的……真的假的？”震惊之后，米诺说出自己的疑问。
“当然是假的。瘟疫……就算是潜伏期，也是有症状的。”说到瘟疫的时候，弗兰的声音像是经过极大缓冲才从鼻孔里发出来，闷闷的。
“你知道瘟疫的症状？“米诺似是很好奇，”那她……为什么要说谎？”
弗兰自动忽略了米诺的前半句，回复道：“她好像……不想嫁出去，不然不会用这种，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
想了想，她又唇角弯了弯，“而且还专门找了个众所周知的‘大嘴巴’，郑重地‘请求’他不要说出去。”
“我看，不出一刻钟，这‘秘密’就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