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夜色里,大雨冲刷着尘垢与污渍,也冲淡了血腥气。

    马庚采好药材就往前面追去,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难得地慌乱起来,心中也存了疑虑,这一路到底是谁在阻拦?到底是不经意间得罪了谁?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四处查看着有无杜时莺她们的尸体。

    万幸,没有。

    没见着她们就说明还有一线生机,马庚也不敢耽搁,飞速往前追去。

    越往前去,血腥气越浓,马庚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等到终于走到近前,他才看见那惨烈的情景。

    就连生死厮杀那么多次的他都为此所震惊。

    只见暗黑的夜里,一堆一堆横七竖八叠起来的尸体,地面聚了一滩水。

    一阵惊雷闪过,照亮了地面,马庚也看清楚了,那一滩哪是什么雨水,而是血啊!

    马庚强忍不适,走近前去,仔细查看,将每个尸体都翻了个面儿才放下心来,杜时莺她们不在这。

    倒是这些尸体上的伤口倒是十分讲究,每个尸体上除了脖子上的大口子,都没有什么其他的伤,最令人不安的还是那唯一的一道口子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马庚不由得想起了掳来的那个小孩子,随即他摇了摇头,自讽一笑,那还是个小孩儿,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赖?要说是这些人都死了他来补刀马庚还能信。

    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就说明他们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也说不准还要派人来刺杀他们。杜时莺她们并不是安全的。

    马庚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将手中的药材攥紧,飞速奔行往前去。

    另一端,马车里,晓寒正脱了外套,将马车里的炭火盆子升起来烤火。

    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湿漉漉的衣服,有些不耐烦,早知道在马庚掳他的时候就弄死他好了!

    也不知道是他的怨气还雨天降温了,睡梦中的杜时莺紧了紧身上的毯子,随后便醒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恶狠狠地扯着衣服烘烤的晓寒,见他这般气鼓鼓的,杜时莺支起身子,“我来吧!”

    晓寒鄙夷地看了一眼她,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随手将衣服往她面前一扔,“你来吧!”

    杜时莺捏着湿漉漉的衣服,有些好奇,“你出去了?”

    晓寒刚把衣服递给她就闭上了双眼,听她这般问,睁开眼恶狠狠地看着她,“我的事,你少管!”

    “你是什么人?”

    一声诘问忽的从杜时莺身边传来。

    杜时莺转过头去看,只见裴怀雁不知何时已经醒转了,正面色苍白地坐在她的旁边,不悦地看着晓寒。

    晓寒见他好不容易醒了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责问,中心中也是一阵寒凉,说出的话也是自然不能客气,“救你命的人!”

    裴怀雁听他这般说,转头看向杜时莺,见杜时莺点头,他这才颤抖着伸手作了个揖,“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晓寒摆摆手,嘴上还是不讨饶,“我可受不起,再说了,你也没好全。”

    裴怀雁有些不解,看着杜时莺想要一个解释,就见杜时莺也撇过头,不再看他。

    这实在不能怪杜时莺,杜时莺也不知道怎么告诉他,难道要说他身体里有个叫大红的虫子吗?

    裴怀雁见她不愿说,便转过头去看窝在马车最里面装睡的春棠与秋李,春棠见装睡被识破,轻咳一声,悠悠醒转。

    杜时莺此刻也转过头去,正巧遇见裴怀雁回头看,两人的视线一撞上,裴怀雁就又回过了头,杜时莺有些纳闷了,也看向春棠去。

    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裴怀雁暗自将背挺直了些。

    裴怀雁当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正襟危坐的模样颇有些威严,春棠不由得低下头去。

    见这四人磨磨唧唧半天也没磨叽个什么出来,一旁的晓寒有些按捺不住了,正要开口,一阵巨风袭来,混着雨珠子进来,打得人脸生疼,首当其冲受难的便是晓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堵住了他的嘴,也让杜时莺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让她变得杯弓蛇影,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从车帘子处钻了进来,杜时莺还没看清,那个东西就被晓寒一脚将他从方才进来的地方踹了出去。

    一声“哎呦”响起,杜时莺听声音就知道是马庚。

    不过早在他进来的时候杜时莺便认出了他,只是晓寒动作太快,杜时莺那句话来不及说出口罢了。

    蓦地,一只湿漉漉的手猛地抓住了窗柩,就要从那处又钻进来。晓寒哪里会如他意?手指翻转间就是一抹银光。

    “好好的有路不走,为何爬窗?”

    就在晓寒要伸手扎下去的时候,裴怀雁开口道。

    这一句话一出,窗柩上那只手就不甘地松开了去,一阵扑通声传来,伴随着水花的落地声。

    看样子是落水里去了。杜时莺这样想着,就见晓寒一脸不高兴,直愣愣地盯着裴怀雁看。

    她下意识地斜过身子,挡住裴怀雁。做完这些她便愣住了。她这是干嘛?

    左思右想想不出来,杜时莺也便不想了。

    没一会儿,马车门那边便传来动静,杜时莺就看着他在外面掀帘子,却怎么也掀不开。

    只听哧的一声,一股冷风便呼了进来。杜时莺忙挡住脸,就见马庚站在马车门口,看不清他的神色,想必是十分生气的。

    马庚看着那帘子处的针脚,便知道这是晓寒的手笔,想起路上那些人的惨状,自觉地没有提这事。只默默地坐在风口里,守住那个窟窿。

    只是这风无孔不入,马庚一个人如何挡得住?没一会儿,晓寒的背便被打湿了一大片儿。

    出门至今没有享受过安稳日子的杜时莺看苗头不对,便开口招呼着晓寒,“小大夫,坐进来点吧!”

    纵使这小孩儿脾气古怪,杜时莺却向来对这种年纪的小孩儿十分宽待。原因无他,杜时闻与他年龄不差多少。

    晓寒见她眼含波光,心念微动,面上却是冷哼一声,站起身就对着马庚踢了一脚,“让开!”

    马庚也不是软柿子,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自己,如何能忍得过?

    伸出手就要去抓晓寒衣领,晓寒哪里能让他捉住?身形一闪,手上的银针便向马庚刺去。

    马庚出力不及收,只觉得手上一阵麻痒,便不由得松了手,一针未收,一针又到面前来,马庚一个躲闪,躲过去了,两人的位置也换了个个儿。

    换了位置,晓寒便不再对他动手了,只是转身站定在了坏掉的帘子面前。

    突然,马车里升起来一道光亮,杜时莺向着光看去,就见裴怀雁正拿着一盏灯,看着晓寒,杜时莺便也回过头来继续看晓寒。

    就见晓寒背着他们,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在帘子上不住地穿梭,那速度挺快的,杜时莺也看不懂他在干嘛。

    不知不觉中,车里的风小了不少,杜时莺看着重新立起来的帘子,这才反应过来晓寒在做女工缝补的活计。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骇人,让杜时莺根本没有想到他在缝补,就那神情,要说他在杀人,杜时莺也会信的。

    这一番折腾,裴怀雁也无心再问自己身上的事了。

    杜时莺见危机解除,也松了一口气,就见马庚坐在一旁翻找着什么东西。

    翻翻找找半天,杜时莺才瞧见他翻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茶壶。

    他用着外面的雨水将茶壶清洗干净,架在炭盆子上烧干,又拿出自己衣襟里面包得好好的新鲜草药。

    马庚将它们放进茶壶里,那草药水灵灵的,看来马庚早就清洗过了。

    将草药根子放进茶壶后,马庚就捡起马车角落里的水囊,将药草全部浸满。

    做完这些,马庚就开始脱衣服。

    碍于有女眷在,马庚也没敢脱完。

    见他脱衣服,杜时莺才想起来自己手上也还有一件晓寒的衣服,她摸了摸,干了,就让晓寒穿上。

    裴怀雁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升腾起一阵酸涩,别开头去,不再看她。

    杜时莺浑然未觉,晓寒可是一清二楚,心里更加不屑,他接过杜时莺递过来的衣服,面色稍微缓和一点儿。

    这厢氛围奇怪,春棠却像是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了一般,招着马庚将衣服递给她们,她们帮忙烤。

    晓寒却不愿,以裴怀雁受不得湿气为由拒绝了,马庚也不再好意思将衣服递过去。

    杜时莺倒是暗自惊讶,若是说裴怀雁受不得潮,她方才为他烤衣服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她这样想着,不由得一笑,这一笑就有些不对劲,她抬起头来,果不其然,对面的晓寒正面色冷峻的看着她。

    车内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开口,只有炭火盆子上的药汤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泡,翻涌着一阵一阵的苦水。

    车外的雨还没有停,车外一行人静默地行走在官道上,不断有人跌倒了,这些人再也没有爬起来。身边的人熟视无睹,甚至连通报一声也无。

    似乎他们的使命便是如此,前路未卜啊……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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