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行了几天的路,才终于到了天益县。

    之前浩浩汤汤一大队人马现在剩下的人不到一半了,要不是有晓寒在,还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人呢!

    看着熟悉的城门,杜时莺百感交集。

    明明才离开两三个月,却已经恍如隔世了。就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经历的事,便要比杜时莺这前几年受的罪都多了。

    坐在她一旁的裴怀雁也伸出脖子来看,杜时莺还没有从他脸上琢磨出什么东西呢,他就已经缩回了车窗里。

    一旁的晓寒倒是十分有兴致一般,扒着车窗看个不停,什么都觉得新鲜,看不够一般。

    他的神色早已尽收杜时莺眼底,却还要在杜时莺眼光扫过来的时候装出来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照着惯例搜查后,一行人进了天益县。

    天益县仍旧是人来人往,好像一路过来遇见的那些情况都不是从天益县流出来的一般。

    就在杜时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便停旁边传来一声嫌恶的声音,“什么臭虫!也敢来惹我?”

    他的话音刚落,杜时莺就见他铁青着脸,从坐着的地方的角落里面捻出来一只花花绿绿的虫子。

    仔细看去,那花花绿绿的汁液还在往下滴,那哪儿是花花绿绿的虫子?那分明就是它的胆汁液体。

    杜时莺见了这幅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翻江倒海,扶着车柩就要吐,却扯动了胸口的伤处,引起一阵呛咳。

    余光中却瞥见裴怀雁不声不响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杜时莺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她咳着咳着,就开始头昏脑涨,喘不过气来了一般,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眼见着就要喘不过来背过气去,她突然感觉后背上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那温度不烫,只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过来,顺着杜时莺的后背往下捋,杜时莺只觉得那阵暖意抚平了四肢百骸的痛楚,也抚顺了她不平的气息。

    稍稍缓过来些许,杜时莺便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是裴怀雁正在她背后为她顺气。

    她朝着裴怀雁点点头表示谢意,就听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而且听声音还在不断地逼近。

    听见这声响,杜时莺便一阵害怕,这半个月以来风餐露宿,时不时地还有两场刺杀,这些经历已经深深刻在了杜时莺脑海里。

    以至于现在听见马蹄声都会不自觉地担惊受怕。

    马庚掀开车帘子,吩咐马车夫注意避让,他这初来乍到的,有些麻烦能不沾的便就不沾了。

    只是这说是不沾,对面那群人可未必放得过他们。

    只见两队人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后马车夫勒马靠边为对方让路。

    谁知对方见他们这般也停了下来,只见为首的那一个人身穿土色袍服,眼神有些不好一般眯着眼。

    杜时莺就见他摸索着从马上下来,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实在不好,颤颤巍巍的模样有些滑稽。

    噗嗤——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嗤笑声,杜时莺蹙了眉,便转头去看身后的晓寒,果不其然,那小声便是从晓寒嘴里发出来的。

    见杜时莺转头看他,他便变本加厉地笑得更大声了。

    晓寒这种反着来的性格着实令人头疼,但是这一行人又没有能管得住他的,便只好由着他去了。

    这样想着,杜时莺便有些歉意地回身看着那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下马的人一眼,方要说什么,就被那人瞪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种阴郁嗜血的眼神,杜时莺此生再也不想再看,裴怀雁见她的一场,歪过身子来看外面,“怎么了?”

    杜时莺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说,她伸出手,就指着那个男人的方向,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温润的声音。

    “贵人前来,小人未能远迎,还望贵人恕罪。”

    杜时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方才那个领头人已经在她身边来了,还如此恭敬地说话。

    她似乎有些转不过来脑子,就听裴怀雁靠在她耳边,低声问她发生了何事。

    杜时莺努力忽略耳边传来的麻痒感觉,再看那人面上,哪儿还有那阴毒的眼神?况且,就算是有,人家就站在边儿上,还能当着人家的面儿上说人家坏话?

    杜时莺这般想着,便摇了摇头,“无事。”

    再看那人时,杜时莺便发现了不对劲儿,按道理来说,既是专门出来迎接他们的,如何不自报家门?

    “哪位东道主如此热情,当不得当不得。”

    杜时莺正想着,就见裴怀雁双目微阖,讽刺道。

    那人却丝毫未觉,或许是注意到了,也未曾在意。再次一拱手,“小的卢石,受县太爷之命前来迎接贵人。”

    听到这话,杜时莺如何不懂?

    想来这县太爷一路设有暗哨,就专门盯着他们这一路的行踪,不然就是……

    杜时莺这样想着,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自觉地往裴怀雁那边靠了靠。

    马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车下那个人也不着急,依旧是笑眯眯的,见牙不见眼。

    良久,裴怀雁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承劳款待,带路吧!”

    那卢石听见这话,嘴巴咧得更开了,又长身作了一个揖,随后才转身,重新上马。

    随后他们在前方引路,杜时莺他们的马车便跟在了这群人身后,为防止他们跟丢,卢石还贴心的让两个随从绕到了后面去盯着,确定一个人都不会掉队。

    待马车重新动起来,晓寒才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看着裴怀雁。

    “就不知道反抗吗?一路上杀了那么多人了,还怕这两个喽啰?”

    杜时莺看着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哪儿有那么容易?也亏得晓寒年纪尚浅,许多事情想不通也还来得及。

    她舒缓了眉目,“收拾了这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只有找到那个幕后主使,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晓寒嗤笑一声,“说这么多,不过是能力不够罢了,我师父说,只要你实力足够,任何阴谋阳谋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

    此话一出,杜时莺的眉猛地蹙起。

    这孩子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说出如此骇世惊俗的话,如此的跳脱世俗,倒是前所未见的。

    只是这番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拿来大做文章,又是一番祸。躲都躲不过。

    这般想着,杜时莺还要再说,就被裴怀雁压住了手,他的手在自己的手上轻拍三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杜时莺忙闭上嘴,就听裴怀雁道,“晓寒小大夫,待会儿你就趁着乱子偷偷跑出去,不要回头,走的越远越好。”

    听了这话,晓寒便冷哼一声,果然是一群用完就扔的冷情的家伙!

    杜时莺见他面色变化,下意识地就要解释,忽的想起裴怀雁的手还压在自己手上,这才将自己心中想出的半句话用舌头压下去。

    不过,想到这里,她看着那只手,脸上突然就浮起了一片红云。

    她这般变化,晓寒又怎的看不出来?他只觉得心中愈发的寒冷,随即收拾起自己的那些盒子,打包成一个大的包裹,背在身上转过身就要顺着窗口往下跳。

    杜时莺看着后面跟在他们身后那两个面露不善的人,扑过去就拉住了晓寒的袖子,“你疯了!他们还在后面!你怎么下去?”

    杜时莺话音未落,就见晓寒伸出另外一只手,在杜时莺握着的那片袖子上一划,杜时莺就捏着那块布片一个踉跄,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窗口跌落出去。

    就见他一跳出去,那两个监视他们的人就要来堵,晓寒身子娇小,灵活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两人见抓不住他,便激发出马儿的凶性,就见那马儿狂躁起来,四个蹄子乱飞。

    杜时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不打算放他活路啊!竟是死也要将他留住。

    就在那马蹄快要触碰到晓寒的身子的时候,晓寒忽然从这马蹄下滚向了马车。

    杜时莺见他这样,便要去拉他,却被裴怀雁一把拉了过去。

    下一秒,杜时莺方才所在的车窗那里就是一个马前蹄踢了过来。

    还好裴怀雁拉得快,不然此时那个蹄子踢得实打实的便是杜时莺。

    下一秒,那匹踢到马车上的马便轰然倒地,杜时莺和裴怀雁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震惊之意。

    这健康壮硕的马怎么会突然倒地呢?定是晓寒的手笔,就在这时,卢石的那张笑脸凑近了马车窗,“贵客还在,继续领路!”

    这句话怎么说怎么奇怪,杜时莺没想明白的时候,卢石便有骑着马回了原位,继续带着车队走着。

    待马车恢复行走,杜时莺飞快地挣脱裴怀雁的约束,探出身子,往马车底下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对啊?她看着进去的,这样想着,杜时莺便将身子探得更出去了些。

    就这一个探身的动作,杜时莺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后面剩下的那个监视他们的人正在缓慢靠近她。

    想起方才那马蹄,杜时莺下意识地将头撤了回来。

    果不其然,她一钻进马车那人便不声不响地远离了马车,恢复到了原来的位置。

    没过一会儿,车辆所过之处便渐渐安静了,只有马蹄声与车轱辘声还在。

    不知行了多远,就听卢石在前面喊了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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