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的题一发下来,陈知然就紧张了起来,她甚至都还没看清楚题。

    这是一种刷题刷出来的直觉,她光看那些字形成的形状,就觉得这场数学考试不简单。

    有了上午语文的铺垫,陈知然也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做第一道题的时候就确定了这张试卷的难度。

    那真的是接近奥赛级了。

    超考纲是不可能超考纲的,知识点就是书上那些,这些题却千变万化,一不小心连题都读不懂。

    真的不愧是名校之间的联考啊,老师们出题都是在炫技吧?

    不过陈知然这几个月没少被竞赛题折磨,对着这种难度即使觉得有些棘手,但至少没有畏难情绪,反而还使她燃起几分斗志来。

    说实话,现在十六中的数学考试对她来说已经是简单模式了,她必须得平时自己给自己找些加麻加辣的题来保持手感。

    那么遇到这种考题,她能拿多少分呢?

    整个考室都弥漫着一股逐渐失去梦想的咸鱼气息,宋征在讲台上扫了好几遍考生。看到自家5中的学生个个都面露难色,他就有点失望。

    平时不是没讲过的啊,难道换个瓶子装就不认识了?

    监考是很无聊的事,宋征坐在原地,每过十几分钟就忍不住起来转转。他并不怕自己这种行为会给考生增加压力。

    这种压力都不能承受,真的到了高考那千军万马的背水一战,又该怎么办?

    这卷子他自己也是出题人之一,心知肚明难度拔得有多高,所以看到大家做题速度明显慢于其他人也不是很意外。

    陈知然举手,宋征轻轻地快步走了过去。

    这女生他颇有印象,看她没有说话,指了指草稿纸,便明白了,从讲台上拿了一张新的草稿纸给她。

    他递草稿纸的时候特意看了看,陈知然的速度比其他人略慢一点,勉强还是在正常范围内。

    这一场考试里,不断有人在要草稿纸,可唯独陈知然要得最多。最后一次宋征直接给了她两张纸,有点为她担心起来,要用这么多草稿纸,难道是思路不清晰,要反复打草稿?

    随着考试时间临近,考室里没有一个人交卷,都在奋笔疾书。

    宋征用指腹在讲台上无声地敲着节奏,他都被感染得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了。

    好不容易铃声响起,他立刻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都停笔!再动笔算作弊。”

    不管宋征看上去再好说话,这时候谁都不敢乱来,众人纷纷落笔。

    陈知然放了笔,长长地舒了口气,不仅不觉得累,反倒是有酣畅淋漓之感。

    和第一次遇到考题上的难题就没有把握不同,陈知然现在很有把握,自己考得不错。

    遇到这样的卷子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它们越难,她越要做出来。

    而且一定要做对。

    所以她每一道不太肯定的题都用了两种以上的解题思路来印证,这样会耗费双倍的时间,是一种冒险。

    她很可能会因此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检查,或者都不能做完整张试卷。

    但陈知然早就不是数学只能考30多分的她了,她就是对自己有这样的信心。

    她也确实做到了,每一道大题她都挑选了她能想到的最优路径去解题。

    老师在炫技,她也在炫技。

    她垂眸看着卷子,并不是做徒劳的最后检查,单单只是欣赏,欣赏一份她自己的完美答卷。

    “现在,大家可以离开了。”宋征柔声道,“明天上午是综合考试,下午是英语,大家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接再厉。”

    陈知然随着众人走出了教室,她那张轻松的脸在周围人如丧考批的气质中非常扎眼,宋征不禁多看了几眼。

    陈知然。

    他记得她的准考证上是这个名字。

    每个人的考卷、机读卡和草稿纸都分开放在桌子边缘处,宋征一张一张仔细收过去,到陈知然的桌子前时,他不由自主地翻看起了那一沓比其他人多出不少的草稿纸来。只翻了两张他就睁大了眼睛,急忙拿起陈知然的卷子看了起来。

    “这……”宋征作为出题人之一,没有出所有的题,就负责了选择题和后面的一道大题,这几道题陈知然都是做对了的,而且大题解法和他的标准答案不一样。

    他迅速寻着做题顺序在草稿纸上找到了这道题的解题过程。

    这道题的解法在草稿纸上足足有三种,其中一种就是他写的标准答案。

    宋征认真地看起陈知然最后写上卷子的那种解法,不得不承认她这样写确实计算方法要少了好几步,只是需要套很多推论公式,走的奥数的那种路子。

    当时宋征有往这方向想过,但觉得不具有普遍性,不方便给所有学生讲解,所以只是想了个头就放弃了。

    没想到有学生能自己想出来。

    这种学生多半是接受过奥数的培训,最少也是做过很多奥数题。

    宋征津津有味地翻着草稿纸,他觉得陈知然一定是个很喜欢数学的孩子,她非常追求解题的节奏感,不喜欢冗长的计算拖沓了解题的爽快度,仔细看就能发现能被她写上卷子的解法一定是最简短的方法,干脆利落,很有冲劲。

    “居然是十六中的学生。”宋征感慨,竟然生出一股遗憾来。

    遗憾的不是陈知然在十六中这名不见经传的中学,而是遗憾她不是自己的学生。

    “宋老师!”门口其他老师来喊,“还没收完卷子吗?需要帮忙不?”

    “马上就好。”宋征放下陈知然的草稿纸,加快速度往后收了起来。

    陈知然,这名字他记住了。

    希望她其他科目也考得很好。

    联考遵照高考的考试顺序,一大早就是英语。

    英语的难度只用单词难度来区分,联考的英语卷子出现了很多人眼中的生词,但那些词只是3500里的三类词而已,对于把这些单词翻来覆去背了好几遍的陈知然来说毫无难度,是考到目前为止她考得最顺的一科。

    到了下午的理综,陈知然的复习策略起了作用。生物和语文一样考得很细,连旁白的小字都考到了,大框架陈知然记得很熟,又集中攻克了不到位的生僻地方,这一部分也完成得很好。

    唯独化学是陈知然担心的。

    但她觉得自己是有些考运在身上的,考的不能说不难,可偏偏是她会的地方。

    终于,最后一门的考试铃声响了起来。

    陈知然的试卷完成度很好,心情十分愉悦,迫不及待地先出门,5中的监考老师瞥了她一眼,看到是16中的校服,了然地撇着嘴摇摇头:“朽木不可雕。”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周叶纯已经提前在等她了。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要上班的吗?”陈知然快步迎上前。周叶纯把手里剥开的橘子递给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请假过来接你的,考得累不累啊?”

    “不累。”陈知然掰了一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

    林旭从后面走了过来:“考得怎么样?”

    “林叔叔好。”陈知然并不是很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林展鸣也在5中考试吗?”

    “对,他抽到了本校的考场。”林旭平时比较忙,只要有空都会来接送林展鸣,培养一下岌岌可危的父子之情,在门口刚好碰到了周叶纯。

    陈知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5中的学生。”

    怪不得小尾巴那么翘呢。

    “里面已经全部收卷了,他可能也快要出来了。”说完她看向周叶纯,试探地道,“我们是要和……”

    “那我们先回去了。”周叶纯友好地冲林旭道别。

    林旭本来想说一起吃个饭,又想到自己儿子那狗脾气,只得忍了:“那你们路上小心。”

    等陈知然她们离开没一会儿,林展鸣就出来了。

    林旭看他那张脸略有得意,心下了然:“怎么,考得很好?”

    “嗯,还行。”林展鸣跟着上了副驾驶座,一拉安全带系上,语气里满是自信,“其实这回考得比较难,但是我刚才和他们对了一下答案,其他人没写出来的我是写出来了的。”

    就算是自己儿子,林旭都有点忍不了他了:“行行行,你说还行就还行。知然也参加了这次考试的,我看你不一定能考过她。”

    本来看着窗外的林展鸣瞬间回头,嫌弃溢于言表:“你开什么玩笑,我考得再差也不至于考不过她。”

    林旭一脸不忍直视对甩过方向盘,拒绝再和这个倒霉儿子交流。

    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真的很想让人教训。林旭祈愿让陈知然考出个好成绩,至少比林展鸣好,让他受点打击。

    卷子是4个学校分摊着阅的,所以成绩出来的速度很快。

    但是一出成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联考的第一名不是一五九的学生,而是来自十六中——

    陈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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