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里的人可看见你同她一块出来?”

    甄荣点点头,好像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那你从她被掳劫的地方一路朝这里来,可有人知道?”

    甄荣指了指马夫。

    袁凤行沉思片刻,认为应该杀掉马夫,再杀掉眼前的妾氏,如此一来,曹子桓会认为甄荣甄宓是一同被掳走的,便不会迁怒自己;再者,同样都失去了女人,他与二公子同命相连,保不齐会受到额外关照,也算因祸得福。

    但军营显然不是个动手的地方,他唤甄荣:“你上马车,到二里之外的破庙等我,二少夫人被掳劫一事不要对外说一个字,一切等我到了再说。”

    “袁大哥,那是我妹妹,一向待我不薄,你的差事也是托她办的,可不能不管她。”

    “我心中有数。”

    “可......她此刻在陌生男人手里,拖一时就多一时的风险,你得带人去救啊。”

    “不必多说,快上车,这里是军营,那容得了你一个妇人哭哭啼啼!”

    甄荣只好抹抹眼泪上了马车,袁凤行所说的破庙位于山林深处,不见人迹,马夫和马儿都有些生怯,一不留神,马蹄卡在石头缝里,马夫扬鞭,一下下打在马屁股上,马长久的嘶鸣,但蹄子依旧卡着,无法向前。

    “夫人,这可咋办?马不听话,硬是不愿意拐弯。”

    甄荣提裙下马,前后看了看,显得十分焦急,“这可怎么好?袁大哥交待过叫我到小庙等他,等不到定要怪我。”

    “夫人,这个倒不怕,此路是主路,不论是去城中,还是去小庙,必经此地。”

    “那,只好在这等了。”

    约莫过去一炷香时间,马夫本来席地而坐,突然从地上蹦起来,搬开夹马腿的石头,把马车挪到岔路上。

    甄荣大惊,端起主人的架子,怒喝:“你明明有法子叫它走,为何故意拖延?”

    马夫搔搔头,“马不想去小庙,我也不想去,那边荒无人烟,要是遇着豺狼虎豹或是流寇劫匪,可咋办?”

    “你吃袁大哥的,喝袁大哥的,就该听他的命令,不忠不义的奴才......”

    马夫嘟嘟囔囔道:“每月给这点小钱,也好意思说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我但凡有点办法,早不在袁家干了......”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既然它能动了,还不赶快上路?”

    “我松开马蹄,是为了给二公子的队伍腾出路,又不是为了去啥破庙。”

    马夫话音刚落,只见来了一支队伍,大概两百多人,个个穿着甲胄端着刀枪,正要经过他们。

    “骑头马的那个,就是曹家二公子曹子桓?”

    马夫答道:“这样的阵仗,这样的风姿,不是他是谁?奴婢好心劝您一句,往边上站站,别挡了他的路。”

    甄荣遥看曹子桓,惊讶妹妹竟找了这样一个人,黝黑精壮、威严冷峻,跟袁熙截然不同,心中隐隐有些惧怕,不自觉退了几步,藏到马车后头去。

    终于,那帮人走远了,脚步声也消失了,甄荣抚着心口绕车身半圈走到主路上,望着马上的背影沉思。

    “夫人还是别看了,这二公子啊长的风流,生性却冷漠的很,这样尊贵显赫的身份,家中只一妻一妾,从不看旁的女人一眼,不像咱们袁大人,只是个参领,却娶了一窝老婆。”

    “二公子对妻子如何?”

    “关上门的事,俺们平头老百姓哪能知道?不过我猜大约是不错的吧,我表弟有个婶娘在二公子府上烧菜,说二公子夫妇晚饭总在一块吃。”

    甄荣猛然向前奔,大喊大叫着去追刚刚过去的军队。

    追到跟前,最后排的士兵转过头,抽出刀来对着她,“这个妇人疯了,不要命啦?”

    “我要见二公子!我有话对他说!”

    士兵感觉莫名其妙,互相嘀咕着:“这妇人怕是记错了人,城中女人惦记三公子的人多,毕竟三公子性情温和,才气外露,咱们二公子冷的像石头一样,向来是没女人缘的,今个是怎么了?”

    “我一定要见二公子。”养尊处优的甄家大小姐,即便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求人,也拉不下架子,讲不出软话,只不过这次她开窍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碎银,塞到士兵手里,“告诉二公子,有位姓甄的找他,有急事。”

    队伍不长,曹子桓听到异常声音,知道有人求见,于是让副将把甄荣领到前头问话。

    “你姓甄?”

    甄荣不敢抬头与之对视,垂着眼眸回答:“我姓甄,叫甄荣,是甄宓一父所出的姐姐。”

    “倒没有听她提起过。你找我有事?”

    “是她的事!今早,我与妹妹一块逛街,逛到一所玉器店,突然跑出来两个汉子,把她捆住扛走了,至今没消息,我想二公子神通广大,能不能派人去寻一寻?”

    曹子桓两片脚掌发麻,耳道里嗡嗡作响,他伏下身体,凑近了问:“你说谁被掳了?我妻子甄宓?”

    甄荣涌出两眶眼泪,一是因为担心,而是因为害怕。

    “是,就是甄宓,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也不知现在是不是遭了不测......呜呜”

    曹子桓递了眼神给副将,副将把甄荣拎上马背,浩浩荡荡一群人转了个圈,又返回城中。

    一径到了玉器店,店老板已经悬梁自尽,老婆孩子跪在尸首下,边磕头边讨饶。

    “二公子明察,俺当家的被贼人胁迫才骗甄夫人进的里屋,真不是事先预谋好的,事出了,他吓的尿了裤子,知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这一劫,怕受皮肉之苦,索性自个吊死了,临死俺当家的说,二公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犯的错抵上一条命也差不多了,您断不会为难俺们孤儿寡母。”

    曹子桓登时叫人堵了玉器老板娘的嘴,连着孩子、老板尸首一块押送进大牢,吩咐左右:“从军营再调五百人,挨家挨户地搜,若见到可疑的人,不论多少,抓起来审。”

    副将有些犹豫:“不如先秉明了魏王再做部署,冒然调兵是大忌,何况还要搜城,那些冥顽不灵的朝中老臣,要以此为借口说曹家有不臣之心,可就不妙了。”

    “不必多言,照我说的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曹子桓大手一挥,所带的两百名精锐,五人一组原地散去,从城北到城南,冲城东到城西,见门便推,见院便闯。

    甄宓被堵住嘴,蒙住眼,装入麻袋,马背上颠簸了约半个时辰才停下,她心中默记的方向和距离。

    下马的地方风大,有点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味,她推测是河边或者海边,大汉把装在麻袋里的甄宓挟在腋下噔噔噔下了木制楼梯,扑面而来一股潮湿味道,应该是个船舱之类的地方。

    掳劫她的那两名大汉,寡言沉默,一个在其左,一个在其右,半句也没交谈,只听哗啦啦地水声从两边不断响起,船开了,开了很久,她仍然没有被杀害抛尸,由此做出推断,发号施令者只打算叫她在许都消失,没想过要她的命。

    良久,船夫来送饭,也有她的,大汉这才把甄宓从麻袋里掏出来,解下眼上嘴里的布。

    “吃吧,明日此时就到陵南了。”

    大汉把碗放在甄宓脚下,碗里黄橙橙的,是煮烂的小米粥,她捧起喝了几口,余光打量起大汉,两人人高马大,身材壮硕,面相周正,不像是为匪为寇的,又看穿着,一个穿淡青色长袍,腰间挂刀,一个穿黑色长袍,背上驮着弓和箭,衣裳质地剪裁都属上乘。

    甄宓搁下碗,擦擦嘴角,想先试探试探对方是否大奸大恶,问:“早上没用饭,颠簸一路,真有些饿了,敢问还有米粥没有?”

    青衣大汉捡起她的碗,默然站起来穿过船舱,不一会把一碗溢出来的小米粥又端到甄宓面前。

    她的心稍放下了,柔声细语可怜巴巴地问:“大哥要送我去陵南?好好的,送我去陵南做什么?难道我得罪了谁?”

    “你既知道,到了陵南就收些心性,安安分分地过活。”

    “大哥的口音好耳熟,像是河东一带的?”

    黑衣大汉瞅了眼青衣大汉,青衣大汉自知话多了,便兀自喝米粥,不再搭理甄宓,她立刻断定此事与崔氏有关。

    “两位大哥既然是河东人,不如叫我送往河东,一来你们可以归乡见见故友亲人,二来我到了崔妹妹的地界,有她的名号保着,日子能顺遂些。河东崔氏,二位大哥听说过吗?崔氏贵女与我同嫁曹家,是妯娌,平时走的很近,以姐妹相称,唉,不知我这一走,她该多伤心呢?”

    青衣大汉讶异:“你与曹子建暧昧不清,她怎会与你亲近?”

    “市井流言,怎能相信?你若不信我的话,可以去问问崔妹妹。”

    “我们只是劫匪,绑了你打算卖掉换钱,并不认识什么崔妹妹。”

    “哦,求财,求财就容易多了,到了陵南......最好不要去陵南,去个有人烟不那样清冷的地方,好吗?”她面露难色,几近哀求,“不论去哪,到地方,请书信一封去许都,告知崔妹妹,就说我遇了难处,暂且寄居在旁的地方,需要钱打点东西,她会想办法的,二位大哥,得了钱财后,请别再难为我了,若是不肯放我走,我也愿意在陵南或者别的地方过余生,你们求钱财,我求平安,只有这样,咱们才能两相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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