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什么？
秋芷曦有些慌乱。
内心怦怦乱跳，敏感的她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热流在酝酿，只听得沉闷仿佛都静止的空气中飘来一个声音，如一粒石子丢入了一潭池水，“屏气凝神，莫要胡思乱想。”
一丝清凉是他突然将自己的衣服退至半臂，秋芷曦惊异极了，却又不得不努力闭上双眼，内心无比紧张的同时感受到他双掌的内力输入自己体内，并且以小周天的路径游走，灵动的真气一步步艰难地为自己打通着受损的经脉，不消两刻钟，自己便觉得全身暖洋洋地，人也逐渐陷进入定的态势。
阳光从东转向西，颜色由清淡转向金黄。整整过去了一日，封平和秋芷曦的额上、身上都布满了细汗，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男子气味，同时还有一股淡淡地清香。
真气运转了十二周天，封平突然收回双掌，以无穷内力又在秋芷曦的背上控制力道地击打了几下，秋芷曦知道这几下均打在自己的几处重要的穴位上，对自己恢复功力有极大地助益，直至此刻，他才堪堪收了功力。
红绡帐暖，佳人狼狈。
封平睁开双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逼仄的空间，碎发连体的佳人，香汗遍布的细肩，汗水淋漓，她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可是她幽怨的眼神却让自己在这狭小的地方是躲无可躲。
封平赶紧撩开床帏的一侧，将它挂起，口中尴尬地说着：“你的伤势恢复了五成了，接下来再有十日，仅凭你自己运功疗伤，也可复原。”
除了这些，没了？秋芷曦有些不满，不过看在他为自己运功疗伤的份上，言道：“多谢你。”
“我还没多谢你，你就不必言谢了。”封平背对着秋芷曦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慌乱中没注意，用的是刚才自己给她斟茶的杯子，茶早就凉了，浓浓的茶香因为水凉了泛着一丝丝的苦涩。
秋芷曦瞟了一眼他的背影，只得撇过身去，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天凤姑娘怎么样了？”
封平没想到秋芷曦竟然难得地关心起人来，“情况还算稳定，铁衣在那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没想到蟠龙神棍程铁衣，竟然是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语气中遮掩不住的艳羡，听得封平一惊。
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得有人敲门。
“封爷，封爷。”
听声音就知道，是冀北三狼。
封平回身见秋芷曦衣衫已经穿好，不顾她的羞涩，赶紧打开房门，“什么事？”
大狼瞟了一眼屋内，见床上凌乱，秋芷曦坐在床的一边，衣衫虽整理了还是有些不整，整个人面色泛着潮红，瞬间秒懂地言道：“您和秋姑娘一日没出屋子，想来，想来…”
这卡壳让封平不由得一滞。
三狼见大狼关键时刻反而不会说话，怕秋芷曦这个母老虎再发威，赶紧言道：“想来是为秋姑娘疗伤了！”
二狼心领神会地赞道：“对，正是疗伤！否则大白天，关着个门，还关的死死的！一日都不出来见人，哪还能因为别的事！”
封平算是看出来了，这仨人就是来气自己的。
大狼接着言道：“郭大少怕您和秋姑娘饿着，特命小的前来送饭。”
“这只有饭，只怕不合时宜。”二狼言道，“不合时宜。”
“对，还得有酒！所谓良辰美酒！”三狼接着言道。
“可是我们这次没拿酒啊，”大狼小声嘀咕着。
“我去补！”二狼和三狼转身就走。
“你们三个，给我滚回来！”见三人越说越不像话，秋芷曦气地扶着墙边走到了门口，但是依旧有些站不稳，封平赶紧扶着将要倒下的秋芷曦。
她怒道：“谁说要酒了！”
“可是秋姑娘，您和封爷二人，不要酒？”三狼迟疑着。
“不要！”秋芷曦再也忍不了胸中的怒火，“不要不要不要！”
“那您还要饭吗？”二狼问道。
“你才是要饭的！姑娘我不要！”
“哦。”大狼端着饭食转身欲走，“您和封爷，一待待上一天，不吃饭，也不吃酒，门还关的死死的…”
“你回来！”秋芷曦忍无可忍，取出三根碧潭红雨针，“你们三个再胡说，我就宰了你们！”
“秋姑娘饶命，我们三个绝不胡说！您和封爷的事，我们打死也不说！求您绕我们一命！”
“求您饶命！”
什么叫您和封爷的事打死也不说！秋芷曦刚要踢上一脚，封平见了，无奈将她往回一撤，全身无力的佳人顺势倒在自己怀中，冀北三狼见了，互相对视沟通眼色，又赶紧低下头求饶！封平也无奈了，想说也说不清了，只得言道：“把东西放下，出去吧。她伤势在身，心情不好，你们小心伺候着。”
“是。”冀北三狼退了出去，大狼还贴心地将房门再次关的严严地。
见房门又被关严实了，秋芷曦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封平怀中捶着他的胸口，“你这样，如何说得清楚？”
“你想同我说清楚？”封平突然来了一句，轻轻将她扶到一边坐下，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他，她不会落了如今满身是伤的结局。
“我…”秋芷曦被问住了，是啊，如果自己真的想和封平撇清关系，如何会一路跟随，任由长风镖局差遣呢？突然又想到怀中那张带血的酿酒秘方，看着窗纸都遮不住的夕照，缓缓说道：“胭脂姑娘当年，也是这样被气着？”
封平摇了摇头，“并没有。”
秋芷曦容色突然冷了，“那他们只气我？这是嫌我的武功不如胭脂，觉得我打不死他们三个了？”
封平想起胭脂，嘴角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你的武功比她强上一筹，江湖上能胜过你的女子，只怕凤毛麟角。”
听了封平的赞扬，秋芷曦的心中好像饮了酒一般热辣，但是不明道：“那为什么他们三个敢如此调侃于我？”
“他们三个本性如此，不必介怀。胭脂当年…”想起过去的种种，封平突然觉得嘴边酸涩，说不下去了一般。
秋芷曦却追问道：“当年什么？”
封平见不言明，她终不会死心，继续说道：“当年，她心中苦闷，漂泊江湖，都是冀北三狼陪伴，给她带来了些许乐趣，不至于沉浸在我们三人的纠葛中，沉痛难消。”
“原来如此。”和封平说着说着，天色就晚了，一轮月明当空，“今夜的月亮好圆哪。”
“八月十五，自然是圆的。”封平低头感慨道。
“八月十五…”想起上一次二人对月独酌，秋芷曦幽幽道：“你还记得上次你答应我的事么？”
待这件事结束，你要给我个答案…
封平转过身去，言道：“可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玲珑棋局，还没开局。”
“我知道。”秋芷曦却努力说出最后一句，“我只怕到时，就算你我有机会说，你也不会告诉我了。”
看着这个为了自己落得一身伤的倔强女子，封平心下一动，他很想说什么，但是一想到胭脂，还是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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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边，水波荡漾，月光浮动，郭旭带着石曼姝遥祭佳人。
团圆夜，伤心夜。
两年前的今日，崔婷便是死于自己无心的剑下。
如今的情境，让郭旭不禁思念着崔婷，还想念着敬之。他为了刚认识的自己，引为知己，甘为断臂，这是怎样一种惺惺相惜之情，让他敢于做这样的决定？他知道官场的黑暗，拿着自己的银子反复疏通，才在大理寺升迁有位，才能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是他感动了崔婷，是他改造了崔婷，是他用自己的死，唤醒了崔婷心中的愤懑不甘，给了她温暖的同时还带给她无边的孤寂，这种种情愫形成一股力量，推着崔婷在正途上越走越远，终于战胜了心魔。
“她临终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曼姝上完了香，幽幽问着郭旭。
郭旭，我是个满身罪孽的人，老天爷不会原谅我的，我练天仙罡气，和洪坤一样，走火入魔...
郭旭点了点头，“她临终，都在祈求上苍的宽恕，宽恕她曾经的罪孽。”
那个为了国家和百姓敢于克服自己的心魔，让自己从至恶变为至善的女孩子，短短数月，就香消玉殒，尧亲王临死都不放过她。
看着月光在水面上沉沉浮浮，晚风习习吹着自己的秀发，石曼姝心下一片苍凉，“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他们已经拥有了很多东西，权势，地位，武功，财富，为什么还要争夺这天下，牺牲这么多人？难道人的欲望，就没有止境吗？”
郭旭打住了自己对崔婷的思念，言道：“佛家说，贪嗔痴慢疑，是人生修行的障碍，也是业力随涨的源头，很多人生活一世都不能温饱，每日辛勤劳作、孜孜以求，甚至不惜作奸犯科、铤而走险，当他们可以吃饱穿暖，却又要大方广宅、娇妻美妾，满足了还想要功名利禄、权势地位，一步一步，直至后来想要一统武林或者争霸天下，永无止境。鬼豳楼的主人是如此，当年的魔神冷一夫也是如此，那些拼命想抢夺翡翠娃娃的人们，莫不如此。”
“唉，如果我有的选择，只想和我的养父母终老一生就满足了。”如今的曼姝再也不伪装成娇弱惹人怜爱的姿态，反而坚韧了许多，可是正是如此，才越发地真正惹人怜惜。
“你的养父母，是怎么死的？”郭旭只知道曼姝的养父母死于鬼豳楼之手，但是究其原因，却知之甚少，这一点郭旭很想不通，一个为鬼豳楼奉献了一生丝毫武功都不会的普通渔民，鬼豳楼应该没有理由杀他们才对。
“他们死于楼内试药。”想到自己闯进山间别院的那一刹那，曼姝全身都有些发抖。
“试药？”郭旭很是惊异。
曼姝点点头，“好像他们有什么阴谋，需要一种特殊的药物，因此派七楼主乾坤断掌尤继亲办此事。他们抓了很多村民到山间的一座别院。”
“后来呢？”
郭旭的疑问将曼姝又带回那个血腥的夜，那个不堪回首，让自己夜夜做噩梦的夜晚。“我赶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被药物毒死，还有一些人在痛苦的哀嚎。养母她倒在墙角，一身的血，而我的养父，因为被药物控制和他们的命令，在，在，在吃自己的手指…”
很想让自己坚强，可是想到自己养父母的惨状，曼姝的眼泪不经同意就往外涌出。
“你是说，他们吃了这种药物，便会受人的控制，哪怕是残害自己的身体，都再所不惜？毫无知觉？”郭旭很是惊异，如果鬼豳楼掌握了这样的药物，那么岂不是今后的事熟难预料？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曼姝失落地点了点头，“不错。”
“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郭旭的话意味深长，转而对曼姝言道：“崔婷在天有灵，只盼着你平安喜乐，早点休息，待回了京，我带你去祭拜她。”
月色照人，这样一个英俊无双、一脸侠义之气又带着三分流连世间潇洒的绝世美男子，这样温柔地看着自己，何况自己知道，他不是做作，而且没有目的，他是真的因为崔婷怜惜自己，关心自己，说自己不期盼不动心，是骗人的。可是他有着这许多的优点，却还有个致命的问题，他绝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负心汉，也不是只求一时欢好不求天长地久的浪荡贼，他的心，只能装下这一个人。
曾经，他的心里有崔婷。如今，他的心里只有程采玉。
曼姝很想很想如姐姐一般，把郭旭把得死死的，可是她知道，在郭旭眼中，自己是自己，崔婷是崔婷，哪怕自己姐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对他来说，这就是不同的两个人，他绝不会做以此代彼的荒唐事。
“那我回去了。”曼姝留恋不舍地回望着郭旭，见他温柔地看着自己，向自己摆手，便笑了出来，转身离去。
见曼姝走了，郭旭片刻不等地来到山上的一处草亭。
采玉，在这里。
“送回去了？”采玉温柔地给郭旭沏上一杯茶。
“让她回去了。”郭旭见采玉没有不愉的神色，坐下将茶一饮而尽，“害你久等，在想什么？”
采玉叹了口气，“在想这么久了，玉书过得如何，那户人家有没有悉心照料，梅先生有没有找到玉书，最重要的是，梅老爷子会将第十三尊翡翠娃娃放在哪里？”
郭旭和采玉等人频繁地探望连蓉，可是她一直拒不相见，成了大家心口的大石。铁衣和众人一直以来以为连蓉拒不救治是因为担心赤水和重阳大战，可是没想到中了桑伊的阳谋，而连蓉因为内心对长风镖局卷入玲珑棋局这件事怀有愧疚，因此救治方法不肯明言，还让众人相信了她的说辞，导致如今这伤再难愈的局面，这里头最难过的，就是铁衣。他一次次的去求见，一次次的站在她的门前，也没有见到人，越是如此他越是认为自己罪难宽恕，跑遍了全杭州城的医馆寻找挽救的方法，可是仍旧一无所获。“欲速则不达，这种事总是需要时日才能慢慢理顺。幽梅谷就那么大，我们逐寸逐地地寻找，总会找到，采玉，你别太忧心，这段时日你费心劳神，人都憔悴了。”
“我只是担心蓉蓉，我自然是知道这样的事总需要时间，可是我担心对蓉蓉来说，最缺少的，恰恰也是时间，她三番五次救众人于命悬，我们实在是欠她良多。”
“一家人，就不说欠或者不欠了。”郭旭将采玉的手握紧自己的手掌，“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远处明月当空，四处波光潋滟。
“古人说，水月光中，烟霞影里，涌出楼台。空外笙箫，云间笑语，人在蓬莱。天香暗逐风回，正十里荷花盛开。买个扁舟，山南游遍，山北归来。西湖明月，果然是人间至景。如果人生可以了然无事，乐得逍遥，或许就天下太平，再无纷争了。”
采玉笑着点头，眸光飘向远处的山水一色，“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泛归舟。白苹红蓼西风里，一湖光万顷秋。佛家说，我们生存的世界，叫五浊恶世，万千人们在五浊中挣扎，可诸佛也是出于五浊恶世，所谓劫浊乱时，众生垢重，悭贪嫉妒，诸佛以方便力，教化世人，扭转乾坤。君子当世，应有所为，有所不为。”
郭旭笑着点头，“因贪婪，才显清高，因执着，方知放下，或许正是因为举世皆浊，才晓得太平世界多么难能可贵！”
“过了中秋，便是重阳了，也不知道孙叔和长风镖局那些镖师们，走到了哪里，有没有回到京城。”采玉想到这一战中，又失去了很多亲友，难免有些黯然神伤，“他们的家人，有没有得知他们牺牲的消息。”
“算算日子，应该还没到。”郭旭神色也收拢了，“我们尽力照顾他们的家人，尽我们所能，让他们稍获安慰。”
“重阳大战，玲珑棋局一开，不知道其时如何。”
郭旭看着远处湖光山色，“这或许就是保镖这行饭的艰险之处，一念生，一念死。”
“郭旭，如果有一日，死的是我呢？”采玉转头望向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分开哪怕片刻的人。
郭旭将她顺势搂入怀中，知道这是对未来重阳大战的担忧，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言道：“我不会让你有那一日，我再不会把你放下，你我之间，不是生死一念间，只能是同生共死，除非你不愿意。”
采玉伸出素手拦着郭旭的唇，目光灼灼中闪耀着她无限的爱的光芒，“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可能不愿意。”
将心爱的人搂入怀中，郭旭心中汹涌澎湃，大千世界，兜兜转转，或许轮回转世让人觉得人生不过幻梦一场，可是有些情，有些人却能穿越生死，轮回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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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来了，站在门外头。”赤水见门外铁衣孤直的身影，对连蓉言道。
“不想见。”连蓉的声音低低的，“我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知道了，只怕他会伤心难过。”
这个时候了还担心他会不会伤心难过，赤水叹了口气，“可是你总是拒不相见，他会认为你责怪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我怎么见他呢？”日日饮用毒物，连蓉反驳地都没了力气，“桑伊真是好智谋，在把握人心上，他远胜于我们。”
如果没有连蓉，长风镖局不会死伤这么多人，不会卷入这生死不知的玲珑棋局，连蓉之前还一直隐瞒，因此对长风镖局来说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加上种种原因不能救治天凤，导致她不堪重负，而桑伊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先挑破事情的真相，又因时日无多逼得长风镖局去求治，而此时此刻她会因为内心的愧疚势必出手，这样桑伊就不战而胜了。想到这里，赤水恨恨言道：“时日还早，最后谁胜谁败，谁说得准？待我找到机会，必杀之。”
“她怎么样了？”
已经距离治伤过去了几日，程铁衣日日来询问连蓉的伤势，如今她的房间，只有赤水可以进去，旁人，她一概不见。
赤水将药碗端了出来，见了铁衣的焦急，但是依旧摇了摇头，“恢复了一些，但还是谁都不见。”
铁衣眉头紧蹙，她还在怪自己，怪长风镖局，因此自从她醒来，谁也不见，别说是自己，哪怕是采玉，也是一样。
“她还在怪我。”铁衣沉痛地说出这么一句。
“你该去守着天凤姑娘，她刚刚苏醒，也需要人照顾。”赤水拍了拍铁衣的肩膀，却不能诉说实情，“放心吧，她会想通的。长风镖局如今损兵折将，你们该好好修养才是。而且大战在即，给她一些时间，我想她会接受的。或许，她不见你，只是因为眼见重阳在即，她心绪起伏难定而已。”
铁衣勉强点了点头，步履沉重地回了天凤的房间。
“铁衣，蓉蓉姑娘怎么样？”自从醒来，知道救治的过程，天凤就一刻不停地催着铁衣探视连蓉的情况。
见天凤一双凤眸希冀地看着自己，铁衣还是勉强道：“她暂时无事。”
天凤觉得这话不尽不实，追问道：“你见到她了吗？”
铁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还在怪我们吗？”天凤自责地反问着，“如果当时我醒着，绝对不会让你们去求她治病的，她心中一定有难处难以言说。”
铁衣抓着天凤的双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啦，你别自责了，这一切都是桑伊有心算计，我们身在居中，难以摆脱，但是我相信蓉蓉她不会怪我们的。”
“我不信。”天凤撅着小嘴，双眸满含着忧伤，“铁衣，她最开始说不能治，如今又将我治好，听芳树说，治疗的过程她付出了很多代价，甚至口吐鲜血，我想想心里都害怕，我觉得这中间肯定还有别的事，蓉蓉姑娘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正月的时候我病着来到长风镖局，那个时候采玉姑娘就告诉了她你我之事，可是她并没有见死不救，反而对我百般照顾，如今她再一次救了我，还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我说什么也要见到她才放心。”
“天凤，你才苏醒了两日，哪能行走呢？你乖乖听话，好不好？”铁衣对犯了牛脾气的天凤，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蓉蓉姑娘一生坎坷，我从没有见过那样一双满布着伤痕的手，这么多年她父母相继故去，我们该把她当做亲人才是，她三番五次救了大伙儿，我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她了表心意才行啊。”天凤的话说的铁衣哑口无言，只得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探视。
搀着天凤去看连蓉的每一步路，都是艰难而沉重的。
……
那时，连蓉刚和众人相聚，治好了自己的蛊毒，酒席上，众人落座。
自己举起了第一杯酒，“还没谢谢连姑娘的救命之恩，程铁衣没齿难忘。”
连蓉落寞地将举起的酒杯放下，“当年我落难是长风镖局救了我，一住就是三年，大家也算年少相识，现在一口一个连姑娘，你不觉得太生分了么？”
“不是，我只是，咳咳咳。”自己一急，就咳了起来。
“你别急，是我说错了，你叫我什么都行。你此次受伤很重，气血不足需要好好调养，再有个十天八天，我担保你痊愈，可是现在你情绪上千万别有大的波动。”连蓉赶快近上身前，轻轻拍着自己的背，眼中都是担心和心疼。
……
丘桢率众人包围了胡同，燕飞雨挟持天凤退无可退。
自己不由得急道：“天凤！”
“别急，铁衣。”连蓉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自己，“只怕情势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不错，”自己稍一沉吟说道：“燕飞雨拿着你给的药物是给天凤送药去的，不会劫持天凤的。”
“真相只有一个。”连蓉赞许地看着自己。
“只能是别院有异状，燕飞雨带天凤逃离，被他们追上，只得挟持天凤，伺机逃走。”
“现在怎么办？”自己的心已经因为天凤不能平静。
“我们这样。”连蓉附耳传授。
“可是这样你怎么办？”
“你中了翠羽镖还没疗伤，更不能久战，救凤姑娘要紧，我不碍事。”
……
“解药拿来。”硬邦邦的拳头舒展开，伸在连蓉面前。
“不是我做的。”连蓉绝望地摇头，“我可以和你回去，给少局主解毒。”
“解药拿来！”自己的语气里都是不容置疑。
“你不相信我？”连蓉的声音都有些抖了。
“连蓉，我不管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孙叔惨死，众人中毒，这件事还没完。而且是孙叔亲眼看到你下毒的，你才杀人灭口！”她宁死不肯交出解药，自己好恨，恨拳头为什么不听话，“这次我不杀你，不代表将来我不杀你，下一次你我相见，便是分生死的时候！”
……
她纵然因为星月教的玲珑棋局对长风镖局众人有所隐瞒，可是一路上的救人治伤，也远大于这隐瞒带来的不真诚了。她一直在尽力做着弥补，是自己一时冲动，没有思考前因后果，见到她消失在胡同口，便自顾自地认定接下来出现的人是她，伤了她不说，还不信任她，如今救治天凤的还是她，她不原谅自己，不肯见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
来到连蓉的门前，铁衣心情万分沉重，但是还是在天凤的鼓励下，郑重地敲了门。
里面久久无声。
铁衣和天凤对视，双方都展现出了不解，只得再次敲门，“蓉蓉，是，是我，”
“对不住，铁衣，我，我不太方便。”连蓉的声音过了一阵才响起，听音质，她中气不足，内息混乱。
听到了连蓉的声音，天凤反而越过铁衣坦诚说道：“蓉蓉姑娘，是我，还不开门吗？”
里面又没了声音。
“蓉蓉姑娘，我想见你。”天凤说的更直白了。
少倾，里面才出了一道声音，“你自己进来吧。”
房门打开，屋内晦暗不明，还泛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铁衣扶着天凤走近屋内，见床帐已经落下，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铁衣和天凤不由得满眼疑惑。
“蓉蓉姑娘，你在里面吗？”天凤天真地问道。
“公主，你可好些了？”连蓉吃力地问道，让二人终于知道她还在床上，而不是已经消失不见。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凤姑娘。”天凤笑眯眯地说着，但是一想到连蓉的代价，满是歉意地说道：“我好多了，多谢你，这次救治，真的难为你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连蓉的声音有些抖。
“蓉蓉姑娘，我听铁衣他们说，你为了救我，武功都尽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但是你放心，如果能为你做什么我一定尽力，绝不说谎！”天凤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歉意才好，明知道蓉蓉看不到，但是依旧举手比划着，以示自己的真诚。
“蓉蓉，郭旭说，只要找到第十三尊翡翠娃娃，就可以治疗你的伤势，你切忌不可自暴自弃，要往前看。”铁衣的声音无端生出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鼓舞着众人，支持着众人艰难地走下去。
“翡翠娃娃…”连蓉呢喃道，“武林至宝，岂是那么容易寻获的？不过还是多谢你。”
“你别这么说。”铁衣尴尬解释着，“你为了天凤牺牲至此，我知道我当时鲁莽，冤枉了你，都是我莽撞冲动，对不住你！蓉蓉，只要你好了，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任你处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好…”
见铁衣将感激和愧疚说得像杀人和威胁一样，蓉蓉一笑，就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或许只有面对天凤他才是一个爱说话爱较真的人，在凤姑娘那里，他总是不一样的。“我…”
连蓉的欲言又止，让天凤都有些急了，“蓉蓉姑娘，你不要放弃希望。我以前得了头疼病，也觉得自己可能命不长久，我将遗书都写好了，交给了郭大少，可是你看，后来不还是被沈夫人治好了吗？只要咱们不放弃希望，总会有变好的那一天，何况你心地这么善良，老天爷一定让你好人有好报。是不是啊，铁衣？”
见天凤问着自己，铁衣却一直在观察着床上的围帐，他总觉得，自从治好了天凤，连蓉的种种行为都很怪异。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鲁莽冲动错怪了连蓉，后来又下跪求治害她失去武功，因此她心中怪罪自己不肯相见，甚至连郭旭采玉如风等人也都不肯相见，如今一挂重重的围帐，让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极度不好的感觉，就好像连蓉根本不是因为错怪自己才不想相见，而是因为别的…
铁衣在天凤惊异的目光中悄声接近围帐，天凤刚要叫，铁衣一个嘘声的动作让天凤止住了声音，天凤的眼眸中都是不忍，她是不赞同铁衣如此的行为的，这样没有礼数，可是铁衣心中却有一个声音狂跳，他急需知道真相，他不能再让连蓉有任何闪失，这样他今生今世休想再摆脱愧疚二字。
他示意天凤和连蓉继续说两句，天凤不得不又找了个尴尬地话题继续问着，突然，铁衣出手迅如闪电，将帐幔掀起，只见连蓉一脸惊愕地望向自己，她惨白的脸上都是诧异和尴尬，此刻她只着中衣，躺在被子里，见铁衣如此，赶忙将被子向上一拉，“铁衣，你做什么？”
没有异常？怎么会没有异常？铁衣总觉得哪儿怪，却说不出什么…
“我…”铁衣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解释。
天凤强撑着走到床边，笑着说道：“是我让他给你拉开帐幔，通通气，总这么闷着对你的伤势也没有好处啊？”
说完，她坐在床边，再次想拉起连蓉的手，连蓉却将手藏在被子里紧紧地不出来，而天凤却笑笑，接着说道：“蓉蓉姑娘，你看郭大少都说了，他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肯定能做到。到时候你的伤势一定会好的，你就放宽了心吧，好吗？”
连蓉的眼神有些滞空，“翡翠娃娃？翡翠娃娃？但愿如此吧。铁衣，凤姑娘，你们不必内疚，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你还是让凤姑娘多多休息，才恢复的快，我这边有赤水和妡儿，你们不必忧心，也告诉少局主和采玉姐姐，我想多休息不想被打扰，好吗？”
铁衣只得点了点头。
见铁衣带着天凤往外走，连蓉突然喊了一声，“铁衣！”
铁衣转身，“怎么了？你要什么？”
“我和长风镖局，算是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铁衣郑重地笑着点头，“一生一世，肝胆相照。”
连蓉终于笑了，笑的那么好看，“多谢。”
铁衣带着天凤只得来到园中散步。
“铁衣，我觉得蓉蓉姑娘很可怜。”天凤感慨道。
“自幼失怙，命运多骞，自是可怜的。”铁衣这话说出来，更是唉声叹气。
“人家不是说这个。我是觉得她总是被命运裹挟，身不由主。”天凤来到一处石桌旁，轻轻坐下，“不论是年少逃亡，还是被长风镖局收留，抑或是回到了云南边陲，每一次，都不是她自己的决定。”
“这或许就是人生的无奈之处吧。”天凤剖析地如此深刻，铁衣不禁有些黯然。
“我总觉得她每一次都在用力挣扎这命运的束缚，但是越挣扎，命运的束缚就越是紧，紧得她喘不过气来，我很想帮助她，安慰她，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做。江湖上的事，我全然不懂，你们每个人都比我阅历深，我贸然行动，只怕会和以前一样，好心办坏事，但是眼看着蓉蓉姑娘伤心伤神，我却什么事都做不了，我的心…”
“天凤，正如你所说，每个人都要面临不一样的挫折，有的如浅溪小丘，一跃而至，有的如高山大泽，人只能在波折中浮沉，难以自主，我们每个人能做的就是心怀着一股正气，坚强不放弃，才能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日。我知道这一次蓉蓉救了你，让你心生愧疚，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还没有复原，需要长久调养，这些事还是让我们去解决吧。”铁衣握着天凤的手在二人胸前，不断摩挲着。
“可是，我明知道她心中有你，我还不能把你让给她，她抛却万难，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的心，怎么能不内疚呢？”天凤泫然欲泣。
“那你要怎么做？”铁衣紧张道，“你要把我推给别人吗？”
天凤没有说话，双眸中浮现着无论如何抉择都不能挽回局面的艰难，浮现着对一个善良女孩子的无限愧疚，浮现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的迷茫，浮现着对自己心爱的男子万般的不舍和哀怨，她伏在了他坚实的胸膛，“小的时候，我学会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尊重。尊重每一个生命，每一个子民，每一份情感。如果我做出这样的事，就太不尊重你，也太不尊重蓉蓉姑娘，更加不尊重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有和蓉蓉姑娘的友谊了。”
铁衣紧紧拥着这个改变了自己的人生的女孩子，“天凤，你长大了。”
“铁衣，你说蓉蓉姑娘会不会有事啊？”天凤担忧地在怀中问道。
“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等我们此间事了，去一次幽梅谷，找到第十三尊翡翠娃娃，那么她的伤势一定会痊愈的。”口中说得轻松，其实内心无比沉重。这些日子，铁衣将如何去幽梅谷、怎么寻找翡翠娃娃的事已经私下琢磨了不知道多少遍，只要能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要去试试，如果他都放弃了，连蓉就更加不会抱有希望了。
“但愿如此。否则我这辈子如何心安呢？”天凤突然还想到什么似的，“我们这次回去，把珊珊带回去吧？”
铁衣很是惊异，以前觉得天凤说说而已，因此都顺着她，如今却要做出承诺，“这…”
秋芷曦有些慌乱。
内心怦怦乱跳，敏感的她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热流在酝酿，只听得沉闷仿佛都静止的空气中飘来一个声音，如一粒石子丢入了一潭池水，“屏气凝神，莫要胡思乱想。”
一丝清凉是他突然将自己的衣服退至半臂，秋芷曦惊异极了，却又不得不努力闭上双眼，内心无比紧张的同时感受到他双掌的内力输入自己体内，并且以小周天的路径游走，灵动的真气一步步艰难地为自己打通着受损的经脉，不消两刻钟，自己便觉得全身暖洋洋地，人也逐渐陷进入定的态势。
阳光从东转向西，颜色由清淡转向金黄。整整过去了一日，封平和秋芷曦的额上、身上都布满了细汗，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男子气味，同时还有一股淡淡地清香。
真气运转了十二周天，封平突然收回双掌，以无穷内力又在秋芷曦的背上控制力道地击打了几下，秋芷曦知道这几下均打在自己的几处重要的穴位上，对自己恢复功力有极大地助益，直至此刻，他才堪堪收了功力。
红绡帐暖，佳人狼狈。
封平睁开双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逼仄的空间，碎发连体的佳人，香汗遍布的细肩，汗水淋漓，她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可是她幽怨的眼神却让自己在这狭小的地方是躲无可躲。
封平赶紧撩开床帏的一侧，将它挂起，口中尴尬地说着：“你的伤势恢复了五成了，接下来再有十日，仅凭你自己运功疗伤，也可复原。”
除了这些，没了？秋芷曦有些不满，不过看在他为自己运功疗伤的份上，言道：“多谢你。”
“我还没多谢你，你就不必言谢了。”封平背对着秋芷曦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慌乱中没注意，用的是刚才自己给她斟茶的杯子，茶早就凉了，浓浓的茶香因为水凉了泛着一丝丝的苦涩。
秋芷曦瞟了一眼他的背影，只得撇过身去，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天凤姑娘怎么样了？”
封平没想到秋芷曦竟然难得地关心起人来，“情况还算稳定，铁衣在那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没想到蟠龙神棍程铁衣，竟然是这样一个痴情的男人。”语气中遮掩不住的艳羡，听得封平一惊。
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得有人敲门。
“封爷，封爷。”
听声音就知道，是冀北三狼。
封平回身见秋芷曦衣衫已经穿好，不顾她的羞涩，赶紧打开房门，“什么事？”
大狼瞟了一眼屋内，见床上凌乱，秋芷曦坐在床的一边，衣衫虽整理了还是有些不整，整个人面色泛着潮红，瞬间秒懂地言道：“您和秋姑娘一日没出屋子，想来，想来…”
这卡壳让封平不由得一滞。
三狼见大狼关键时刻反而不会说话，怕秋芷曦这个母老虎再发威，赶紧言道：“想来是为秋姑娘疗伤了！”
二狼心领神会地赞道：“对，正是疗伤！否则大白天，关着个门，还关的死死的！一日都不出来见人，哪还能因为别的事！”
封平算是看出来了，这仨人就是来气自己的。
大狼接着言道：“郭大少怕您和秋姑娘饿着，特命小的前来送饭。”
“这只有饭，只怕不合时宜。”二狼言道，“不合时宜。”
“对，还得有酒！所谓良辰美酒！”三狼接着言道。
“可是我们这次没拿酒啊，”大狼小声嘀咕着。
“我去补！”二狼和三狼转身就走。
“你们三个，给我滚回来！”见三人越说越不像话，秋芷曦气地扶着墙边走到了门口，但是依旧有些站不稳，封平赶紧扶着将要倒下的秋芷曦。
她怒道：“谁说要酒了！”
“可是秋姑娘，您和封爷二人，不要酒？”三狼迟疑着。
“不要！”秋芷曦再也忍不了胸中的怒火，“不要不要不要！”
“那您还要饭吗？”二狼问道。
“你才是要饭的！姑娘我不要！”
“哦。”大狼端着饭食转身欲走，“您和封爷，一待待上一天，不吃饭，也不吃酒，门还关的死死的…”
“你回来！”秋芷曦忍无可忍，取出三根碧潭红雨针，“你们三个再胡说，我就宰了你们！”
“秋姑娘饶命，我们三个绝不胡说！您和封爷的事，我们打死也不说！求您绕我们一命！”
“求您饶命！”
什么叫您和封爷的事打死也不说！秋芷曦刚要踢上一脚，封平见了，无奈将她往回一撤，全身无力的佳人顺势倒在自己怀中，冀北三狼见了，互相对视沟通眼色，又赶紧低下头求饶！封平也无奈了，想说也说不清了，只得言道：“把东西放下，出去吧。她伤势在身，心情不好，你们小心伺候着。”
“是。”冀北三狼退了出去，大狼还贴心地将房门再次关的严严地。
见房门又被关严实了，秋芷曦就气不打一处来，在封平怀中捶着他的胸口，“你这样，如何说得清楚？”
“你想同我说清楚？”封平突然来了一句，轻轻将她扶到一边坐下，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他，她不会落了如今满身是伤的结局。
“我…”秋芷曦被问住了，是啊，如果自己真的想和封平撇清关系，如何会一路跟随，任由长风镖局差遣呢？突然又想到怀中那张带血的酿酒秘方，看着窗纸都遮不住的夕照，缓缓说道：“胭脂姑娘当年，也是这样被气着？”
封平摇了摇头，“并没有。”
秋芷曦容色突然冷了，“那他们只气我？这是嫌我的武功不如胭脂，觉得我打不死他们三个了？”
封平想起胭脂，嘴角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你的武功比她强上一筹，江湖上能胜过你的女子，只怕凤毛麟角。”
听了封平的赞扬，秋芷曦的心中好像饮了酒一般热辣，但是不明道：“那为什么他们三个敢如此调侃于我？”
“他们三个本性如此，不必介怀。胭脂当年…”想起过去的种种，封平突然觉得嘴边酸涩，说不下去了一般。
秋芷曦却追问道：“当年什么？”
封平见不言明，她终不会死心，继续说道：“当年，她心中苦闷，漂泊江湖，都是冀北三狼陪伴，给她带来了些许乐趣，不至于沉浸在我们三人的纠葛中，沉痛难消。”
“原来如此。”和封平说着说着，天色就晚了，一轮月明当空，“今夜的月亮好圆哪。”
“八月十五，自然是圆的。”封平低头感慨道。
“八月十五…”想起上一次二人对月独酌，秋芷曦幽幽道：“你还记得上次你答应我的事么？”
待这件事结束，你要给我个答案…
封平转过身去，言道：“可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玲珑棋局，还没开局。”
“我知道。”秋芷曦却努力说出最后一句，“我只怕到时，就算你我有机会说，你也不会告诉我了。”
看着这个为了自己落得一身伤的倔强女子，封平心下一动，他很想说什么，但是一想到胭脂，还是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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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边，水波荡漾，月光浮动，郭旭带着石曼姝遥祭佳人。
团圆夜，伤心夜。
两年前的今日，崔婷便是死于自己无心的剑下。
如今的情境，让郭旭不禁思念着崔婷，还想念着敬之。他为了刚认识的自己，引为知己，甘为断臂，这是怎样一种惺惺相惜之情，让他敢于做这样的决定？他知道官场的黑暗，拿着自己的银子反复疏通，才在大理寺升迁有位，才能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是他感动了崔婷，是他改造了崔婷，是他用自己的死，唤醒了崔婷心中的愤懑不甘，给了她温暖的同时还带给她无边的孤寂，这种种情愫形成一股力量，推着崔婷在正途上越走越远，终于战胜了心魔。
“她临终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曼姝上完了香，幽幽问着郭旭。
郭旭，我是个满身罪孽的人，老天爷不会原谅我的，我练天仙罡气，和洪坤一样，走火入魔...
郭旭点了点头，“她临终，都在祈求上苍的宽恕，宽恕她曾经的罪孽。”
那个为了国家和百姓敢于克服自己的心魔，让自己从至恶变为至善的女孩子，短短数月，就香消玉殒，尧亲王临死都不放过她。
看着月光在水面上沉沉浮浮，晚风习习吹着自己的秀发，石曼姝心下一片苍凉，“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懂，他们已经拥有了很多东西，权势，地位，武功，财富，为什么还要争夺这天下，牺牲这么多人？难道人的欲望，就没有止境吗？”
郭旭打住了自己对崔婷的思念，言道：“佛家说，贪嗔痴慢疑，是人生修行的障碍，也是业力随涨的源头，很多人生活一世都不能温饱，每日辛勤劳作、孜孜以求，甚至不惜作奸犯科、铤而走险，当他们可以吃饱穿暖，却又要大方广宅、娇妻美妾，满足了还想要功名利禄、权势地位，一步一步，直至后来想要一统武林或者争霸天下，永无止境。鬼豳楼的主人是如此，当年的魔神冷一夫也是如此，那些拼命想抢夺翡翠娃娃的人们，莫不如此。”
“唉，如果我有的选择，只想和我的养父母终老一生就满足了。”如今的曼姝再也不伪装成娇弱惹人怜爱的姿态，反而坚韧了许多，可是正是如此，才越发地真正惹人怜惜。
“你的养父母，是怎么死的？”郭旭只知道曼姝的养父母死于鬼豳楼之手，但是究其原因，却知之甚少，这一点郭旭很想不通，一个为鬼豳楼奉献了一生丝毫武功都不会的普通渔民，鬼豳楼应该没有理由杀他们才对。
“他们死于楼内试药。”想到自己闯进山间别院的那一刹那，曼姝全身都有些发抖。
“试药？”郭旭很是惊异。
曼姝点点头，“好像他们有什么阴谋，需要一种特殊的药物，因此派七楼主乾坤断掌尤继亲办此事。他们抓了很多村民到山间的一座别院。”
“后来呢？”
郭旭的疑问将曼姝又带回那个血腥的夜，那个不堪回首，让自己夜夜做噩梦的夜晚。“我赶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被药物毒死，还有一些人在痛苦的哀嚎。养母她倒在墙角，一身的血，而我的养父，因为被药物控制和他们的命令，在，在，在吃自己的手指…”
很想让自己坚强，可是想到自己养父母的惨状，曼姝的眼泪不经同意就往外涌出。
“你是说，他们吃了这种药物，便会受人的控制，哪怕是残害自己的身体，都再所不惜？毫无知觉？”郭旭很是惊异，如果鬼豳楼掌握了这样的药物，那么岂不是今后的事熟难预料？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曼姝失落地点了点头，“不错。”
“看来，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郭旭的话意味深长，转而对曼姝言道：“崔婷在天有灵，只盼着你平安喜乐，早点休息，待回了京，我带你去祭拜她。”
月色照人，这样一个英俊无双、一脸侠义之气又带着三分流连世间潇洒的绝世美男子，这样温柔地看着自己，何况自己知道，他不是做作，而且没有目的，他是真的因为崔婷怜惜自己，关心自己，说自己不期盼不动心，是骗人的。可是他有着这许多的优点，却还有个致命的问题，他绝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负心汉，也不是只求一时欢好不求天长地久的浪荡贼，他的心，只能装下这一个人。
曾经，他的心里有崔婷。如今，他的心里只有程采玉。
曼姝很想很想如姐姐一般，把郭旭把得死死的，可是她知道，在郭旭眼中，自己是自己，崔婷是崔婷，哪怕自己姐妹二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对他来说，这就是不同的两个人，他绝不会做以此代彼的荒唐事。
“那我回去了。”曼姝留恋不舍地回望着郭旭，见他温柔地看着自己，向自己摆手，便笑了出来，转身离去。
见曼姝走了，郭旭片刻不等地来到山上的一处草亭。
采玉，在这里。
“送回去了？”采玉温柔地给郭旭沏上一杯茶。
“让她回去了。”郭旭见采玉没有不愉的神色，坐下将茶一饮而尽，“害你久等，在想什么？”
采玉叹了口气，“在想这么久了，玉书过得如何，那户人家有没有悉心照料，梅先生有没有找到玉书，最重要的是，梅老爷子会将第十三尊翡翠娃娃放在哪里？”
郭旭和采玉等人频繁地探望连蓉，可是她一直拒不相见，成了大家心口的大石。铁衣和众人一直以来以为连蓉拒不救治是因为担心赤水和重阳大战，可是没想到中了桑伊的阳谋，而连蓉因为内心对长风镖局卷入玲珑棋局这件事怀有愧疚，因此救治方法不肯明言，还让众人相信了她的说辞，导致如今这伤再难愈的局面，这里头最难过的，就是铁衣。他一次次的去求见，一次次的站在她的门前，也没有见到人，越是如此他越是认为自己罪难宽恕，跑遍了全杭州城的医馆寻找挽救的方法，可是仍旧一无所获。“欲速则不达，这种事总是需要时日才能慢慢理顺。幽梅谷就那么大，我们逐寸逐地地寻找，总会找到，采玉，你别太忧心，这段时日你费心劳神，人都憔悴了。”
“我只是担心蓉蓉，我自然是知道这样的事总需要时间，可是我担心对蓉蓉来说，最缺少的，恰恰也是时间，她三番五次救众人于命悬，我们实在是欠她良多。”
“一家人，就不说欠或者不欠了。”郭旭将采玉的手握紧自己的手掌，“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远处明月当空，四处波光潋滟。
“古人说，水月光中，烟霞影里，涌出楼台。空外笙箫，云间笑语，人在蓬莱。天香暗逐风回，正十里荷花盛开。买个扁舟，山南游遍，山北归来。西湖明月，果然是人间至景。如果人生可以了然无事，乐得逍遥，或许就天下太平，再无纷争了。”
采玉笑着点头，眸光飘向远处的山水一色，“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泛归舟。白苹红蓼西风里，一湖光万顷秋。佛家说，我们生存的世界，叫五浊恶世，万千人们在五浊中挣扎，可诸佛也是出于五浊恶世，所谓劫浊乱时，众生垢重，悭贪嫉妒，诸佛以方便力，教化世人，扭转乾坤。君子当世，应有所为，有所不为。”
郭旭笑着点头，“因贪婪，才显清高，因执着，方知放下，或许正是因为举世皆浊，才晓得太平世界多么难能可贵！”
“过了中秋，便是重阳了，也不知道孙叔和长风镖局那些镖师们，走到了哪里，有没有回到京城。”采玉想到这一战中，又失去了很多亲友，难免有些黯然神伤，“他们的家人，有没有得知他们牺牲的消息。”
“算算日子，应该还没到。”郭旭神色也收拢了，“我们尽力照顾他们的家人，尽我们所能，让他们稍获安慰。”
“重阳大战，玲珑棋局一开，不知道其时如何。”
郭旭看着远处湖光山色，“这或许就是保镖这行饭的艰险之处，一念生，一念死。”
“郭旭，如果有一日，死的是我呢？”采玉转头望向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分开哪怕片刻的人。
郭旭将她顺势搂入怀中，知道这是对未来重阳大战的担忧，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言道：“我不会让你有那一日，我再不会把你放下，你我之间，不是生死一念间，只能是同生共死，除非你不愿意。”
采玉伸出素手拦着郭旭的唇，目光灼灼中闪耀着她无限的爱的光芒，“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可能不愿意。”
将心爱的人搂入怀中，郭旭心中汹涌澎湃，大千世界，兜兜转转，或许轮回转世让人觉得人生不过幻梦一场，可是有些情，有些人却能穿越生死，轮回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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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来了，站在门外头。”赤水见门外铁衣孤直的身影，对连蓉言道。
“不想见。”连蓉的声音低低的，“我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知道了，只怕他会伤心难过。”
这个时候了还担心他会不会伤心难过，赤水叹了口气，“可是你总是拒不相见，他会认为你责怪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我怎么见他呢？”日日饮用毒物，连蓉反驳地都没了力气，“桑伊真是好智谋，在把握人心上，他远胜于我们。”
如果没有连蓉，长风镖局不会死伤这么多人，不会卷入这生死不知的玲珑棋局，连蓉之前还一直隐瞒，因此对长风镖局来说她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加上种种原因不能救治天凤，导致她不堪重负，而桑伊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先挑破事情的真相，又因时日无多逼得长风镖局去求治，而此时此刻她会因为内心的愧疚势必出手，这样桑伊就不战而胜了。想到这里，赤水恨恨言道：“时日还早，最后谁胜谁败，谁说得准？待我找到机会，必杀之。”
“她怎么样了？”
已经距离治伤过去了几日，程铁衣日日来询问连蓉的伤势，如今她的房间，只有赤水可以进去，旁人，她一概不见。
赤水将药碗端了出来，见了铁衣的焦急，但是依旧摇了摇头，“恢复了一些，但还是谁都不见。”
铁衣眉头紧蹙，她还在怪自己，怪长风镖局，因此自从她醒来，谁也不见，别说是自己，哪怕是采玉，也是一样。
“她还在怪我。”铁衣沉痛地说出这么一句。
“你该去守着天凤姑娘，她刚刚苏醒，也需要人照顾。”赤水拍了拍铁衣的肩膀，却不能诉说实情，“放心吧，她会想通的。长风镖局如今损兵折将，你们该好好修养才是。而且大战在即，给她一些时间，我想她会接受的。或许，她不见你，只是因为眼见重阳在即，她心绪起伏难定而已。”
铁衣勉强点了点头，步履沉重地回了天凤的房间。
“铁衣，蓉蓉姑娘怎么样？”自从醒来，知道救治的过程，天凤就一刻不停地催着铁衣探视连蓉的情况。
见天凤一双凤眸希冀地看着自己，铁衣还是勉强道：“她暂时无事。”
天凤觉得这话不尽不实，追问道：“你见到她了吗？”
铁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还在怪我们吗？”天凤自责地反问着，“如果当时我醒着，绝对不会让你们去求她治病的，她心中一定有难处难以言说。”
铁衣抓着天凤的双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好啦，你别自责了，这一切都是桑伊有心算计，我们身在居中，难以摆脱，但是我相信蓉蓉她不会怪我们的。”
“我不信。”天凤撅着小嘴，双眸满含着忧伤，“铁衣，她最开始说不能治，如今又将我治好，听芳树说，治疗的过程她付出了很多代价，甚至口吐鲜血，我想想心里都害怕，我觉得这中间肯定还有别的事，蓉蓉姑娘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正月的时候我病着来到长风镖局，那个时候采玉姑娘就告诉了她你我之事，可是她并没有见死不救，反而对我百般照顾，如今她再一次救了我，还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我说什么也要见到她才放心。”
“天凤，你才苏醒了两日，哪能行走呢？你乖乖听话，好不好？”铁衣对犯了牛脾气的天凤，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蓉蓉姑娘一生坎坷，我从没有见过那样一双满布着伤痕的手，这么多年她父母相继故去，我们该把她当做亲人才是，她三番五次救了大伙儿，我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她了表心意才行啊。”天凤的话说的铁衣哑口无言，只得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探视。
搀着天凤去看连蓉的每一步路，都是艰难而沉重的。
……
那时，连蓉刚和众人相聚，治好了自己的蛊毒，酒席上，众人落座。
自己举起了第一杯酒，“还没谢谢连姑娘的救命之恩，程铁衣没齿难忘。”
连蓉落寞地将举起的酒杯放下，“当年我落难是长风镖局救了我，一住就是三年，大家也算年少相识，现在一口一个连姑娘，你不觉得太生分了么？”
“不是，我只是，咳咳咳。”自己一急，就咳了起来。
“你别急，是我说错了，你叫我什么都行。你此次受伤很重，气血不足需要好好调养，再有个十天八天，我担保你痊愈，可是现在你情绪上千万别有大的波动。”连蓉赶快近上身前，轻轻拍着自己的背，眼中都是担心和心疼。
……
丘桢率众人包围了胡同，燕飞雨挟持天凤退无可退。
自己不由得急道：“天凤！”
“别急，铁衣。”连蓉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自己，“只怕情势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不错，”自己稍一沉吟说道：“燕飞雨拿着你给的药物是给天凤送药去的，不会劫持天凤的。”
“真相只有一个。”连蓉赞许地看着自己。
“只能是别院有异状，燕飞雨带天凤逃离，被他们追上，只得挟持天凤，伺机逃走。”
“现在怎么办？”自己的心已经因为天凤不能平静。
“我们这样。”连蓉附耳传授。
“可是这样你怎么办？”
“你中了翠羽镖还没疗伤，更不能久战，救凤姑娘要紧，我不碍事。”
……
“解药拿来。”硬邦邦的拳头舒展开，伸在连蓉面前。
“不是我做的。”连蓉绝望地摇头，“我可以和你回去，给少局主解毒。”
“解药拿来！”自己的语气里都是不容置疑。
“你不相信我？”连蓉的声音都有些抖了。
“连蓉，我不管你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孙叔惨死，众人中毒，这件事还没完。而且是孙叔亲眼看到你下毒的，你才杀人灭口！”她宁死不肯交出解药，自己好恨，恨拳头为什么不听话，“这次我不杀你，不代表将来我不杀你，下一次你我相见，便是分生死的时候！”
……
她纵然因为星月教的玲珑棋局对长风镖局众人有所隐瞒，可是一路上的救人治伤，也远大于这隐瞒带来的不真诚了。她一直在尽力做着弥补，是自己一时冲动，没有思考前因后果，见到她消失在胡同口，便自顾自地认定接下来出现的人是她，伤了她不说，还不信任她，如今救治天凤的还是她，她不原谅自己，不肯见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弥补？
来到连蓉的门前，铁衣心情万分沉重，但是还是在天凤的鼓励下，郑重地敲了门。
里面久久无声。
铁衣和天凤对视，双方都展现出了不解，只得再次敲门，“蓉蓉，是，是我，”
“对不住，铁衣，我，我不太方便。”连蓉的声音过了一阵才响起，听音质，她中气不足，内息混乱。
听到了连蓉的声音，天凤反而越过铁衣坦诚说道：“蓉蓉姑娘，是我，还不开门吗？”
里面又没了声音。
“蓉蓉姑娘，我想见你。”天凤说的更直白了。
少倾，里面才出了一道声音，“你自己进来吧。”
房门打开，屋内晦暗不明，还泛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铁衣扶着天凤走近屋内，见床帐已经落下，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铁衣和天凤不由得满眼疑惑。
“蓉蓉姑娘，你在里面吗？”天凤天真地问道。
“公主，你可好些了？”连蓉吃力地问道，让二人终于知道她还在床上，而不是已经消失不见。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凤姑娘。”天凤笑眯眯地说着，但是一想到连蓉的代价，满是歉意地说道：“我好多了，多谢你，这次救治，真的难为你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连蓉的声音有些抖。
“蓉蓉姑娘，我听铁衣他们说，你为了救我，武功都尽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但是你放心，如果能为你做什么我一定尽力，绝不说谎！”天凤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和歉意才好，明知道蓉蓉看不到，但是依旧举手比划着，以示自己的真诚。
“蓉蓉，郭旭说，只要找到第十三尊翡翠娃娃，就可以治疗你的伤势，你切忌不可自暴自弃，要往前看。”铁衣的声音无端生出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鼓舞着众人，支持着众人艰难地走下去。
“翡翠娃娃…”连蓉呢喃道，“武林至宝，岂是那么容易寻获的？不过还是多谢你。”
“你别这么说。”铁衣尴尬解释着，“你为了天凤牺牲至此，我知道我当时鲁莽，冤枉了你，都是我莽撞冲动，对不住你！蓉蓉，只要你好了，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任你处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才好…”
见铁衣将感激和愧疚说得像杀人和威胁一样，蓉蓉一笑，就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或许只有面对天凤他才是一个爱说话爱较真的人，在凤姑娘那里，他总是不一样的。“我…”
连蓉的欲言又止，让天凤都有些急了，“蓉蓉姑娘，你不要放弃希望。我以前得了头疼病，也觉得自己可能命不长久，我将遗书都写好了，交给了郭大少，可是你看，后来不还是被沈夫人治好了吗？只要咱们不放弃希望，总会有变好的那一天，何况你心地这么善良，老天爷一定让你好人有好报。是不是啊，铁衣？”
见天凤问着自己，铁衣却一直在观察着床上的围帐，他总觉得，自从治好了天凤，连蓉的种种行为都很怪异。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鲁莽冲动错怪了连蓉，后来又下跪求治害她失去武功，因此她心中怪罪自己不肯相见，甚至连郭旭采玉如风等人也都不肯相见，如今一挂重重的围帐，让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极度不好的感觉，就好像连蓉根本不是因为错怪自己才不想相见，而是因为别的…
铁衣在天凤惊异的目光中悄声接近围帐，天凤刚要叫，铁衣一个嘘声的动作让天凤止住了声音，天凤的眼眸中都是不忍，她是不赞同铁衣如此的行为的，这样没有礼数，可是铁衣心中却有一个声音狂跳，他急需知道真相，他不能再让连蓉有任何闪失，这样他今生今世休想再摆脱愧疚二字。
他示意天凤和连蓉继续说两句，天凤不得不又找了个尴尬地话题继续问着，突然，铁衣出手迅如闪电，将帐幔掀起，只见连蓉一脸惊愕地望向自己，她惨白的脸上都是诧异和尴尬，此刻她只着中衣，躺在被子里，见铁衣如此，赶忙将被子向上一拉，“铁衣，你做什么？”
没有异常？怎么会没有异常？铁衣总觉得哪儿怪，却说不出什么…
“我…”铁衣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解释。
天凤强撑着走到床边，笑着说道：“是我让他给你拉开帐幔，通通气，总这么闷着对你的伤势也没有好处啊？”
说完，她坐在床边，再次想拉起连蓉的手，连蓉却将手藏在被子里紧紧地不出来，而天凤却笑笑，接着说道：“蓉蓉姑娘，你看郭大少都说了，他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肯定能做到。到时候你的伤势一定会好的，你就放宽了心吧，好吗？”
连蓉的眼神有些滞空，“翡翠娃娃？翡翠娃娃？但愿如此吧。铁衣，凤姑娘，你们不必内疚，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你还是让凤姑娘多多休息，才恢复的快，我这边有赤水和妡儿，你们不必忧心，也告诉少局主和采玉姐姐，我想多休息不想被打扰，好吗？”
铁衣只得点了点头。
见铁衣带着天凤往外走，连蓉突然喊了一声，“铁衣！”
铁衣转身，“怎么了？你要什么？”
“我和长风镖局，算是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铁衣郑重地笑着点头，“一生一世，肝胆相照。”
连蓉终于笑了，笑的那么好看，“多谢。”
铁衣带着天凤只得来到园中散步。
“铁衣，我觉得蓉蓉姑娘很可怜。”天凤感慨道。
“自幼失怙，命运多骞，自是可怜的。”铁衣这话说出来，更是唉声叹气。
“人家不是说这个。我是觉得她总是被命运裹挟，身不由主。”天凤来到一处石桌旁，轻轻坐下，“不论是年少逃亡，还是被长风镖局收留，抑或是回到了云南边陲，每一次，都不是她自己的决定。”
“这或许就是人生的无奈之处吧。”天凤剖析地如此深刻，铁衣不禁有些黯然。
“我总觉得她每一次都在用力挣扎这命运的束缚，但是越挣扎，命运的束缚就越是紧，紧得她喘不过气来，我很想帮助她，安慰她，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做。江湖上的事，我全然不懂，你们每个人都比我阅历深，我贸然行动，只怕会和以前一样，好心办坏事，但是眼看着蓉蓉姑娘伤心伤神，我却什么事都做不了，我的心…”
“天凤，正如你所说，每个人都要面临不一样的挫折，有的如浅溪小丘，一跃而至，有的如高山大泽，人只能在波折中浮沉，难以自主，我们每个人能做的就是心怀着一股正气，坚强不放弃，才能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日。我知道这一次蓉蓉救了你，让你心生愧疚，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你现在还没有复原，需要长久调养，这些事还是让我们去解决吧。”铁衣握着天凤的手在二人胸前，不断摩挲着。
“可是，我明知道她心中有你，我还不能把你让给她，她抛却万难，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的心，怎么能不内疚呢？”天凤泫然欲泣。
“那你要怎么做？”铁衣紧张道，“你要把我推给别人吗？”
天凤没有说话，双眸中浮现着无论如何抉择都不能挽回局面的艰难，浮现着对一个善良女孩子的无限愧疚，浮现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的迷茫，浮现着对自己心爱的男子万般的不舍和哀怨，她伏在了他坚实的胸膛，“小的时候，我学会的第一个道理，就是尊重。尊重每一个生命，每一个子民，每一份情感。如果我做出这样的事，就太不尊重你，也太不尊重蓉蓉姑娘，更加不尊重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有和蓉蓉姑娘的友谊了。”
铁衣紧紧拥着这个改变了自己的人生的女孩子，“天凤，你长大了。”
“铁衣，你说蓉蓉姑娘会不会有事啊？”天凤担忧地在怀中问道。
“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等我们此间事了，去一次幽梅谷，找到第十三尊翡翠娃娃，那么她的伤势一定会痊愈的。”口中说得轻松，其实内心无比沉重。这些日子，铁衣将如何去幽梅谷、怎么寻找翡翠娃娃的事已经私下琢磨了不知道多少遍，只要能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要去试试，如果他都放弃了，连蓉就更加不会抱有希望了。
“但愿如此。否则我这辈子如何心安呢？”天凤突然还想到什么似的，“我们这次回去，把珊珊带回去吧？”
铁衣很是惊异，以前觉得天凤说说而已，因此都顺着她，如今却要做出承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