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黄沙滚滚的战场上，腥风裹挟着尘砾刮得人脸颊生疼，面容昳丽的少女孤身而立，呼啸的风吹得斗篷飒飒作响，亮红的身影在黄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然而在周围所有人的眼中，这张漂亮清冷的脸却如索命的恶鬼般恐怖狰狞。
“哟——看什么呢？”
恶鬼说话了，手里还掐着一人的脖子，她咬着尾音，刻意拉长的语调有种奇妙的韵味，清秀男此刻却生不起半点旖旎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宛如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毛茸茸的恐惧感爬满后背，四肢完全动弹不能。
“我、嗬……！”
他支支吾吾刚挤出一声气音，就蓦地浑身一抖。
啪嗒。
有什么粘稠的、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滴落——是少女肩头的血滴在了他的脸上。
在叶怀瑾看不到的页面，弹幕在疯狂刷屏。
【吓死了救命，这姐姐眼神好像在看死人啊！】
【完了完了，主播不会真要寄吧。】
【怎么可能，老白一直是扮猪吃老虎的风格啦，话说只有我觉得NPC小姐姐很疯很美吗？有没有大佬说说她是哪个角色来着，能攻略吗？】
【按照情报来看，应该是瑶乐郡主吧，设定里好像是说武力值有点高的。】
【一人杀穿一个营，你跟我说这叫“有点高”？】
【前面的，撇去这点不谈，瑶乐郡主是这人设来着？不是说是个胸大无脑的炮灰吗，这怎么感觉还有点飒呢，要是能攻略就好了。】
【这有啥好攻略的，NPC数据出错了而已，修复完就正常了，不过主播怎么一动不动了？喂，别偷懒啊！完成任务要紧，修正BUG有100万个积分呢。】
【……】
清秀男的眼珠子在弹幕上一行行扫过，心中欲哭无泪，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着什么攻略呢，要知道他现在即使是疼痛值拉到最低，那股子渗人的血腥气也一个劲往鼻子里钻，身子完全不听使唤，弹幕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扮猪吃老虎，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真离死亡不远了，如果不是非常确信在这里不会真的死，他恐怕都——
“你以为是穿越者，本郡主就杀不死你吗？”
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冷淡女声骤然响起，宛如晴天霹雳，他的汗毛一瞬间就立起来了，怎么回事，这不是个NPC土著人吗，她怎么知道我是穿越者，难道论坛里说的是真的，游戏角色意识觉醒了、他们，都被公司骗了——脑中乱麻般的思绪还没理清楚，清秀男就见一根修长白皙、落在他眼中却如罗刹般恐怖的手指轻轻一抬，直直指向虚拟面板：
“这里，有什么？”
叶怀瑾居高临下地盯着男人，两句话就将他说得彻底崩溃，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满脸恍惚，毫无反抗地就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
“我、我的ID是爱吃香菜的小白，工作是、是游戏主播，公司召集我们来，说是有个难以外部解决的BUG需要我们在游戏中消除，任务奖励是……”
叶怀瑾脑袋嗡的一声，掐着他脖颈的手不自觉攥紧，失手将其掐晕了过去。
主播……
游戏主播？？！
叶怀瑾简直要被气笑了，先是以为自己是话本里的人物，后来又分析出自己所在的世界是游戏，这些她都以为已经够荒诞了，没想到现在连游戏主播都冒出来了，根据穿越者的记忆，这些人就是专门将“游戏”内容展示给观众以供其娱乐的，但他们以为这里是哪里，这可是战场，死掉的可是真真切切的人命！
“哐当——”
反手打掉身后又一次袭来的攻击，叶怀瑾倏然转身，在偷袭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挑眉毛：
“小打小闹这么久，也该懂点真格了吧？都到这步了，你们的‘神器’还不拿出来，是等着全灭吗？”
“这、……”
那人紧攥武器的手一僵，眼神求救般望向自己为数不多的同伴，但叶怀瑾没有给他踌躇的机会，只是冷哼一声，挑衅地笑了：
“怎么，做不到？”
“才不是！这还不是看着你一个女人，我们心里怜惜所以才……”
“不，其实是用不了吧。”
叶怀瑾目光冷厉，掷地有声。
“让我猜猜，你们之所以不对我使用‘神器’，是你们的雇主有要求禁止对‘瑶乐郡主’使用吧。”
对面的人显然没有受过训练，不少人顿时面露惊骇，又听她继续道：
“按照规则，一个时代不可以出现违背历史发展规律的事物，无论是产物还是思想……你们的那个武器，一旦被人指出来真正的来历，恐怕不光是东西失效，带来这种东西的你们也会受到惩罚。”
在穿越者越发惊恐的眼神中，叶怀瑾神色淡淡：“否则为什么要用布裹着，遮遮掩掩不肯暴露真形？这样不仅对开枪不利，只会妨碍使用吧。”
从叶桐罡描述的时候她就在思考了，穿越者们行事向来肆无忌惮，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在这个武器上如此谨慎？若是说害怕被瑞朝人看到真形后模仿，那完全说不通，但结合他们的行为，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自己人都口呼“神器”的东西，在敌军眼中自然诡秘，可穿越者们是真心如此认为还是刻意造势？
仔细分析的话，不难猜出穿越者这么做的目的——尽管他们违规带来了星际时代才有的枪炮，但如果在不明真相的瑞朝人眼里，这只是“神乎其神的神器”，是“神明赐予的东西”，那么这种就很可能被世界意识判定为安全，毕竟历史上也不乏有利用陨石和天象来恐吓对手的战法，但，倘若她揭穿了这“神器”没有半点神话色彩，而是彻头彻尾的科技产物呢？
“压缩空气来进行攻击，瑞朝可绝对没有这样的技术。”
叶怀瑾一看对面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气定神闲地一一指出那“神器”的不合理之处，尤其强调了制作工艺的超前部分，穿越者听着听着，握着武器的手也不自觉哆嗦起来，就在他们心乱如麻的时候，叶怀瑾又轻飘飘丢下一个炸弹：
“真奇怪，公司没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的事情了如指掌吗？以前的话也许你们可以随时登出，但现在……既然出现了BUG，那可不见得被我杀了的人还能回去。”
叶怀瑾刻意沿用了他们的说法，心里忍不住嗤笑，那所谓的游戏公司也是够处心积虑的，对普通玩家说她是杀了有奖励的NPC，在发现杀不了她后，又开始招募“资深玩家”，换了个说辞改为“修正BUG”，就这么看她不顺眼？
可惜，这点伎俩都被她看穿了。
“喂，她说的是真的假的啊，要是我们真回不去……”
“怎、怎么可能，NPC的话你也信！”
“可是，老白的尸、身体还在……”
不知道清秀男只是昏厥，穿越者，或者说玩家们望着叶怀瑾脚边一动不动的人影，脸色都十分难看，一顿争执后，几人的身形闪了闪，消失在了原地，估计是登出了游戏，而剩下的几人脸色明显动摇了，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赶紧逃离——
赔违约金事小，命没了可就完蛋了，况且全息游戏出问题、玩家困在里面出不来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更何况角色自己出现BUG还是第一次，看眼前的“瑶乐郡主”没有再动手，摆明了是想让他们自己滚蛋，如果当真如她所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人影又消失了几个，剩下的最后一个拿着手里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之色，他和那些只是为了名气的主播们不一样，他出身贫民窟，好不容易才靠直播养活了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要是就这么离开，那以后恐怕这种机会再也轮不到他了。
“况且如果没有完成任务，那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可要怎么办呢……”
叶怀瑾提着剑上前，正巧听见了这个穿越者的自言自语，她望着那人脸上的茫然，心中叹了口气，手下却没有任何迟钝，直直插进了对方的胸口。
——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能自主控制是将穿越者遣返还是斩杀了。
“别再把什么都当游戏了，自诩玩家的你们、又何尝不是别人的玩具呢？”
在意识逐渐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平静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响起，疯狂刷屏的弹幕空白了一刹，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那张染血而坚定的脸，一时间竟忘记了这只是个游戏角色，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叶怀瑾看着玩家的身形慢慢消散，垂下眼眸，“人活着，总归需要点自由罢了。”
最后一个穿越者，归零。
“……呼。”
终于结束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叶怀瑾扶着马勉强站住，她并不知道，在玩家论坛那边，此刻关于她这句话的讨论已经建起高楼，对她究竟是如何觉醒自主意识的辩论更是争持不下，当然，即便她知道了，对此也毫不在意就是了，现在的叶怀瑾只感觉浑身疲惫。
“喂，自己把自己绑好，动作麻利点。”
她抬眼瞥过对面还剩着的几个家伙，那都是被穿越者“拉拢”来的土生土长的瑞朝人，方才眼睁睁看着几个起义军的领头活活消失的画面，已经魂飞魄散到磕头不止，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心思，此刻被那冷冰冰的眼神一扫，简直吓得恨不得原地昏过去，听到这话忙不迭扯下腰带，争先恐后将彼此绑了起来，直到都一点动弹不了了，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
叶怀瑾确定他们都没了逃跑能力，这才挨着踏雪缓缓坐下，马儿担忧地打了个响鼻，叶怀瑾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在长途跋涉过后又一口气解决这么多对手，即便是她也感觉有点吃不消。
或许是体力不支的缘故，在她坐下来后，一阵潮水般的昏沉感涌上来，她扶了扶额，只感觉大脑如针扎般疼痛不已，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怀瑾！”
是邱寒松。
他隔着老远就看见这边的混乱，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让他心头一紧，目光在触及垂首倚靠在白马边毫无动静的少女时，心中的焦急达到巅峰，攥着缰绳的手不由用力，加快速度冲过去，然而一到跟前，可怖的场景瞬间印入眼帘，身后的士兵全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荒芜苍凉的黄土坡上，放眼望去尽是断肢残骸，无数人死相凄惨地倒在那里，有的是胸膛横穿一剑，有的是脑袋被马蹄踩得稀烂，还有一个是腹部豁了一个大洞，黏腻的肠子从肚子里淌出来，此时正被盘旋的秃鹫虎视眈眈，最可怕的是，士兵们凭借经验能轻而易举分辨出，这些尸体中有不少都是死于颈骨断裂，脑袋软软的耷拉在胸前，脊柱和身躯只剩下一截皮肉堪堪连着，简直像是被谁生生徒手掰断似的。
此刻已近黄昏，偌大的圆日黏在天幕缓缓滑落，像是血染的一样，鲜红刺目，落日的余晖洒到叶怀瑾身上，越发衬得那侧脸漂亮苍白到不似活人，士兵们在瞧见她身上的红裙后，一股悚意油然而生，鼓起勇气再定睛瞧去，那布料上黏着的分明是深深浅浅、已经干涸的血液，一层一层攀附在她的衣服上，厚重粘稠到盖去了原本衣物的颜色，将之彻底染成了一条红裙。
“…这、这都是瑶乐郡主一个人杀的吗？”
“好、好吓人……”
“这还是女人吗……？她到底、到底杀了多少人啊！”
叶怀瑾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一群瑞兵正脸色难看地望着这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想必很不好看，由于知道穿越者经过她有意的控制，“肉.体死亡”后并不会真正去世，所以她下手就没了顾忌，但这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恐怕是连活口都不留的嗜血残忍，暴虐不仁吧。
“喂，你们……”
知道是友军，她也就没有做什么反应，任由自己保持原本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是现在喉咙干渴得如荒漠一般，她试着张口想讨点水，却看见所有人在她说话的瞬间都齐刷刷退了一步，不由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沉默地低下头，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累了吧？喝点水。”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叶怀瑾下意识躲闪，生怕从邱寒松眼中也看到和别人一样的畏惧，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抬头，那温润笑容中，是一如往常的支持与肯定。
……对，他是不一样的。
心里那点茫然很快被满足感代替，她就着邱寒松的手，将水囊里的一股脑灌了个干净。
“还要吗？”
邱寒松目不转睛看着她，轻声道。
“不用啦，你怎么知道我正渴着，来的够及时的。”
叶怀瑾捏着瘪瘪的水囊拍了拍他的胸口，唇角上扬，灿烂一笑，衬着脸颊上半干的血迹，这副模样无疑有点惊悚，看得后面的士兵们头皮发麻，但显然邱寒松毫不介意，他像是没看见周围的死尸一样，在确认叶怀瑾身上的血不是她自己的后，也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他温柔地说着，伸出胳膊想扶她起来，叶怀瑾不以为意推开他准备自己站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陡然放松的缘故，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起身的动作一个踉跄。
“怀瑾？！”
邱寒松眼疾手快搀住她，叶怀瑾摇摇头：“没事，正常的脱力而已。”
“这样……”
邱寒松刚揪起的心还没来得及松缓，唇边的笑意蓦地凝固在脸上。
“——怀瑾！”
毫无征兆地，叶怀瑾忽然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哟——看什么呢？”
恶鬼说话了，手里还掐着一人的脖子，她咬着尾音，刻意拉长的语调有种奇妙的韵味，清秀男此刻却生不起半点旖旎的心思，只觉得自己宛如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毛茸茸的恐惧感爬满后背，四肢完全动弹不能。
“我、嗬……！”
他支支吾吾刚挤出一声气音，就蓦地浑身一抖。
啪嗒。
有什么粘稠的、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滴落——是少女肩头的血滴在了他的脸上。
在叶怀瑾看不到的页面，弹幕在疯狂刷屏。
【吓死了救命，这姐姐眼神好像在看死人啊！】
【完了完了，主播不会真要寄吧。】
【怎么可能，老白一直是扮猪吃老虎的风格啦，话说只有我觉得NPC小姐姐很疯很美吗？有没有大佬说说她是哪个角色来着，能攻略吗？】
【按照情报来看，应该是瑶乐郡主吧，设定里好像是说武力值有点高的。】
【一人杀穿一个营，你跟我说这叫“有点高”？】
【前面的，撇去这点不谈，瑶乐郡主是这人设来着？不是说是个胸大无脑的炮灰吗，这怎么感觉还有点飒呢，要是能攻略就好了。】
【这有啥好攻略的，NPC数据出错了而已，修复完就正常了，不过主播怎么一动不动了？喂，别偷懒啊！完成任务要紧，修正BUG有100万个积分呢。】
【……】
清秀男的眼珠子在弹幕上一行行扫过，心中欲哭无泪，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着什么攻略呢，要知道他现在即使是疼痛值拉到最低，那股子渗人的血腥气也一个劲往鼻子里钻，身子完全不听使唤，弹幕还以为他是在故意扮猪吃老虎，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真离死亡不远了，如果不是非常确信在这里不会真的死，他恐怕都——
“你以为是穿越者，本郡主就杀不死你吗？”
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冷淡女声骤然响起，宛如晴天霹雳，他的汗毛一瞬间就立起来了，怎么回事，这不是个NPC土著人吗，她怎么知道我是穿越者，难道论坛里说的是真的，游戏角色意识觉醒了、他们，都被公司骗了——脑中乱麻般的思绪还没理清楚，清秀男就见一根修长白皙、落在他眼中却如罗刹般恐怖的手指轻轻一抬，直直指向虚拟面板：
“这里，有什么？”
叶怀瑾居高临下地盯着男人，两句话就将他说得彻底崩溃，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满脸恍惚，毫无反抗地就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
“我、我的ID是爱吃香菜的小白，工作是、是游戏主播，公司召集我们来，说是有个难以外部解决的BUG需要我们在游戏中消除，任务奖励是……”
叶怀瑾脑袋嗡的一声，掐着他脖颈的手不自觉攥紧，失手将其掐晕了过去。
主播……
游戏主播？？！
叶怀瑾简直要被气笑了，先是以为自己是话本里的人物，后来又分析出自己所在的世界是游戏，这些她都以为已经够荒诞了，没想到现在连游戏主播都冒出来了，根据穿越者的记忆，这些人就是专门将“游戏”内容展示给观众以供其娱乐的，但他们以为这里是哪里，这可是战场，死掉的可是真真切切的人命！
“哐当——”
反手打掉身后又一次袭来的攻击，叶怀瑾倏然转身，在偷袭者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挑眉毛：
“小打小闹这么久，也该懂点真格了吧？都到这步了，你们的‘神器’还不拿出来，是等着全灭吗？”
“这、……”
那人紧攥武器的手一僵，眼神求救般望向自己为数不多的同伴，但叶怀瑾没有给他踌躇的机会，只是冷哼一声，挑衅地笑了：
“怎么，做不到？”
“才不是！这还不是看着你一个女人，我们心里怜惜所以才……”
“不，其实是用不了吧。”
叶怀瑾目光冷厉，掷地有声。
“让我猜猜，你们之所以不对我使用‘神器’，是你们的雇主有要求禁止对‘瑶乐郡主’使用吧。”
对面的人显然没有受过训练，不少人顿时面露惊骇，又听她继续道：
“按照规则，一个时代不可以出现违背历史发展规律的事物，无论是产物还是思想……你们的那个武器，一旦被人指出来真正的来历，恐怕不光是东西失效，带来这种东西的你们也会受到惩罚。”
在穿越者越发惊恐的眼神中，叶怀瑾神色淡淡：“否则为什么要用布裹着，遮遮掩掩不肯暴露真形？这样不仅对开枪不利，只会妨碍使用吧。”
从叶桐罡描述的时候她就在思考了，穿越者们行事向来肆无忌惮，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在这个武器上如此谨慎？若是说害怕被瑞朝人看到真形后模仿，那完全说不通，但结合他们的行为，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自己人都口呼“神器”的东西，在敌军眼中自然诡秘，可穿越者们是真心如此认为还是刻意造势？
仔细分析的话，不难猜出穿越者这么做的目的——尽管他们违规带来了星际时代才有的枪炮，但如果在不明真相的瑞朝人眼里，这只是“神乎其神的神器”，是“神明赐予的东西”，那么这种就很可能被世界意识判定为安全，毕竟历史上也不乏有利用陨石和天象来恐吓对手的战法，但，倘若她揭穿了这“神器”没有半点神话色彩，而是彻头彻尾的科技产物呢？
“压缩空气来进行攻击，瑞朝可绝对没有这样的技术。”
叶怀瑾一看对面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气定神闲地一一指出那“神器”的不合理之处，尤其强调了制作工艺的超前部分，穿越者听着听着，握着武器的手也不自觉哆嗦起来，就在他们心乱如麻的时候，叶怀瑾又轻飘飘丢下一个炸弹：
“真奇怪，公司没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的事情了如指掌吗？以前的话也许你们可以随时登出，但现在……既然出现了BUG，那可不见得被我杀了的人还能回去。”
叶怀瑾刻意沿用了他们的说法，心里忍不住嗤笑，那所谓的游戏公司也是够处心积虑的，对普通玩家说她是杀了有奖励的NPC，在发现杀不了她后，又开始招募“资深玩家”，换了个说辞改为“修正BUG”，就这么看她不顺眼？
可惜，这点伎俩都被她看穿了。
“喂，她说的是真的假的啊，要是我们真回不去……”
“怎、怎么可能，NPC的话你也信！”
“可是，老白的尸、身体还在……”
不知道清秀男只是昏厥，穿越者，或者说玩家们望着叶怀瑾脚边一动不动的人影，脸色都十分难看，一顿争执后，几人的身形闪了闪，消失在了原地，估计是登出了游戏，而剩下的几人脸色明显动摇了，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赶紧逃离——
赔违约金事小，命没了可就完蛋了，况且全息游戏出问题、玩家困在里面出不来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更何况角色自己出现BUG还是第一次，看眼前的“瑶乐郡主”没有再动手，摆明了是想让他们自己滚蛋，如果当真如她所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人影又消失了几个，剩下的最后一个拿着手里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之色，他和那些只是为了名气的主播们不一样，他出身贫民窟，好不容易才靠直播养活了自己，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要是就这么离开，那以后恐怕这种机会再也轮不到他了。
“况且如果没有完成任务，那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可要怎么办呢……”
叶怀瑾提着剑上前，正巧听见了这个穿越者的自言自语，她望着那人脸上的茫然，心中叹了口气，手下却没有任何迟钝，直直插进了对方的胸口。
——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能自主控制是将穿越者遣返还是斩杀了。
“别再把什么都当游戏了，自诩玩家的你们、又何尝不是别人的玩具呢？”
在意识逐渐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平静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响起，疯狂刷屏的弹幕空白了一刹，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那张染血而坚定的脸，一时间竟忘记了这只是个游戏角色，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叶怀瑾看着玩家的身形慢慢消散，垂下眼眸，“人活着，总归需要点自由罢了。”
最后一个穿越者，归零。
“……呼。”
终于结束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叶怀瑾扶着马勉强站住，她并不知道，在玩家论坛那边，此刻关于她这句话的讨论已经建起高楼，对她究竟是如何觉醒自主意识的辩论更是争持不下，当然，即便她知道了，对此也毫不在意就是了，现在的叶怀瑾只感觉浑身疲惫。
“喂，自己把自己绑好，动作麻利点。”
她抬眼瞥过对面还剩着的几个家伙，那都是被穿越者“拉拢”来的土生土长的瑞朝人，方才眼睁睁看着几个起义军的领头活活消失的画面，已经魂飞魄散到磕头不止，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心思，此刻被那冷冰冰的眼神一扫，简直吓得恨不得原地昏过去，听到这话忙不迭扯下腰带，争先恐后将彼此绑了起来，直到都一点动弹不了了，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
叶怀瑾确定他们都没了逃跑能力，这才挨着踏雪缓缓坐下，马儿担忧地打了个响鼻，叶怀瑾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在长途跋涉过后又一口气解决这么多对手，即便是她也感觉有点吃不消。
或许是体力不支的缘故，在她坐下来后，一阵潮水般的昏沉感涌上来，她扶了扶额，只感觉大脑如针扎般疼痛不已，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怀瑾！”
是邱寒松。
他隔着老远就看见这边的混乱，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让他心头一紧，目光在触及垂首倚靠在白马边毫无动静的少女时，心中的焦急达到巅峰，攥着缰绳的手不由用力，加快速度冲过去，然而一到跟前，可怖的场景瞬间印入眼帘，身后的士兵全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荒芜苍凉的黄土坡上，放眼望去尽是断肢残骸，无数人死相凄惨地倒在那里，有的是胸膛横穿一剑，有的是脑袋被马蹄踩得稀烂，还有一个是腹部豁了一个大洞，黏腻的肠子从肚子里淌出来，此时正被盘旋的秃鹫虎视眈眈，最可怕的是，士兵们凭借经验能轻而易举分辨出，这些尸体中有不少都是死于颈骨断裂，脑袋软软的耷拉在胸前，脊柱和身躯只剩下一截皮肉堪堪连着，简直像是被谁生生徒手掰断似的。
此刻已近黄昏，偌大的圆日黏在天幕缓缓滑落，像是血染的一样，鲜红刺目，落日的余晖洒到叶怀瑾身上，越发衬得那侧脸漂亮苍白到不似活人，士兵们在瞧见她身上的红裙后，一股悚意油然而生，鼓起勇气再定睛瞧去，那布料上黏着的分明是深深浅浅、已经干涸的血液，一层一层攀附在她的衣服上，厚重粘稠到盖去了原本衣物的颜色，将之彻底染成了一条红裙。
“…这、这都是瑶乐郡主一个人杀的吗？”
“好、好吓人……”
“这还是女人吗……？她到底、到底杀了多少人啊！”
叶怀瑾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一群瑞兵正脸色难看地望着这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想必很不好看，由于知道穿越者经过她有意的控制，“肉.体死亡”后并不会真正去世，所以她下手就没了顾忌，但这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恐怕是连活口都不留的嗜血残忍，暴虐不仁吧。
“喂，你们……”
知道是友军，她也就没有做什么反应，任由自己保持原本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是现在喉咙干渴得如荒漠一般，她试着张口想讨点水，却看见所有人在她说话的瞬间都齐刷刷退了一步，不由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沉默地低下头，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累了吧？喝点水。”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叶怀瑾下意识躲闪，生怕从邱寒松眼中也看到和别人一样的畏惧，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抬头，那温润笑容中，是一如往常的支持与肯定。
……对，他是不一样的。
心里那点茫然很快被满足感代替，她就着邱寒松的手，将水囊里的一股脑灌了个干净。
“还要吗？”
邱寒松目不转睛看着她，轻声道。
“不用啦，你怎么知道我正渴着，来的够及时的。”
叶怀瑾捏着瘪瘪的水囊拍了拍他的胸口，唇角上扬，灿烂一笑，衬着脸颊上半干的血迹，这副模样无疑有点惊悚，看得后面的士兵们头皮发麻，但显然邱寒松毫不介意，他像是没看见周围的死尸一样，在确认叶怀瑾身上的血不是她自己的后，也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他温柔地说着，伸出胳膊想扶她起来，叶怀瑾不以为意推开他准备自己站起，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陡然放松的缘故，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她起身的动作一个踉跄。
“怀瑾？！”
邱寒松眼疾手快搀住她，叶怀瑾摇摇头：“没事，正常的脱力而已。”
“这样……”
邱寒松刚揪起的心还没来得及松缓，唇边的笑意蓦地凝固在脸上。
“——怀瑾！”
毫无征兆地，叶怀瑾忽然失去意识、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