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人一脸关切的把郑焞接进了家,进了家,就变了脸色。

    他们知道郑焞是伪装的哦。

    谭晗谭诩没有开口问过,也没有关心过妹妹的身体,他们的沉默,就表明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只有谭令驰是无知的,看到郑焞这副样子,小豆豆都掉下来了,被田桐牵走了。

    谭定重重哼一声,也走了。

    他之前是真的要如他放的狠话一样,成婚之前,不准这对小儿女见面的,现在情况有变,才妥协了不得不放他们在一处,真确诊了,将来瞒不住,也有个说法,他们一直在一起的,谭慕妍一直照顾着郑焞,照顾照顾着,就擦枪走火了嘛。

    或者可以把郑焞的情况说得严重一点。

    性命垂危!

    朝廷判了秋决的死刑犯,若父母尚在而没有子嗣,死罪的人家可以请示上官,送女人进监牢,与犯人那个哦,争取在死前留下香火。

    对,就是这么得生殖崇拜!

    离谱的,传宗接代会成为无媒苟合的底气。

    郑焞与谭慕妍,已经定过亲了,说起来还不算无媒苟合。

    就当以防万一,给郑焞留点香火。

    以上一套说辞,不是郑焞说的,是郑可贤写信来说的。

    为了给儿子描补,也是什么话都突突出来了,自承他儿子的不是,死罪死罪,同时也表达了,若是有了,这个孙儿要留下来的意思。

    自郑焞与谭慕妍干了那事,京城到映珠到福建,来来往往的传递最新的消息,马都跑废了好几匹,谭慕妍都要不好意思了,她还没有确诊呢,气氛烘托到这里,若不怀一个,都辜负了所有人这样担惊受怕的期待。

    谭家人都走了,郑焞揽着谭慕妍轻声问现在的情形,没有大夫铁嘴钢牙的直断,谭慕妍怀上了。

    谭慕妍也揽着郑焞,摸着他的身体,她是真担心郑焞身体受了伤,福建那边的事,就是匪徒事件延续的恶果,比想象中的更加恶毒复杂。

    当天,在雅溪发生的,不是劫囚,而是杀囚……也是先劫囚了,到杀驿卒夺马匹那里,流放之徒还没有死,就是告诉他们,他们是可以被救出去的,以此来获得他们的信任,问清楚他们打劫富户存下的财宝留在哪里,问清楚,就把人杀了,不然流放之人都被折磨得半死了,带上他们,他们也没有体力,几个时辰之内可以狂奔入海。

    流放之人都得黥面,婺州府到台州府一路逃亡留下的尸体,也不是说没有一个黥面的,亡命之徒,落草为寇的,很多都是罪犯要被黥面的,就是黥面的数量和黥面痕迹的年份,对不上。

    是当地官员养寇自肥,后来利益分配不均,又黑吃黑,几方人马彼此闹崩了又另外勾结连出一连串的祸事,郑焞扎到那里头,凶险万分,听说福建泉州的那片海域还发生了投入几十条船的海战,杀了多少逃了多少,就只有至尊的元熙帝与皇太孙殿下,真正知道了。

    二月底春天过半,衣裳已经穿得少了,谭慕妍没有摸到郑焞身体裹伤的痕迹,也放心了,笑起来道:“大夫断不准,让我们过四五天再去看看,也就明后天再去看了,若是个乌龙,你会失望吗?”

    “但愿如此!”郑焞双手合十做祈祷之状,急道:“朗朗乾坤为我证明,子嗣,真不必如此着急。”

    谭慕妍凝神看他。

    闺阁里教导女子守贞,有一个煞有其事的,吓唬女孩子的说法,说女孩儿做了女人,走路的姿势,眉角眼梢,都会被人看出来,失了处子之身,谭慕妍照着镜子,看自己是没有什么变化了,但是郑焞……郑焞的眼神之前都是清澈纯净的,脸也是精致偏稚气的,一个多月不见像一年多不见,变得成熟而锋利了,谭慕妍都感受到这份目光的侵略性,先躲避了,上楼了。

    郑焞自然而然的跟上去。

    菖蒲提了热水来,谭慕妍绞了热帕子来擦郑焞的脸,他脸上的病容虽然是假的,看在眼里还是不舒服。

    “我自己来。”郑焞擦脸避过了左边脸颊的两道血口。

    谭慕妍才发现,这两个伤口做得太好了,以假乱真哦,凑近了看,才发觉,这哪里是假的,就是真的啊。

    “啊~”谭慕妍惊叫,道:“这是怎么伤得啊,再偏一点,都要伤着眼睛了。”

    郑焞连忙搂住谭慕妍,笑道:“没谁伤得了我的脸,是我自己拿刀划的,这不是要装受伤,总要装得像一点。”

    谭慕妍气得锤他,恼道:“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郑焞还嬉笑着,道:“我脸都伤成这个样子了,可想而知我的身体多不好了,我就可以赖进这里了,这点小小的代价,值得的。”

    谭慕妍垫起脚来仔细看着两个伤口,皱眉问道:“多久能养好啊。”

    郑焞捂着自己的脸,道:“别好那么快,我都不擦药。”

    谭慕妍抿嘴,嘴唇蠕动再三,轻声道:“看着怪怪的,好像你不是个人,像个妖怪,妖纹浮现出来一样。”

    郑焞心里咯噔了一下,竟然有不敢驳斥的心虚,装做没有听见这句话,转而问他们找哪个大夫号的脉,号了几次了,也没有一个准话。

    谭慕妍仔细说了,每次谭定和田桐悄悄的带她出去了,找隔壁镇的大夫看的,田桐还假扮她婆婆。

    “怡和堂医术不好吗?”郑焞没想到谭慕妍号个脉费这样大的周张。

    谭慕妍恼道:“怡和堂爷爷看着我长大的,我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让亲近的,认识的人,知道她还没有成婚,就和人那个了,还有了孩子。

    郑焞感悟到谭慕妍的难堪,愧疚万分的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住,我应该控制我自己,我能控制住的,前两次……”

    谭慕妍捂住了郑焞的嘴,抱住他道:“算了,我舍不得!”

    谭慕妍至今不敢回忆那天前半截的景象,她真怕郑焞在她眼前疼死了。

    虽然做了这件事情,后果严重的很,但是时间倒流,谭慕妍重新选择,谭慕妍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因为她,赌不起,舍不得!

    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的身体,她的心,自动自发的做了选择,她是自由的,也甘愿承受自由的后果。

    嗯……还有一分指望,是个乌龙,不要放弃希望,谭慕妍笑道:“明天就去看大夫了,或许并没有孩子,我那个本来也不准,头两次都三四个月来一次,来了身体也很不舒服,或许这次就是紊乱了。”

    第二天,四个人坐了牛车到隔壁镇,田桐与谭慕妍下去看大夫,郑焞也要下牛车,谭定拦住道:“你别去了,扎眼的很。”

    谭慕妍挽了发髻,她是小媳妇,女子生了病来瞧大夫,可以蒙着面纱,进出医馆的女子常有蒙面的,谁也不知道是谁,郑焞长得太耀眼了,不好蒙面,太引人注目了。

    谭定也没有进到医馆,田桐是婆母,他就是公爹了,站在医馆外面等着。

    头顶悬挂的靴子终于落地。

    就是怀上了。

    郑焞紧张的问谭慕妍道:“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他的阅历里,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有的,也是听闻一点哪个女子怀相不好,比如他们定亲的时候,小吴氏端个菜就晕了。

    “我很好!”谭慕妍大声强调。

    谭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训郑焞:“不要问这种问题,没问题也得问出毛病来……”实则他已经问过很多遍了,谭慕妍至今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能吃能睡不吐不晕。

    吃多不算不良反应哦。

    每天半夜加餐不算不良反应哦。

    谭慕妍胃口大了些,吃了十来天,体重也没有变化。

    就在回程的马车上,郑焞商量起婚期,他们成婚的东西,京城那边已经操办起来了,具体成婚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因为怕谭慕妍怀孕不到三个月,孕相不好,去京城的这段路难行,要缓缓的来,以顾全身体为重。

    要不要明天就启行?有一个月的时间慢慢的走。

    谭定和田桐看向谭慕妍,她的身体,她的意见最重要。

    谭慕妍坚决,道:“大哥大嫂成婚以后再走。”

    转眼三月初四,谭晗迎了八百里,到吕家接的新娘子,落暮时分,新娘的叔叔与兄弟,吕澈与吕淼补送嫁而来,新娘子的花桥,停在长街中央,雍和堂前,连廊铺着红绸子,直通承本堂。

    新郎射三箭

    新娘跨马鞍和火盆。

    谭晗与吕拂青并行,沿途,五谷杂粮、彩色纸屑、栗子、枣、花生,莲子,桂圆,糖果,铜钱下雨一样的散在他们身上,身后一串三四岁的男娃娃女娃娃在身后捡洒下来的东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谭定看向田桐,他曾经向田桐许诺,会对谭晗视若己出,待如亲子,他会让谭晗做他的长子,日后读书做事,成亲分家,如谭氏的子孙,名副其实,这么多年了,他言行如一,践诺了。

    田桐对过去的目光中饱含眼泪,又在涟涟泪水中,回忆到过往。

    那时,宁义郡王妃把孩子捧给她。

    那时,宁义郡王在起兵之前,把郡王妃身边的心腹全都杀了,圈禁了她们。

    那时,郡王妃已经放了火,火烧起来了,田桐抱着孩子有乘乱逃走的机会,发誓道:“我就是爬,也会爬回京城的。”

    郡王妃与郑可贤姐弟情深,田桐是见过的,她以为郑家一定会抚育这个孩子的。

    “不能去京城!赵琛用这个孩子,邀郑家一同起兵,郑家已陷入皇权之争,为了保全自身,也容不下这个孩子。”孩子哭了,郡王妃手轻拍着,哄着孩子,胸口闷痛,侧头喷出一口血,还有血涌上来,被生生咽回去,郡王妃再回过头,尽量维持着平静道:“他不容父族,不容母族,两边都不容他活啊,他跟着你吧,你来做他的母亲,一生一世,不要让他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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