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厮在廊上和阿安说话,阿安得了信,直接去内室禀告谭慕妍:“少夫人,乐陵郡王邀公子去城外打马球,公子去了,说估计晚上不回来了。”

    “嗯!”

    谭慕妍听见了,接着看账本,一叠子账本,是谭定给她的,这是以前映珠塘村,家具买卖的旧账。

    一个场子开出来的各种账目,家具的木材是多少成本,把木材运输费算进去是多少成本,家具运送到买主家中,运输费和请的镖师一路护送,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把家具造出来,安装到买主家中的人工开支,做工的都要包吃,大锅厨房的开销又一笔。还有人远来买家具的,村里几处大宅都是按着富贵人家的起居布置的,精细小厨房又是一笔开销,那是让买主们,吃好了喝好了住好了,舒心了,才能做成生意。还有两本,一本是回扣账本,买主是被人介绍过来的,介绍人,人情都实在的用钱财来还,还有的买主做着大事,尊贵富贵,买家具也只是让手下的人出面,这个手下,也得塞点回扣,另外一本,是打点黑白两道的开支。

    做买卖,做得越大,盘子转起来,已经不是货物家具本身的质量了,而是人情世故的运转,左右逢源的能力。

    然后还有一堆琐碎的开支账,收入也不菲,是家具衍生出来的生意。

    家具的保养,维修,做旧,翻新,改造型,改颜色,增件,二手买卖。

    家具,可以传承的百年木器,百年的轮转中,维护的这笔钱也是不小的钱,也要赚的。

    在中信堂做工的人,打造新家具,也只是赚到一半的钱,还有一半,是上主家去做这些维修的活儿。

    怎么接活儿,怎么派人,怎么管人,都是学问。

    之前,谭定在谭族长家里,对去主家做工的伙计们定下的约束,对于男女,男男关系的约束,若有不遵,宗法处置,这就是在管人。

    要管住手下的人,不要贪色,还有更重要更严峻的,不要贪财。

    做工的人,趁着主家不注意,偷盗主家的钱财,有这样的事。

    中信堂的发展史上,就出过这样的败类。

    最严重的一次,四个人去一户人家维修家具,把主家锁在柜子里的,箱子里的,只要是里面的东西,都偷盗一空,带着家伙去的,都是木头,锁怎么锁得住啊,柜子箱子背后底部锯开,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偷盗了主家近三千两的财物。

    三千两,还是四个人分,那已经可以灭绝人性了,家里老父老母妻子孩子都不要了,带着钱财出逃,去新的地方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呗。

    谭氏,赔那家钱财,又要花银子去官府平事,还要把四个人追捕回来,前后花了万两银子,耗时一年半,在四川抓到的人,带到黄石镇的总祠堂前,族人一人打一棍,把人打成肉泥,这个事情才了结。

    人呐,便是如此。

    为了利益,偷鸡摸狗,杀人放火,抛家舍业,可以无恶不作,所以怎么管人,约束人心,这是上位者要做的事。

    如今谭慕妍有京城中信堂三成的分利,如今谭慕妍是公主府的少夫人。

    位置越高,所见越多,所见的人,人之丑恶就越多,女儿突然站得那么高,谭定高兴之余,也是忧愁的辗转难眠啊。

    这就是谭定,要来京城做中信堂大掌管的原因,他要来京城,守着女儿才放心。

    谭定看女儿,那是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现在出嫁了,不能当孩子,要长大了哦,谭定是恨不得把自己三十四年历练出来的本事都掏出来,黏在女儿身上,现在就手把手的,教女儿,和女儿一起把她的嫁妆管起来开始。

    “阿安……”

    阿安一直在屋里站着,谭慕妍请他坐下,她仔细问了她嫁妆里的铺子,宣武门大街四间铺面,胜楼大街四间铺面的情况。

    八间铺子都租给了别人,租子一年一收,今年的租子,三月初,阿安已经给谭慕妍了。

    问清楚他们的营生,何时租的铺子,和郑家有何渊源,谭慕妍笑道:“五月初九,我请他们在长云镇一叙。我也不卖关子,你告诉他们,我并没有改弦更张的意思,他们与中信堂是我的胭脂钱,我期望诸位生意兴隆。”

    说完,仰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天蔚蓝,云白暄,真是一个打马球的好天气啊。

    赫晞一定打得很好。

    当然!

    郑焞在马球场上一骑绝尘!

    砰。

    又打进一个球。

    赵栎骑马缓缓的走来,看到汗水从郑焞的下巴一滴滴的落下,似撵逐的道:“你可以下场了吧。”

    与赵栎同队的太康伯世子董浚跟在赵栎的身后,笑道:“就是,你在,都是你嬴。”

    郑焞要回马到球场中央了,道:“我再打进去三个球,就不打了。”

    三球打进,发梢坠着汗珠,郑焞甩甩头,直接冲出马球场。

    附近有一处温泉,郑焞除了脏衣物在水里洗干净身子,摸着脖子低头,郑焞摸到看得到,他的身上不止一处痕迹,与慕妍不能做到底,就只能亲吻抚摸纾解着,就是这样做也很上瘾的,脖颈的吻痕浅浅的,身上有更红晕的,郑焞穿了干净的衣物在温泉中泡着。

    人卧在水中的石床上,舒服得闭眼都要睡着了。

    哗啦一声水响,赵栎和董浚也下水来洗了。

    太康伯,是元懿太子妃娘家的封爵,董浚是元懿太子妃的侄孙,所以这三个人是表兄弟的关系,关系亲厚亲密。

    董浚还没有下水,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下了水在水里翻出一片浪花,见着郑焞穿着整整齐齐的样儿,浪声叫郑焞脱了,董浚站在水里,露出上半身,劲儿绷起来,健硕的胸肌越发鼓胀。

    郑焞给他一个无聊的眼神,才懒得和他比这个。

    董浚也不敢来闹郑焞,他就是小时候被郑焞打断过手脚的之一,郑焞自此立威,再没人在他身上动手动脚的。

    赵栎洗干净也是穿了一层衣裳,拖着一套酒器坐到郑焞的身边,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照着郑焞吻痕的位置一指,道:“不是和丫鬟搞出来的?”

    和丫鬟们在一处厮混,她们不过是玩物,旁人见了,打趣了她们就打趣了,和丫鬟的闺房事都不用避着人,只有妻子,要对她庄重些。

    郑焞眉头轻蹙,想着怎么被他看见了还想到丫鬟身上去了,并不多想,回味着与慕妍的甜蜜,目光如酥,轻摇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赵栎。

    赵栎脸色一沉,道:“你们晚上还在一处?”

    郑焞脸儿也是一沉,赵栎问到他的房事,已经问到,你们,晚上,不免联想到慕妍的身上,赵栎越界了,郑焞生气了,从水里站起来,出去了。

    温泉旁边,就有各家的仆从伺立着,围屏拉着,郑焞换了干的衣裳,就走了。

    赵栎跟着追着,团着手给郑焞嬉笑着陪不是,道:“我就是怕你们年轻,没个轻重。”

    郑焞没憋着自己,气生过了,自然就消去了,也不会再和赵栎计较了,托着赵栎的手,笑道:“你们总是为我瞎操心,我的人,我会爱惜。”

    赵栎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看着郑焞三分宠溺,三分纵容,两分无可奈何,还有两分,隐秘的酸楚,道:“你有了想要的女人,一意娶她为妻,从去年到今年,你不管不顾的做了多少事情,还说自己命里有大劫,要早娶,你们不就是……那又如何,你要何时何日娶妻,一句话的事,谁敢说个不字,何必诅咒自己,上天神明看着呢。你有了妻,就没有兄弟了,见色忘友!”

    “哥!”

    郑焞小时候叫赵栎哥哥的,长大了,也会叫声哥。郑炘十一年前过继给大伯,两府分住,日常的亲密,是少了亲兄弟的亲密了,郑焞七岁开始,和赵栎读书,相处的时间比郑炘更久,感情上,也是兄弟手足之情。

    “我把慕妍放在我的心上,带进家门,我要护好她。”

    郑焞没有说谭氏,因为他的妻子,是独一无二的一个人,不是一个姓氏。他把妻子的闺名称呼出去,不是随意对她,而是郑重以待,她的名字,可以与他的名字,并行与这个世间。

    “哦~女人的魅力有这么大吗?”赵栎还是对男女之事轻佻得很,道:“说得我都想娶个妻子了。”

    郑焞懒得说他,就懒得说话。

    赵栎自己要显眼啊,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劝过我娶妻?谁家的女眷,也没有在我面前提一提?董浚很想我娶了他妹妹呢。”

    “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郑焞心境澄清,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操心。”

    在没有认识谭慕妍之前,郑焞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子,认识谭慕妍以后,他的全部感情都放进去了,别人的感情,他一向不干涉,也不会钻营这种事情。

    “哎!”

    赵栎看着女人,就觉得她们都无趣得很,一个都不喜欢,一个女人,不管如何的美艳动人,都动不了他的心,不过他把这种冷心深深的藏起来,只做挑剔女人之态,道:“我想要个绝代风华的美人儿,如今见过的,都差了点意思。”

    郑焞真不管这种事情,就要走了。

    董浚从后面追上来,道:“赫晞,在我家庄子上住吧。”

    一群王孙公子在这边打马球,太康伯府,早预备了美酒佳肴,歌姬舞姬在庄子里了,白天御马,晚上御女,这才是王孙公子的生活。

    莺莺燕燕的下半场,郑焞不感兴趣,就不参与了,骑上马回城了。

    到了公主府天已经黑透了,人已歇,郑焞在黑色中行动无碍,拨开如火如荼的红帐子,钻进谭慕妍的被窝。

    “回来了?”

    谭慕妍半睡半醒间,把郑焞的脖子一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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