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一月多,公主府就对外公布了谭慕妍有孕的消息。

    按着礼数来,夫家向娘家报喜,并送上丰厚的谢礼,感谢娘家把女儿养得好,女孩儿在娘家养的好,身心健康,才能一嫁过来子嗣就这般的顺,是真情实意的谢呢,礼单厚厚一条,谭慕妍都不好意思,轻声与郑焞道:“太多了。”

    这事终于可以说出去了,郑焞心头畅快,笑道:“大嫂嫂那时候也这样,按照当年送去冯家的礼单列的。”

    这礼送去长云镇谭家,谭定田桐就会来公主府探望女儿了,然后谭慕妍就要跟着父母回娘家住两天,这件事情谭慕妍让郑焞去和公主驸马说,已经沟通好了,谭慕妍乐融融的道:“我明天回娘家了,哦?”

    今天是五月初七谢礼送到谭家,明天五月初八谭定田桐来探望怀孕的女儿,带着女儿回娘家小住两天,五月初十回来,是这样沟通的。

    这是有正经回娘家的理由,女儿怀孕了,第一胎第一次,毫无经验万事不懂,如今对女孩儿的教导,也不会在婚前和她们说这些,妇人们说生育的问题,还要刻意避开女孩儿们,就是要女孩儿们在懵懵懂懂,不知前方凶险的情况下嫁了,揣上了,才会慢慢的告诉女孩儿们,怀一个孩子,身体会起这样的变化,怀孕什么感受,生产多么惨痛,带孩子是有多繁琐。

    掉到这个做女人的坑里,回不了头了,才慢慢的把里面的艰辛,向女孩们展露呢。

    新妇怀孕后回娘家,就是让娘家母亲,娘家那边的女眷们,好好的在怀孕生育这件事上给人开开窍,教导女孩儿怎么准备着做一个母亲。

    第二天,谭定田桐携长子谭晗,进公主府了。

    说起来,这是谭家的父母正式和鲁阳公主碰头呢。

    国法在前,皇室的威仪在上,谭定田桐与谭晗,向鲁阳公主行叩拜大礼。

    鲁阳公主端坐其上,雍容华贵,凌空而昂扬,没有折节相交的意思,受了礼,就让谭家父母和谭晗,去扶晖院看望女儿了。

    “娘,公主像一尊菩萨一样。”

    谭慕妍在内室,也是轻轻和田桐说,她这个话,可不是全然的称颂,是说公主高高在上,已经有离群索居的状态了。

    田桐轻点谭慕妍的鼻子,自己的女儿那张嘴,她当然了解,道:“贵人都是这样的,她们虽然身份尊贵不与我们像寻常亲戚一样的相处,她们看在眼里,护着我们呢。”

    “她们?”谭慕妍歪着头道。

    田桐这是把宁义郡王妃也说进去了。

    她进郡王府,作为姬妾要拜见主母,郡王妃都没有接受过她的参拜,日常,她也没有去主母身边伺候,但是她受到了冤屈,即将被冤杀,郡王妃就出面救了她,给她治伤,她说要去叩头谢恩,郡王妃也懒得受这些虚礼,养好了伤,就让她回去了。后面她在郡王身边日子不好过,郡王妃也知道的,再把她要过去。

    至此,那是她在脑子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见到郡王妃的尊面。

    她还记得,郡王妃似嘲笑似怜爱的坐在宝座上,居高而凌下的道:“真是个笨蛋美人。”

    她是生得美啊,所以在相同的位置上,会被左右的姬妾们排挤陷害,她确实脑子笨啊,被排挤得站都没有地方站了。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摸样,气色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还好呢。”田桐摩挲女儿红润的脸颊,道:“公主治家严谨,才有你舒心的好日子。”

    谭慕妍恬淡的笑起来。

    确实如此。

    因为鲁阳公主,明尊卑,重赏罚,平时不苟言笑,行事果敢冷酷,公主府乃至隔壁的公府,没人敢乱跳,亲戚们没人敢依仗亲戚的名分来指点她这个小媳妇,积年的下人们,也不敢倚老卖老的对她不敬。

    鲁阳公主,明艳的外表之外,是冷若冰霜的气质,在她这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一件事,给你一句话说完,就不要添一个字的废话,所以省去了很多大户之家,很多名分情分上面的应酬和周旋,这是皇族唯我独尊的强大气场,谭慕妍在羽翼之下,至今也没有人来冒犯过她,尽管,可能每个人都知道,她是带着身孕嫁进来的,也没有一句闲言碎语在她面前说。

    谭慕妍解开了衣裳,让母亲看看她,她第一次经历怀孕这种事情呢,一点不懂,再过十天就满四个月了,她这个肚子,还是纤细的平滑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这肚子大起来,她害怕,肚子没有大起来,她天天等着,也等得焦虑了。

    “正常的,有的妇人怀孕五六个月才显怀呢。”

    田桐未必见过那么多孕妇的孕肚,只她是过来人,她是母亲,她说的话,自然能宽慰到谭慕妍。

    谭慕妍穿着衣裳,释然的笑道:“我不急,慢慢长,我不要大大的肚子,怪吓人的。”

    田桐只觉得女儿还是一脸的孩子气,说着孩子话,宠溺的看着女儿摇摇头。

    母女两人出来,又说了饮食方面的事,谭慕妍双手合十着笑道:“我一睡到天亮,半夜不折腾了。”

    她是没有孕吐的,每个人的怀孕反应不一样,她半夜醒了,饿了,睡不着,吃了东西更加精神,这就是她的怀孕反应,这就意味着她数月睡不了一个整觉,就成了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的样子,这违背了十几年来的作息,正常人的作息,她觉得她身体都累了,好在进了五月,她能睡整觉了,一睡睡四五个时辰,安睡一晚,养足精神,第二天早上才神经气爽啊。

    “娘,娘!”

    谭令驰张着手,一脸思慕的跑过来。

    他在姐姐回门后被带进姐夫家里,也再没有见过父母了,想念爹爹娘亲,想得晚上都在被窝里掉豆豆。

    田桐半蹲着抱儿子,又坐在椅子上,把谭令驰抱在腿上,温柔的笑道:“相公,令驰也和我们回家吗?不耽误他的功课?”

    谭定摸摸小儿子的头,道:“先生们说了,读书习武重要,于父母膝下承欢也同样重要,放他的假,和我们回家。”

    已经午时了,在扶晖院用过午膳再回长云镇,郑焞从宫里过来,穿着金吾卫指挥同知的官服。

    “真不用我陪你回去吗?”郑焞给谭慕妍夹菜,身子就倾过来说话。

    谭慕妍身子倾到田桐那边,朝郑焞摇摇头,笑道:“不用你了。”

    “赫晞……”

    谭定是要和郑焞说正事。

    饭后女儿接走以后,会有一批家具运进扶晖院安装。

    就是那一船黄花梨,在三月二十八日之前,全部做好送到京城的时间不够,分了两拨来,这也是谭慕妍可以回娘家的原因之一,她的居所,这两天进家具乱得很,她避开。

    慢慢悠悠的回到长云镇,谭定大掌柜宅院前,男人们避开,甘香和她经手雇佣的一众妇人在迎接谭慕妍。

    谭慕妍下车,甘香来扶着,她身后的那些妇人都跪下来在给谭慕妍磕头。

    谭慕妍连忙道:“都是同族同乡的嫂嫂们,不用多礼,你们请起吧,以后在这边尽心用事就好了。”

    妇人们个个一脸的喜色,你一言我一句的道:“请少夫人放心,我们手脚勤快又干净。”

    “做饭洗衣,种菜打扫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她们不被谭慕妍雇佣,留在老家也是做这些事情,给自己家做这些事,干了也是白干,没有工钱赚,来这边,赚一份工钱,还能看管自己的男人,不要有了几个钱,就在外面吃喝嫖的,多好的差事啊,她们是争破了头才争上来的。

    妇人们在门口便散去了,甘香随着谭慕妍进宅子,到了屋里,谭慕妍再仔细过问情况:“这些夫妻们,老人小孩,她们自己都安顿妥当了吗?”

    “少夫人,她们夫妻一条心的,有些和我们一样,还没有孩子,有些有了孩子的,也已经托了老人妯娌帮忙带孩子了,都是清贫的人家,指着多出一个人,多赚一份工钱呢,钱哪,只有没得赚,没有不想赚的。”甘香把她记录各家情况的名录拿出来,请谭慕妍过目,她咬咬唇,道:“我什么话都与姑娘说。自姑娘把这桩差事交给了我,我就不与我男人睡一处了,就怕万一有了孩子,这差事,我就不能办下来了。生孩子可以往后一年,这差事,姑娘给我,我这一年能立住,也就立住了,立不住,是我自己没本事,该土里刨食的命。”

    谭慕妍紧握甘香的手。在雅溪的中信堂,厨房里,女人也只是打打下手,择菜洗菜洗碗干这些,采买掌勺的大头还是男人霸占着,谭慕妍是女人,她当得了家,做得了主,当然要提拔女人上来。

    就算女人的力气不如男人,她也愿意多雇佣几个女人来分担差事。

    王金这一回也随谭慕妍回了长云镇,他找到母亲妹妹,怀里掏出一把碎银。

    他母亲单氏吓得要晕倒,打王金,道:“你偷主家钱了?”

    王金憨憨的笑道:“娘,公主府的下人每个月都有月钱的,就是工钱,还时不时的有赏赐。我们三月底进去的,第二天就给我们三月的月钱,第三天又领一份说四月的,四月公子病愈,我们两处就是扫院子的粗使都得一个月的赏钱,近身伺候的,如公子身边的大丫鬟们,听说还赏了贵重的首饰,这个月少夫人的好事,里里外外赏了三个月的月钱,这些是我领的月钱。”

    单氏这才眼前重新亮堂起来,伸手接了,又推了道:“我们在主家没有花钱的地方,你在公主府,你扎生生进去的,你要会做人,要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花钱的地方多,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知道,我懂事的。”王金看着劳累了半生的母亲和弱小的妹妹,道:“我还有,这些你们拿着,买些红糖红枣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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