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舟（2）
……
她早该知道的。贺北岛此刻内心忽然平静下来，从临江案时收到岩玫瑰花，她就隐隐有一种预感。现在坐实，她反而放松了许多。
“阴魂不散。”
她一字一句道。
不论是园丁还是那个人，只要出来了，第一时间是找她。
这种行为相当于明目张胆地警告她：“我来了。”
贺北岛不该把金世正带在身边。
她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可以，但显然现在把金世正也拉下了水。
算了，之后让金世正跟金羽然一样去左然那儿吧。
贺北岛心累地闭了闭眼，检查家中东西没发生什么丢失或者移动，没发现什么异状之后就去浴室洗了个澡。
时间已经两点，实在太晚，贺北岛闭眼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贺北岛被诸岭的惊魂电话给催醒，迷迷糊糊接过：“有事？”
“今天下午，我有一场活动，做一个主题讲话，来不来看？”
贺北岛没回答，花费几秒理解诸岭的意思，然后果断地给出答复：“不看。”电话瞬间被挂掉。
她睁开迷蒙的眼，现在九点四十三，比她平时的起床时间晚了很多，但好在今天并不上班。
贺北岛醒了之后就很难心安理得地继续睡了，在床上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便起了床。
诸岭仍不死心，再次把电话打了过来。
贺北岛不接她就不挂，一声一声，搅得贺北岛不得安宁：“你……”
“求求你啦，”诸岭放软声音，“拜托你可怜可怜37岁老人家吧。本来主办方找的是莫弈，结果莫弈推了，我咖没莫弈大，求求你把左然给我带来压场子吧。”
贺北岛无语：“那你自己去找他啊！”
诸岭：“我和他不熟啊，你来吧。我这儿有两张票，你来，他来，这就刚刚好。”
贺北岛称服。
贺北岛挂了电话，诸岭发来消息。
AAA我不是骗子：两个小时的活动，辩论赛，我看过彩排，真挺有意思的。
AAA我不是骗子：为了全世界是否该牺牲某个人，据说会扯到《天气之子》和言让，还挺好笑的哈哈哈
H：。
AAA我不骗子：亲爱的，你肯定行的
贺北岛没话说了。
贺北岛最后给左然打去了电话，直白地说明诸岭非常想邀请他去参加这个活动，她只是中间一个传话人。
左然听她冷漠地撇清关系，又想起昨天晚上喝醉酒眼神清明但又犯迷糊的样子颇觉好笑，所幸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最后还是答应了。
诸岭这场活动是个辩论节目，不具备很强的专业性。她的主题演讲完全不打草稿，想到什么说什么，现场来了的除了一些老牌主持以外还有姜恩祈，以及本期特邀了厉舟。
诸岭给的票在第二排，和明星的距离非常近。
左然与贺北岛的位置在一起，贺北岛的人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金羽然的班主任朝文悦，她上回去送金羽然时记住了对方的脸，左然显然也认出来了，朝文悦旁边是金世正的班主任林方影，这就更巧了。四个人略显尴尬地打了招呼。
显然朝文悦对左然与贺北岛的关系颇为好奇，尽管贺北岛并不是有意，但也能依稀听见朝文悦跟林方影在聊自己。
朝文悦：“是不是离异家庭啊？”
林方影笑眯眯：“你见过离婚了还一起来看节目的？”
朝文悦大胆猜测：“是不是有复婚的……”
贺北岛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转头对左然说：“左律师，世正之前拜托你的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她其实不关注这件事，但无奈于旁边的朝文悦思维过于发散，再不制止估计就能演变出一部成人泡沫剧了。
左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但看见朝文悦尴尬的神情，便明白了，于是配合贺北岛：“下周开庭，我负责。你要来看吗？”
贺北岛笑：“如果没事的话就会去。”
话音刚落，舞台上的灯光就调亮了，预示着节目即将开始。
首先是情景喜剧，姜恩祈饰演和父母争吵的少女，父母希望她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她则心向自己的舞台理想，效果很好，看得底下的观众都颇为开心。
由该表演引出的话题则有关于职业的选择和人生价值的实现，诸岭没说的是今天的辩论其实有两场，一场是“一个人VS全世界”另一场是“死前最后的清醒，我要读一首诗还是见一面家人”。
诸岭在表演结束后上台，她坐在嘉宾一块儿。风衣长靴衬衫黑裤，她脸上的混血特征并不明显，更具东方女人的成熟知性。虽然平时紧跟网络潮流再加上说话不着调三句不离黄腔的性格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不正经，然而事实上在专业方面，国内的行为分析师已无人能比及诸岭。
她不如莫弈知名的主要原因是她身为警方人物需要低调以防遭遇仇家，诸岭曾相当自恋地表示如果她有天被人打了她估计推不出来到底是谁干的，毕竟因她被抓的犯人太多。饶是如此诸岭也从不学习任何格斗术，唯一会的估计只有防狼技能，她个人的理由是“任何技巧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Rush”，会打架不如跑得快。
好在她短跑练的特别好。不然贺北岛不知诸岭要死多少次。
讲话——或者说闲聊正式开始，诸岭开头就说自己空腹上来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生命价值啊，”诸岭喃喃，好像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生命在于什么？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恐怕只能回一句‘生命在于运动’。……不要笑哈，我保证大多数人也只能想起这句话。但生命价值是个非常主观的东西，并不是说所有人的生命都得在于运动，那毕竟是个宣传语，太绝对了不切实际。我今天讲这个，我不想讲得太高大上，那样离我们很远。举个例子，比如说列夫·托尔斯泰，他的生命价值在我眼里……呃，非常高大上，或者说离我太远，哈哈哈——你猜是什么？知道的就不用说，不知道的大胆地猜测一下。”
底下有人喊“奉献”，也有人喊“写作”，甚至有人喊“赚钱”。
贺北岛知道答案，所以不说话。
左然则笑：“昨晚的深夜电台节目里，姜恩祈讲到这一段了……”
贺北岛看他一眼，耸肩，然后抿唇微笑：“诸岭真的是即兴发挥哦。”
“奉献？太假了，作文写多了吧。写作？嗯，很符合大作家的身份，很遗憾，也是错误答案。喊‘赚钱’的，太俗了，不过这是我的生命价值，不是列夫的。”诸岭笑着，“我不想溜你们，有人听了昨晚的深夜电台节目吗？恩祈说了正确答案。”
厉舟笑，弧度完美，迷倒一大片，像个好学生一样乖巧举手：“我听了。”
诸岭摆出“请”的手势。
“劳动。托尔斯泰认为生命在于劳动。”
底下嘘声一片，因为劳动比奉献还假。
诸岭便解释：“列夫曾在《忏悔录》里讲到自己不信教，觉得生命空虚又无聊，姑妈告诉他‘和有夫之妇做/爱才能变成真男人’，他觉得无聊，他对生命感到空虚。书里面写他教书写作，人们吹捧他，他感到莫大的惶恐，因为他已经陷入了精神危机。在一段苦苦地挣扎之后，他学着像农奴一样去劳作，最后在劳动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价值。简单来讲，这是一个放到小学生面前，小学生都要骂你‘傻逼’的鸡汤文。起初听到这个故事，你会难以置信，你会觉得大作家的心理世界真是与众不同，哈哈。”
底下观众笑。
“我给你讲讲列夫·托尔斯泰的人生，你结合一下他在《忏悔录》中的自述，你不仅会觉得他与众不同，你还会觉得‘小丑竟是你自己’。”诸岭摊手，“托尔斯泰出生在一个富贵家庭，先停——我跟你讲讲到底多富贵，也不是特别富啦，沙皇时代，也就1200俄亩的地，几百名仆人罢了。我先提醒，一俄亩相当一公顷。你品，你细品。富贵公子哥，开局即终点。这还不够，人家二十几岁上了战场，拿了军功，后来写了《安娜·卡列尼娜》，出名之后陷入了精神危机。你问他，他觉得什么有价值？写作？早出名了。赚钱？笑死，家里的钱都花不完。女人？他只要说一声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他能对什么产生兴趣？什么都是唾手可得——除了农奴的劳作。他觉得生命在于劳作，因为其他的都有了，如果是你，你会觉得生命在于劳动吗？”
她早该知道的。贺北岛此刻内心忽然平静下来，从临江案时收到岩玫瑰花，她就隐隐有一种预感。现在坐实，她反而放松了许多。
“阴魂不散。”
她一字一句道。
不论是园丁还是那个人，只要出来了，第一时间是找她。
这种行为相当于明目张胆地警告她：“我来了。”
贺北岛不该把金世正带在身边。
她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可以，但显然现在把金世正也拉下了水。
算了，之后让金世正跟金羽然一样去左然那儿吧。
贺北岛心累地闭了闭眼，检查家中东西没发生什么丢失或者移动，没发现什么异状之后就去浴室洗了个澡。
时间已经两点，实在太晚，贺北岛闭眼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贺北岛被诸岭的惊魂电话给催醒，迷迷糊糊接过：“有事？”
“今天下午，我有一场活动，做一个主题讲话，来不来看？”
贺北岛没回答，花费几秒理解诸岭的意思，然后果断地给出答复：“不看。”电话瞬间被挂掉。
她睁开迷蒙的眼，现在九点四十三，比她平时的起床时间晚了很多，但好在今天并不上班。
贺北岛醒了之后就很难心安理得地继续睡了，在床上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便起了床。
诸岭仍不死心，再次把电话打了过来。
贺北岛不接她就不挂，一声一声，搅得贺北岛不得安宁：“你……”
“求求你啦，”诸岭放软声音，“拜托你可怜可怜37岁老人家吧。本来主办方找的是莫弈，结果莫弈推了，我咖没莫弈大，求求你把左然给我带来压场子吧。”
贺北岛无语：“那你自己去找他啊！”
诸岭：“我和他不熟啊，你来吧。我这儿有两张票，你来，他来，这就刚刚好。”
贺北岛称服。
贺北岛挂了电话，诸岭发来消息。
AAA我不是骗子：两个小时的活动，辩论赛，我看过彩排，真挺有意思的。
AAA我不是骗子：为了全世界是否该牺牲某个人，据说会扯到《天气之子》和言让，还挺好笑的哈哈哈
H：。
AAA我不骗子：亲爱的，你肯定行的
贺北岛没话说了。
贺北岛最后给左然打去了电话，直白地说明诸岭非常想邀请他去参加这个活动，她只是中间一个传话人。
左然听她冷漠地撇清关系，又想起昨天晚上喝醉酒眼神清明但又犯迷糊的样子颇觉好笑，所幸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最后还是答应了。
诸岭这场活动是个辩论节目，不具备很强的专业性。她的主题演讲完全不打草稿，想到什么说什么，现场来了的除了一些老牌主持以外还有姜恩祈，以及本期特邀了厉舟。
诸岭给的票在第二排，和明星的距离非常近。
左然与贺北岛的位置在一起，贺北岛的人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金羽然的班主任朝文悦，她上回去送金羽然时记住了对方的脸，左然显然也认出来了，朝文悦旁边是金世正的班主任林方影，这就更巧了。四个人略显尴尬地打了招呼。
显然朝文悦对左然与贺北岛的关系颇为好奇，尽管贺北岛并不是有意，但也能依稀听见朝文悦跟林方影在聊自己。
朝文悦：“是不是离异家庭啊？”
林方影笑眯眯：“你见过离婚了还一起来看节目的？”
朝文悦大胆猜测：“是不是有复婚的……”
贺北岛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转头对左然说：“左律师，世正之前拜托你的那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她其实不关注这件事，但无奈于旁边的朝文悦思维过于发散，再不制止估计就能演变出一部成人泡沫剧了。
左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个，但看见朝文悦尴尬的神情，便明白了，于是配合贺北岛：“下周开庭，我负责。你要来看吗？”
贺北岛笑：“如果没事的话就会去。”
话音刚落，舞台上的灯光就调亮了，预示着节目即将开始。
首先是情景喜剧，姜恩祈饰演和父母争吵的少女，父母希望她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她则心向自己的舞台理想，效果很好，看得底下的观众都颇为开心。
由该表演引出的话题则有关于职业的选择和人生价值的实现，诸岭没说的是今天的辩论其实有两场，一场是“一个人VS全世界”另一场是“死前最后的清醒，我要读一首诗还是见一面家人”。
诸岭在表演结束后上台，她坐在嘉宾一块儿。风衣长靴衬衫黑裤，她脸上的混血特征并不明显，更具东方女人的成熟知性。虽然平时紧跟网络潮流再加上说话不着调三句不离黄腔的性格很容易让人觉得她不正经，然而事实上在专业方面，国内的行为分析师已无人能比及诸岭。
她不如莫弈知名的主要原因是她身为警方人物需要低调以防遭遇仇家，诸岭曾相当自恋地表示如果她有天被人打了她估计推不出来到底是谁干的，毕竟因她被抓的犯人太多。饶是如此诸岭也从不学习任何格斗术，唯一会的估计只有防狼技能，她个人的理由是“任何技巧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Rush”，会打架不如跑得快。
好在她短跑练的特别好。不然贺北岛不知诸岭要死多少次。
讲话——或者说闲聊正式开始，诸岭开头就说自己空腹上来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生命价值啊，”诸岭喃喃，好像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生命在于什么？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我恐怕只能回一句‘生命在于运动’。……不要笑哈，我保证大多数人也只能想起这句话。但生命价值是个非常主观的东西，并不是说所有人的生命都得在于运动，那毕竟是个宣传语，太绝对了不切实际。我今天讲这个，我不想讲得太高大上，那样离我们很远。举个例子，比如说列夫·托尔斯泰，他的生命价值在我眼里……呃，非常高大上，或者说离我太远，哈哈哈——你猜是什么？知道的就不用说，不知道的大胆地猜测一下。”
底下有人喊“奉献”，也有人喊“写作”，甚至有人喊“赚钱”。
贺北岛知道答案，所以不说话。
左然则笑：“昨晚的深夜电台节目里，姜恩祈讲到这一段了……”
贺北岛看他一眼，耸肩，然后抿唇微笑：“诸岭真的是即兴发挥哦。”
“奉献？太假了，作文写多了吧。写作？嗯，很符合大作家的身份，很遗憾，也是错误答案。喊‘赚钱’的，太俗了，不过这是我的生命价值，不是列夫的。”诸岭笑着，“我不想溜你们，有人听了昨晚的深夜电台节目吗？恩祈说了正确答案。”
厉舟笑，弧度完美，迷倒一大片，像个好学生一样乖巧举手：“我听了。”
诸岭摆出“请”的手势。
“劳动。托尔斯泰认为生命在于劳动。”
底下嘘声一片，因为劳动比奉献还假。
诸岭便解释：“列夫曾在《忏悔录》里讲到自己不信教，觉得生命空虚又无聊，姑妈告诉他‘和有夫之妇做/爱才能变成真男人’，他觉得无聊，他对生命感到空虚。书里面写他教书写作，人们吹捧他，他感到莫大的惶恐，因为他已经陷入了精神危机。在一段苦苦地挣扎之后，他学着像农奴一样去劳作，最后在劳动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价值。简单来讲，这是一个放到小学生面前，小学生都要骂你‘傻逼’的鸡汤文。起初听到这个故事，你会难以置信，你会觉得大作家的心理世界真是与众不同，哈哈。”
底下观众笑。
“我给你讲讲列夫·托尔斯泰的人生，你结合一下他在《忏悔录》中的自述，你不仅会觉得他与众不同，你还会觉得‘小丑竟是你自己’。”诸岭摊手，“托尔斯泰出生在一个富贵家庭，先停——我跟你讲讲到底多富贵，也不是特别富啦，沙皇时代，也就1200俄亩的地，几百名仆人罢了。我先提醒，一俄亩相当一公顷。你品，你细品。富贵公子哥，开局即终点。这还不够，人家二十几岁上了战场，拿了军功，后来写了《安娜·卡列尼娜》，出名之后陷入了精神危机。你问他，他觉得什么有价值？写作？早出名了。赚钱？笑死，家里的钱都花不完。女人？他只要说一声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他能对什么产生兴趣？什么都是唾手可得——除了农奴的劳作。他觉得生命在于劳作，因为其他的都有了，如果是你，你会觉得生命在于劳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