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周赫言要来,姜青山起了个大早,穿上烫得笔挺的Polo衫,还千载难逢地站在镜子前,给嘴巴周围打了一圈肥皂,起泡沫后就用刮胡刀去慢慢刮。

    他左看右看,连刚冒出来的青茬都一并修理干净。

    忙完后哼着小曲下了楼,骑上心爱的小摩托去菜场买菜,回家的路上又顺带去超市买了两瓶好酒。

    楼下早练的大爷难得见姜青山如此精神焕发的模样,不免好奇问道:“你女儿对象要来?”

    姜青山摇头:“我干儿子。”

    大爷踩着平地扭扭车,愣了会神:“没听说你有干儿子。”

    “你没见过,之前在外地。”

    “干儿子来都喝上茅台了。”大爷打趣:“看来你这干儿子不是普通人。”

    姜青山笑笑:“今天高兴。”

    姜青山从车上往下卸东西,当了这么多年警察,长着一身腱子肉,往年跑三公里都不带喘的,果然是年纪大了,这两年又缺乏锻炼,现如今气喘又直冒虚汗,他抬手擦掉汗接着卸东西。

    他呼哧呼哧往电梯里搬,没走两步,手上的袋子就被旁侧的人接了过去。

    他回头看,是周赫言。

    “姜叔,早。”小伙子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眼尾狭长,身材生得板正,他接过大袋小袋走得颇为轻松。

    姜青山倒也没想到周赫言会来这么早,回过神来跟着上电梯,“不是让你中午来吃午饭,怎么来这么早。”

    “想着要来,昨晚就睡不踏实,索性早点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你惯来喜欢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可不能仗着年轻,往后身体拖垮了,懊悔都没有法子,”姜青山言语里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听到这话,脚步一滞,有感而发:“你一个人在文都,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还和以前一样,高兴叫我声姜叔就行。”

    “我来得太勤快,就怕你的退休金兜不住。”周赫言嗓音清浅。

    “就今天这一回,往后来就只有红星二锅头。”

    说着话就到了八楼,电梯门一开,姜青山打眼一看,家门口堆了好几箱茅台酒,还有茶叶,人参虫草,各式各样的补品。

    这些东西将本来就不宽敞的平台摆满了,他迈开脚挤过去,钥匙插进门锁,开了门。

    “回趟家买这么多。”姜青山说:“几点来的,一趟一趟往上搬,累够呛。”

    “也就今天这一回,往后来两手空空,今天就当是投资入股。”

    门一开,周赫言就往屋里搬,姜青山指了块客厅空出来的角落。

    “你买什么来我都喜欢,两手空空来也开心。”

    姜青山跟着一起搬,却被周赫言阻止,“哪有让寿星干活的道理。”

    执拗不过,姜青山就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害,孩子长大了,他也听劝,图个省力。

    瘸着腿跟着跑来跑去,周赫言这孩子心思敏感,看在眼里,又该心疼。

    他看着角落里逐渐庞大起来的物件,着实心疼,这堆玩意,得花不少钱,人买了送来,他又不能说什么。

    儿女们买了东西,那是孝心,他欢天喜地的收下,儿女们高兴,他要是多嘴埋怨两句,只怕会伤了他们的心。

    能开开心心的事情,何必搞得一团糟。

    所以,每次姜南给他买东西,他也从来不嫌东西贵,东西没用处,女儿送了,自然是在有经济能力基础下,东西有没有用另说,摆在那看也是一种心境。

    东西全部搬进来后,姜青山关上门,递瓶水过去,“你看你一头汗,我给你拿件衣服,你去冲个澡,换上。”

    周赫言原本想要拒绝,可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完全浸湿,黏在身上,感觉能拧出一滩水来,还有一股汗味,“好。”

    姜青山从房间拿过来一件新的短袖,“姜南买的,太年轻了,我这个年纪穿上不伦不类的。”

    周赫言想起在商场给姜青山挑衣服的时候,当时姜南非要买一件亮色系的夹克,她说姜青山就喜欢这样的。

    周赫言没和她争辩,那件同款也买了一件藏青色的,在那一堆东西里。

    提起姜南,周赫言往屋子里扫了一圈。

    姜青山也看出他的意图,告诉他:“姜南不在,这个点早上班去了。”

    这话算是给周赫言打了一针强心剂,他拿着短袖进浴室。

    浴室门关上,隔着十几分钟,姜南的房门就打开了,她揉着眼睛出来,看见姜青山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水哗啦啦流着在洗菜,她也没打招呼,直接开了浴室门,今天起这么早完全是被一泡尿憋醒的。

    昨晚为了看《鬼吹灯》硬是足足喝了两杯咖啡,后来又点杯奶茶,喝完果然睡不着,折腾到四点多才睡。

    今天起不来也情有可原,放假的日子不睡懒觉,简直白瞎。

    门一开,周赫言站在那。

    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大短裤,他正用毛巾擦头发,脖颈处、肩膀还有胸膛都流着水珠,那一颗颗水珠灵性般停在胸口处,雾蒙蒙的。

    那个纹身,被水洗后,异常显眼。

    就纹在那,好像与皮肤融为一体,它本来就该长在那一般。

    周赫言拿起架子上的短袖套上,回头问:“姜叔说你去上班了?”

    “今天请了假,昨天忘了和他说,”姜南也知道自己唐突,视线下移瞥向别的地方,“你怎么来这么早。”

    “网咖没事。”

    姜南:“……”

    周赫言:“……”

    两人在尴尬的浴室里,好像说什么都奇奇怪怪的,周赫言穿上裤子往门口走,路过姜南旁边时,她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狭窄的过道里,两具一冷一热的身躯触碰到一起。

    蜻蜓点水般,却也足以让周赫言呼吸急促。

    周赫言不可控制着又想起那个夜晚,或许是情到深处,或许是酒精上头,他明显感觉到姜南的体温从温热变得滚烫。

    她躺在怀里,白皙的脖颈透着淡紫色的血管,她的每一口呼吸都在他胸口处。

    烫,感觉灵魂都被烫脱壳了。

    后来,他倒是从滚烫变得没有温度,他就这样盯着姜南看,她睡着的时候像只温顺的猫。

    不,刚才她是野猫。

    她肆意地在他身上摸索。

    野猫如今被磨了爪子,贴着墙壁,看他,“什么时候纹的?”

    如此大胆的问题,她的眼神却不敢和周赫言对视。

    “什么?”周赫言喉结上下滚动,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他不想回答。

    “没什么。”姜南终结话题。

    她问他干嘛,她以什么资格去问他,姜南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在看见那个纹身后,她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

    高中的时候,闺蜜曾经和她讨论过:“如果有男生愿意在身上纹我的名字,我一定会感动到哭,非他不嫁。”

    姜南笑:“好土啊,在身上纹名字什么的最傻了,往后分手,找下一个岂不是很尴尬。”

    闺蜜:“什么,你对浪漫过敏吗?”

    姜南:“好吧,虽然我也希望有人可以为我纹,坚定地只选择我,但是我知道,世界上相信爱情的疯子很少。”

    闺蜜:“听说在胸口纹身特别疼。”

    姜南:“比我们来痛经都疼吗?”

    闺蜜:“什么时候等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姜南关上浴室门,屋子里仍旧残留着气味,沐浴露混合着洗发水味,却又不是单独的洗簌用品味,而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百度上说过:“原来爱一个人是会闻到他身上特殊味道的。”

    “这种特殊的生理气味,被生物学家称作信息素,而MHC基因是人体气味的来源,也就说明你们的基因特别般配。”

    “如果你闻到别人身上的体香,说明你接收到了这种信息素,也就说明你对这个人有好感,是基因帮忙选择了他。”

    就像是那次遇见他,在张秉文的车上,她闻见周赫言身上的皂香味一样,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姜南觉得有些可笑,自己告诉自己必须要忘掉的人,在潜意识里却为他留满位置。

    她匆忙刷牙洗脸出了浴室。

    回到卧室换衣服,又简单化个妆才出来。

    一出来就被客厅里的东西吓到了,明明她陪着在海天大厦只买了衣服,怎么到这就变成一堆。

    姜南看了一圈,回头时,周赫言在身后,离得近,他身上的气味便变得更清晰,从鼻腔里直接上了头。

    “那是给你的。”

    周赫言指指红色的包装盒。

    “什么?”姜南问。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期待的,可当他说送她的时候,她明显察觉到自己心跳的变化,那是骗不了人的。

    周赫言递过来,“小物件。”

    姜南打开,是块镶了钻的手表,表带是褐色牛皮的,它躺在那,指针转动着。

    转来转去,又回到原点,却又不是原来的那个原地。

    周赫言:“说了要送你的,久别重逢的礼物。”

    姜南想起,他曾经也送过她一块手表,是做为高三毕业的礼物,一块现在看来极其廉价的手表。

    它没有钻石,也没有这么昂贵的价格。

    可它是独一无二的。

    只是那块手表,被她重重扔在地上,留在了车祸现场。

    表盘碎裂,飞溅起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周赫言身上。

    姜南知道,当时周赫言不仅是被铁钉子划伤手臂,玻璃也同样擦进了他胸口的皮肤。

    那个纹身上,还有一道伤疤。

    她看见了。

章节目录

期待新的冬天和你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梅子红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梅子红并收藏期待新的冬天和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