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败,正在计算当前积分。积分值不足,积分值不足,世界重启失败,扣除当前所有攻略积分,宿主正在脱离世界,五、四、三、二、一……”

    随着一道没有感情的机械声响起,季弦思意识缓缓回归。

    她仿佛从一个很远的地方醒来,大量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中,噬骨般的疼痛鞭入脑髓,却又瞬间平息,如滴水入汪洋,仿佛刚才所有的痛苦折磨都只是一场错觉。

    卧室内,一双茫然的杏眼缓缓睁开,季弦思看向屋内华丽的装潢,脸上有一瞬间的无措。

    这是哪?

    她跳下床,正想查看自己如今的处境,脑子里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绑定成功,当前任务:离开魔界,回到人世。”

    季弦思吓了一跳,她左右没看到人,便对着虚无的前方问:“你是谁?”

    脑子里的声音冰冷没有感情:“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季弦思沉默了片刻。

    那声音又说:“十年前,你参加明剑山庄魁选之时被人强占身体,这十年来,你意识被封印,但对外界并非全然无感,应该也听到过非法入侵者跟她系统的对话。”

    心事被人说中,季弦思有些心虚,当下也没了再遮掩探问的心思,她直接问:“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还是我自己?”

    听到那声音说了声是,季弦思心头立时涌上了一种不知该说是悲哀还是庆幸的荒谬感。

    诚如他所说,这十年来她虽然被封印了意识,但偶尔也能感受到一些来自外界的反馈。她能听到霸占自己身体的恶魂跟那所谓的系统交流,也曾试图过与之抗争,然而双拳终究难敌四手,尤其那恶魂跟系统时不时会使用一些“道具”,于是后来她沉睡的时候居多,别说抗争,就连偷听二者交流的机会也鲜少。

    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困于囹圄之中,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终能得以解脱。如今身临脑中演练了千百次的场景之中,季弦思却没有她以为会有的喜悦,正正相反,因这正义来得太晚,季弦思心里甚至攀升起一种自暴自弃的“我还回来干什么呢”的想法。

    她还回来做什么呢?如今这个身份已与家中决裂、与竹马弃婚、与正道背道而驰,甚至成为整个修仙界的叛徒,这样的她,为什么要醒过来呢?

    季弦思心头万千思绪翻涌,那些本来很想说的话一下全都堵在了嗓子里,她闭上眼睛,咬着牙不肯让自己哭出来,过了许久,才用有些许哽咽的声音问:“那你呢?你跟那恶魂的系统,有什么关系吗?”

    那声音似乎察觉不到季弦思情感的变化,依旧很快回答:“霸占你身体的非法侵入者跟她的系统违背穿越者守则,极大地扰乱了穿越系统的秩序,他们这种行为相当于你们这边正道中的魔修,是需要被抹杀的存在,而我,就是专门追查非法侵入者的系统。”

    这个回答出乎季弦思的意料。

    本来一个恶魂一个系统就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如今再来一个系统告诉她像这样的系统有很多,甚至有追杀那些不守规矩系统的系统——不算被恶魂侵占的那十年,季弦思本质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要让她一时之间接受这些,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但她还是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不肯放松警惕:“你的声音跟那恶魂的系统有点像。”

    系统说:“系统没有感情,所有系统都是机械声。”

    季弦思不懂“机械声”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自己目前可以暂时相信这个“系统”。

    她没忍住问:“那你刚才的任务是什么意思?我醒过来之前,脑子里有个什么攻略失败的声音,那又是什么?还有,那恶魂还会回来吗?我为什么能回来,是因为你来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系统都有些沉默,季弦思又不好意思起来,她刚醒过来时还在质疑这系统是否跟先前的恶魂是一伙的,现在又问这么多问题,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正当她以为系统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打算随便说两句把刚才的话题混过去的时候,那道机械声却是一个接一个把她的问题全回答了:

    “非法侵入者以各个世界天之骄女的气运为食,通常抓到非法入侵者的时候,那个世界的主角都与其原定结局相差极大,所以这时候需要修正他们的人生,我刚才给你的任务其实是我需要完成的任务,如果所有的任务逐一完成,你会得到你本该拥有的一切。”

    “我刚才说过,非法侵入者相当于你们世界的魔修,不做正当任务,而以各世界的天之骄女气运为食。因此每个非法侵入者在选择世界时都要完成固定任务,如果最终任务完成,所获得的积分甚至能让该世界崩塌,攻略失败指的就是非法侵入者没有完成最终任务,这种非法侵入者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舍弃所有积分重来,二是被清除所有积分被抹杀。”

    “以当前情况来看,这个世界的非法侵入者已经抹杀,不可能再回来霸占你的身体。”

    “你能回来也跟我没关系,侵入者被抹杀你就能回来,就算没有我,如今她任务失败,你也可以重新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一连串的回答让季弦思微微发愣,她原本还在为系统的耐心感到感激,然而越听到后面认知范畴之外的东西,她就越觉得身体发冷。

    尤其是后面那句“世界崩塌”,虽然系统说得很隐晦,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她深吸了口气:“世界崩塌的决定因素是气运被掠夺殆尽,还是非法侵入者的主观意愿?”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超出理解范围,无法回答。”

    季弦思闭上眼。

    她又问:“那恶魂的攻略任务又是什么?”

    系统还是说:“超出理解范围,无法回答。”

    好吧。

    季弦思只得暂时压下内心的疑问,她环顾了一圈室内,记忆里自己如今是在魔界,但却没有更多信息了。虽然她醒来时有一瞬间接受了那恶魂这十年的所有经历,但那些经历又在顷刻之间变得模糊,仿佛有什么在阻碍自己的行动。

    她走到一面镜子前,看到的是一张比记忆中成熟许多的脸:柳叶细眉,杏眼圆睁,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却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的那种大家闺秀的脸。

    倒是能看出一二分从前的模样。

    季弦思从镜子里移开眼,正打算出门转转,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与那人一起进来的,还有正极力压抑着愤怒的低吼:

    “季弦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来人头戴鎏金冠,墨发尽数披散,身着一身玄色交红长袍,仅仅是走过来,就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威压和戾气。

    更让季弦思感到意外的,是他那张有几分熟悉的脸。

    “段时晟?”对面的人太像记忆里某个人的翻版,要不是季弦思知道这是十年之后,她也差点不敢认这人,“你怎么在这?”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段时晟所有来问罪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他停在原地,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季弦思:“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不,不对,这人是段时晟没错,却绝不是她记忆里的段时晟。

    从前她跟段时晟虽然不对付,但至多就是耍耍嘴皮上的功夫,不会这么针锋相对。

    太久没跟人打交道,季弦思说话都有些微的不自然。她不确定恶魂跟段时晟现在是怎么一个关系,思来想去,选择了一个最保险的方式来回答:“你来做什么?”

    段时晟想起来意,将心底对季弦思那一闪而逝的奇怪感觉压下:“你倒好意思问我来做什么,我问你,昨天你对落姝说什么了,害她一回去就哭?”

    落姝?

    季弦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确定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但那恶魂必然是做了不少孽的,她反问:“她是怎么说的?”

    段时晟冷声道:“我若问得出来,今日何必来找你?”

    季弦思慢慢点头,若有所思。

    段时晟神色缓和了些:“我知你不喜欢她,但我待她只如亲妹,再者你我二人婚期已定,你不必总处处防着她。”

    “什么?”季弦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婚期已定?我和你?”

    段时晟满脸疑窦:“这么吃惊做什么?当初不还是你要死要活求来的这婚约?”

    季弦思很想像她表妹那样爆一句脏话,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要死要活?我?”

    或许是季弦思举止太不如常,段时晟本就感觉敏锐,此刻眉心一凝,问:“你怎么像头一回听说似的?”

    季弦思心中一慌,匆忙给自己找补:“许是昨夜梦了太多从前事,今日一觉醒来,有些分不清前尘今日,你等我休息会儿就好。”

    顿了顿,季弦思又探问:“你说的那落姝……要我去看看她吗?”

    比起段时晟这个人精,那种动不动爱哭的小姑娘或许会更容易套话一些。

    季弦思本着“为恶魂赎罪”的想法为接下来的打算做布局,谁知段时晟却像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闭,说:“婚期将近,你也少出点门,免得再遭人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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