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二）
话语一出，对上少年泛着冷意的眸，李月楚就开始后悔。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她不生气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顶着原主的壳子，就已经失去了先机，何况洛观屿又不是什么善人。
她此刻体会到了一种奇异的心情：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还得顺着他，哄着他。
洛观屿盯着气焰渐消的少女，低头瞥了眼那串铜钱红绳，眼中突然浮上促狭的笑意，轻飘飘道：“……好啊。”
李月楚怔住，这么好说话？
但下一刻，这种离谱的想法就被打破了。
冰冷的长剑贴上了她的颈，锋利的刃紧挨着薄薄的肌肤，那里麻绳勒出的青紫掩盖在脂粉下，稍微用点力气，便能割开她的血管，立刻血溅当场。
这回不是拐弯抹角，而是毫不掩饰。
寒意从脚底升腾至全身，李月楚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声音结结巴巴的，“洛公子……这是做什么？”
少年语气天真道：“试试我的剑够不够快，能不能替三小姐解开这红绳。”
她的心砰砰直跳：“洛公子的剑，可以斩妖灭鬼，区区一根红绳，一触即断，又何须……试。”
“……斩妖灭鬼。” 洛观屿重复地念了一遍，乌亮的眸子无辜又好奇，仿佛和人拉家常一般：“三小姐亲眼看见了？”
“我……” 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他用剑画符，还有漫天银丝的画面，但话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猛然咽了回去。
不对。
那道剑画符，在沈翎到来后轰然炸裂，还有那如同傀儡线的银丝，亦是在沈翎出现后消失。
这些反常说明，洛观屿的这柄剑有问题，他也不想让沈翎知道。
《斩邪》中提到过，洛观屿走了邪门歪道，但他到底不是主角，甚至只能算是个男三号，如何邪，邪在何处，压根没细写，如今看来，或许这柄剑和铜钱红绳一样，是邪物。
她额头冒出了冷汗，这厮或许不是想杀她，是套话，也是威胁。
“我眼神不太好，何况洛公子这样出色的道长，出手快如闪电，哪儿看得清啊。” 李月楚一脸诚恳，十分违心：“我只知道，你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夹尾而逃。”
难怪这狗东西战斗力时高时低，原来是有沈翎在场，不好动用邪物。
洛观屿愣了愣，停顿片刻，嘴角漫出个讥诮的弧度，“三小姐惯会巧言令色。”
李月楚全当这是褒奖，见他眼中戾气退散，大着胆子去推开那把邪剑，“洛公子……不用试剑了吧？”
洛观屿顺着她的力道，移开长剑，语气漫不经心：“这里是中书令府，在下只是个客人，三小姐不愿意试，我自然不能强迫你。”
李月楚要气笑了，说的是人话吗？
那么大一把剑抵在脖子上，他怎么还说得那么委屈，好似不是他要弄死她，而是要邀请她体验什么好东西一样。
“只是这铜钱红绳……” 少年突然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你不是答应我要戴牢吗？现在为什么又要摘下来？”
李月楚在心里咆哮：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她咬牙切齿：“我之前忘了，小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和红色犯冲，不宜穿戴红色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 洛观屿一脸认真，长而卷的睫毛微颤，“可惜，我的东西，别人一旦沾染，就无法脱身。”
李月楚警觉地望着他，深知不能和这危险分子继续纠缠下去，她做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解不开也没关系，我命硬着呢，戴着……也无妨。”
大不了之后悄悄去找沈翎帮忙。
“洛公子好好养伤，我就先回去了。” 李月楚站起身欲逃，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拽住。
少女踉跄几下，跌坐在床边，松弛的心弦再度绷紧，她大惊失色，“你又想做什么？”
洛观屿眸中带笑：“三小姐不是说，在下是个出色的道长吗？我总不能连一个算命先生也比不过。”
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少年在手心一划，一条口子出现在掌心。
他微笑着捏紧拳头，大滴大滴的血滴在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砸开一朵朵血花。
那红绳迫不及待地吸食血液，愈发湿润红艳丽，连方孔铜钱也映出了薄薄的红。
卧槽？
李月楚毛骨悚然，她使劲儿往回抽，却牢牢地被少年固定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血滴落在肌肤上，然后被红绳吸食。
洛观屿依旧保持着笑容，那端正的外表下让人感受到一种迷乱的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少年的声音依旧温和动听，带着若有似无的警告：“这一回，三小姐可得戴好这镇邪宝贝，万万不能取下来，否则——”
李月楚真是怕了他，连忙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戴着。”
丢下这句话，她从床上弹了起来，像一只离弦的箭窜了出去。
妈妈！有变态！
少女的裙摆消失在视野中，屋内恢复了一片冷寂。
洛观屿的笑容渐渐敛下，那双秋水眼瞳中变得没有温度，他往向窗棂外，两只翠鸟正立在树上叽叽喳喳地互相梳理羽毛。
你来我往，和叶楚楚的这笔烂账，两清。
“叮——任务提醒：恭喜宿主，待攻略角色【洛观屿】的好感度成功达到0，已为您解锁好感度通知和阶段性任务奖励两项功能，这将协助您更好地完成任务，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李月楚回到自己的房间，嘴角刚要翘起，又垮了下来：“等等，好感度怎么才是0啊，难不成之前是负的？”
“是的哦。”
“负多少？”
系统道：“只有正向好感度才能被查询到，所以系统无法向您提供具体负数值。但是宿主能在短时间能将好感度提升到0，可见宿主天赋异禀，请继续加油！”
李月楚：……一脚踢翻系统的鸡汤。
她九死一生，才堪堪消除原主拉的仇恨，和洛观屿处于一个认识的陌生人状态。
她扑到床上，一阵乱嚎：这任务，实在是太难了！
*
千巷坊。
“……阿蓉病重，大夫说，就算用药吊着命，她也活不过一年，那时我走投无路，在街上浑浑噩噩地走着，无意间撞到了一个人，便是百妖阁阁主。他给了我一个玉牌，告诉我，妖怪的心头血可以救我妹妹的命。”
“我将信将疑，去了妖市，心头血的出价极高，以我的能力，只能负担得起小妖。”
短短两日，这位松竹般的年轻夫子就变得非常沧桑憔悴，他苦笑道：“人妖殊途，这个方法的风险，我自然也能猜到几分，所以才迟迟没有这样做，直到暮冬出事。”
谢扶渊金尊玉贵，坐在破旧的小院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平静道：“你原本想一举两得，试试妖血救人的效果，但没想到，薛蓉在那夜发病了。”
薛琅脸色苍白，却也没掩饰自己：“是，阿蓉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她有事。”
谢扶渊没有评判他的做法，问：“那百妖阁阁主，想让你做什么？”
薛琅闭上眼睛：“他让我进入朝堂，为他所用。”
谢扶渊猛地抬头，神色一凛，周身威压散开，几乎让人不敢抬眼看。
他来时调查过薛琅，薛琅五年前参与了科举考试，成绩中上，是可以入朝为官的，虽然世家压着，只能做个芝麻小官。
薛琅最后放弃了官途，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被礼部侍郎推荐到鹿山书院做了书法夫子。
那百妖阁阁主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有几分势力，他在心里猜测，是四大世家的人，还是什么其他力量？
谢扶渊压下心绪，问：“你是如何答复的？”
“四皇子殿下，你觉得我能怎么答？” 薛琅自嘲道：“我是个读书人，不蠢，无论百妖阁阁主出于什么目的，我最终都只能是一颗卒子。”
谢扶渊抬眸看他：“可是令妹——”
薛琅看向那扇窗户，哽咽的声音飘散在空中，“阿蓉说，生病很累，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一窗之隔，沈翎放下小姑娘的手，掖了掖被子，尽量不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薛蓉呼吸困难，皮肤苍白湿冷，口唇有些青紫，气若游丝道：“道长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翎顿了顿，轻轻拍拍她，道：“别乱想，好好休息。”
薛蓉扯出一个笑：“你不用瞒我，我自己知道的。”
“我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很多人在叫我的名字，可是好像总有什么东西禁锢着我，在我的体内撕扯，很难受。”
锁命鬼勾魂，妖血留魂，会让人十分痛苦。
沈翎摸了摸她的脸：“你有没有告诉你哥哥？”
薛蓉轻轻摇头：“没有，我不想让他担心。”
少女一双大得离奇的眼睛看着她，轻声道：“我不怕死，只是怕哥哥伤心，他总是偷偷哭，还以为我不知道。道长姐姐，如果没有我的话，哥哥应该就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了吧。”
“不是的，他只是……太想留下你了。”
沈翎微微笑道：“阿蓉，其实我也有个哥哥。”
听见这话，薛蓉惊奇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继续讲下去。
沈翎失笑：“我的哥哥可不比你哥哥温柔，他成天打架闯祸，气得我爹娘追着他在院子里跑，闹得全家鸡飞狗跳。可他对我很好，远出的时候，会写很多信给我，告诉我沿途见闻，还让我不要老是待在家中，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薛蓉问：“那你哥哥现在怎么样？”
“他……” 沈翎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死在了流沙城的战场上。
“我们不说他了。” 沈翎转移了话题，“阿蓉，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薛蓉认真地想了想，道: “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想……有很多的朋友。”
她的病是娘胎带来的，常年躺在病床上，除了哥哥，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是顾婉清。
可她也知道，如今的身体状况，出门是不可能的。
薛蓉笑了，道：“道长姐姐，三日后是我的十六岁生辰，如果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你能不能再来看我一次。”
沈翎点头：“我答应你，一定来。”
薛蓉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那个杏衣姑娘和白衣公子可不可以也一起来，我也想和他们成为朋友。”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她不生气不委屈是不可能的。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顶着原主的壳子，就已经失去了先机，何况洛观屿又不是什么善人。
她此刻体会到了一种奇异的心情：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还得顺着他，哄着他。
洛观屿盯着气焰渐消的少女，低头瞥了眼那串铜钱红绳，眼中突然浮上促狭的笑意，轻飘飘道：“……好啊。”
李月楚怔住，这么好说话？
但下一刻，这种离谱的想法就被打破了。
冰冷的长剑贴上了她的颈，锋利的刃紧挨着薄薄的肌肤，那里麻绳勒出的青紫掩盖在脂粉下，稍微用点力气，便能割开她的血管，立刻血溅当场。
这回不是拐弯抹角，而是毫不掩饰。
寒意从脚底升腾至全身，李月楚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声音结结巴巴的，“洛公子……这是做什么？”
少年语气天真道：“试试我的剑够不够快，能不能替三小姐解开这红绳。”
她的心砰砰直跳：“洛公子的剑，可以斩妖灭鬼，区区一根红绳，一触即断，又何须……试。”
“……斩妖灭鬼。” 洛观屿重复地念了一遍，乌亮的眸子无辜又好奇，仿佛和人拉家常一般：“三小姐亲眼看见了？”
“我……” 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他用剑画符，还有漫天银丝的画面，但话即将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猛然咽了回去。
不对。
那道剑画符，在沈翎到来后轰然炸裂，还有那如同傀儡线的银丝，亦是在沈翎出现后消失。
这些反常说明，洛观屿的这柄剑有问题，他也不想让沈翎知道。
《斩邪》中提到过，洛观屿走了邪门歪道，但他到底不是主角，甚至只能算是个男三号，如何邪，邪在何处，压根没细写，如今看来，或许这柄剑和铜钱红绳一样，是邪物。
她额头冒出了冷汗，这厮或许不是想杀她，是套话，也是威胁。
“我眼神不太好，何况洛公子这样出色的道长，出手快如闪电，哪儿看得清啊。” 李月楚一脸诚恳，十分违心：“我只知道，你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夹尾而逃。”
难怪这狗东西战斗力时高时低，原来是有沈翎在场，不好动用邪物。
洛观屿愣了愣，停顿片刻，嘴角漫出个讥诮的弧度，“三小姐惯会巧言令色。”
李月楚全当这是褒奖，见他眼中戾气退散，大着胆子去推开那把邪剑，“洛公子……不用试剑了吧？”
洛观屿顺着她的力道，移开长剑，语气漫不经心：“这里是中书令府，在下只是个客人，三小姐不愿意试，我自然不能强迫你。”
李月楚要气笑了，说的是人话吗？
那么大一把剑抵在脖子上，他怎么还说得那么委屈，好似不是他要弄死她，而是要邀请她体验什么好东西一样。
“只是这铜钱红绳……” 少年突然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你不是答应我要戴牢吗？现在为什么又要摘下来？”
李月楚在心里咆哮：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她咬牙切齿：“我之前忘了，小时候，算命先生说，我和红色犯冲，不宜穿戴红色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 洛观屿一脸认真，长而卷的睫毛微颤，“可惜，我的东西，别人一旦沾染，就无法脱身。”
李月楚警觉地望着他，深知不能和这危险分子继续纠缠下去，她做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解不开也没关系，我命硬着呢，戴着……也无妨。”
大不了之后悄悄去找沈翎帮忙。
“洛公子好好养伤，我就先回去了。” 李月楚站起身欲逃，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拽住。
少女踉跄几下，跌坐在床边，松弛的心弦再度绷紧，她大惊失色，“你又想做什么？”
洛观屿眸中带笑：“三小姐不是说，在下是个出色的道长吗？我总不能连一个算命先生也比不过。”
没等她反应过来，却见少年在手心一划，一条口子出现在掌心。
他微笑着捏紧拳头，大滴大滴的血滴在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砸开一朵朵血花。
那红绳迫不及待地吸食血液，愈发湿润红艳丽，连方孔铜钱也映出了薄薄的红。
卧槽？
李月楚毛骨悚然，她使劲儿往回抽，却牢牢地被少年固定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血滴落在肌肤上，然后被红绳吸食。
洛观屿依旧保持着笑容，那端正的外表下让人感受到一种迷乱的疯狂。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少年的声音依旧温和动听，带着若有似无的警告：“这一回，三小姐可得戴好这镇邪宝贝，万万不能取下来，否则——”
李月楚真是怕了他，连忙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戴着。”
丢下这句话，她从床上弹了起来，像一只离弦的箭窜了出去。
妈妈！有变态！
少女的裙摆消失在视野中，屋内恢复了一片冷寂。
洛观屿的笑容渐渐敛下，那双秋水眼瞳中变得没有温度，他往向窗棂外，两只翠鸟正立在树上叽叽喳喳地互相梳理羽毛。
你来我往，和叶楚楚的这笔烂账，两清。
“叮——任务提醒：恭喜宿主，待攻略角色【洛观屿】的好感度成功达到0，已为您解锁好感度通知和阶段性任务奖励两项功能，这将协助您更好地完成任务，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李月楚回到自己的房间，嘴角刚要翘起，又垮了下来：“等等，好感度怎么才是0啊，难不成之前是负的？”
“是的哦。”
“负多少？”
系统道：“只有正向好感度才能被查询到，所以系统无法向您提供具体负数值。但是宿主能在短时间能将好感度提升到0，可见宿主天赋异禀，请继续加油！”
李月楚：……一脚踢翻系统的鸡汤。
她九死一生，才堪堪消除原主拉的仇恨，和洛观屿处于一个认识的陌生人状态。
她扑到床上，一阵乱嚎：这任务，实在是太难了！
*
千巷坊。
“……阿蓉病重，大夫说，就算用药吊着命，她也活不过一年，那时我走投无路，在街上浑浑噩噩地走着，无意间撞到了一个人，便是百妖阁阁主。他给了我一个玉牌，告诉我，妖怪的心头血可以救我妹妹的命。”
“我将信将疑，去了妖市，心头血的出价极高，以我的能力，只能负担得起小妖。”
短短两日，这位松竹般的年轻夫子就变得非常沧桑憔悴，他苦笑道：“人妖殊途，这个方法的风险，我自然也能猜到几分，所以才迟迟没有这样做，直到暮冬出事。”
谢扶渊金尊玉贵，坐在破旧的小院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平静道：“你原本想一举两得，试试妖血救人的效果，但没想到，薛蓉在那夜发病了。”
薛琅脸色苍白，却也没掩饰自己：“是，阿蓉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她有事。”
谢扶渊没有评判他的做法，问：“那百妖阁阁主，想让你做什么？”
薛琅闭上眼睛：“他让我进入朝堂，为他所用。”
谢扶渊猛地抬头，神色一凛，周身威压散开，几乎让人不敢抬眼看。
他来时调查过薛琅，薛琅五年前参与了科举考试，成绩中上，是可以入朝为官的，虽然世家压着，只能做个芝麻小官。
薛琅最后放弃了官途，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被礼部侍郎推荐到鹿山书院做了书法夫子。
那百妖阁阁主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有几分势力，他在心里猜测，是四大世家的人，还是什么其他力量？
谢扶渊压下心绪，问：“你是如何答复的？”
“四皇子殿下，你觉得我能怎么答？” 薛琅自嘲道：“我是个读书人，不蠢，无论百妖阁阁主出于什么目的，我最终都只能是一颗卒子。”
谢扶渊抬眸看他：“可是令妹——”
薛琅看向那扇窗户，哽咽的声音飘散在空中，“阿蓉说，生病很累，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一窗之隔，沈翎放下小姑娘的手，掖了掖被子，尽量不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薛蓉呼吸困难，皮肤苍白湿冷，口唇有些青紫，气若游丝道：“道长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翎顿了顿，轻轻拍拍她，道：“别乱想，好好休息。”
薛蓉扯出一个笑：“你不用瞒我，我自己知道的。”
“我每天夜里，都能听到很多人在叫我的名字，可是好像总有什么东西禁锢着我，在我的体内撕扯，很难受。”
锁命鬼勾魂，妖血留魂，会让人十分痛苦。
沈翎摸了摸她的脸：“你有没有告诉你哥哥？”
薛蓉轻轻摇头：“没有，我不想让他担心。”
少女一双大得离奇的眼睛看着她，轻声道：“我不怕死，只是怕哥哥伤心，他总是偷偷哭，还以为我不知道。道长姐姐，如果没有我的话，哥哥应该就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了吧。”
“不是的，他只是……太想留下你了。”
沈翎微微笑道：“阿蓉，其实我也有个哥哥。”
听见这话，薛蓉惊奇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继续讲下去。
沈翎失笑：“我的哥哥可不比你哥哥温柔，他成天打架闯祸，气得我爹娘追着他在院子里跑，闹得全家鸡飞狗跳。可他对我很好，远出的时候，会写很多信给我，告诉我沿途见闻，还让我不要老是待在家中，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薛蓉问：“那你哥哥现在怎么样？”
“他……” 沈翎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死在了流沙城的战场上。
“我们不说他了。” 沈翎转移了话题，“阿蓉，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薛蓉认真地想了想，道: “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想……有很多的朋友。”
她的病是娘胎带来的，常年躺在病床上，除了哥哥，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是顾婉清。
可她也知道，如今的身体状况，出门是不可能的。
薛蓉笑了，道：“道长姐姐，三日后是我的十六岁生辰，如果我还能活到那个时候，你能不能再来看我一次。”
沈翎点头：“我答应你，一定来。”
薛蓉觉得自己有些贪心。
“那个杏衣姑娘和白衣公子可不可以也一起来，我也想和他们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