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楼（八）
夜雨缠绵，灯火阑珊。黑瘦的掌柜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又转身轻轻地合上，才神情拘谨地朝着那抹温婉背影喊道：“二小姐，久等了。”
咔嚓一声，长烛芯应声而落，烛花嘭地窜了起来，眼前猝然明亮。
女人放下细剪，缓慢地转过身。她出门常常戴着幕篱，容颜模糊，如今没了遮掩，才教人看清她的模样。
她生得山温水软，没有丝毫的攻击性，柳眉淡扫，杏眸明亮，如同清溪明澈，显露出能让人凝心静气的柔和与包容。
她微微含笑，声音温柔悦耳，“莫掌柜不必害怕，我并不是来向你问罪的。”
莫掌柜绷紧的心弦松弛了片刻又再度拉紧，他保持着该有的警惕和恭敬态度，只是话中刻意表现出几分苦楚和无可奈何。
“二小姐，非我等放任自流，只是如今十三年过去，小主子依旧下落不明，我们对王爷王妃的忠心日月可鉴，可现下没有了主心骨，外面的围追堵截不断，形势逼人啊!”
“更何况，洛琼枝自六年前被那裴狗囚禁在此地，我们几次救援无果，还险些暴露身份，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先按兵不动，无论如何，小的们得先活下去，才能继续寻找小主子的消息，您说是不是？”
“这些年，大家都辛苦了。” 女人轻声细语地说。
莫掌柜琢磨不透她的意思，只能沉默地等待她的下文。
许久之后，女人才继续道：“莫掌柜，将大家都遣散了吧。”
“……二小姐，这、这是什么意思？”莫掌柜惊诧道，虽然他早就不想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也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可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太容易。
女人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雨，暖色烛光映着她苍白的下巴，“十三年了，这世间早已经物是人非，活下来的人没有必要再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卖命。过去一年，我已经处理完所有的暗桩，如今就剩你们了。我不能在岐水镇久留，明日就要离开，时间有限，三日之内，你、琼枝，还有其他人必须全部离开岐水镇。”
“从此以后，改名换姓，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这么急吗？不能稍微晚一点？”莫掌柜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这座小酒楼。青鸟酒楼如今生意红火，能赚不少钱。
女人转头看着他，神情变得严肃：“不行，想必你也很清楚，裴宴行此人狡诈多端，等他回过神来，我也没有把握能让大家全身而退。”
她聪慧过人，立刻明白莫掌柜心中所想，继续说：“我会给大家遣散费，虽然数额不多，但足够你们生活了。莫掌柜，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贪图钱财，而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小的明白了。”
莫掌柜嘴里说着，心头却千思百转，他在岐水镇埋伏这么多年，对这里熟门熟路，只要撑上一段时间，他就能处理完这个酒楼拿到钱财，到那时再离开也不迟……
*
窗外日光明朗，青鸟酒楼内却晦暗无光，只有墙角缝隙偶尔泄出几丝光线。
三人一鬼，围坐在大堂一桌，场面诡异又和谐。
洛观屿昨夜压根没睡，他游荡在青鸟酒楼各处，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乔敏自认为是酒楼的主人，见他在自己的地盘如此嚣张放肆，心头怒火渐渐压抑不住。
她怒道：“臭小子，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这地儿自十二年前那夜后，除了詹玉成和你们，便没有人再踏足半分，你别太过分了！”
洛观屿抬眼冷冷地看着她。
詹玉成心头一跳，生怕乔敏激怒了这个厉害少年道士，回头将她收了去。他默默地往乔敏身边靠了靠，试图转移少年的注意力，“洛公子，我住进来以后，除去打扫，只在我的房间、大堂和厨房转悠，其他的东西基本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如果你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那估计它就已经不在此处了。”
洛观屿将视线移到詹玉成身上，没接他的话，只问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地方，镇西头原本有一处空院落，那里如今可有人居住？”
“镇西头……”
詹玉成还在思索，洛观屿却突然看向了他旁边神游天际的少女。
“楚楚？楚楚？” 他连唤了女孩儿两声，她才眼神迷茫地望了过去，他心中微凛，放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李月楚从迷雾般的梦境中回神，盯着少年担忧的眸，“没事。”
见他的眼神由担忧变成失落，她趴在桌面上，解释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感觉梦见了很重要的人和事，可是醒来后，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心头有点烦呢。”
乔敏幽幽道：“睡醒后忘记梦里的内容，实属正常，有什么烦忧的，说不定那就是你原本不该记得的东西。”
李月楚直起身，那点烦闷消散，脸上露出个笑，“你说得对，一个梦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少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黑眸中的担心之色不散。
“哎呀，”李月楚受不了他那眼神，她身体微倾，伸手盖住他搁置在膝盖的手掌，“你好好听政令大人讲话！”
洛观屿反手牵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才又看向詹玉成。
詹玉成继续说：“原来的镇西头现在已经是镇中心了，那里的确有一处无人居住的空院落，但是每当我打算将它作为无主之地划分给镇上居民时，都会有人出来阻拦，至今为止，我都没有查出它背后的主人是谁，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的主人不是岐水镇的人。”
洛观屿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他自然知道那个主人是谁，只是琼枝已经死了，他留着那方院落又有何用？
詹玉成害怕他伤害乔敏，早就想将他支开了。此时一个极好的理由撞了上了，他趁势道：“洛公子，如果你要去镇西头，最好趁着现在天亮去，到了晚上，那里是有人暗中看管的。”
*
街头喧哗，摊位小贩不停地吆喝招呼客人。
李月楚被洛观屿安置在街边的茶水摊，他将茶点推到她的面前，又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少女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游走，她忍不住道：“真不用我陪你去啊？”
洛观屿动作一顿，将茶杯放在她面前，抬眼看她，“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李月楚端起茶喝了一口，“好吧。”
洛观屿握着无岁剑，走进人群中，又忍不住回头看她，她杏眼明亮，灿然生辉，他又怎么能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不堪展示在她的面前。
他站在暗处，停留许久，终于转身，迈进了他的世界。
李月楚盯着街边的人来人往，拖着腮吃吃喝喝，甚至还打了个盹儿，十分惬意满足。
街道旁有小孩儿老人提着竹篮卖新鲜的栀子花，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她吃饱睡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着一个卖花的婆婆走去。
婆婆在茶水摊对面不远处，穿过大街，往前走一段路，经过一个小巷子口，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
她脚步轻快地朝着目的地前进，可变故陡生！
路过巷口时，她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拖进了巷子深处。
这巷子狭窄阴暗，泛着潮湿的霉味。李月楚顿时警铃大作，她拼命挣扎，用手肘去撞击那人的肚子，可身后人不但纹丝不动，还擒住了她的胳膊，她心中正绝望着，却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楚楚，是我。”
她一顿，停止了动作。那人见她不再挣扎，遂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李月楚扭过头，只瞧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材高大，还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犹疑，“表哥？”
眼前人和印象中那个贵气体面的四皇子实在相去甚远，她都有点不敢认。
“嗯。”谢扶渊随意答应一声，眼神警惕着四周。
李月楚知道男女主迟早会来，可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隐秘，她也随着谢扶渊的动作左右环顾，“你一个人吗，沈姐姐呢？”
“阿翎有别的事情。” 谢扶渊拉着她就要离开，“跟我走，我安排你离开。”
谢扶渊蹲了好几日，总算找到楚楚落单的时机。詹玉成将陷入危机，这意味着岐水镇不安全了，他得在这之前，将楚楚送出岐水镇。
“不行，我不能走。” 李月楚飞快地拒绝了他。
谢扶渊蹙眉：“楚楚，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有人要杀詹玉成，青鸟酒楼如今是那些刺客杀手的首要目标，他们要是动手了，你要怎么办？”
即便是如今这样的打扮，谢扶渊冷脸时也很有几分骇人的气势。
李月楚心头有些发虚，可她很快找到了说辞，“表哥，我现在离开，不就打草惊蛇了？”
原文里，詹玉成作为沈翎父兄背后真相的重要线索人物，引来了几次追杀。谢扶渊和沈翎为了保护他，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李月楚说：“我和洛观屿住进青鸟酒楼的时候，肯定就已经被盯上了。如果贸然离开，他们肯定要追查原因，到时候顺藤摸瓜，你和沈姐姐苦心隐藏，不就暴露了吗？”
谢扶渊不是没考虑到这一层，只是他不能拿楚楚的命去堵。
见他神情松动，李月楚趁热打铁，“你放心，你上次也看见了，洛观屿很厉害的，他会保护我的。”
谢扶渊脸色微沉，“他比那些刺客杀手更危险。他一旦失控，你有什么把握他不会伤害你？”
李月楚：“他喜欢我。”
谢扶渊：……
李月楚说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洛观屿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是好感度到位了，而且他们都亲了，说喜欢应该没问题吧？
根据以前的经验，谢扶渊明白他就算强行将楚楚送走，她也会悄悄在跑回来，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在眼皮子下。
他冷着脸道：“手伸出来。”
李月楚乖乖照做，手腕被戴上了一只其貌不扬的银色手镯，镯子上镶嵌着几颗色泽光亮的红玛瑙。
谢扶渊道：“这镯子里面有三根银针。要是遇到危险，就朝着对方按下旁边的按钮，它可以帮你抵挡一阵子。”
这不就是暗器吗？
李月楚第一次见这种东西，稀罕地研究了一会儿，受宠若惊道：“谢谢表哥。”
谢扶渊又问：“身上可还有银两？”
“啊？” 李月楚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下意识想说有，可想到洛观屿的钱还得一家一户上门去赚……她又改变了主意，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没有。”
她捧着两只手，感觉像是在讨饭，“给我点钱吧，表哥。”
谢扶渊从身上取出些银子给她，道别：“我得走了，楚楚，你自己小心。”
李月楚装着沉甸甸的银子重新回到大街，心情变得极其愉悦，她从卖花婆婆那里买了一大束栀子，准备重新回到茶水摊。
抬头，恰好看见洛观屿站在她的正前方。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少年立在人流中，微风吹动鲜红的发带，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他的脸色一片惨白，漆黑死寂的眼眸在看见她时顿时亮起点点星光。
李月楚快步走过去，将泛着水珠的栀子花递到他面前，灿然微笑。
“花，送你。”
咔嚓一声，长烛芯应声而落，烛花嘭地窜了起来，眼前猝然明亮。
女人放下细剪，缓慢地转过身。她出门常常戴着幕篱，容颜模糊，如今没了遮掩，才教人看清她的模样。
她生得山温水软，没有丝毫的攻击性，柳眉淡扫，杏眸明亮，如同清溪明澈，显露出能让人凝心静气的柔和与包容。
她微微含笑，声音温柔悦耳，“莫掌柜不必害怕，我并不是来向你问罪的。”
莫掌柜绷紧的心弦松弛了片刻又再度拉紧，他保持着该有的警惕和恭敬态度，只是话中刻意表现出几分苦楚和无可奈何。
“二小姐，非我等放任自流，只是如今十三年过去，小主子依旧下落不明，我们对王爷王妃的忠心日月可鉴，可现下没有了主心骨，外面的围追堵截不断，形势逼人啊!”
“更何况，洛琼枝自六年前被那裴狗囚禁在此地，我们几次救援无果，还险些暴露身份，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先按兵不动，无论如何，小的们得先活下去，才能继续寻找小主子的消息，您说是不是？”
“这些年，大家都辛苦了。” 女人轻声细语地说。
莫掌柜琢磨不透她的意思，只能沉默地等待她的下文。
许久之后，女人才继续道：“莫掌柜，将大家都遣散了吧。”
“……二小姐，这、这是什么意思？”莫掌柜惊诧道，虽然他早就不想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也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可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太容易。
女人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雨，暖色烛光映着她苍白的下巴，“十三年了，这世间早已经物是人非，活下来的人没有必要再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卖命。过去一年，我已经处理完所有的暗桩，如今就剩你们了。我不能在岐水镇久留，明日就要离开，时间有限，三日之内，你、琼枝，还有其他人必须全部离开岐水镇。”
“从此以后，改名换姓，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这么急吗？不能稍微晚一点？”莫掌柜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这座小酒楼。青鸟酒楼如今生意红火，能赚不少钱。
女人转头看着他，神情变得严肃：“不行，想必你也很清楚，裴宴行此人狡诈多端，等他回过神来，我也没有把握能让大家全身而退。”
她聪慧过人，立刻明白莫掌柜心中所想，继续说：“我会给大家遣散费，虽然数额不多，但足够你们生活了。莫掌柜，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贪图钱财，而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小的明白了。”
莫掌柜嘴里说着，心头却千思百转，他在岐水镇埋伏这么多年，对这里熟门熟路，只要撑上一段时间，他就能处理完这个酒楼拿到钱财，到那时再离开也不迟……
*
窗外日光明朗，青鸟酒楼内却晦暗无光，只有墙角缝隙偶尔泄出几丝光线。
三人一鬼，围坐在大堂一桌，场面诡异又和谐。
洛观屿昨夜压根没睡，他游荡在青鸟酒楼各处，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乔敏自认为是酒楼的主人，见他在自己的地盘如此嚣张放肆，心头怒火渐渐压抑不住。
她怒道：“臭小子，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这地儿自十二年前那夜后，除了詹玉成和你们，便没有人再踏足半分，你别太过分了！”
洛观屿抬眼冷冷地看着她。
詹玉成心头一跳，生怕乔敏激怒了这个厉害少年道士，回头将她收了去。他默默地往乔敏身边靠了靠，试图转移少年的注意力，“洛公子，我住进来以后，除去打扫，只在我的房间、大堂和厨房转悠，其他的东西基本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如果你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那估计它就已经不在此处了。”
洛观屿将视线移到詹玉成身上，没接他的话，只问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地方，镇西头原本有一处空院落，那里如今可有人居住？”
“镇西头……”
詹玉成还在思索，洛观屿却突然看向了他旁边神游天际的少女。
“楚楚？楚楚？” 他连唤了女孩儿两声，她才眼神迷茫地望了过去，他心中微凛，放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李月楚从迷雾般的梦境中回神，盯着少年担忧的眸，“没事。”
见他的眼神由担忧变成失落，她趴在桌面上，解释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感觉梦见了很重要的人和事，可是醒来后，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心头有点烦呢。”
乔敏幽幽道：“睡醒后忘记梦里的内容，实属正常，有什么烦忧的，说不定那就是你原本不该记得的东西。”
李月楚直起身，那点烦闷消散，脸上露出个笑，“你说得对，一个梦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少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黑眸中的担心之色不散。
“哎呀，”李月楚受不了他那眼神，她身体微倾，伸手盖住他搁置在膝盖的手掌，“你好好听政令大人讲话！”
洛观屿反手牵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捏了捏，才又看向詹玉成。
詹玉成继续说：“原来的镇西头现在已经是镇中心了，那里的确有一处无人居住的空院落，但是每当我打算将它作为无主之地划分给镇上居民时，都会有人出来阻拦，至今为止，我都没有查出它背后的主人是谁，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的主人不是岐水镇的人。”
洛观屿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他自然知道那个主人是谁，只是琼枝已经死了，他留着那方院落又有何用？
詹玉成害怕他伤害乔敏，早就想将他支开了。此时一个极好的理由撞了上了，他趁势道：“洛公子，如果你要去镇西头，最好趁着现在天亮去，到了晚上，那里是有人暗中看管的。”
*
街头喧哗，摊位小贩不停地吆喝招呼客人。
李月楚被洛观屿安置在街边的茶水摊，他将茶点推到她的面前，又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少女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游走，她忍不住道：“真不用我陪你去啊？”
洛观屿动作一顿，将茶杯放在她面前，抬眼看她，“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
李月楚端起茶喝了一口，“好吧。”
洛观屿握着无岁剑，走进人群中，又忍不住回头看她，她杏眼明亮，灿然生辉，他又怎么能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不堪展示在她的面前。
他站在暗处，停留许久，终于转身，迈进了他的世界。
李月楚盯着街边的人来人往，拖着腮吃吃喝喝，甚至还打了个盹儿，十分惬意满足。
街道旁有小孩儿老人提着竹篮卖新鲜的栀子花，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
她吃饱睡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着一个卖花的婆婆走去。
婆婆在茶水摊对面不远处，穿过大街，往前走一段路，经过一个小巷子口，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
她脚步轻快地朝着目的地前进，可变故陡生！
路过巷口时，她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拖进了巷子深处。
这巷子狭窄阴暗，泛着潮湿的霉味。李月楚顿时警铃大作，她拼命挣扎，用手肘去撞击那人的肚子，可身后人不但纹丝不动，还擒住了她的胳膊，她心中正绝望着，却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楚楚，是我。”
她一顿，停止了动作。那人见她不再挣扎，遂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李月楚扭过头，只瞧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材高大，还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气犹疑，“表哥？”
眼前人和印象中那个贵气体面的四皇子实在相去甚远，她都有点不敢认。
“嗯。”谢扶渊随意答应一声，眼神警惕着四周。
李月楚知道男女主迟早会来，可没想到他们来得如此隐秘，她也随着谢扶渊的动作左右环顾，“你一个人吗，沈姐姐呢？”
“阿翎有别的事情。” 谢扶渊拉着她就要离开，“跟我走，我安排你离开。”
谢扶渊蹲了好几日，总算找到楚楚落单的时机。詹玉成将陷入危机，这意味着岐水镇不安全了，他得在这之前，将楚楚送出岐水镇。
“不行，我不能走。” 李月楚飞快地拒绝了他。
谢扶渊蹙眉：“楚楚，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有人要杀詹玉成，青鸟酒楼如今是那些刺客杀手的首要目标，他们要是动手了，你要怎么办？”
即便是如今这样的打扮，谢扶渊冷脸时也很有几分骇人的气势。
李月楚心头有些发虚，可她很快找到了说辞，“表哥，我现在离开，不就打草惊蛇了？”
原文里，詹玉成作为沈翎父兄背后真相的重要线索人物，引来了几次追杀。谢扶渊和沈翎为了保护他，是费了不少力气的。
李月楚说：“我和洛观屿住进青鸟酒楼的时候，肯定就已经被盯上了。如果贸然离开，他们肯定要追查原因，到时候顺藤摸瓜，你和沈姐姐苦心隐藏，不就暴露了吗？”
谢扶渊不是没考虑到这一层，只是他不能拿楚楚的命去堵。
见他神情松动，李月楚趁热打铁，“你放心，你上次也看见了，洛观屿很厉害的，他会保护我的。”
谢扶渊脸色微沉，“他比那些刺客杀手更危险。他一旦失控，你有什么把握他不会伤害你？”
李月楚：“他喜欢我。”
谢扶渊：……
李月楚说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洛观屿虽然没有亲口说，但是好感度到位了，而且他们都亲了，说喜欢应该没问题吧？
根据以前的经验，谢扶渊明白他就算强行将楚楚送走，她也会悄悄在跑回来，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在眼皮子下。
他冷着脸道：“手伸出来。”
李月楚乖乖照做，手腕被戴上了一只其貌不扬的银色手镯，镯子上镶嵌着几颗色泽光亮的红玛瑙。
谢扶渊道：“这镯子里面有三根银针。要是遇到危险，就朝着对方按下旁边的按钮，它可以帮你抵挡一阵子。”
这不就是暗器吗？
李月楚第一次见这种东西，稀罕地研究了一会儿，受宠若惊道：“谢谢表哥。”
谢扶渊又问：“身上可还有银两？”
“啊？” 李月楚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下意识想说有，可想到洛观屿的钱还得一家一户上门去赚……她又改变了主意，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没有。”
她捧着两只手，感觉像是在讨饭，“给我点钱吧，表哥。”
谢扶渊从身上取出些银子给她，道别：“我得走了，楚楚，你自己小心。”
李月楚装着沉甸甸的银子重新回到大街，心情变得极其愉悦，她从卖花婆婆那里买了一大束栀子，准备重新回到茶水摊。
抬头，恰好看见洛观屿站在她的正前方。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少年立在人流中，微风吹动鲜红的发带，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他的脸色一片惨白，漆黑死寂的眼眸在看见她时顿时亮起点点星光。
李月楚快步走过去，将泛着水珠的栀子花递到他面前，灿然微笑。
“花，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