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九）
洛观屿唇边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勺，将人重重地按向自己，让她无路可逃。
李月楚意识到自己上当后，已经来不及了。
交错凌乱的呼吸散进空中，被黑夜吞噬殆尽，寒寂深处，只有两颗逐渐升温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松散的领口突然探进一只冰冷的手掌。
正意乱情迷的少女乍然惊醒，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连同那只不安分的手一同压制住后，羞耻又愤怒地瞪向身下的人，“你……你别得寸进尺！”
“你先松手。”洛观屿的唇瓣泛着湿漉漉的水光，指尖下不同寻常的柔软和温热，让他的脸变得更烫，说话时连声音都变了调。
李月楚质疑地看着他，“你不会乱来吧？”
洛观屿脸色微微不悦，“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人？”
李月楚没说话，但是眼神却分明在说：你就是！
洛观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即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一缕白毛赫然映进眼帘，他哼笑着说：“我道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微弱的妖气，这狐狸毛从何而来？”
“这是狐狸毛？”
“准确来说，是浮欢的狐狸毛。”
李月楚怔住，良久后才道：“路世子，是百妖阁阁主。”
洛观屿微微有些惊讶，将她垂落的发丝顺手撇到耳后，“这么聪明？”
李月楚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心中虽然早有这个猜测，可得到证实后，还是有点难受。
毕竟原文里路清澜人气极高，基本每一个提名意难平男配的帖子下，都会有他的名字。
他最高光的时刻，便是在谢扶渊和沈翎逃亡时，以死护下沈翎性命，闭眼之前，还微笑着目送心上人和别的男人离开。
如此情深，就连李月楚这种坚定不移的官配党读到这个地方时，都两眼湿润润的，跟风地留下一句“求复活券”的评论。
当然，读者们如愿以偿，路清澜以大周敌国的皇子身份重新登场。
所以这样一个痴情角色，在不清楚全部剧情的情况下，她宁愿相信路清澜是得到百妖阁的帮助后死而复生，而不是他原本就是百妖阁的阁主。
若是一切都是阴谋，那局中沈翎的伤心与愧疚，局外读者的心疼和眼泪，不都变成笑话了吗？
李月楚问洛观屿：“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洛观屿看着她道：“很早之前。”
“铃河村暴动的红眼乌鸦妖，曲陵突然出现的妖市大门，岐水镇几次浑水摸鱼的刺杀，都是他的手笔。”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谢扶渊的性命。”
李月楚又是一怔，也就是说，路清澜非但不是“死后”才变成大周敌国皇子的，而且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是藏在大周的……卧底？
她眼睛瞪圆，一把抓住少年的领口，“那我表哥他知道吗？”
洛观屿脸一黑，心底生出浓浓的不悦，“我怎么清楚？”
“表哥是大周的皇子，他关系大周的未来，我只是担心他要是出事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要怎么办？” 李月楚看他变脸，立刻解释道。
洛观屿心中更是不满，“你就这么肯定他会是周国的未来？”
李月楚嘲笑道：“不是他，难道是你吗？你可以为大周百姓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
洛观屿眼中隐隐有怒火涌现，冷哼道：“他要是你口中的救世主，如果连这点阴谋诡计都察觉不到，如何保护你的黎民苍生？”
“你说得有道理。”李月楚思量片刻，“表哥应该早就有所防范了。”
洛观屿气得不想再说话，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李月楚又戳戳他的脸，“离开铃河村的时候，沈姐姐告诉我们，浮欢的幻珠丢了，这和与路世子有关？”
洛观屿道：“幻珠中有大妖的几成妖力，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可当时在马车上，路清澜竟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李月楚沉默，铃河村的悲剧，辛玲珑的魂飞魄散，浮欢的神智尽失，竟然都和这位光风霁月的病弱世子有关，若是沈翎知道这些，她会承受得了吗？
“不对！” 李月楚猛地想起什么，她看向洛观屿，声音都在发颤，“沈府今天的事情……也和他有关？”
她刚问完，就从洛观屿眼中得到了答案。
洛观屿将目光落在指间，“徐银环和其他嫌犯的情况基本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异常是作案时间。”
“大妖的幻珠，可以记录过往，也可以制造幻象，路清澜正是利用这一点，让徐银环白日对沈近水下手。大妖的妖力和作祟阴物的力量纠缠，才致使沈府发生能量暴乱。”
“有阴气掩护，路清澜可以轻松隐藏妖气，师姐又是阳体，妖邪避之不及，她很难察觉到躲在暗处的那丝微弱气息，所以他甚至引不起师姐的怀疑。”
李月楚花费很久的时间才消化掉他说的话。
可笑，她当时还傻乎乎跑回去救路清澜，却没想到他才是那幕后之人。
越想越浑身发寒，她惊怒道：“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沈姐姐进沈府的目的，他利用徐银环杀掉沈近水，到底是想做什么？”
说好的深情男配呢，怎么暗地里和沈翎作对？
“嘘！” 洛观屿突然眼神一变，直起身体将李月楚护到身后，眼睛看向地面。
李月楚立刻闭嘴，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山间河水旁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红色身影。
“银环。”那道身影远远地呼唤，声音是青涩的少年嗓音。
徐银环缓缓地转过身，眼中映出心上人捧着花束、微笑看着她的年轻面容。
她的心口涌上无尽的欢喜，分明扯开嘴角在笑，却是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银环，怎么不过来？”
“秦郎！”
徐银环终是奔向他，她捧着沈近水的心脏，仿佛捧着一颗能够拯救她逃出深宅大院的后悔药，“你要的心，我带来了！我带来了！”
她双手将心脏送到秦郎的面前，眼含不确定的期冀，“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再也不会抛弃你了……”
“好啊！”
秦郎年轻的脸上是和徐银环如出一辙的厚重妆容，他微微一笑，肌肉牵动处的脂粉便开始脱落，那面容便彷佛开裂一般，露出下面奇怪的褐色皮肤。
他僵硬地抬起手，慢慢地伸向那颗心脏。
就在即将触碰到心脏的那一刻，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刺向秦郎。
同时，两个人影从茂密的树间飞跃而出。
“砰！”
洛观屿揽着李月楚刚落在地面，秦郎便猛地炸开，泛着腥味的秦郎碎片密密麻麻地砸过来，他抬手一挡，将怀中少女护得严实。
李月楚拈起衣裳上黑乎乎的东西，她垂眸瞧了瞧，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土腥气浓烈，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股脂粉香。
她惊讶地抬头和洛观屿对视，“泥巴？”
“是秽土。” 洛观屿移开胳膊，目光敏锐地盯着满地的秽土。
秽土被炸得到处都是，秦郎手中那束娇艳的花也跟着遭殃，四处散落，有的落在秽土表面，有的被秽土掩埋，还有的掉进了河水中。
少年盯着河面顺水漂流的落花，突然抬起头看向上游。
溯游而上，是叮咚山涧，再往上是一座宁静的小山。
“……秦……郎……”
徐银环从巨大的冲击里回过神，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扭头看向李月楚和洛观屿，眼中迸射出滔天的恨意，带着浓烈的杀气扑向两人。
不等洛观屿动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夜里响起。
潜藏在远处的诛邪司、钦天监、大理寺人员纷纷现身，很快将徐银环制服收押。
李月楚眼尖地瞥见叶锦明，心道糟糕，飞快藏到洛观屿的身后。
洛观屿余光瞥了眼她的动作，黑眸辨不出喜怒。
齐云弯腰捡起一块秽土，查看一番，啧啧称奇，“我倒是小瞧了这阴物，竟能给泥人画皮，倒是有些真本事。”
“画皮？”叶锦明疑问。
齐云道：“这画皮呢，是种非常特殊的邪物，可以是鬼，也可以是妖，它能通过某些手段，制造出以假乱真的皮囊，所以被称为画皮。”
齐云闻着秽土中的脂粉气，继续说：“眼下来看，这只鬼是用胭脂来画皮的。”
叶锦明看一眼洛观屿，怪不得他当时要让荀渚去查徐银环房中的胭脂，原来早察觉到异常了。
齐云又捡起落在秽土中的花。
此花呈颜色亮丽，花瓣形状宽阔，外缘圆润，靠近花心的位置略微收紧，很是漂亮，他疑惑道：“这是什么花？”
叶锦明上前接过花一瞧，思索一番道：“这是番邦以前进贡的一种特别花种，它有一个颇有诗意的名字，唤作做虞美人……”
“之前那些嫌犯杀死受害者以后，带着受害者心脏去的那些地方，可有什么相似之处？” 洛观屿突然问道。
“地点都不一样，倒是没什么……” 叶锦明回忆着卷宗，抬头看向洛观屿，却见洛观屿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奔流不息的小河，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闪过什么，激动大喊道：“我知道了！那些地方，都在这条河流经过的区域，或远或近，但最远不超过三里！”
洛观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对叶锦明道：“我对金都不太熟悉，请叶二公子去查一查，这上游有没有住过什么人家，除却基本的人口信息，需格外留意他们三代以内是否有非正常死亡的亡者。”
“好！” 案情总算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叶锦明看洛观屿都顺眼了几分。他正想说夜色已深，让洛观屿早点回去休息，目光却陡然瞥见少年身后的一抹亮丽裙角。
叶锦明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脸一黑，咬牙切齿道：“三妹妹！”
“嘿嘿，二哥，真巧啊。”李月楚一脸尴尬地从洛观屿身后走出来。
看见叶锦明身后那两个送她回家的傻眼下属，李月楚连忙道：“二哥，他们把我平安送回去了，我是趁他们不注意自己跑回来的，你要骂就骂我吧，可别罚他们。”
叶锦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这算怎么回事？
他才警告洛观屿别肖想自己的妹妹，结果这个不争气的竟然偷偷摸摸来见这家伙！
他瞪一眼楚楚，又瞪向洛观屿。
这少年一改白日时的沮丧，一张小白脸无辜得像是个不谙世事的稚子，唇角却挂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明显快暗爽死了！
叶锦明越发气愤，恨铁不成钢地对李月楚吼道：“回家！”
他顾不上礼仪和其他人告别，拉着妹妹就走，嘴里不停骂骂咧咧，走几步后又感觉妹妹安静得过分，一瞧，哟呵！又给他气得七窍生烟！
这死丫头居然悄悄扭过头对着那碍眼之人挤眉弄眼！
他今夜非得回去向二叔和大哥告她一状不可！想到这里，叶锦明拉着李月楚走得更快，几乎要飞起来了！
“我、明、天、来、找、你。”
洛观屿读懂了她的嘴型，唇角的弧度不断加深，他轻轻点头，给予她回应。
等到叶家兄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四周恢复夜晚的寂静。
洛观屿的笑容被夜风吹散，变得冰冷。
他握住无岁剑，刚要迈步，便有人拦在前面，齐云笑眯眯道：“七公子，太师要见你。”
剑身被捏得几乎变形，他抬眸，阴翳在眼瞳里蔓延。
回到金都后，他便直接去了诛邪司，还未曾去裴家。
因为，他怕在目的达成前，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了裴宴行。
李月楚意识到自己上当后，已经来不及了。
交错凌乱的呼吸散进空中，被黑夜吞噬殆尽，寒寂深处，只有两颗逐渐升温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松散的领口突然探进一只冰冷的手掌。
正意乱情迷的少女乍然惊醒，她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连同那只不安分的手一同压制住后，羞耻又愤怒地瞪向身下的人，“你……你别得寸进尺！”
“你先松手。”洛观屿的唇瓣泛着湿漉漉的水光，指尖下不同寻常的柔软和温热，让他的脸变得更烫，说话时连声音都变了调。
李月楚质疑地看着他，“你不会乱来吧？”
洛观屿脸色微微不悦，“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人？”
李月楚没说话，但是眼神却分明在说：你就是！
洛观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即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一缕白毛赫然映进眼帘，他哼笑着说：“我道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微弱的妖气，这狐狸毛从何而来？”
“这是狐狸毛？”
“准确来说，是浮欢的狐狸毛。”
李月楚怔住，良久后才道：“路世子，是百妖阁阁主。”
洛观屿微微有些惊讶，将她垂落的发丝顺手撇到耳后，“这么聪明？”
李月楚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心中虽然早有这个猜测，可得到证实后，还是有点难受。
毕竟原文里路清澜人气极高，基本每一个提名意难平男配的帖子下，都会有他的名字。
他最高光的时刻，便是在谢扶渊和沈翎逃亡时，以死护下沈翎性命，闭眼之前，还微笑着目送心上人和别的男人离开。
如此情深，就连李月楚这种坚定不移的官配党读到这个地方时，都两眼湿润润的，跟风地留下一句“求复活券”的评论。
当然，读者们如愿以偿，路清澜以大周敌国的皇子身份重新登场。
所以这样一个痴情角色，在不清楚全部剧情的情况下，她宁愿相信路清澜是得到百妖阁的帮助后死而复生，而不是他原本就是百妖阁的阁主。
若是一切都是阴谋，那局中沈翎的伤心与愧疚，局外读者的心疼和眼泪，不都变成笑话了吗？
李月楚问洛观屿：“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洛观屿看着她道：“很早之前。”
“铃河村暴动的红眼乌鸦妖，曲陵突然出现的妖市大门，岐水镇几次浑水摸鱼的刺杀，都是他的手笔。”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谢扶渊的性命。”
李月楚又是一怔，也就是说，路清澜非但不是“死后”才变成大周敌国皇子的，而且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他……是藏在大周的……卧底？
她眼睛瞪圆，一把抓住少年的领口，“那我表哥他知道吗？”
洛观屿脸一黑，心底生出浓浓的不悦，“我怎么清楚？”
“表哥是大周的皇子，他关系大周的未来，我只是担心他要是出事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要怎么办？” 李月楚看他变脸，立刻解释道。
洛观屿心中更是不满，“你就这么肯定他会是周国的未来？”
李月楚嘲笑道：“不是他，难道是你吗？你可以为大周百姓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
洛观屿眼中隐隐有怒火涌现，冷哼道：“他要是你口中的救世主，如果连这点阴谋诡计都察觉不到，如何保护你的黎民苍生？”
“你说得有道理。”李月楚思量片刻，“表哥应该早就有所防范了。”
洛观屿气得不想再说话，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李月楚又戳戳他的脸，“离开铃河村的时候，沈姐姐告诉我们，浮欢的幻珠丢了，这和与路世子有关？”
洛观屿道：“幻珠中有大妖的几成妖力，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
可当时在马车上，路清澜竟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李月楚沉默，铃河村的悲剧，辛玲珑的魂飞魄散，浮欢的神智尽失，竟然都和这位光风霁月的病弱世子有关，若是沈翎知道这些，她会承受得了吗？
“不对！” 李月楚猛地想起什么，她看向洛观屿，声音都在发颤，“沈府今天的事情……也和他有关？”
她刚问完，就从洛观屿眼中得到了答案。
洛观屿将目光落在指间，“徐银环和其他嫌犯的情况基本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异常是作案时间。”
“大妖的幻珠，可以记录过往，也可以制造幻象，路清澜正是利用这一点，让徐银环白日对沈近水下手。大妖的妖力和作祟阴物的力量纠缠，才致使沈府发生能量暴乱。”
“有阴气掩护，路清澜可以轻松隐藏妖气，师姐又是阳体，妖邪避之不及，她很难察觉到躲在暗处的那丝微弱气息，所以他甚至引不起师姐的怀疑。”
李月楚花费很久的时间才消化掉他说的话。
可笑，她当时还傻乎乎跑回去救路清澜，却没想到他才是那幕后之人。
越想越浑身发寒，她惊怒道：“我不相信他不知道沈姐姐进沈府的目的，他利用徐银环杀掉沈近水，到底是想做什么？”
说好的深情男配呢，怎么暗地里和沈翎作对？
“嘘！” 洛观屿突然眼神一变，直起身体将李月楚护到身后，眼睛看向地面。
李月楚立刻闭嘴，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山间河水旁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红色身影。
“银环。”那道身影远远地呼唤，声音是青涩的少年嗓音。
徐银环缓缓地转过身，眼中映出心上人捧着花束、微笑看着她的年轻面容。
她的心口涌上无尽的欢喜，分明扯开嘴角在笑，却是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银环，怎么不过来？”
“秦郎！”
徐银环终是奔向他，她捧着沈近水的心脏，仿佛捧着一颗能够拯救她逃出深宅大院的后悔药，“你要的心，我带来了！我带来了！”
她双手将心脏送到秦郎的面前，眼含不确定的期冀，“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再也不会抛弃你了……”
“好啊！”
秦郎年轻的脸上是和徐银环如出一辙的厚重妆容，他微微一笑，肌肉牵动处的脂粉便开始脱落，那面容便彷佛开裂一般，露出下面奇怪的褐色皮肤。
他僵硬地抬起手，慢慢地伸向那颗心脏。
就在即将触碰到心脏的那一刻，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刺向秦郎。
同时，两个人影从茂密的树间飞跃而出。
“砰！”
洛观屿揽着李月楚刚落在地面，秦郎便猛地炸开，泛着腥味的秦郎碎片密密麻麻地砸过来，他抬手一挡，将怀中少女护得严实。
李月楚拈起衣裳上黑乎乎的东西，她垂眸瞧了瞧，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土腥气浓烈，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股脂粉香。
她惊讶地抬头和洛观屿对视，“泥巴？”
“是秽土。” 洛观屿移开胳膊，目光敏锐地盯着满地的秽土。
秽土被炸得到处都是，秦郎手中那束娇艳的花也跟着遭殃，四处散落，有的落在秽土表面，有的被秽土掩埋，还有的掉进了河水中。
少年盯着河面顺水漂流的落花，突然抬起头看向上游。
溯游而上，是叮咚山涧，再往上是一座宁静的小山。
“……秦……郎……”
徐银环从巨大的冲击里回过神，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扭头看向李月楚和洛观屿，眼中迸射出滔天的恨意，带着浓烈的杀气扑向两人。
不等洛观屿动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夜里响起。
潜藏在远处的诛邪司、钦天监、大理寺人员纷纷现身，很快将徐银环制服收押。
李月楚眼尖地瞥见叶锦明，心道糟糕，飞快藏到洛观屿的身后。
洛观屿余光瞥了眼她的动作，黑眸辨不出喜怒。
齐云弯腰捡起一块秽土，查看一番，啧啧称奇，“我倒是小瞧了这阴物，竟能给泥人画皮，倒是有些真本事。”
“画皮？”叶锦明疑问。
齐云道：“这画皮呢，是种非常特殊的邪物，可以是鬼，也可以是妖，它能通过某些手段，制造出以假乱真的皮囊，所以被称为画皮。”
齐云闻着秽土中的脂粉气，继续说：“眼下来看，这只鬼是用胭脂来画皮的。”
叶锦明看一眼洛观屿，怪不得他当时要让荀渚去查徐银环房中的胭脂，原来早察觉到异常了。
齐云又捡起落在秽土中的花。
此花呈颜色亮丽，花瓣形状宽阔，外缘圆润，靠近花心的位置略微收紧，很是漂亮，他疑惑道：“这是什么花？”
叶锦明上前接过花一瞧，思索一番道：“这是番邦以前进贡的一种特别花种，它有一个颇有诗意的名字，唤作做虞美人……”
“之前那些嫌犯杀死受害者以后，带着受害者心脏去的那些地方，可有什么相似之处？” 洛观屿突然问道。
“地点都不一样，倒是没什么……” 叶锦明回忆着卷宗，抬头看向洛观屿，却见洛观屿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奔流不息的小河，电光火石间，他脑海闪过什么，激动大喊道：“我知道了！那些地方，都在这条河流经过的区域，或远或近，但最远不超过三里！”
洛观屿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对叶锦明道：“我对金都不太熟悉，请叶二公子去查一查，这上游有没有住过什么人家，除却基本的人口信息，需格外留意他们三代以内是否有非正常死亡的亡者。”
“好！” 案情总算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叶锦明看洛观屿都顺眼了几分。他正想说夜色已深，让洛观屿早点回去休息，目光却陡然瞥见少年身后的一抹亮丽裙角。
叶锦明激动的心情瞬间冷却，脸一黑，咬牙切齿道：“三妹妹！”
“嘿嘿，二哥，真巧啊。”李月楚一脸尴尬地从洛观屿身后走出来。
看见叶锦明身后那两个送她回家的傻眼下属，李月楚连忙道：“二哥，他们把我平安送回去了，我是趁他们不注意自己跑回来的，你要骂就骂我吧，可别罚他们。”
叶锦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这算怎么回事？
他才警告洛观屿别肖想自己的妹妹，结果这个不争气的竟然偷偷摸摸来见这家伙！
他瞪一眼楚楚，又瞪向洛观屿。
这少年一改白日时的沮丧，一张小白脸无辜得像是个不谙世事的稚子，唇角却挂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明显快暗爽死了！
叶锦明越发气愤，恨铁不成钢地对李月楚吼道：“回家！”
他顾不上礼仪和其他人告别，拉着妹妹就走，嘴里不停骂骂咧咧，走几步后又感觉妹妹安静得过分，一瞧，哟呵！又给他气得七窍生烟！
这死丫头居然悄悄扭过头对着那碍眼之人挤眉弄眼！
他今夜非得回去向二叔和大哥告她一状不可！想到这里，叶锦明拉着李月楚走得更快，几乎要飞起来了！
“我、明、天、来、找、你。”
洛观屿读懂了她的嘴型，唇角的弧度不断加深，他轻轻点头，给予她回应。
等到叶家兄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四周恢复夜晚的寂静。
洛观屿的笑容被夜风吹散，变得冰冷。
他握住无岁剑，刚要迈步，便有人拦在前面，齐云笑眯眯道：“七公子，太师要见你。”
剑身被捏得几乎变形，他抬眸，阴翳在眼瞳里蔓延。
回到金都后，他便直接去了诛邪司，还未曾去裴家。
因为，他怕在目的达成前，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了裴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