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极宫内,我身子紧绷的坐在软席踏上,星魂动作小心的将跌打损伤的药膏,轻柔的涂抹在了发肿的双膝,当膝盖瘀伤处理完毕,他二话不说立马拉开了我的衣袖,衣袖拉起,双臂上满满的发黑冻伤,瘀血紫斑,看着骇人无比。

    不知为何,被他看见这副样子,心里忽地不好意思,打算速速将衣袖给拉下,想当然耳,星魂并未让我如愿,他俐落的定身术一声不响的直接命中了身躯。

    「星…星魂,我手上的伤你怎么发现的?」我有些心虚地问道,刚刚遮掩膝盖受伤之实已被他察觉,现在又没将双臂的伤告诉他,结果好死不死还是被他给看出来了。

    「哼,不知是谁,适才再辰极宫门口大喊大叫,怪某个蠢货不将实情道出,如今我倒觉得你也同那蠢货一般半斤八两。」星魂不快的哼了一声,讲话还是同以前一样一针见血,挖苦人的功力仍是首屈一指。

    “星魂的举动虽是温柔了不少,可嘴巴还是一样毒,唉,还以为他会如数月前那般和顺待人,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这不是…怕,怕你担心吗?反正…。」

    「反正你的珑玉之本迟早都会治好?」星魂抬起锐利的双眸,有些不满的质问道。

    虽然他是出于好心,但是被他这样冷言质问,心中还真不是滋味,况且他突来归来,这样难得的重逢不应该是欢喜无比的场面吗? !

    突地,脑中暗自抱怨几回后奇想横生,嘴角默默勾起了委婉的笑容。

    「你很担心呀?」话一出口,脑海只有两个大字大闪而过。

    “赢!了!”

    “嘿嘿,星魂啊星魂,你这冰块话老爱拐着弯讲,骂老爱讥刺人骂,这样直白的问题看你还怎么回答,哈哈哈!”

    「既然你心底有数就别老是犯蠢。」

    「哈!当然!」

    「嗯?!嗯???蛤??!!!!!」

    “他…他怎么?怎么那么爽快的承认了?!而且还来个回马枪说我蠢?!”突然间,心跳急遽加快,也不知到底是羞还是恼,脸颊顿时浮出了一抹嫣红。

    「难不成还有发烧?」星魂眉头微皱,白皙的素手轻轻地贴伏在了额头,刹那,额间温热传进心坎,两眼对视间,星魂的神情闪过了一丝惊诧,忽地,他似是意会到什么般脸,连忙收起了手,默默地继续上药。

    片刻后他不再出声,只是专心地替我上药,顺道听我道尽今日的来龙去脉。

    一阵忙活,药也上了,事也说了,星魂的脸色却比方才还要难看,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他暗藏怒意的冷面给冻结般阴寒无比。

    「看来如今的末阁中,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这其中的恶意如诡丝牵引,层层交叠,相互拉扯。」星魂阴冷说着,细长的手指匆匆地解开了斗篷上亮眼的挂带,顿时斗篷咻地落地,露出了一身的素蓝色玄端礼衣。

    看着这庄重端雅的大衣,心里不免起了几分敬意,这礼衣在数月之中整理的普通卷文中便有详记,通常是朝中士夫在正式场合的穿着,一想到他未归来的这几月在咸阳宫中奔波的模样,不免让人心头一紧。

    “这就是他人口中的少年天才?若换作寻常少年在这年纪,许还在田野间忙活农务,虽然听起来是苦了点,但也少了朝中的重责压身,若换做我,我连末阁这些繁琐事务都搞得焦头烂额了,更别说还要应付某些尖酸刻薄之人。”

    一番细想,望着眼前神色有些疲乏的少年,心底不经暗生怜惜。我虽未见过朝中勾心斗角的恐怖,但简单一点的道理我还是懂得,那就是弄个不好”脑袋搬家”,比起寻常人家事没做好,也就是被念骂几吨,摸摸鼻子便过了,但…但星魂他,他不仅坐在了阴阳家左护法的位置,还是大秦的护国法师,谁能知晓这些奕奕光辉的背后,又藏着多少斑斑血泪呢?

    恍神之际,星魂慢悠悠的走到了白玉案桌前,他自顾自地到起了茶水,娴熟的用内力温了一杯热茶往我这递,伸手接过热茶,上头冉冉而升的热气,光是看着便让人心生暖意,我在水面上头吹呼了几下,直到茶水由热转温方才一饮而尽,一杯温茶下肚,身躯也渐渐暖了起来。

    只见星魂望着自己的那杯茶水细细思量着,片刻,他将手中的白瓷玉杯放在了桌上,示意道: 「现在你的处境就如同杯中茶水般,皆是有人蓄意动过手脚,只是,杯中热茶尚可暖身,阁中妒火怕不是只想将你的骨血给焚个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先是娥皇故意保下那蠢货,再来是她所下的惩处,让你服下闭锁丹?独自前往辰极宫?这其中不论我怎么看都有着千丝一缕的关系。」

    星魂话说到一半故意停了下来,看着他锐利的双眸,我便知晓他是在等我,等我能够好好面对他接下来所推定的结论,不论那结论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

    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我抬首而望,坚定地凝视着他的深沉的蓝眸,他看着我,嘴角轻轻地勾起。

    「先是娥皇借着重罚你来警醒他人,再者,她将那蠢货的罪名都归结于你,不再刻意追查下去,一是为了保住她所看上的弟子,二是想要测试在这末阁之中,谁动了争斗之心,而你刚好是她久未归阁遇见的第一只出头鸟,她可借你凸显威势,更可借你看清如今末阁弟子的鼠腹心思。」

    「哼,不过,她最后没有私下处置,而是将你送了过来,以结果来说也不算太差,”至少让你无法向我隐瞒此事”,否则,以你这心性,我看又是哑巴吃黄莲,暗暗委屈一场就过了。」星魂重哼了一声,再次提醒了我瞒着他的不满,顿时良心如同被刀划过了一口,搞得我心虚理亏,暗自低下头去默默反省。

    「再者是五灵玄同,白娦,呵,当初未多加留意,竟未察觉那泼野妒妇的手段,也难怪芙蓉一死,她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五灵玄同。」

    「芙蓉?你说的可是过往水部的五灵玄同”芙蓉”?」

    疑问出口,星魂的眸光暗了几分,他停顿了片刻眯起了眼,问道: 「她的名字是阴阳家的禁忌,你是如何得知?」

    「沫…沫泣告诉我的。」星魂突来的态度大转,让心头凉上几分,能让星魂眸透冷光,语带寒意之人,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那蠢货?罢了,你可还记得三月前我嘱咐过的末阁情势。」

    「当…当然,末阁里头的明争暗斗我多少也体会到了。」

    「好,那你好好细想,你才刚入阁就遇到了一位满是泣容的少女,这在追求弃凡灭情的末阁之中,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落寞的低眸摇头,对于星魂的反问我是一个字也反驳不了,从头到尾,也许心里早有怀疑,但比起怀疑我更愿意相信,愿意相信那冰冷之下隐匿的微光。

    是,沫泣是利用了我,但在三月中,更甚至到了最后一刻,她也未像其他人一般,眼中透出的是恶心刺骨的恶意,一举一动皆是落井下石。

    「更甚者,你觉得白娦那张狂蔑视的态度只是心性使然吗? 」星魂再次反问,剑眉高抬,刹那,他看我未有回应,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冷道:「一切表面皆为虚影,只有内心暗藏的想法,才是不容忽视的真实。」

    「身处阴阳家,没有几分本事是不可能在末阁之中有立足之地的,白娦嚣张跋扈的背后,暗藏着难计其数的算计,她能仅凭三言两语,便试出你的心性,看出你与沫泣的关系,不只如此,她还能借势歪曲事实,故意激化矛盾让你失言遭罚,数月以来,要不是你功力深厚,否则,你早就成为九天曦和奠基石下的一具无名枯骨。」

    「想必你入了末阁,便体会到许多不寻常的待遇了吧,这也代表末阁中早有人蓄意暗害于你,只不过他们没料到你的实力,对于这些术法暗算而言,是形同儿戏不痛不痒,而白娦被你的实力震惊后,故意在某些红眼之人当中推波助澜,想借此除掉你也不是不可能。」

    听星魂一一分析,过往整理的诡谲咒卷就说得通了,也难怪我的工作总比旁人难上几分,还有训练切磋时瞄准要害的疲软攻击,原来那些恶意的源头就是为了除掉我,却是碍于实力不足,以至于他们用恶意换来的结果,却是异常的可笑。

    "明明想杀而后快,却只是为我增添了工作量,还真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依我说,你这路所受的伤,一路追查下来肯定是些脑袋蠢笨的替死鬼,他们能熟知前往辰极宫的路线,以及当中无人监看之区域,这些消息应是有人蓄意透露,否则就寻常弟子而言不可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看来幕后黑手在这般操弄下,早已帮自己备好了退路。」

    半晌,星魂终于替我理清了一路上的纠结,一路上的暗算,在详谈的尽头,他再次提醒了阴阳家中根深蒂固的道理,提醒了这乱世之中致死不改的准则。

    "强者为尊,弱者为芥,恶意当头,姑息者死。"

    最后,星魂让我在留宿辰极宫一日在回末阁,以他的意思来说,休息要紧,糟心之地不用急着回去,他有的是办法能够轻易解决罪卷之事,还能顺道让阁中弟子安分些,至于是什么办法我也没心情,没胆子多问了。

    片刻,当我问起星魂此次突然归来的原因,他只是面带倦容的淡淡应了一声"有事要办,所以溜了。"便手脚俐落地抱起了我,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与他身上隐约散出的芍药香气,猝不及防地将心头小鹿给拱得蹦跳乱撞。

    顿时我攥紧了胸口的衣料,紧张道:「我…我自己有脚!」

    「是,你有脚,有一双能够一走就跌的脚。」星魂义正严词的批驳道后,便一脸傲气的轻笑两声,听他这般暗讽也无力反驳,只是皱紧了眉头,尴尬的摆了个礼貌的笑容以做回应。

    眨眼间,他将我抱到了过去身处的傀儡隔间,一眼看去,隔间之里的床铺早已铺了寒冬所用的暖衾。

    「不…不是,你也才刚回来,怎么这里的摆置就准备得如此妥当?!」

    「在你我谈话之余,傀儡早已打点完毕,呵,你还真当我有这么个闲情逸致,能够在这替你铺棉盖被?」星魂勾起嘴角调侃道。

    “好呀,好呀,这个冰块,我只不过随口一问,竟也可以拿来说嘴?!!!!我就不信我没法让你替我盖被!”

    当星魂动作轻柔地将我抱至床上后,一个转身便离开,刹那,我直接了当的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请求道:「嘶…星魂,你这翡翠大衾暖活是暖活,但就是有些厚重,你好心好心,能否帮我盖上,不然…不然我这手,我这手可是有些胀疼…。」我哀声苦道,偷偷别过头去,顺道用眼角余光观察他的反应。

    只见星魂嘴角抽动了一下,暗自笑哼了一声,见此模样,我赶紧轻哀几声加深演技,试图让动摇他的决定。

    「珑。」

    「嗯?」

    星魂一声轻唤,我面色为难的缓缓转头,只见他从容伸手,似要将被子拉起的那刻!

    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换来的是纤长食指用力地戳在了额间,忽地,额头被这用力一点硬是向后倾了几分。

    「哎?!」惊声一喊,我吓得放开了他的手腕,两手捂在额间。

    此刻我小嘴歪斜大张的呆瞪着他,他见我痴傻的模样,脸上闪过满意的一笑,随后笑颜便如同流星般一闪即逝,最后,一声无情的”我乏了”直接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离去的背影到了门口突地止住,只见他伸出右掌轻轻一挥,翡翠大衾便自个摊展而开盖在了我的身上。

    「下次手臂胀疼就别捏得那么用力,你疼,我也疼着。」语毕,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了。

    “呵…呵呵..真是搞笑了,原来,原来他早发现了?”一片尴尬笼罩脑门,顿时,双手奋力一拉暖衾,直接钻进了被窝倒头硬睡。

    *

    睡梦中,好似有那窸窸簌簌的碎语声不断吵扰,睁开眼,黑压压的一片笼罩周身,忽然间,双脚被一阵温稠包覆,惊恐低头一看,地板周围被黑稠发臭的液体逐渐淹没,顿时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顺着鼻息直冲脑门。

    心慌未定,我开始惊慌失措的拔腿狂奔,一步,两步,踩过了无数黏稠恶心的液体,一阵奔腾,远方出现数个白色小点,见着此物,心里也顾不得其他,径直朝白点跑去。

    当我抵达白点的所在,心里的担惊受怕在瞬间便被更庞大的恐惧吞噬。

    只见眼前一张又一张鼻歪嘴斜的惨白脸皮,惊骇的飘浮在了半空之中,脸皮上那发黑发皱的细薄尖嘴,一开一合的碎语起来。

    「都是你这殃货!都是你个没用的东西害了大人!!! 」话声停止,惨白的脸皮渗出了血,那歪斜的尖嘴咧开了一道大缝,大缝之中呕出了恶臭黑液,黑液中又生出了数张小口,每道小口有如深不见底的裂缝,望着小口便让人心慌不止。

    「呵,阴阳家竟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

    「不…不是的?!」

    「珑,你傻,真傻,傻到失去了一切才会有所改变,三月以来所有的苦难相助,皆是作戏,你还真以为短短数月便能互相知心?可笑!可笑! 」

    「卫留蕸?白娦?沫…沫泣?!!!」

    「不是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突然间,周遭响起一阵沉闷的铃声,其声有如陷于泥沼,清脆尽无,须臾铃声慢慢伴着一个孰悉的声音缓缓而至。

    「珑。」

    「!!!!!」

    「阿铃?!」

    「为何放任欺你,悔你,辱你之辈?」阿铃的声音刺冷如裂冰,毫无情感,若不是亲耳听见那声轻铃微响,我是断不可能相信耳边传来的冰冷且违和之语,竟是出自阿铃之口。

    「你…你是说末阁中的那些人?」

    「你该杀了他们。」

    「我不想随意取人….不对?!阿铃?!你,你不会说这种话的?!」

    「难道东皇把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不愿杀,不想杀,还是,不敢杀?」

    「回答。」刹那,阿铃一声沉稳的命令有如某种枷锁般,锁住了心底不断萌生的疑问。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打算原谅所有伤害你之人。 」

    「不是?!!!不是的!!!!」

    「我,我只是…比起将那些悲伤,那些怨恨束缚住自己,更想脱离那些毫无尽头的负面感情,被背叛、利用、伤害、辱骂,这些…这些当然令人又愤恨又难过,但…但如若一直深陷在这里头,最后受伤的依旧会是自己,皮肉伤算得了什么,那些重如千钧的情感才是最令人难捱的东西!」

    「东…。」

    「阿…阿铃?」

    「东辰隐兮明灭。」

    「巴蜀残兮故人。」

    「旦夕归兮天地。」

    「害其谁兮遂亡。」

    「龙珑复兮灭去。」

    阿铃一口一句毫无头绪的词句不断念道着,正当我满脑疑惑不知其解,耳边金铃之声突然刺耳大叫,吓的我寒毛竖起不知所以。

    「啊!!!!!」

    「走!!!!!」阿铃突地大喝,双脚竟就不听使唤开始奔跑离开此地。

    「阿铃?!!!」一阵狂奔,双脚越发沉重,四周的黑液渐渐高涨,顿时耳边响起七零八落的批评恶语,其势有如狂风暴雨吹打而来。

    「废物,没用,弱小,殃货…。」

    「强,强,强,者,者,为,尊;弱,弱,弱,者,者,为,芥,你是弱者,弱,弱,累赘,无用…的废物。」黑液中骇人断语,逐渐淹没不知所措的思绪,淹没了身躯,剥夺了呼吸,一时间胸口有如火烧般灼疼,脑子却如极冻般刺骨。

    「啊!!!!!」哀声一叫,恶梦惊醒,我紧拽着被褥,却止不住一身颤抖,呼吸也急促不断地来回换气,全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湿。

    「梦…是梦?做,做,做梦?」

    我抬起颤抖的右手稍加施术,一束清明的火苗,不大不小的照开了房内的一角,看着不断扰动的火苗,我疲累的拖着身躯缓缓下床,脑中不断回荡着方才噩梦中的话语。

    “没错,我…我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不够强…我得变强,强到能够不再拖累任何人,强到能够守住重要之物!”

    脑中暗暗自语,片刻,我脱下了湿冷的衣裳,随意地在边柜找了一件能包覆全身的外袍便速速穿上,顿时素白淡纱外袍袭身,衣长仅是到了小腿中间,我拾起了原本系于腰间的浅黄缎带,小心的细在了腰上,使得外袍贴身了不少。

    「没办法,只能让衣服先晾一会了,明早起来在换下吧。」

    失神自语后,我再次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床上,当身躯躺下之际顺道将火苗给消去了。

    闭眼欲睡,安静的房内却传来了阵阵怪声,忽地,那窸窸簌簌的声音如同鬼魅飘忽的遁入耳中,闯进脑海。

    “…”

    “………”

    “我的天...不,不是吧?!该死!该死!该死!该死!那是什么声音?!!!!!!”

    此时我就如同惊弓之鸟,那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联想到噩梦中那惊恐不止的皱容人面。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半晌,脑中一时痛苦挣扎,我终是鼓起勇气微睁开了眼,只见一片漆黑映入眼帘,我吞了吞口水将双目缓缓睁开,牙齿上下颤动发出整齐又清楚的喀喀声,如同警钟占满脑海。

    一眼望去依旧是一片漆黑,我全身颤抖的再次将施术唤出火苗,只见火苗咻的燃起的刹那,床头旁离我不到一尺的距离,一个身如老妇的人影立足于此。

    「啊啊啊啊啊!!!!!!!」瞬间的尖叫如同刺耳哀号响彻暗房,她那融在火光中年老的脸纹像是麻线,歪七扭巴的缠在了她的脸上,而她那两眼又大又黑的空洞眼窝,就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一眼望去无头无尽令人毛骨悚然。

    刹那,两手的指尖因紧握陷入了皮肉,这样的惊吓的呆愣只维持了一瞬,一瞬过后,下意识地便果断卷起了被褥,身子从床上弹起,双腿轻功施展有如迅风,伴随着满路的哭号地奔向了星魂的卧房。

    「呜呜哇哇哇啊啊啊啊!!!!!!!」

    我想也不想直接闯进了他的房内,当我踏入的那刻,嘴边的哀号立马被眼前精丽如画的状景给止住了。

    只见柔和的月光沿着床铺后的圆窗倾洒于房,眼前六角形的床铺放下靛紫绸缎,绸缎上零星点缀的星斗格外耀眼,一眼望去如同通天星河直达云霄。

    “要是我吵醒了他,他会不会在一句胡闹又或者乏了,便再次把我赶回房间里?!!!!那…那房里有鬼啊!!!!!”

    顿时,眉头一皱,咬牙尖叫,也只是发出了细小的嘤嘤声。

    我四处张望不敢再回头,一个瞬形换位,便立马奔到了星魂的卧床旁蜷缩着。此刻,我全身裹着一件翡翠大衾,就像是星河旁的一颗苍翠石子,一动不动的依偎在漫天星海之下。

    半晌过去,脑子终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方才那容貌恐怖的人影并无半分人气,也未有任何奇怪的气息,这样想来就只有一个可能。

    “阴阳傀儡。”

    「该死…那傀儡是哪根线坏了不成,这样大半夜的像个…像个鬼,鬼,鬼。」

    「呸呸呸,不想了,不想了,不管如何,我是打死也不要回去了,再…再者,那房里可不只一具傀儡啊?!」脑中突然闪过傀儡暗房外头,数不清的精巧傀儡模型,吓得心头打了个冷颤,不愿细想。

    内心镇静过后,我缓缓起身望着床旁从天垂落的绸缎,好奇心驱使下,我默默地伸出了手,轻轻拨开片片星海。

    只见星魂侧躺于床安稳的睡着,娇小的身躯平静地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原本他身着的玄端礼衣早已褪下,换上了一袭素白干净的绸缎寝衣。

    「纵使是左护法,大秦护国法师,睡着时还不是跟普通人没两样,不过…。」

    「没想到他的睡容还挺可爱的,这才是一位小小少年该有的样子嘛!」小声咕哝,看着他俊秀的容颜,平时那邪魅自信的姿态杳无踪迹,只剩沉稳俊气的秀丽容颜。

    「谁让你平常都傲气外露,眉眼犀利,这样安稳放松的姿态不好吗?!这样看下来多可爱呀!」说着说着心底越发得意起来,我就说要不是他老摆着一张傲气精明的嘴脸,不然他这模样可谓是星辰之姿,静谧耀眼。

    说罢,指尖悄悄的在他的薄唇上勾勒几回,再接着戳一戳那白皙光滑的脸蛋,一番戏弄下,内心觉得满意无比。

    片刻,我收起手离开了床铺,要是在玩下去真吵醒他可就不好了,于是,东晃西晃,晃到了一切因果的起点。

    「傀儡幻境。」闷声一语,我再次打开面前简朴的边柜,小心地拿出了破旧的傀儡。

    突地,身后一阵刺骨恶寒袭来,猛然回首,只见星魂床铺上的绸缎被掀开了一角,而星河之里的他依旧安稳的睡着。

    「错…错觉?我方才应当是有把绸绫给放下的才对,还是我忘了不成?」

    虚惊一场下,我再次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傀儡,仔细一看,傀儡之上那阵法之力未有丝毫衰减,正当我细细琢磨之时,傀儡身躯的正中,一个忽明忽暗的微光缓缓浮出。

    “罗?”微光上浅浅透出了一个方正精巧的”罗”字。

    「难不成这傀儡有名?名罗?」

    「嗯…这么小的傀儡,一个罗子也未免单薄了些,罗…罗儿,小罗儿!」

    「小~罗~儿,嗯!这样好多了嘛!」心里忽地为这擅自取名感到一番欣喜,精小之物,娇巧之形,再加一个”儿”字岂不亲切许多。

    「唉,我还是…还是想帮你破除阵法啊,小罗儿。」

    突地,一声微小的轻咳飘入耳里,令心底猛然一惊,回头望去,星魂依旧安稳的睡着未有丝毫动静。

    「不…不会,不会真有鬼吧?!」

    「呸!呸!呸!我胡说个…个什么呢,哈,哈…哈。」干笑几声,大力甩头几下,吞了吞口水,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傀儡。

    「小罗儿啊,小罗儿,我虽想帮你除了这阵法,可你的主人却不愿,你说我该如何呢?况且若是我动了阵法,星魂的过去…他的曾经也会如同月儿上次那般,一股脑儿的往我的脑门直冲了吧!」

    「最重要的是,我还是希望能亲口听那冰块提起,而不是这样擅揭人家的过去,也许,他曾经也与月儿般颠沛流离,丧失至亲也不一定,不论如何,我不能再这样没头没脑的莽撞行事了。」

    「经历了那么多,我才渐渐明白…明白自己的冲动,给人带来多大的麻烦。」说着说着,心中想起了过去的无力与莽撞,温泪悄悄的掉落在了傀儡上。

    「我…我要变强,强到可以无所顾忌的守护他人,守护一切,呵…你说是吧!小…小罗儿。」低声啜泣,双手颤动,我轻抚了傀儡的心头,眼眸坚定的暗暗立誓。

    突然间一阵芍药清香拂过,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怎么…突然,会,会这样困,好…困。」顿时眼皮沉重不听使唤的缓缓阖上,再即将沉入梦乡的那瞬,一语温柔偷偷的淌入心海。

    「傻瓜,睡了。」

    *

    一觉好眠,耳边似有星魂的声音,我挪了挪身子,把头埋入了芍药之香的被褥里再次睡去。

    「擅自擅闯,该当何罪?」

    「大人,我知道您不信我,但,您信那殃…我的意思是,您深信于”珑”,正因如此,卫无斗胆请您将此次任务交予我处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让我看在珑的意思上再次信你一回?」

    「也罢,本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这妒妇的心肠都给我探清了,你也算是能替芙蓉报这锱铢之仇。」

    「还有顺道将此物交予大司命,此次我要让末阁看清何谓天凡差距,顺便让某些驽钝不堪的弟子开开眼界。」

    「敢动我的人,就要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

    「下去吧。」

    「是。」

    「哼,看来我也须同月神商议此事了,让你留在末阁果然还是太过危险,即便…即便你选择了望疏殿,至少还能保你远离末阁是非。」

    「我一夜未眠,你现在倒也睡得挺安稳? 」

    「哼,让你平常都眉开眼笑,傻模傻样,这样安稳沉静的姿容不好吗?!如此静美无暇多可人呀!」

    「………………」

    「啧…我在…我是傻了不成,唉,看来五君说的通心控意当真不假,呵,可是与你待久了,脑子都会蠢傻起来?」

    「当初你我初见,你也不过十三有余,转眼间也不过一年不到,你倒是长进了不少,不只面容身姿变化许多,连同心境…。」

    「罢了,我也该回去了。」

    *

    过了许久,我终于睡饱醒转,映入眼帘的是星魂暖呼宽大的床铺,以及披盖于身的素色大衾,惊诧之下,我未做他想,先是默默整理好衣裳,打理好一切后急着寻他。

    片刻,当我得知他早已回宫后,心中失落了一阵,听完星魂于傀儡留下的讯息后,便摸摸鼻子自个回了末阁。

    *

    一晃眼数月过去,回到末阁中发生了许多事,但那些都不打紧,眼下最让我期待的便是星魂的归来,今日过后他便会正式返回九天曦和了。

    明明…明明是该这样的,但此刻手中小心捧着的泣容佳人,身上的温度正逐渐流失,那冰冷的触感一点一滴地打击着认知,眼前失去血色的少女,轻声一喊,重重地阖上了眼,再也未能睁开。

    「为何?」失神自问,思绪打成一团。

    末阁孤廊下,一轮孤高清冷的明月高悬于天,那冰冷的月光打在了女子惨白的肌肤上,寒湿刺骨的阴风吹过了她的发间,勾起了静默无声的发丝独自飘起。

    「沫…泣?沫泣?为什么,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明白,我真的…真的,不明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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