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市场刚开门,顾客不多,同车来的几个家属正在各个柜台前挑着蔬菜和其它副食,阚江川边走边给依念介绍:“看见没,这市场分两个区域,这一半是大/教区,另一半是回民区......”

    “大/教?”依念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这里人管吃猪肉的汉族人都叫大/教人,所以这市场里分两部分,卖猪肉的和卖牛羊肉的各占一半,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是拎着一块猪肉去回民区是会被揍的。”

    “真的?”

    “真的,回族人特别忌/讳这个。六三年我休假那会儿第一次从西宁经过,在等火车的时候随便进了家饭店想吃口饭,结果进去看见里面都是牛羊肉的菜,我就自言自语说‘怎么都是牛羊肉的,没有猪肉的菜。’饭店营业员瞟了我一眼,看我穿着军装,不像是故意的,就没发作,指着街对面对我说‘解放军同志,这里是回民馆,你们大/教人的饭店在街对面。’人家这算是客气的。后来听战友说了才知道,你要是在回民面前提猪肉他们会很不高兴的,所以以后出来就特别注意这事,别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依念点点头示意自己也会注意的,夫妻二人都吃食堂,不像随军家属要自己做饭就没有买什么,闲逛了逛只买了一小罐蜂蜜就出门进了百货大楼。依念跟着阚江川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这里和曙光厂文化宫侧面的百货商店大小差不多,就是多了一层楼,商品的品种跟内地的大商店也没法比。

    “这算是西宁最大的商店了,你想买点儿啥?”

    “什么也不缺,不用买。”

    “那咱们去药店。”阚江川拉着依念下了楼,直奔街对面的东/方/红药房。进了药房依念四下瞄了一圈,这西宁市的药房倒是不小,和内地的中等药房大小差不多,中西药都挺全的。

    阚江川将药方递给营业员:“同志,麻烦照这个方子给抓药,还有,给捣一下,回去做药丸。”

    “好,二位同志请稍等。”营业员拿着药方和小秤去里面称药,另一个营业员在宽大的柜台上铺好几张黄色的草纸。很快,称好的草药都堆在纸上。营业员从柜台里面捧出铁罐铜锤儿开始捣药,阚江川和依念都好奇地凑过去看,这可是要他们两个人一起吃的。

    “我们店里没有筛子呀,你们只能自己回去筛了。”营业员抬头看着阚江川。

    “是么,那麻烦同志给捣得越碎越好,我回去想办法筛。”

    “好。”很快,一大堆中草药被捣成碎末,只是其中有些渣滓是不能完全碾碎的。“只能这样了。”营业员将捣好的药倒在纸上包好递给阚江川。

    “谢谢同志。”

    “谢谢。”依念张开网兜,阚江川顺手将药包放了进去。

    “念念,中午想吃啥?”走出药房阚江川眯了眯眼,接近午时,阳光毒辣辣的,刺得人眼有点儿睁不开。

    “我什么都行,这里我也不熟,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依念也没什么忌口的,在吃上也不挑。

    “其实这里我也没来过几次,没事儿也不出来。”阚江川说着迈步向北大街走去:“那一趟有几家饭店,去看看。”

    过了马路,阚江川抬头看着街口饭店的牌子:“北京锅烙,这个听说过吗?”

    依念晃头:“没有。”

    “我也没吃过,那咱进去尝尝?”

    “行。”

    夫妻二人推门进了饭店,店面不大,摆了五六张桌,店长是个胖胖的男同志,五十多岁,还真操着一口北京话,据他说店里就卖一种馅的锅烙,风味绝对独特。阚江川笑了笑:“行,那来两盘,好吃下次再来。”

    “好嘞,您二位稍等。”胖店长笑出两排大白牙转身向里面喊去。

    很快,营业员端上来两个盘子,每个盘子里是上下两排连在一起倒扣着的锅烙,形状像饺子,比较子略微长一些,金灿灿的糊嘎吱勾着人的食欲。

    依念夹起一个轻咬一口:“嗯,这个好吃,韭菜、猪肉、还有虾米,真挺好吃的。”

    阚江川伸筷也夹了一个:“这么好吃吗?”

    “你尝尝啊。”依念抬头看着他。

    “嗯,确实好吃,这味儿挺独特的,我从北京过了这么多次,怎么没看见卖这个的......”

    “北京那么大,你上哪走全去。”

    “也是,既然好吃,下礼拜咱还来吃怎么样?”

    依念撇撇嘴:“这顿还没吃完呢,你怎么这么馋呢。”

    “哈哈,也是,不能光吃这一样,看看还有什么当地风味,沈城没有的,咱都尝尝。”

    下午一点,夫妻二人登上了停在十字路口的大解/放,同车的军人和家属也都准时上了车,几个家属挎着的筐里都是收获满满,这些菜她们一家人要吃上一个星期呢。

    十几分钟的路程转瞬就到,汽车从残破不堪、只剩个墙豁的大门开进院里,下了车之后阚江川对依念道:“要不咱俩现在就找甄队长去,问他这药丸怎么做、怎么吃。”

    “今天是礼拜日,人家甄队长不休息呀。”

    “休息他也不出去,他们宿舍就在卫生队里。”

    夫妻俩沿着过道向坡上走,巧的是今天正好是甄队长值班,“呦,你们俩回来啦,还挺迅速,药抓来了?”

    “嗯,你看看,这药怎么做,教教我们。”阚江川从依念手中拿过网兜。

    甄队长打开纸包用手捻了捻捣过的药粉抬头道:“找谁借个筛子把这里的渣滓筛出去,筛好的粉面放在一个小碗里,倒上蜂蜜,记住蜂蜜不能一下倒多了,稀了就团不成团儿了,一点一点试着倒,就像和面似的,手上可以蘸点儿水,不然蜂蜜太黏了,粘手。把和好的药搓成小药丸,这就叫‘蜜制成丸’,按你俩每天各服一丸,一个月的量搓。那个,抱歉问一下,小依你这个月例假来了吗?”

    “没呢,还有几天,二十几号来。”

    “嗯,等例假走了那天开始服用,你俩一起吃,早饭前吃,下次例假来几天就停几天,走了再接着把剩下的药吃完。”

    “好,我记住了。”

    甄队长又叮嘱了一些细节才放夫妻俩离开卫生队。

    “这边也没有做饭的,我去家属队那边看看能借个筛子回来不,你走一上午了,回屋歇着去。”

    依念点点头便进了军务股的房门,不多时阚江川就返了回来,“这么快?没借着?”依念见他两手空空进了门。

    “我就问了万副团长家,还有尚营长家,都没有,后面住的不熟也不好意思问人家。”

    “那怎么办?哎,伙房有吗?”

    阚江川想了想:“伙房倒是有,但那是大筛子,眼儿可大了,这些东西都能漏下去。”

    依念只好闭了嘴。

    “你让我想想,看有什么能代替的。”阚江川扭头去了隔壁办公室。须臾,又回到里间屋,手里拿着一本画报。他将画报的硬纸封皮撕下来,将椅子拉到床边,画报摊开平放到椅子上,又将撕下来的封皮铺在画报上面,回身在自己的军用挎包里翻出针线包......

    依念立刻看懂了:“你要把这张纸扎成筛子?”

    “对喽,这叫因地制宜,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怎么样,你男人厉害吧。”

    依念撇了撇嘴:“嗯,你厉害。”说完一屁股坐到床边,从针线包里抽/出一根行被的大针,低头在画报封面上扎眼。

    夫妻俩一人一根针合力将画报封面扎成蜂窝,将硬纸片与下面的杂志分离开,一个自制的筛子就做成了。将药面筛好,下面的精细活就交给依念了,阚江川看着妻子用蜂蜜一点点和着药面,一个个搓成药丸,起身又到办公室取来几张没有铅字的白纸,将做好的药丸小心翼翼地摆到白纸上面,放到窗台上晾晒。

    阚江川从办公室拿来的椅子与床铺一般高,依念坐在床上只能双脚踩着椅子乘,弓腰干活,最后一个药丸搓好之后腰已经不能动了:“哎呀,我的老腰直不起来了......”

    阚江川一手揉着依念的后腰,一手探到她的胸前,将她擎了起来:“这没有个桌子干点儿啥是费劲,你躺下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就要把人往床上抱。

    “哎、哎,我还没洗手呢......”

    隔天早上阚江川照例去隔壁办公室上班,依念去卫生队打过针后便回到房间里看着前一天的报纸、杂志,遇到好的内容还是会抄到自己带来的记事本上,中午阚江川又会将当天的报纸带回来。

    上午九点多,平时安静的大门口嘈杂了起来,依念抬头看向窗外,见一群当地打扮的人进了大院,前后脚共有十几个人,有人手里提着大木槌,有的两人抬着长木板,像是要施工的样子,她倏然想起阚江川说过,这几天要修院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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