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念的心再次被揪起,之前在工地上人还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思绪并不是很流畅,现在想想当时在附近休息的职工还不少,具体掉下去多少人谁也不知道,真是飞来横祸,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期盼大家都平安脱险。

    医生见依念状态还算平稳,并没有出现异常状况,终于放行了,但还是叮嘱她回去注意休息,情绪也要控制好,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就医。

    “好。”依念谢过医生起身下床。

    依来倾身向前紧张地扶着她:“三姨,你慢点儿。”

    依念嗔笑:“我又不是纸糊的。”

    “那也得注意,你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这句话成功说服了依念,是啊,现在没有什么比肚子里的小生命更让她牵挂了,只要他(她)平安......

    两个人离开妇科诊室,穿过长长的走廊就是前面的大厅,依念向急诊室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依旧声音吵杂、人头攒动,医护人员正在争分夺秒地救治伤员,她定住脚步,躺在那里的都是自己的同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依来见依念盯着急诊室那边看,忙拉过她的胳膊劝道:三姨,别看了,大夫不是说了吗,你现在情绪不能激动,那边有大夫呢,市里医院的大夫不是也来了吗。”

    依念“嗯”了声,“我知道。”遂转过头缓步走出大厅。

    “哎,三姨,你车停哪了?”

    “我车?”依念怔怔地看着依来,一整天的纷乱与慌张将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哪还记得这事,她一拍脑门儿:“坏了,自行车还在厂里车棚放着呢,早上都坐卡车去的工地,本来打算晚上回厂再骑车回家的。”

    依来拍拍手:“那正好,我骑车带你回家。”

    “你把我带到我们厂门口吧,我进去取车。”

    “那可不行,你现在最好少活动,还是别骑车了,我直接带你回我姥家,你就住一晚上,明天早上我送你上班。”

    见女孩儿的语气不容置喙,依念踟蹰了一下,也只能这样了:“......那行吧。”

    依来回到厂子院里取出自行车又折回路边,冲等在那里的依念吐吐舌头:“三姨你说我傻不傻,我车就在车棚里放着,刚才接到电话一着急就跑过去了,都忘了骑车了。”

    依念抿着唇笑:“蒙了。”

    “可不是吗,三姨你慢点儿上啊。”

    “你这丫头,怎么比我还紧张啊......”

    落日的余晖洒在运河的水面上,泛起点点金色的光斑,随着天色渐渐转暗,光影依依熄灭,水面的颜色也逐渐加深,天彻底黑下来了......

    依来载着依念回到三家堡,依云见依念坐着依来的车回来的,不假思索张口就问:“你怎么坐她二等(*)回来啦?你车呢?”

    依来急忙接过话茬按照刚才在路上两人商量好的口径答道:“我下班刚出大门就看见大卡车停在他们厂北门外的路边上,我三姨她们劳动才回来,从北门进院里取车还得走挺远呢,我就没让她进去,今晚不让她回家了,明天早上我再带她去上班。”

    依云笑着点点头,意思是这事儿办得不错。依念去劳动家里是知道的,一开始也挺担心,听说领导给安排了轻松的活才算放心。

    “正好,你们进屋洗手吃饭吧。”依云转身进屋去盛饭。

    依念快速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确定白天落在身上的灰尘已经拍打干净了才跟在依来身后进了屋。

    饭桌上依念妈一如既往地唠叨着:“这跑那么远劳动一天,就是什么都不干也累呀,下次再有这事儿就请假吧。”

    依念心里虚,也不抬杠,嘴里嚼着东西含糊地应着,估计下次领导也不敢让她去了吧。

    爹妈年纪大了,吃过饭早早回西屋歇了,依念和依来坐在炕沿上逗着白白胖胖的小女娃,小姑娘快七个月了,已经能坐在炕上和大人“唠嗑”了,这会儿正勾着依念的手指“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她自己能懂的童音稚语,仰起的小脸蛋粉乎乎的像极了刚摘下来的水蜜桃,两只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依念,“咯咯”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哎,你们看呐,这孩子就爱跟小念玩儿,她俩也不天天见面,她就知道找她三姨。”依云稀奇地看着炕上正在勾着手指较劲的娘俩。

    “别说,我三姨还真有孩子缘,不论多大的孩子都愿意跟她玩儿,还有我三姨父也是,一回来这帮孩子就缠着他讲故事......”依来倚靠在炕沿边的柱子上自顾自地说着。

    依云站在依念身后,一个眼锋扫了过去,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在依念终于又怀了身孕,今后就用不着再去逗别人家的孩子了。

    依来缩了下肩膀,赶紧闭上嘴,好像自己话又多了。

    依云转身看向依念:“行了,不早了,你劳动一天也累了,自己的身子自己当心。”

    “知道啦。”依念如释重负地直起身,手指勾了下小姑娘圆圆的下颌转身出了屋。依来怕依云提起白天劳动的事儿,二话不说跟了出去,还是躲开的好,言多语失。

    西屋的里间不大,靠窗是一铺炕,足足占了房间的一半,炕沿下面生着炉子,炕上正热着。依来从炕柜里抱出被褥铺好,嘻笑道:“三姨,你住楼房住惯了,回来住平房是不是都不习惯了?”

    “谁说的,我在这里长大的有什么不习惯的。”

    “这下半夜炉火不旺了,炕就不热了,屋里也冷,不像楼房有暖气呀。”

    依念借机试探道:“这倒是,哎,你们明华厂这几年不是盖了那么多职工宿舍吗,都连成好大一片了,你在本厂找个对象,结婚也能分房子呀。”

    “说什么呢三姨,怎么说我头上来了。”依来像泥鳅一样钻进被窝。

    依念笑着扒开依来的被头:“哎哎,你周岁都二十二了,不小了,有喜欢的可以处朋友了,三姨支持你。”

    “真没有。”

    “......”

    夜色清冷,整个三家堡陷入一片静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依来觉大,躺在被窝里和依念小声聊着聊着就进入梦乡了。依念静静地躺着,晶润的眸子看向脚底上面的窗户,窗子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三分之二用毛头纸糊在菱形的窗棂外面,窗外又挂了一层木板,为的是冬天保暖,窗棂下面三分之一的部分并排镶了三块玻璃,幽暗的月光就是从这里透进来的,在初冬的季节里显得寒意森森......

    白天惊悸的场面再次浮现,那种坠落下去即将被吞噬的感觉让人窒息,依念的双手紧紧护在自己的小腹上,惊出的冷汗沁得后背冰冰凉......

    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依念的唇哆嗦着,她是被腹中的坠痛疼醒的,身下的炕已经冷却,窗外依旧是凄清的月夜,腹中的疼痛搅得她闷哼了一声,这个疼法和上次在青藏线上完全不同,上次是由轻到重逐渐加深,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多天,中间是有间歇的,此刻的痛感却来势凶猛,疼得人整个身体弯成了虾米,呼吸都有点儿不均。

    “来来,几点了?”依念换了口气儿声音微弱地叫着。

    连着叫了两声依来才有了反应:“嗯?”

    “开灯,看看几点了。”依念加重了语气。

    依来这才从熟睡中惊醒,伸手去拉墙边的灯绳,“啪”屋内骤然亮了起来,“怎么了三姨?”

    “看看几点了。”

    “哦。”依来伸手摸到枕头下面的手表,眯着惺忪的睡眼看向表盘:“三点半。”说着扭头正撞见依念痛苦的表情,惊得睡意全无:“三姨,你怎么啦?”

    “肚子痛。”依念尽量将语气放平稳,免得吓到女孩儿。

    “啊?疼得厉害吗?”女孩儿从来没见依念有过这么痛苦的表情。

    依念上下牙磕碰着轻轻“嗯”了一声。

    依来“扑棱”坐起身,转身扑向依念:“怎么突然就肚子疼啦,是不是要流产呀?”话一出口自己又转身“呸”了一声,这乌鸦嘴,怎么就不说点儿好话。

    “应该是。”依念也不管她的小纠结,虚声道:“这次比上次来得急。”

    “那怎么办呐,这大半夜的......”依来的脑子虽然蒙成一团,手却没忘了去抓自己的棉袄。

    “去叫你二姨,动静轻点儿,别把你姥吵醒了,别吓着那边的孩子。”依念提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又蜷缩起身子。

    “好、好,你等着。”依来迅速穿上衣服就要开门。

    “围巾......”依念拖着长音叫住她。

    “哦。”依来顺手从炕上抓过长围巾绕在脖子上一脚跨出门。

    外屋漆黑一片,依来蹑手蹑脚摸向房门,“来来,干什么去?”依念妈年龄大了,睡眠浅,听见动静就醒了。

    “姥,我上厕所。”依来轻声应付,脚步却没停。

    “屋里不是有尿盆吗。”

    “我闹肚子。”

    “那把手电拿着,外面黑,小心点儿啊。”

    “我拿了,姥,你睡你的。”依来终于摸到门把手,开门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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