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笑了笑,今日可真是热闹。可惜她还不能只当个看客。

    抬眼望了眼墀台,暗中将攥紧的手指松开,嘘了口气。

    这行刺一事只是个引子,接下来那刺客身上能查出什么才是重头戏。

    大礼既成,满朝文武却谁都没敢动,还是明熙帝先开了口,“陶、李二卿留下,镇国公留下,几位皇子先去御书房候着,其余人,各自散了!”

    今日除了册封皇室宗亲外,也加封了几位重臣,这白家在夺位之战中功劳巨大,是以白起被封镇国公。

    白家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白起本人又是张扬的性子,当即高声称是,慵懒地站起身,朝明熙帝一拱手,“臣遵旨。”

    云笙随着众人叩头,起身时御辇上明熙帝抬了头,“你也过来。”

    她心里清楚,白家现在势大又功高劳苦,明熙帝不能动也不敢动,这是想从她这新人入手,扶持她与白家分庭抗礼。

    这出头的椽子她还非做不可。

    拱手道了声是,又看了一眼陈丰,转回去道:“不若陈大人一起?”

    陈丰瞪大了眼,“关我什么.....”

    “准了!”

    陈丰看着渐行渐远的御辇眨了眨眼,又去看云笙,“你故意的?”

    “瞧瞧热闹去。”

    陈丰小声嘀咕道:“这热闹要命,你自己去看,我可不去。”他还等着早点出宫到市口听小曲呢!

    说完就想走,被云笙架住了,拉着他往御书房方向去,“皇命在呢!你敢抗旨?走走,一块去。”

    今日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事情不对,皇帝自然也能,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是个什么走向。

    云笙看着十分好奇,倒弄的陈丰有些一头雾水。

    “我说陆大人,怎么我瞧着圣上遇刺,你还挺兴奋。”

    云笙停下脚看了一眼四周,“陈大人这是和我有仇?”

    “那没有。”

    “那你这话可就是在害我了。”

    陈丰:“你方才没害我?”

    云笙哧哧笑了笑,“陈大人勿怪!只是这刺客行刺,虽说是羽林卫护卫不当,但毕竟用着兵器呢!您这方面是行家,一块参谋参谋,说不定能立个大功。”

    “我不稀罕!”陈丰觉得自己今日话忒多,这才惹了这活祖宗,“你瞧热闹去瞧,干嘛非捎带上我呀!”

    两人一路上磕磕绊绊地吵嘴,惹了不少人观看。

    御书房内。

    明熙帝低头批奏折,下首站着三个儿子,左侧是陶嘉、李川穹,当朝首、次辅。右侧是云笙和陈丰,都是军方的,只有白起坐着,比众人都靠前,可见坊间流传的圣眷正浓确无虚言。

    陶嘉眼观鼻、鼻观口,一脸的事不关己。若说在场几位中谁是最先发现这行刺蹊跷的,一定是此人。

    可这人向来心思藏得深,不肯轻易让人看出来。目光在诸位皇子脸上过了过,便再不说话了。

    李川穹是个好事的,话也多,本想拉着自己好友问上两句话,却被驳了,“天子驾前,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等着便是。”

    李川穹耐不住又转过来和云笙咬耳朵,“陆大人,你说这好端端的盛典,弄成这个样子,现在排查皇宫也不知道能查出些什么。”

    云笙弓着手凑到他耳边和他开玩笑似:“查出什么也不关你我二人的事,莫不是这刺客,李大人认识?”

    “说什么呢!”李川穹瞪着眼睛,“本官怎么会和逆贼扯上关系?”

    云笙笑道:“这就是了,所以李大人还是别急了,圣上都不急,你急什么,咱们慢慢等就是了。”

    李川穹真怕她下句嘴里吐一句来,皇帝不急太监急。

    忙自己捂住了口,可这御书房实在也忒无聊,站了一会儿,他就开始脚疼,一动,惹了天子好大一个白眼。

    “你东倒西歪的成什么体统!”

    李川穹心说在幽州时也没这规矩,主子坐着他站着。现在有了,大家要站一起站也行,凭啥他们站着,那白起能坐着。

    也不知是有意缓解现在尴尬的气氛,还是本人确实没脸没皮,笑了笑道:“老臣老了,这身子骨不行,不然,圣上也给臣赐一把椅子?”

    明熙帝哼了一声,“四十就老了,你这是指着鼻子挤兑朕呢!”

    他还比李川穹大两岁呢!

    “我哪敢!”又去瞄白起,“不然,镇国公的椅子让给下官坐坐?”

    圣上不给他座,他自己抢总行了。

    白起转过脸盯了他半晌,看他像看死人,片刻又转回去道:“对不住,老臣身子骨不甚硬朗,让不了。”

    他素日里最瞧不起这些文官,觉得他们阴险狡诈,一味喜欢落井下石。为朝廷攻伐掠地时寻不到人,鸡蛋里挑骨头时跑得却比谁都快。

    都是没胆的孬种!

    另一侧陈丰也闲不住,拽了拽云笙袖子道:“陆大人,我说,这还要站到什么时候?腿都酸了。”

    现在御书房内,除了明熙帝他们几个都站着,唯有白起坐着,据说是昔年领兵,伤了膝盖,所以走到哪都有天子赐座。

    惹得人人艳羡。

    云笙抬眼看了白起一眼,见这位老将阖眸不语,还真摆起了谱,笑了笑,悄悄道:“陈大人再坚持坚持,好戏就快上了。”

    陈丰像是感受到什么,“怎么,这里面的事你知道?”

    “那不能!”

    “那这是?”

    云笙冁然一笑,“猜的。陈大人心里不也猜过了。”

    陈丰被噎了一下,心道这陆大人还真是个人物。

    一个时辰后,潘凌儿进来上报:“圣上,刺客周身查过了,没什么特殊的,唯这柄利剑有些不同,瞧着像军中的,臣便自己僭越,跑了一趟兵部,问出来这兵器确乃出自军中,是戊字库流出来的。”

    云笙道:“早说要查兵器,陈大人在这呢!”

    陈丰瞪了她一眼。

    明熙帝只当个小插曲,问道:“戊字库?里面的兵器不是一向由库部司掌管吗?”目光带刀,朝梁英一抬手,“你亲自去,宣库部司员外郎进宫觐见。”

    梁英迈着小碎步出去了。与此同时,一名小内侍急匆匆进来。

    “圣上。”朝着地心就是一跪。

    “仵作可验过尸了?”明熙帝问他。

    小太监指尖都在抖,“验过了。”

    “结果如何?”明熙帝又翻过一页书,不怎么在意道。

    辰王脸上的汗愈发密了。

    明熙帝也注意到了,抬起头问他,“你很热吗?”

    不料辰王竟噗通一声跪下了,“儿臣,儿臣.....不热...”砰砰连着磕了几个头,“不热。”

    这下明熙帝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不热就不热,你跪什么?”

    “儿臣,儿臣。”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熙帝索性朝那小内侍一指,“你,继续说结果。”

    小内侍终于有了机会说话,“仵作言,这刺客,他....他与小人一样,是名太监。”

    明熙帝手上一停,遽然抬起了头,“你再说一遍!”

    “是名宦官,还有。”

    云笙突然被陈丰拉了一下,紧接着拽着她一同跪下道:“圣上,微臣突然想起,兵部尚有些急事要处理,此事正好需要陆大人给参谋参谋,故此,臣二人不若先行退下?”

    云笙知他好意,只是却并不觉得皇帝会在这时候同意,果然,皇帝目光朝在场三位皇子身上转了转,问他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云笙忙道:“陈大人之前同臣说过,倒也算不的什么大事....”

    陈丰几乎咬穿了腮帮不停地朝她使眼色,“之前说的时候,陆大人不是还觉得万分紧急来着?”

    “行了!”明熙帝拍了拍桌案,“别演了,天家无家事,诸位都可做见证之人。”一指那小内侍,“还有什么,快说。”

    内侍一伏身,“还有,这宦官并不在宫中六册之上。”

    用的兵器出自库部司下辖的戊字库,刺客又是不在六册中,那么只有一个说明。

    便是这内侍出自三位皇子或者两位公主中的某一位府中。

    可即便是他们府上,人员名单也有单独记录的册子,只是不在宫册上,去查查便知道了。

    “查过了,都没有。”

    明熙帝眼神彻底暗了下来 ,“除了六宫会用到内侍服侍,还有朕,以及诸位皇子公主府上都会用到。”

    他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今日这事怕是哪个不成器的儿子在生事呢!还做的不甚高明。

    当着这么多大臣,真是丢尽了他的脸,他冷冷道:“这背后的人不但身份贵重,能指挥得动库部司,还有办法将在册的宦官人员抹去痕迹,绝不是两位年幼的公主做得到的,说吧!是你三人中的哪个?”

    他目光从三位皇子脸上扫过,最后落到在地上匍匐蜷缩成一团的辰王身上。

    默了片刻,不无失望道:“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辰王只一个劲磕头,像谢罪,喃喃道:“儿臣没有!”

    只是这虚汗却不停冒出来。

    明熙帝突然站起身,一指身后的龙椅,“这位置你想要,为何不光明正大得抢?行刺,手段何其拙劣,谋事何其鬼祟,简直愚不可及!”

    “不是儿臣,真的不是儿臣。”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头皮都磕破了。

    明熙帝一甩袖子,怒道:“来人,将这逆子给我捆起来!”

    很快有羽林卫进来将大皇子绑住。

    梁英进来了,先看了一眼云笙,上前复命:“皇上,员外郎到了。”

    明熙帝怒道:“将人带进来!”

    片刻。

    “库部员外郎,你好大的狗胆!联合皇子,擅自盗窃朕的戊字库,该当何罪!”

    员外郎膝盖一软,语气比膝盖更软,“臣知罪,实乃辰王殿下以皇子身份威压,臣不得不交出了戊字库钥匙。”

    “其余兵器呢?”

    员外郎肩膀一缩,“还....在.....在库.....库中呢!”

    这神情别人能信才怪。

    “潘凌儿,你亲自去,先查戊字库,若兵器有在册的遗失,”一指辰王,“便去这逆子府上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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