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觉得这蒋桓大概是真烧糊涂了,明明两人之前早便说开的事,“我说过不需要了,我现在很好,过往的一切我愿意放下。既然过去了那便就让它过去吧!两厢安好。你帮了我许多,功过相抵,早已对我还清了,说起来还是我欠你更多,过往之事你实在无需再介怀。”

    蒋桓说不是,“我之前同你说的都是真的,出京前我便不是大人了,只是一介白衣,我想.....我可以留.....”

    “这与我有关系?”云笙愈发搞不懂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蒋桓鼓足勇气,斟酌着想向她表达清楚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知道之前的事在你心里是道天堑,一时之间你很难让它完全过去,但你可知,那一夜于我亦是难于启齿的痛,我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更懊悔于事后的迟钝弥补。那时的我于情爱知之甚少,又因长辈之事对教坊有些偏见,所以才会伤到你。”

    “蒋兰煦!”云笙恼怒起来,她愿意放下过去,不代表那些过去不会再次割伤她,不代表她还愿意让人当着她的面将那层伤疤再次扯破,“你现在说这些究竟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那些事过去了,陈芝麻烂谷子,我不想听,也讨厌听。为何还偏要提起来?”

    “我只是想你明白,是人都会犯错.....”

    云笙再次打断他,“你那时不懂情爱,那我便懂了吗?”看着他冷声道,“蒋兰煦,我那时也不过是本能。”

    本能地去相信一个人,本能地去喜欢一个人,直到被那个人将自己的尊严碾碎在脚下。

    “你那时心思不在此处,我理解。我恨过、也怨过,但无论当时是什么样的情绪,现在于我而言也都过去了。你总是不停地在说你想弥补,你想改过,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去想过,我当初为什么宁可受辱也一定要离开教坊,我想走一条什么样的路,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你只是理所应当的觉得陪着我伴着我,便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弥补方式。”

    云笙看着他继续道:“可你究竟明不明白,人的欲望会膨胀的,人心也会愈发贪婪。如果我最初离开上京之时,你说要来弥补,或许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因那时我虽恨你轻我贱我,但总归对过往少女心绪保留着那份希冀,盼着我心悦之人也终会回过头来寻我。”

    “而如今,我已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更紧要的事上,现在的我,再没多余的心力去顾念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儿女之情了。”

    蒋桓呆呆望着她,目光支离而破碎,只觉抓在自己掌中的那一点点衣袖似乎如流沙一样在慢慢在从他指缝溜走。

    就听面前的女孩继续道:“当年的我之所以心悦你,是因彼时我不够强大,正挣扎在生死之际,那时的我够蠢、够痴,所以我愿意交付真心,因我除了真心别的一无所有。你若接纳,我自然心生欢喜。可现在一切已经不一样了,我踏出了那条天堑,已经找到了出山的路,这条路我一人足矣,我需要的早已不是一份陪伴,一种依靠,我想要的只是可以并肩同行的盟友,而非一个可以让我仰望依赖的男人。”

    云笙将自己袖口从蒋桓手中彻底抽走,蒋桓下意识抓了一下,可什么都没留下。

    云笙看着他目光不躲不避,“而盟友之间是无需情爱的,便如同我与宋辰安,如同我与罗纲,更如同我与映月、未央她们。”

    蒋桓胸腔里剧烈跳动起来,哑声,“可我与他们终究不一样......”

    “是那些过去不一样,但未来于我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呢?”云笙转过身去,闭了闭眼,“蒋兰煦,你若是还愿意帮我,自然可以继续留在这四方馆,若是除了盟友以外还在期待些其他的东西,我想我给不了你,现在给不了,将来也给不了。若此次你答应陪我入渊的缘由是此,那便只能让你失望了。”

    她调整着自己呼吸,踏出门去,坚韧的话语随风送来,“已经失去的,再回不来了,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想想没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南下路上又会遭到多少仇敌的暗杀。保全自己性命要紧!”

    蒋桓近乎失态,挣扎着想从床上下来,却摔到了床下,他双臂撑在地面,“不是的,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六娘,难道人天生就该完美,天生就不被允许犯错吗?我错了一次便活该被打入死间,一生再无生还之日了吗?”

    即将迈出门槛的云笙听到这句,突然转过身来,扬声:“可我那些挣扎在死间,艰难求生的日子不也是实实在在的?”声音泄出哽咽,“人,当然是被允许犯错的,可有时候也要看这错的代价是什么,还要看这错带给别人的伤害有多少。蒋兰煦,你错在我愿意交付一颗真心之时,却悔在我不再需要一颗真心之日。你我之间从来都没有步伐一致过,既如此,又何必勉强呢?”

    说完再次转过身,迈步而出。

    夕阳西下,蒋桓咬紧的牙关染了猩红的血,只觉脏腑中似着了火,这火几乎烧得他形神俱灭。

    他颓然坐在地上,痛得连呼吸都不敢,又存着侥幸,告诉自己急不得,慢些来便好,终有一日他的六娘会原谅过往的自己,重新给现在的他一个机会。

    可心里却明白云笙说得很对,此刻的她已靠着自己走出了那道天堑,她有了更高、更远、更大的目标,而这目标已经远非靠着他一人便能实现了,她也早已不再需要他了。

    他们二人虽然日日都在一处,但两颗心早已没了重新贴合的契机,眼下也只有他自己还在留恋过去,祈盼曾被他严重忽视的姑娘,能重新将目光聚拢放回到他身上。

    可是又怎么可能呢?

    君回进来了,见他坐在地上大吃一惊,扶他起身,讶然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蒋桓突然抓住他喃声说:“她说我再没有机会了。”

    君回不明白,“什么机会?是陆大人说了什么吗?”

    蒋桓没有回答,只哭得像个孩子,不停重复着,“我没有机会了,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君回从小跟在蒋桓身边,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哭得这样伤心过,也跟着心酸起来,“主子。”

    蒋桓哭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借着君回手上力度重新躺回到床上,“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一想。”

    而另一边云笙回到自己房间,未央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映月。

    “你怎么?”

    映月忙道:“六娘别急,我出来时看过没人跟着。”

    云笙点点头,“芳蔼回来后,和你们可碰到过?”

    当日她欲带芳蔼北上,也只是劝她为自己做事,离开陆楷瑞,并未透露明熙帝欲铲除陆楷瑞的真实想法,可若芳蔼有心,也应当能猜到几分。

    映月:“自进入国公府开始,我和陆晚便做好了应对芳蔼的准备。陆楷瑞掌控力极强,不过入住第二日他便发现了陆晚的存在,我们便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先发制人,将你与陆晚在山中客栈见过的事和盘托出,但真实意图保留了,只说你是想见这位父亲一面,欲向他讨要眠蛊的解法。他并未疑心,还以为你真的只是来负责换俘一事的。”

    云笙点点头,“但芳蔼终究是个未知的隐患。”

    映月说明白,“本来就打算在她回府第一日便神不知鬼不觉解决了她,可后来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她并未将中间见过你的事告知陆楷瑞。”

    云笙端着茶盏思考,“也没说我曾想收她为己用的事?”

    映月摇头,“没说!”

    这就奇怪了,是芳蔼对陆楷瑞忠诚不够,还是她真的本就听命慕容业,对他们父女二人另有图谋?

    “可试过了?是否有机会骗陆楷瑞自行走出中都?”

    映月:“我们中间提了两次,说邺朝玉器商人暂时就住在城外,他手上有绡珠的来源,但需要见他本人一面,届时定当互有受益,他都拒绝了,只说让我们等着。我们想着若再提,只怕会引来他的猜忌,便只能作罢!”

    云笙点点头,“那便再等等。对了,之前传讯给你,要你找的药可有眉目了?”

    映月:“国公府上下戒备森严,陆楷瑞本身又精于武艺,我只能每次趁他外出一点点清查。但他本人谨慎非常,除却朝会,出府次数本并不多,所以我的机会不多。到今天为止,并未找到。而且我怀疑,那药应当在他身上。”

    “那就麻烦了。”

    “是。”

    云笙抬起头,“你继续盯着,再找时机,但要注意自身安全,也要看着陆晚,一旦发现她想反水,立刻毙了她,免留后患。”

    映月说好,看了眼外面天色,“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现在要再提一下芳蔼。”

    “芳蔼?还有事?”云笙看向未央。

    未央:“我跟着芳蔼到了国公府门前,见她进去正想回来复命,映月阿姐便出来了。”

    映月接话:“这芳蔼明面上的主子是陆楷瑞,但她私下近日总趁着陆楷瑞外出去明辉巷。”

    云笙之前打听过,这明辉巷坐落的都是公主府,不由坐直了身子, “哪一位?”

    “长公主霍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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