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不得不佩服自己这老爹，当真是驭人心的一把好手。
陆清漓听了这话，果然慢慢冷静下来，呆呆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地面。
陆楷瑞继续道：“方才为父没说完，六娘有六娘的好，你有你的好，她自小重情却不识时务，明明没那个本事偏偏次次都喜欢触碰我的底线，所以让她入教坊吃些苦头也是应当。”
云笙冷笑。
陆楷瑞压着陆清漓双肩让她坐好，“至于你，只要你老老实实留在小皇帝身边，替为父打探消息，你每月的解药为父自然会足量送来。为父知道，人非草木，你与那霍淼周旋良久，有些许感情也是应当。你若不想他也受这苦楚，为父应了你，不再逼你对他用毒便是。”
陆清漓抬起头，目光似枯井，问他，“为何明明我与陆云笙都是您的女儿，您却只这样待我？”
跪在一旁的云笙心里觉得好笑，自己这样烂的际遇居然也有人羡慕，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柔妃并不知道自己体内也有蛊虫的事。
陆楷瑞在陆清漓对面重新跽坐下来，“为父已说过多遍了，在我心里，你比其他任何一个儿女都更重要。”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大雨，大到让他心里发慌。
赵嫣那个贱人无论自己怎么循循诱导，始终不肯将不良者剩下的名单交于他。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她腹中的孩子来做要挟。他不信，前朝赵恪留下来的权势对这女人来说，当真比自己亲生骨肉还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牵机。
他以为困住赵嫣那个贱人之后，便让她没了反抗之力，不曾想，她竟还有后手。
思绪回归，他脸色渐冷，重新将目光放到陆清漓身上道：“为父是知人善任，将合适的人用在了合适的地方，她有她的用处，你有你的。阿漓，你想太多了。服了药便好生歇息吧！和之前许多次一样，为父先走了。”
经过云笙旁边，看了地上一眼，道：“将这人清理掉，别留后患。”
陆楷瑞一走，陆清漓身边一个侍女悄无声息走了出来，俯身道：“主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看来，公爷还是不肯将这解药的方子给你。”
陆清漓眼底凄凉，“若真想给，也不会等到现在。看来哭诉没有用，我真是忘了，他这样的人哪里又会有半分舐犊之情。”
“那怎么办？”
陆清漓神色突然转为狠厉，“既他不想让我好好活，那我便让他先死！他一死，属于他的一切自然会转到我这来，说不定我这毒也就有了出路。”
“娘娘是说邺朝的那些暗桩？”
“正是。他身上的毒是怎么解得我大概也知道些，无非是用我和陆六娘两人体内的蛊血做引，可这种解法，便是连太医院医正都未曾听过，由此可见，这应当是前朝传下来的秘方。这些古籍他活着一日便不可能老老实实交到我手上。”
侍女点点头，“主子说的有道理。”突然目光朝云笙身上一凝，“让小人先去解决了这小内侍。”
陆清漓闭上眼，挥了挥手，烦心说去，“弄利落些，别让血被宫里人瞧见了。”
眼看侍女起身，扬掌，一步步朝自己而来，云笙突然急中生智，“且慢。”
将头上三山帽朝地上一丢，顿时青丝铺了满背。
“你怎么？”侍女只觉眼前一花，“你的相貌？”
实在不是她经不住事，而是眼前这扮作小内侍的女子和主子太像了。
方才云笙戴着比自己两个头还大的帽子，只勉强用帽绳固定在自己发上，又时刻低垂着头，所以这些人谁也没有太注意过她的相貌。
现在弃了帽子，抬起头，这样貌的确吓了她们主仆二人一跳。
陆清漓拍开侍女走到云笙面前，目光几番明灭，唇起弧度道：“原来她们没有骗我，的确有八分相似，我知道你是谁，我见过你！”
云笙右手松开紧捏的袖箭，朝对面女孩笑了笑，“巧了，我也记得你是谁！”
她甚至不知死活地朝陆清漓走了两步，无视怒目横在中间的侍女，道：“方才的话你们是说给死人听的，未曾想过给我开口的机会。但我接下来的话，若是你肯听，我向你保证你想要的定然都能实现。”
从柔妃寝宫出来，又凭着记忆朝外宫走了两三条路，终于看到韩文州，他正在焦急地四处寻她。
见到了人，松了口气，跑过来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过这皇宫内院不要四处乱跑吗？”
云笙已将头发覆好了，抹了一下自己帽檐道：“对不住，没等到柔妃，多走了几步，后来却找不到路了。”
这理由三分真七分假，韩文州也无从分辨，气道：“罢了，下次再进宫切莫这般冒失了。”
云笙说好，比了比手，“请吧！”
这换俘的宴席才开了一半，现在吃了中饭，自然要进行下半场。
云笙坐回到自己座位，蒋桓凑过来道：“如何？”
云笙点点头，“还算顺利。”
蒋桓便不多问了，这下半场又有几位官员和皇室之人进场，其中便有方才云笙已经打过照面的长公主霍长陵。
她目下仍是一身红裙加身，只是弃了马鞭，便显得端容几分。
路过云笙时，云笙学着其他人微微欠身，特意拿袖子遮了一下。
众人重新落座，蒋桓朝前凑了凑，凭借记忆中的画像一一为云笙讲解，“....最后这一位便是南宫觉了，南宫家下一任的家主，已经板上钉钉了。”
云笙发表着自己看法，“看着.....岁数大了些。”
蒋桓：“这也是南宫连云当初想辞官用的理由之一，他如今已六十有四，按照渊国人婚娶须早的习惯，这南宫觉少说也有四十出头了，到现在为止还只是个少主，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云笙点点头，“他们父子关系如何？”
蒋桓看了四周一眼，“根据锦衣卫早先探子密报，这南宫连云与姜太后似乎关系过从甚密，再加上南宫家女君往生过早，所以他们父子关系算不得好。南宫连云有心让儿子多几分战场历练，但奈何他的心思都在弄权上。”
“父亲权势过大，想必这南宫觉也是被滋养惯了。”
蒋桓说是，“若想带走陆楷瑞，除了后妃那，你倒是也能在这南宫觉身上下下功夫。”
一舞毕，场上恢复安静，蒋桓也适时退回了自己座位。
云笙刚将身子转过来，便见场上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
竟然是慕容业。
“小王有事相求。”
场上更安静了。
“哦？”霍淼来了兴致，“三王子来我渊国多日，听闻对我国山川四季皆是无感，却独爱美食。不会是想让朕下旨赠你几个厨子吧？”
场上爆发笑声。
云笙却死死盯着前方，就听慕容业摆摆手道：“皇上说笑了，小王是贪嘴了些，但也是有原因的。”
眼神往右上方挑了挑。
霍淼：“什么？好吃也是有缘由的，说来听听。”
玉琢一样的郎君，耳尖竟红了起来，山水折扇置于掌心之下，拱手道：“听闻贵国公主长陵殿下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小王仰慕其风采，故此才追随一二罢了。”
霍淼下意识转头，就听白纱帐后姜太后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三王子客气，小女自小为先帝和哀家亲自抚养，性子娇纵，不知礼数，贪嘴好杯这一点哀家也说了她无数次，实在是给天下女子做了不好的表率......”
“太后！”慕容业突然打断她道，“小王歆慕公主多日，如蒙不弃，欲聘公主为妇，必当尽心呵护，万望成全。”
姜太后没有说话，霍淼似乎也在思索。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不会有结果时，却听霍长陵站起身坚定道：“儿臣愿嫁。”
回四方馆的路上，云笙还在不解，“这渊国公主远嫁西凉，也太荒谬了些，若是反过来西凉公主和亲北渊，才更合理吧！”
蒋桓为她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中道：“难道定要有什么阴谋阳谋，就不能单纯是他们二人互生了情愫？”
说到情愫二字，云笙有些心虚，往旁边蹭了蹭，手指轻敲着盏沿，“若是他二人早就勾搭到了一处，那我之前的猜想就说不通了。”
蒋桓问：“什么猜想？”
云笙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道：“这慕容业的人曾指使陆楷瑞的死士想办法混进皇宫。”
蒋桓双手对插到袖子里，蹙着眉道：“若慕容业与霍长陵原本就有私情，他要进后宫应当不难。”
云笙说是，“可若是他们没有私情，那今日慕容业才刚提亲，霍长陵立刻便允嫁，似乎又有些不合理。总不能二人一见钟情，在殿上便互相看对眼了吧？”
蒋桓点点头，“是有些蹊跷。”
而另一边，姜太后也在震怒，淬了茶盏道：“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这亲事也能自己做主了，那慕容业是个什么东西，连给你提鞋都不配，我泱泱大国，一国之公主，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和亲西凉的结局，你是想要我这老脸往哪搁？”
陆清漓听了这话，果然慢慢冷静下来，呆呆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地面。
陆楷瑞继续道：“方才为父没说完，六娘有六娘的好，你有你的好，她自小重情却不识时务，明明没那个本事偏偏次次都喜欢触碰我的底线，所以让她入教坊吃些苦头也是应当。”
云笙冷笑。
陆楷瑞压着陆清漓双肩让她坐好，“至于你，只要你老老实实留在小皇帝身边，替为父打探消息，你每月的解药为父自然会足量送来。为父知道，人非草木，你与那霍淼周旋良久，有些许感情也是应当。你若不想他也受这苦楚，为父应了你，不再逼你对他用毒便是。”
陆清漓抬起头，目光似枯井，问他，“为何明明我与陆云笙都是您的女儿，您却只这样待我？”
跪在一旁的云笙心里觉得好笑，自己这样烂的际遇居然也有人羡慕，不过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柔妃并不知道自己体内也有蛊虫的事。
陆楷瑞在陆清漓对面重新跽坐下来，“为父已说过多遍了，在我心里，你比其他任何一个儿女都更重要。”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场大雨，大到让他心里发慌。
赵嫣那个贱人无论自己怎么循循诱导，始终不肯将不良者剩下的名单交于他。
他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用她腹中的孩子来做要挟。他不信，前朝赵恪留下来的权势对这女人来说，当真比自己亲生骨肉还重要。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牵机。
他以为困住赵嫣那个贱人之后，便让她没了反抗之力，不曾想，她竟还有后手。
思绪回归，他脸色渐冷，重新将目光放到陆清漓身上道：“为父是知人善任，将合适的人用在了合适的地方，她有她的用处，你有你的。阿漓，你想太多了。服了药便好生歇息吧！和之前许多次一样，为父先走了。”
经过云笙旁边，看了地上一眼，道：“将这人清理掉，别留后患。”
陆楷瑞一走，陆清漓身边一个侍女悄无声息走了出来，俯身道：“主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看来，公爷还是不肯将这解药的方子给你。”
陆清漓眼底凄凉，“若真想给，也不会等到现在。看来哭诉没有用，我真是忘了，他这样的人哪里又会有半分舐犊之情。”
“那怎么办？”
陆清漓神色突然转为狠厉，“既他不想让我好好活，那我便让他先死！他一死，属于他的一切自然会转到我这来，说不定我这毒也就有了出路。”
“娘娘是说邺朝的那些暗桩？”
“正是。他身上的毒是怎么解得我大概也知道些，无非是用我和陆六娘两人体内的蛊血做引，可这种解法，便是连太医院医正都未曾听过，由此可见，这应当是前朝传下来的秘方。这些古籍他活着一日便不可能老老实实交到我手上。”
侍女点点头，“主子说的有道理。”突然目光朝云笙身上一凝，“让小人先去解决了这小内侍。”
陆清漓闭上眼，挥了挥手，烦心说去，“弄利落些，别让血被宫里人瞧见了。”
眼看侍女起身，扬掌，一步步朝自己而来，云笙突然急中生智，“且慢。”
将头上三山帽朝地上一丢，顿时青丝铺了满背。
“你怎么？”侍女只觉眼前一花，“你的相貌？”
实在不是她经不住事，而是眼前这扮作小内侍的女子和主子太像了。
方才云笙戴着比自己两个头还大的帽子，只勉强用帽绳固定在自己发上，又时刻低垂着头，所以这些人谁也没有太注意过她的相貌。
现在弃了帽子，抬起头，这样貌的确吓了她们主仆二人一跳。
陆清漓拍开侍女走到云笙面前，目光几番明灭，唇起弧度道：“原来她们没有骗我，的确有八分相似，我知道你是谁，我见过你！”
云笙右手松开紧捏的袖箭，朝对面女孩笑了笑，“巧了，我也记得你是谁！”
她甚至不知死活地朝陆清漓走了两步，无视怒目横在中间的侍女，道：“方才的话你们是说给死人听的，未曾想过给我开口的机会。但我接下来的话，若是你肯听，我向你保证你想要的定然都能实现。”
从柔妃寝宫出来，又凭着记忆朝外宫走了两三条路，终于看到韩文州，他正在焦急地四处寻她。
见到了人，松了口气，跑过来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过这皇宫内院不要四处乱跑吗？”
云笙已将头发覆好了，抹了一下自己帽檐道：“对不住，没等到柔妃，多走了几步，后来却找不到路了。”
这理由三分真七分假，韩文州也无从分辨，气道：“罢了，下次再进宫切莫这般冒失了。”
云笙说好，比了比手，“请吧！”
这换俘的宴席才开了一半，现在吃了中饭，自然要进行下半场。
云笙坐回到自己座位，蒋桓凑过来道：“如何？”
云笙点点头，“还算顺利。”
蒋桓便不多问了，这下半场又有几位官员和皇室之人进场，其中便有方才云笙已经打过照面的长公主霍长陵。
她目下仍是一身红裙加身，只是弃了马鞭，便显得端容几分。
路过云笙时，云笙学着其他人微微欠身，特意拿袖子遮了一下。
众人重新落座，蒋桓朝前凑了凑，凭借记忆中的画像一一为云笙讲解，“....最后这一位便是南宫觉了，南宫家下一任的家主，已经板上钉钉了。”
云笙发表着自己看法，“看着.....岁数大了些。”
蒋桓：“这也是南宫连云当初想辞官用的理由之一，他如今已六十有四，按照渊国人婚娶须早的习惯，这南宫觉少说也有四十出头了，到现在为止还只是个少主，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云笙点点头，“他们父子关系如何？”
蒋桓看了四周一眼，“根据锦衣卫早先探子密报，这南宫连云与姜太后似乎关系过从甚密，再加上南宫家女君往生过早，所以他们父子关系算不得好。南宫连云有心让儿子多几分战场历练，但奈何他的心思都在弄权上。”
“父亲权势过大，想必这南宫觉也是被滋养惯了。”
蒋桓说是，“若想带走陆楷瑞，除了后妃那，你倒是也能在这南宫觉身上下下功夫。”
一舞毕，场上恢复安静，蒋桓也适时退回了自己座位。
云笙刚将身子转过来，便见场上有人站了出来。
“皇上。”
竟然是慕容业。
“小王有事相求。”
场上更安静了。
“哦？”霍淼来了兴致，“三王子来我渊国多日，听闻对我国山川四季皆是无感，却独爱美食。不会是想让朕下旨赠你几个厨子吧？”
场上爆发笑声。
云笙却死死盯着前方，就听慕容业摆摆手道：“皇上说笑了，小王是贪嘴了些，但也是有原因的。”
眼神往右上方挑了挑。
霍淼：“什么？好吃也是有缘由的，说来听听。”
玉琢一样的郎君，耳尖竟红了起来，山水折扇置于掌心之下，拱手道：“听闻贵国公主长陵殿下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小王仰慕其风采，故此才追随一二罢了。”
霍淼下意识转头，就听白纱帐后姜太后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三王子客气，小女自小为先帝和哀家亲自抚养，性子娇纵，不知礼数，贪嘴好杯这一点哀家也说了她无数次，实在是给天下女子做了不好的表率......”
“太后！”慕容业突然打断她道，“小王歆慕公主多日，如蒙不弃，欲聘公主为妇，必当尽心呵护，万望成全。”
姜太后没有说话，霍淼似乎也在思索。
就在大家以为今日不会有结果时，却听霍长陵站起身坚定道：“儿臣愿嫁。”
回四方馆的路上，云笙还在不解，“这渊国公主远嫁西凉，也太荒谬了些，若是反过来西凉公主和亲北渊，才更合理吧！”
蒋桓为她倒了一盏茶，递到她手中道：“难道定要有什么阴谋阳谋，就不能单纯是他们二人互生了情愫？”
说到情愫二字，云笙有些心虚，往旁边蹭了蹭，手指轻敲着盏沿，“若是他二人早就勾搭到了一处，那我之前的猜想就说不通了。”
蒋桓问：“什么猜想？”
云笙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道：“这慕容业的人曾指使陆楷瑞的死士想办法混进皇宫。”
蒋桓双手对插到袖子里，蹙着眉道：“若慕容业与霍长陵原本就有私情，他要进后宫应当不难。”
云笙说是，“可若是他们没有私情，那今日慕容业才刚提亲，霍长陵立刻便允嫁，似乎又有些不合理。总不能二人一见钟情，在殿上便互相看对眼了吧？”
蒋桓点点头，“是有些蹊跷。”
而另一边，姜太后也在震怒，淬了茶盏道：“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这亲事也能自己做主了，那慕容业是个什么东西，连给你提鞋都不配，我泱泱大国，一国之公主，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和亲西凉的结局，你是想要我这老脸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