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听到这句咒骂却没恼,夫妻二十余载,她早见过了这男人更无耻的一面,笑了笑说:“你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不过再没变化也无用,离开了大邺,带着亲兵却只能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渊人脚下讨生活,样子也着实是难看。”

    果然曾经是枕边人,一语中的直击要害,陆楷瑞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废话少说,用计哄骗我至此,究竟意欲何为?”

    赵嫣掀了掀裙摆,不慌不乱道:“还记得当年你带我回幽州时说的话吗?你说你与现在妻子过得不好,乃是门阀联姻,从来都身不由己,你盼着能和我结秦晋之好,育女生儿,白头偕老。”

    说到这个陆楷瑞眼中似有怅惘流过,不过一瞬,“陈芝麻烂谷子,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是无用!”赵嫣往石亭走了几步,抬脚站到第一阶上,“我虽恨你背信弃义,但直到今日始终不曾后悔与你这一段,因为毕竟你给了我一个女儿,不管你在她身上用过何种心计和手段,终归是把她养大了。你给不了她父爱,今日若能以己之身助她平步青云也是不错。”

    陆楷瑞抬眼扫了一圈,“你排了人?”

    赵嫣说是,“这周围都是我的人,今日你是别想再走了。”

    话毕,左右两侧的望春树上突然跳下二十余人,很快持楔将山亭四周团团围住。

    夫人抬手,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姓陆的,你是乖乖就范,还是让我的人将你绑起来?”

    陆楷瑞并未上前,目光朝四面滚了一圈,并未在意,“一别多年,你倒是长进不少。”

    赵嫣:“离了你的花言巧语也总归是要活下去,不是吗?但你就不想问问自你离开邺朝,我们的女儿她过得如何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上,“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能在这里见到她了,不管你想不想见她,但你欠她的,必须在这里还给她。”

    陆楷瑞情绪终于多了些起伏,声音平淡说:“我自然是要见她的,但并非现在。你留下我,怎么留?就凭这些乌合之众?”

    赵嫣已经到了山亭中央,那里有提前吩咐人备好的茶具,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饮尽后才坐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就不好奇,笙儿这几年过得如何?”

    陆楷瑞转过头,“性命尚在,便可。”

    赵嫣愣了一下,喃声重复道:“性命尚在,便可?”突然想到什么,哑声笑了起来,“也对,你这样的人,若当真对子女有半分血胤之情,对人命有半分敬畏之心,就不会不顾陆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做出叛国通敌这等事来,你就是你,永远的利己,这一点还真是一点没变过。”

    陆楷瑞突然有些烦躁起来,扬袖道:“你懂什么!父母子女既皆与我血胤相连,为我牺牲则个又能如何?”

    赵嫣看着他的嘴脸,明明如山人一般儒雅俊秀的一张脸,此刻却格外丑陋,摇头叹息道:“真不知道当年我看上你什么了,竟为此舍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经营。”

    陆楷瑞笑道:“你今日用计将我引至此处,应不只是单单批判我。我观你神色,此刻是血蛊加身,应没几日好活了,你定是为了那枚丹药而来,你对六娘倒也算得上尽心力了。”

    他只看一眼便知赵嫣身上的血蛊从何而来,“我之前算时间,想着六娘竟有余力北上,我便猜到是你将她体内的血蛊渡到了自己身上,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伟大?简直愚蠢至极!”

    赵嫣将茶盏重重落在石案之上,眉宇间尽是怒气,“这么说,你早便知道这眠蛊苏醒的日子,也知道一旦苏醒,势必会影响到女儿的性命,而你居然从未想过派人将这丹药送与她。”

    陆楷瑞没有否认,沉声说:“这药得来不易,在我没有确信这丫头会完全站在我这头之前,自然不可能轻易交出。”

    赵嫣明白了,“你是故意将她留在邺朝。”

    陆楷瑞双手攀在革带之上,不紧不慢道:“她既是你赵嫣之女,你自然不可能看着她一直在教坊受苦,你的人定会想法设法救她出上京,之后一路扶她直上。她继承了你的血胤,自然不会是个甘居人下的,所以日后无论她闯出多少明堂,手上有了多少势力,只要这三更尽在我手上,她自然会对我这个父亲唯命是从。”

    后面这六娘的经历也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他得意说:“一条小小的虫饵便能饲养出通天巨兽,岂非不是意外之喜?”

    唯一一点他没想到的是,这赵嫣竟当真不顾自己生死,愿意将这血蛊渡到自己身上。

    不过也无妨,与他要的结果没有太多不同。拿捏住赵嫣这个贱人,便等同拿捏住了陆六娘的七寸。

    陆楷瑞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只白色瓷瓶,语气中带了三分引诱,“三更尽,世上仅此一枚,想要吗?可以,你将六娘叫出来,只要她肯用她的人马为我做几件事,这药我自会双手奉上。”

    赵嫣却似没有看到他手中的药,眼底滚过如锋的厉色,“果然够狠!你这个当父亲的,竟真的从头到尾从未顾念过她的性命。”

    陆楷瑞有时候觉得这女人的逻辑真是怪异,他有那么多子女和姬妾,若真的每一个都顾念到,还如何成就自己的一番基业。

    只问道:“六娘不在?”

    赵嫣看着他,“笙儿之前便怀疑你与慕容业有共谋之事,本来我还不信,但你今日竟这般轻易入我彀中,倒是由不得我不信。你这般谨慎的人,平日除了上朝,连大门都不会出,竟能听从西凉人的邀约。这样看来,慕容业求娶霍长陵,这主意也有你一份吧?”

    陆楷瑞脸色微变。

    他倒不意自己这六女竟这般聪颖,若非她生母是赵嫣这个贱人,他当年早将其带在身边了,只要稍加点拨说不定现在已成了他的一门助力。

    说了这么多,赵嫣也是烦了,站起身,“你我身为双亲,却委实欠她良多,所以我今日来之前已下了决心,要么今日我活着,拿下你。要么今日我死,你的命留住这儿,让她带着你的人头回去复命。”

    她说这话时双目凛然,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萦绕在眼底,低声狠道:“所以今日带过来的人,全部都是死士,你说他们加起来与你有没有一战之力?”

    陆楷瑞挑眉,“果然,我就知道你当年并没有交出全部不良者名单,手上到现在还留着筹码。”

    赵嫣讽笑:“没想到你还是这般狂妄自大,猜忌多疑,若我说这些人根本不是不良者,想来你也是不信的。”转过身,吩咐众人,“动手吧!”

    陆楷瑞却未躲避,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望向山涧之上,突然握拳抵在唇边吹了一下。

    转瞬间陆翊川便带着大队人从板坡上冲了下来,竟是赵嫣这边的两倍之数。

    “看来今日我可以送碧血阁一份大礼!”陆楷瑞一挥手,狠道:“拿下他们!”

    赵嫣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显出怪异的表情,“你要不要再看清楚些?”

    陆楷瑞听着这话不对,猛然转过身,就看到四面八方突然涌过来许多人。原来赵嫣之前的人只是个幌子,她真正的凭靠是云笙暗中养的这些刺客,虽说当日留了一半的人在边境,但这一半个个都经受过残酷严苛的训练,自然比陆楷瑞的府兵强上不少。

    “爹,他们的人加起来比我们多得多,怎么办?”陆翊川有些张皇失措。

    陆楷瑞没有说话。

    映月从人群中出来,“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办。国公大人,你乖乖束手就擒最好,若不愿意,那就让我们的人将你这些乌合之众全杀了再擒你回朝,你自己选。”

    陆楷瑞突然想到什么,皱眉,“你不是......”

    “是我。”映月敲了敲手中的剑鞘,替他说完剩下的话,“贵府陆姨娘花重金请来的镖师。”

    陆楷瑞转眸看向她身后的陆晚,陆晚躲了躲,“不管我的事。”

    陆楷瑞看向映月,“倒是有几分胆色!”

    映月抱着剑悠哉道:“没胆子不成啊!要时刻面对公爷的问讯,在公府这些日子我可是不敢放松片刻。”

    说着,招了招手,一只不停扭曲滚动的麻袋从后面被丢了过来。

    “陆英?”陆楷瑞猜测道。

    “是陆英,放心,活着呢!一家子总要主仆整整齐齐才好。咱们答应了贵府的陆姨娘,会留他哥哥一条性命,说到做到。”

    映月从怀中取出一张书单,放到前方几步远的石坡上,“公爷要不要看看,这上面的古册都是我家夫人之物,所以今日趁你不在,便命人私自取了,还望公爷海涵。左右今日过后,你也回不去了,这些好物留在明公府上也是浪费。”

    又重点提醒他道:“对了,还有你的那些丹药,我也一并命人取了,你放心我们定会好生研究,争取将来能用它们造福咱们邺朝十方百姓。”

    “你进了老夫的密室?”

    陆楷瑞这些年除了钻营官场,便把时间都用来研究各种毒虫药草,他甚至为此还绘制了详尽的药植手册,没想到竟被这贼人偷了个精光。

    可他更知道是败在哪了!

    “陆晚!”陆楷瑞怒容满面,“我当日便不该再信你这贱人的鬼话!”

    陆晚跟了他好多年,他一贯知道这贱人怕死怕疼,又娇气,平日里穿金戴银还行,与人串谋绝没这个脑子,怎么想都没想到竟会真的和赵嫣这贱人勾搭上。

    映月交代完了,朝后面勾了勾手,“丫头、小子们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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