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池晚醒来的时候,燕忱已经不在屋内。

    门堂内店小二正在往客人的桌子上搬一笼一笼飘香的肉包子,香味快传到几里外了。池晚嗅了几口,生无可恋地路过他们。

    她因为贫穷,迫不得已辟谷了。

    绕着客栈转了几圈,这才发现客栈的后面有一片小池塘,莲花开得正盛,随着风吹轻轻摆动,陷入一片水雾朦胧的画中。

    在莲花池里,她看到一叶小舟,正在里面轻飘飘的荡。舟上垂着一片玄色衣角,上面绣着熟悉的符咒纹路。

    池晚摆手大喊:“嘿,尊上,带我一个!”

    丛丛荷花后面露出一个俊俏的脑袋,冷眼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拿起船桨划了过来。

    小舟靠岸,池晚刚踏上一只脚,突然戏瘾大发:“敢问船夫,此船要去往何方?捎上我几多钱?”

    燕忱举起船桨,将她踩上面的那只脚扒拉下去,道:“今天不开张。滚下去。”

    池晚嘻嘻地笑,跳到小舟上,因跳得太猛,小舟在水面上来回摆动。

    她这才看见,船上放着一块长条形的木料,还有一把匕首,旁边散落些许木屑。那块木料已经初具剑的雏形,是燕忱昨日承诺给她的剑。

    燕忱接着坐下用匕首雕刻那块木料,池晚接过船桨,慢悠悠地将小舟往荷花深处划。

    越到深处越静谧,仿佛来到一个秘密之所,天地只有眼前方圆这般大。

    池晚看他雕刻木料,问道:“你怎么跑这里面来了?”

    “外面人多,烦。”燕忱如实回答。他在外面待着,总有无数人看他,烦得很。用眼神恐吓回去,那帮人神色又变了,跑之前还要说他几句神经病,好凶啊之类的。

    他用匕首极其熟练,每一刀都将分寸掌握得极好。修长纤细的手指仅仅随意握着,那匕首在他手里就像翻了花一样。

    那块木料透着淡淡的紫色,紫色里又包含微弱的红色。池晚忽然想起看过的风物志中的一句话,“西洲有木,名曰紫陶,紫中带红,纹理清晰,色泽清香,价值千金。”

    燕忱正在削的这块木头便是紫陶木,现在紫陶木较之以前产量更大,虽不及价值千金那么夸张,却甚是昂贵。

    池晚睁大眼睛,他不是没钱吗?!

    她指着那块木头,问道:“这是什么木头,是不是非常贵?”

    “哦,还行。”燕忱头也没抬,依然在削。

    如果不是突发变故,那燕忱就是几大门派中排行前几的有钱人。如果一个有钱人都在说“还行”,那就说明它很贵。

    池晚惆怅地支着脑袋,问他:“没见过这样的木头,一定很贵。尊上你哪里来的钱?你不会……把簪花卖了吧?”

    她想了想又道:“要不然还是把剑卖了吧,我不用木剑,用几根树枝比划比划,也成。”

    燕忱颇为感动地看着她:“以前眼拙,没看出来你如此善解人意。”

    池晚还在感叹可能是相处时间久,燕忱终于有点人味儿了,就见他马上恶劣地变脸:“把你卖了,本座都不会把簪花卖了。”

    呵呵呵,好样的。

    好样的!!

    “尊上,簪花究竟是买给谁的啊?”池晚估摸这问题已经问了至少三遍,燕忱一直都没回答她,无奈这个问题她又十分好奇。

    燕忱随意敷衍道:“自己戴,不行?”

    池晚看着他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又脑补上两朵簪花点缀其上,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她笑得尽兴之后,双手支在膝上,捧着脸:“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特别想知道。我发誓,不会告诉别人的!”

    燕忱缓慢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聚焦到手里的半成品上。

    “是送给心上人的?”

    燕忱手里的匕首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动作。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似乎过了很漫长的时间,他才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轻轻应了声:“嗯。”

    听到这一声像幻听似的答复,池晚两只眼睛倏地睁大。

    这简直是她震惊的八卦消息里排行第一位,她连忙追问:“你心上人在哪里?怎么没在清远山?”

    放眼各大门派,几乎每一个都有门主夫人、宗主夫人的角色打理门派内务,只有燕忱孤身一人支撑着剑宗,他心上人怎么没到清远山来?

    这回却没能等到燕忱的回答。碰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便不作答。

    池晚只好又问:“那你的心上人也同样心悦你吗?”

    这回燕忱回答的倒是利索:“不是。”

    原来,居然,是单相思!池晚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想象过燕忱会是这种八卦主人公。

    前一世,她没往这方面想过,想来燕忱那整日独来独往孤僻的性子,觉得他不会有心上人。

    现在的燕忱,终日孑然,手握权柄,处处隐藏身份,普通人难以近身。

    这样的他,居然有心上人!

    真是难以想象。震惊之余,池晚不断猜测能让他放心上的又是什么人。但她在心里猜测许久,也描摹不出一个具体的样子。因为燕忱喜好难以捉摸,谁知他是喜欢温婉大方型,还是小家碧玉型。

    “她长什么样,漂亮吗?”池晚忍不住追问道。

    燕忱看池晚心神荡漾、刨根问底的模样,后悔与她说了这么多。

    “快点把剑法预习预习,别什么都想打听。”他把书扣在池晚头上。

    隔着书,声音便显得有些闷闷的:“哦,好吧。”

    燕忱开始在知道的术法里面搜罗,有没有能消除别人记忆的术法。

    有,但对方容易变成傻子。

    算了。

    池晚心不在焉翻着书,上面一页页剑式都是很久以前学过的,已经融入身体成为本能。她心思不在上面,实际上还在回味刚才吃到的瓜,心里提出了几种猜测。

    能和燕忱接触最多的,一定是剑宗里的人。但她以前几次和燕忱一起出任务,并未见过他和哪个女弟子接触较多。

    还有便是,燕忱修道较晚,说不准修道之前,在人间有个心仪女子,正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最后便是池晚死去之后的那段时间,也可能结识哪个仙门的圣女女掌门女千金。但这她就无从得知了。

    这时,燕忱突然站起来,提着手上的木剑,道:“做好了。”

    池晚将书放在一旁,接过木剑。虽是把木剑,但却是用名贵的紫陶木做的,木刺都被削掉,手感光滑,不会一不小心就扎到手。

    “第一式!”燕忱道。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手握木剑,向前刺出。看起来十分简单,但里面蕴藏的力道和使用的时机才是最需要琢磨的地方。

    池晚依旧不敢暴露身份,只能刺出去歪歪扭扭的一剑。

    燕忱见状,立刻蹙起了眉,指点她:“注意手臂整体向上,手腕平直,再来一次。”

    池晚第二遍就做得很好。

    但演戏实在太累,池晚装模作样让燕忱指点几番之后,就喜悦大喊道:“我领悟到了,其实这几式内里相通,学会这一式同样也能用到下一式上!不信你看!”她又嗖嗖刺出去几剑。

    燕忱没理睬,只道:“你将灵力注入试试。”

    昔日乱琼剑大绽光彩,今日的小木剑只能削得下一个莲蓬。

    池晚捧着莲蓬欢喜递给他:“尊上你吃不吃?”

    燕忱叹了口气,没管那支莲蓬,握住她的手腕,舞出利落的剑式,教导道:“出剑要快,像这样,才能攻击到敌人。像你那样慢吞吞的,蜗牛都能跑开。”

    他的手覆盖住她的。男人天生的优势,手掌更宽一些,轻轻松松地就包住了她握着剑柄的手掌,决定剑的去势。

    燕忱没觉得有什么,还在用精炼的语言讲着这一剑式的要点,语句虽少,却句句直中要害。

    池晚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觉得被覆盖住的手掌感觉有些怪异,似乎略微发麻,他身上肌肤传来的热感是如此鲜明,到了灼热的地步。

    一叶扁舟上,莲映池塘中,视线被四周弥漫无尽的莲叶遮挡。时而有微风吹来,像作弄池晚一样,将燕忱的发丝吹拂过来,一下下扫着她的下巴,让人痒得发慌。

    池晚感觉有些无措。

    她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教习剑法。以前师父教她……师父是怎么教她的来着?似乎偶尔也会这样指点她,但她却从没有这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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