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属于温书珩的目光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都盼着能再出一个适合修仙的苗子,前提是在自己家里。

    温书珩默默地从人堆中挤出来,迎面遇到燕忱和池晚,仰着头才能望见他们,这使得他脸上染上了薄薄一层淡红。

    “仙君,原来你们在这里。”他道。

    燕忱点点头:“带我们去找丁斐。”

    三人先去了一趟丁府,没找到,又去了几个丁斐常去的地方,书院、商行、温府等等地方,竟然都不见她的踪影。

    温书珩有些疑惑:“她除了这几个地方还能去哪呢?”

    池晚:“别急,慢慢想。”

    燕忱靠在温府门外,眼都未抬一下:“这幻境就城中巴掌块大地方,居然也找不到?”

    少年温书珩咬了咬唇,道:“我突然想到有一种可能,先进温府休息片刻吧。”

    温书珩带着二人堂而皇之地进入温府,但温府中人如同傀儡,对他们视而不见。

    池晚和燕忱并排坐在正堂内,其余的人像唱戏似的,自顾自上演自己的戏份。

    有一小厮激动地冲进正堂,气喘吁吁道:“小公子、小公子被那些仙、仙人看上啦!说他是、是修仙的苗子!”

    原本神色郁郁的温夫人眼睛瞬间亮了:“真的?!”

    婢女倒了杯茶递给小厮:“你快把气顺好了再说话!”

    小厮一口饮下这杯热茶,然后十分肯定地说:“千真万确啊老爷夫人!”

    温夫人喜笑颜开地看着老爷:“没想到珩儿如此争气,平日也没见对修道感兴趣,怎的生来就有慧根?”

    温老爷高兴地开始互相吹捧:“那还不是夫人会生嘛!”

    温夫人道:“我本来以为泽儿会是更适合修道的那个,没想到居然是珩儿……”

    话头在看见进来的少年时戛然而止,门口的少年比温书珩大上一些,长得有几分相似,此刻正神色郁郁地杵在那里。

    池晚问道:“温君泽?”

    温书珩略微惊讶:“仙君怎知我大哥名讳?也对,你们同为道修,认识也是正常。”

    “那倒不是。”池晚道,“昨夜进城时听人提起过,你们城里百年一遇的独一根修仙苗子。”

    温书珩嘴角有些苦涩。

    此时,温夫人依旧在谈论两个儿子的事,忧心忡忡问道:“可是珩儿从小有心疾,修道应该要求身体康健吧,那他……”

    温老爷拍大腿:“我怎么就忘了这事了!”

    温夫人:“不能修道是其次,我更担心修道对他身体有害处……”

    温君泽也搭腔:“是啊,娘亲,二弟原本志不在此,万一入门之后反而损害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他自告奋勇:“这样,趁那几位仙君离开之前,我赶过去问一问!”

    温夫人摆手:“那就有劳泽儿快去一趟!”

    他们几人跟在温君泽的背后,看他一路找到蕴天宫的几位仙君。

    突然,燕忱抓住池晚的手腕,她回头用询问地眼神看着他,他向另一边墙角使了个眼色。

    那边墙角后站着个小少女,正是丁斐。

    幻境里诸多幻象,只有丁斐是具有意识的实体,因此他们要格外注意,不能被她发现。

    温君泽喊道:“几位仙君留步!”

    蕴天宫的人站住,回头问道:“怎么了?”

    “今日您探查吾弟灵脉之后,要他入门,可是他天生患有心疾,不得受半点惊吓,唇色时常乌紫,这样还能修道吗?”

    温君泽攥着拳头,显然十分紧张,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蕴天宫的人听罢,里面最年长者爽朗大笑几声,道:“自然可以。不仅可以修道,而且会对心疾有所裨益,甚至根治。”

    那一瞬间,温君泽面上显出几分欣喜,几分落寞,还有几分艳羡,几分嫉妒,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竟不似这个年纪的少年能拥有的。

    他们都能想象出事情如何发展。

    温君泽回到家中,对温夫人道:“我问仙君若有心疾是否可以修道,他答否,幸而我未言明是谁,二弟还可考虑究竟去与不去。”

    温夫人有些失落,却并不意外:“珩儿这般身体,还如何修道?可惜自小泽儿喜好练武,却没有慧根,没这等机会;珩儿喜好读书,却天生仙骨,奈何患有心疾。若两个儿子能对调一下该有多好!”

    “爹,娘……”温君泽垂头,拧着眉头,踌躇许久,才说出,“不如……让我去吧。”

    老爷夫人先是一愣,又是一喜,齐声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这回就两全其美了!”

    堂前抚着书卷的温书珩没有说话。

    池晚问他:“你那时知道你大哥撒谎了么?”

    温书珩点头道:“那日我也在墙角偷听了的。”

    “其实你也很想修道,是不是?”池晚疑惑不解,“为什么将机会让给你哥?”

    “正如他们所说的,大哥好武我好文,他从小勤奋刻苦,每日天不亮便起来练剑,所有人都认为他以后会走上修道这条路。仙君探查慧根时否定了他,我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浓厚的失落。”

    温书珩继续道:“既然他那么想得到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不惜扯谎也要去,我便没有拆穿他。”

    他低头掩住失落:“反正我日后考取功名,寻个小官做,也能活得很好。”

    燕忱冷笑一声,不冷不淡道:“什么‘大哥好武我好文’,你天生心疾,也只能好文,纵是想好武都没那个机会。”

    池晚瞪了他一眼:“你怎么总是拆穿人家!”

    “我就是看不起你们这类人,口是心非,自欺欺人,表里不一,承认自己想要的就那么难?”燕忱眼里没什么温度,很是薄凉。

    “你……!”池晚语结,不太好意思地看向温书珩。

    “这位仙君说得没错。”温书珩眨了眨那双温润的眼眸,“是我自己不敢承认罢了。我怕我一承认,便再无借口可找,每日活在懦弱与悔恨中。若我不承认,还可宽慰自己,皆因我不喜欢。”

    “别听他的。”池晚想办法安慰他,“他才是常人中的异类。人活一世,就该糊涂一点,若是看事情太犀利,反而容易钻牛角尖,陷入以前的过错走不出来。”

    这回燕忱倒是难得的没有开启嘲讽技能。

    谈话间,眼前景物陡然一变,温书珩在他们面前渐渐抽条儿,又长高了一点。

    几人默契地意识到幻境已经进入下一个场景,他们迅速赶往丁府。

    正巧温家作为丁家的世交,正在丁府做客,温书珩只能出去配合他们演戏,池晚和燕忱躲在暗处观察丁斐的心魔。

    燕忱无聊至极,开始考验池晚:“你找一找,幻境出口在哪里?”

    池晚靠在丁府花园中的藤椅上,不是很想动:“为什么我找?找到了就让我继续修炼吗?”

    燕忱挑眉:“可以考虑考虑。”

    深思熟虑之后不让,也不是不行。

    池晚直接指着那边的院墙:“那里。估计便是灰藤爬上的那面墙。”

    燕忱点头,眼里掠过一丝惊讶。

    他们现在将这堵墙破坏,幻境自然便破了。他们留在这里,为的是最后一刻瞧一瞧灰藤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斐,我们以前和温家订过娃娃亲。和娘亲说一说,你更中意温家哪位公子?”

    慈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是丁夫人将丁斐拉到一旁,偷偷探她口风。

    丁斐耳朵发红,赧然道:“哎呀,娘你说什么呢!”

    丁夫人问:“是温君泽?他马上就要去蕴天宫修道,自然前途无量,娘也觉得他更好一些。”

    “不!”丁斐情绪突然转为愤怒,十分抗拒,“我讨厌他!”

    “啊?为什么?”丁夫人不解,“你幼时他总带着你一起玩,我记得你也很喜欢他来着。”

    丁斐那日偷偷听到温君泽和仙君的对话,十分替温书珩高兴,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市集上那位有慧根的人竟然变成了温君泽!

    她也偷偷质问过温书珩:“明明要去修道的是你,怎的变成你大哥?”

    温书珩放下书,嘴角微微淡笑着问:“你就不怕我去修道,便没法娶你了?”

    丁斐顿时脸颊烧红,少年少女的暧昧盖过她的疑惑,但从此对温君泽的印象也大打折扣,她认为是温君泽偷了该属于温书珩的机会。

    丁斐愤然,不欲与丁夫人说太多:“总之我就是很讨厌他,特别特别讨厌他!我宁愿嫁给街边的乞丐都不愿意嫁给他!”

    果决的态度让丁夫人微微震惊,想要给丁斐送提子的温君泽也石化般定在那里。

    他睁大了双眼,眼中几分愕然与痛楚,似乎不相信从小陪着的小妹妹居然会如此厌恶自己。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沉下来,冷静而又森然。那双眼睛里,有隐藏得很深的厌恶和痛苦。

    他端着盘子,在丁夫人和丁斐没发现他的时候便离开了。

    走了几步后,迎面碰到一个下人。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问:“阿斐在哪里?世叔叫我给她送盘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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