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进来一个小丫鬟:“小姐,奴婢秋思,是来服侍您的。”

    她端着一盘水果,直直走向桌旁,没注意碰倒书案旁一筐练字的纸。

    “呀,秋思对不住小姐!”秋思赶紧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又去俯身捡那些纸。

    池晚看了那些纸一眼:“没事,你下去吧,我不需要人服侍。”

    待秋思走远,池晚走过去翻了翻那些纸。这些都是池暖练字留下来的,有几个年头,纸都微微泛黄了。

    这上面的字迹……

    池晚展开一张细细看,不免皱起了眉。

    一张纸上,全部都是一个字,“我”。只有这一个字,字迹却个个不相同,有时写得稍微好辨认些,有时却像鬼画符。

    一个人,能将一个字写出这么多种形态吗?

    池晚又展开几张,每一张上面写的字不相同,但均是写出了多种形态。

    她大概猜到池暖到底怎么一回事了。池暖应是体内魂魄不全,魂魄不全的人自小身体不好,易早夭,神智也不比正常人,时而清明,时而呆傻。

    这样的人,写出来的字就是这样。

    再加上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模样,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仙门的人能看出这其中的关窍,普通人却不行。池家无论寻多少名医过来,也只当她智力有缺陷,药石无医。

    池夫人内疚自己有孕时未注意,才致使池暖痴痴傻傻。殊不知,此乃池暖魂魄所致,带着这样的魂魄,即使再转世,也依然如此,多病,痴傻,早夭。

    池暖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燕忱的声音突然响起:“想什么呢?”

    池晚吓得一激灵,转头发现他站在大敞的窗户外面,柳枝垂下挡了半面窗子,掩映着他屹立的身影。

    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池晚赶紧将纸卷起来,一股脑塞到筐里。塞完了还不放心,又用脚往桌子后面踢了踢,直到看不见为止。

    再回头,燕忱已从正门进来,在她旁边寻了个凳子坐。

    燕忱道:“池家院子挺气派。”

    池晚道:“不如无妄殿气派。”

    燕忱食指敲了敲桌子:“家里这么好,让你回来还不肯?你在想什么?”

    池晚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从果盘里拿了个青绿色的橘子,两只手扒起来:“我给尊上扒个橘子!”

    燕忱若有所思地笑笑,没再接着问。

    池晚一边恨恨地扒,一边祈祷这橘子一定要酸死他,让他问不出话。

    秋思在外面看见这一幕,立马冲进来,大喊道:“小姐且慢!这种活我来做就好!”

    行,小姐回来了,哪还能再当别人的侍女。

    燕忱往嘴里放了瓣橘子,池晚好奇地盯着,却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这橘子绿成这样了,不酸?

    “还挺甜。”燕忱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地说道。

    池晚将信将疑,拿起一瓣放到嘴边,清香味道扑面而来。牙齿咬下去的那一刻,酸涩的汁水冒出来,酸得她整张脸都皱起来。

    “呸呸呸,你骗人!”

    燕忱眼睛都染上笑意:“傻死了。”

    就在这时,池夫人风风火火前来,声音离得老远便能听见:“乖宝儿,你爹回来啦!”

    二人放下橘子,就见池夫人身旁站了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面相友善憨厚,一脸笑容地看着他们。

    池夫人在来的路上已经事先介绍过燕忱,这会儿便没再多说什么。

    池老爷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舟车劳顿,先吃饱喝足!”

    一桌子都是池暖爱吃的菜,池暖不会说自己爱吃哪个,只不过哪个菜多夹了几筷子,池老爷池夫人便记住了。

    “乖宝儿,先吃块小排,你最爱的小排。”池夫人夹到女儿碗里,又问道,“你在剑宗,每天都做些什么呀?累不累?开心吗?”

    池晚看了一眼燕忱,决定小小撒个谎,不提自己当侍女的事:“剑宗里都是修仙人士,每日修炼各种术法,就和你们在外面偶尔碰到的仙君一样,我……也学了一点。”

    池老爷瞬间睁大了眼:“乖宝儿也会?那你会飞吗?”

    池晚嘴里咬着排骨,点了点头。

    “太厉害啦,能不能飞一个给我看看?”

    池夫人喝道:“行啦,现在飞什么飞,正吃饭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池老爷池夫人都十分好奇。池晚决定露一手:“可以给你们看一个小的。”

    就见烧鸡盘子里那块鸡屁股,慢悠悠地飞起来,又慢悠悠地朝燕忱碗里挪去。

    池老爷池夫人都震惊至极,连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以前池暖能学会一个新的字,他们都要高兴许久,更别提学会一个仙法,更是高兴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鸡屁股即将着碗时,突然猛地反弹一下,落到池晚自己的碗中了。

    燕忱嘴角噙着一抹嘲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吃。”

    池晚抓狂:“你——”

    “哎呀,厨房真是的,怎么还把鸡屁股放上面了?这东西吃了不好,我都说过要拿出去了!”池夫人利落地夹起池晚碗里那块鸡屁股,扔到桌子上。

    “乖宝儿真是太厉害了!”池老爷还在那傻乎乎地鼓掌。

    燕忱也像模像样地鼓了两下掌。

    池晚整个吃饭期间都气鼓鼓的。

    池晚又要应付池老爷池夫人,又要应付燕忱,整个人身心俱疲,入夜以后,早早便睡下。

    相反,池老爷池夫人却精神抖擞,都沉浸在女儿回家的喜悦中睡不着觉。一直在合计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买家里来。

    说着说着,池夫人道:“老爷,我怎么觉得暖暖这次回来,与以前不大一样了呢?”

    池老爷道:“我也这样觉得,但是几年未见,有变化应属正常。”

    “也对,剑宗那地方,神神秘秘的,兴许就把暖暖的病治好了也说不定呢?”

    “他们连飞都会,说不准治暖暖这种病也容易得很,早知这样,我们早就该去求一求仙门的人,而不是找那些大夫。”

    “但是……我总觉得哪里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池老爷宽慰道:“算啦,别想这些事了。暖暖现在和正常人一模一样,说话也比从前多许多,言语也流利,这都是以前求都求不来的事!”

    池夫人点头:“嗯,多谢上天保佑!”

    门口的小厮富贵偶尔能听得到门内传来的只字片语,小姐回来,连带着下人们心情都好。突然,他听见夫人在喊他:“富贵,富贵……”

    他大声应道:“哎,夫人,在呢!”

    门开了一个缝,池夫人小声吩咐道:“你现在去外面买些书,就是介绍现今各大仙门的那种,多买几本回来。”

    富贵点头:“小的明白!”

    不久,富贵就揣着几本书鬼鬼祟祟地回来了,特地绕过小姐的屋子和厢房。

    池老爷和池夫人挑灯夜读,以前读书都未如此用心过。第一本书是介绍当今仙门状况的,只讲笼统和大概。

    “原来剑宗是当今排行第二的大仙门啊,那宗主该有多厉害?”

    “不对,我瞧着前几页还说剑宗排行第一?”

    “也许和蕴天宫胜负难分。”

    过了几页,开始介绍各大仙门当今的主事人。原本这种人高高在上虚无缥缈,可翻到燕忱那一页,却仿佛想象突然落到实地,一切都能对上号了。

    燕忱,乃剑宗玄泽仙尊燕慕风与云溪仙尊许星觅之子。燕慕风许星觅结为道侣以后,四处云游,途中诞下一子燕忱。燕忱幼时父母被害,他有幸躲过一劫,后不知所踪。年至十五,玄龄仙尊在仙魔边界乌寐林见到许星觅佩剑扶梦,才终于得以相认,成为师徒,回归剑宗。

    年二十三,成为剑宗宗主。现今,燕忱乃仙门剑道第一人。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池夫人道,“他应当很厉害吧?看着就不是普通人。你说,他这一趟和暖暖一起回来,不会是……”

    池老爷连连摇头:“应该不是,这种人物,哪能看得上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也许就是顺路。”

    池夫人却沉默着。

    想当初,池家发迹也有原因。池暖年岁渐长后,和其他同龄小孩的差距越发明显,夫妻二人过了好久才接受池暖不是一个正常孩子的事实。

    怕她日后被人嫌弃,二人只好努力充实家底,想为她招赘个夫婿进门。生意渐渐做大,池家渐渐成为小县城里的首富,但池暖竟然不听阻拦,不管不顾地跑了。

    不过如今倒是恰好,自有因缘。

    “我倒是很喜欢那孩子。”池夫人道。

    虽没说名字,池老爷却瞬间领悟了是谁:“实在是高攀不起呐!神仙和我们,那能是一路人吗?我们家要是天元城首富,那还有可能。”

    “那就努努力呀,我们家女儿若看上谁,我们反而拖后腿,那我们这辈子都白活了,就这么一个女儿。”池夫人噘着嘴。

    而且,她感觉,燕忱看乖宝儿的眼神,不像不喜欢的样子。乖宝儿看燕忱,也总是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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