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池晚被秋思喊起来用膳。

    别说,池府的早饭备得还真是丰富,光粥就煮了两样,皮蛋瘦肉粥和红豆莲子粥。

    宁山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不比昼河那样寒冷,池晚看着外面明媚天光,都觉得浑身舒畅。

    池夫人问道:“乖宝儿,阿娘给你盛碗粥?”

    “我自己来就行。”池晚拿着大瓷勺,为自己盛了一碗红豆莲子粥。

    池夫人却愣住了,池暖以前不爱喝甜粥,只要喝粥一定要放一些瘦肉丝进去,可这回却选了甜粥。

    ……看来剑宗的伙食不怎么样,女儿为了生存连口味都迫不得已改了呢。

    池晚注意到池夫人呆愣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然后她恍然大悟了一声:“啊,我们道修其实都辟谷,我本来不应该吃东西的。”

    “这么辛苦啊?”池夫人愈发心疼女儿,连口东西都吃不上,怪不得开始喝甜粥。池夫人又问道,“今日打算干什么去?”

    池晚夹了一口碟子里的小菜:“虽然回家了,但是修炼却不能落下。”

    池夫人暗暗记下。要说池夫人当真对女儿用心到极致,想到她修炼一定会口渴,命人去拿了个西瓜切开,待日头渐渐上去时,端去给女儿。

    池晚却没在修炼,她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晒太阳。倒是不远处,燕忱在练剑。

    清远剑式多年未更新,几代弟子学的都是这些东西。燕忱悟性极高,身为宗主,想要再添浓缩的几招剑法进去,这样弟子学会了也能稍加变通。

    玄衣猎猎,银冠在日光下十分耀眼,凛冽剑风扫过,秋叶皆纷纷飞起,相貌俊美无俦,身影挺拔清隽,自带一种冷冽的气场。

    池夫人哪见过这种男子,不免暗暗感叹。

    池夫人坐到池晚旁边,看到池晚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燕忱,见池夫人来了,微微有些局促。

    “乖宝儿,吃块西瓜。”池夫人将盘子递过去。

    池晚从盘子里拿了一块出来,好奇问:“现在已是深秋,如何还有西瓜?”

    池夫人欢喜道:“这是你爹爹让人在暖室里种出来的,平日拿到外面能卖个高价。”

    “这么贵?那我还是不吃了。”池晚又将那块西瓜原封不动放回去。

    池夫人却笑了:“你想吃有的是!快吃吧!”

    “对了,乖宝儿。”池夫人成心想撮合这俩人,“今夜街市上有个灯会,很是热闹。正好你带着宗主,你们两个出去转一转?见识下宁山县的风光。”

    “好啊。”池晚一口应下,自从回了家还没出过门呐。

    池夫人靠近她的耳朵,气声问:“偷偷告诉娘,暖暖是不是喜欢燕宗主?”

    池晚吃瓜呛了一口:“咳咳咳……没有。”

    见她矢口否认,池夫人却不太相信:“和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池晚沉默了半晌。池老爷池夫人都很好,这个家也很好,但这终究不是她的家。

    若不是认为她就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他们也不会对她这样好。这些温暖,终究不属于她,她已经占着池暖的身体,便更不能磨灭池暖的存在。

    “暖暖喜欢的另有其人。”池晚抬起眸,看着池夫人,眼中有深深的内疚,“暖暖喜欢的是剑宗里另一个仙君,名唤周靖川。”

    池夫人迫不及待问道:“快和娘说一说,这个周靖川又是怎样的人?”

    “他和暖暖年纪差不多大,貌似谪仙,喜穿白衣,不爱言语,人却很好。”池晚道,“有几次很窘迫的时刻,都是他帮忙解了围。”

    池夫人乐开了花:“想来都是一表人才的公子,我们暖暖这么好,他必定也喜欢着你的。有时间可要带来给阿娘过过眼!”

    “嗯……以后再说吧。”

    池晚低下头,不敢再看池夫人。

    池夫人一生中少有如此开心的时刻,家庭和睦,女儿病愈,眼看着终身大事将有着落,她这个当娘的什么忧心事都没有了,简直圆满至极。

    但她却不知,她的女儿早就不在了。

    这些圆满就像一个皂角泡泡,对着阳光看五颜六色,至美至幻,但轻轻一戳,便整个坍塌。

    就在这时,燕忱练完剑,走向这边。池夫人殷切地递过去一块西瓜:“燕宗主也吃一块吧。”

    燕忱接过,声音微沉:“多谢。”

    池夫人热络道:“刚我还说,今夜街市上有灯会,让小女带着燕宗主去灯会上逛一逛,如何?”

    燕忱点头:“自然是好,我还没有在宁山县里逛过。”

    待到夜幕初上,二人出发。宁山县作为较大的县城,人流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颜色形状各异的灯挂在集市两旁,一串一串的灯笼上面绘着各式图案,亮如白昼。这样的场景其实池晚见过不少,但每次出来皆有任务,行色匆匆,难得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好好欣赏一番。

    池晚的目光被一盏莲花灯吸引过去。那盏莲花灯极其精致,纸做的花瓣层层叠叠,打眼一眼甚至比真正的莲花更美丽更逼真。莲花下面坠着素色流苏,上面半月形金线连着把手,在烛火照映下闪着淡淡的暖。

    池晚只是看了一眼,燕忱便看出她想要这一盏,过去买了下来。

    卖灯的人说:“这一盏灯用了许多金线,可不便宜,今年就做了这一盏!”

    “只这一盏最好。”燕忱向来不缺钱,买东西很是大方。

    池晚手里提着灯,欢欢喜喜地接着逛。

    这一路上,莲花灯吸引不少目光,但更吸引人目光的是燕忱和池晚,容貌极为出色,气度更是不凡,在小县城里难得一见,往那一站就有许多殷羡的目光。

    “他们是谁,怎么从来未见过?”

    “想必是外来的吧。”

    “你仔细瞧那女子,你忘啦?那是池暖,我们还一同去过书院呢!”

    “什么?池暖?池暖不是个傻子吗?!”

    “听说她外出几年,想必已经治好了吧。”

    池晚没理会这些话,但能感觉到池暖在家以外的地方过得并不好,受尽了白眼。

    倏然间,黑夜中燃起了烟火,如同流星一般坠落,美丽至极。

    “人间真好。”池晚看着,忍不住发出感叹。

    燕忱侧头看着她,烟火照得她面庞明明暗暗,他声音低沉又温柔:“好在哪里?”

    “热闹,让人感觉活着。”

    池晚笑意盈盈。

    燕忱:“嗯。”

    燕忱终于有些理解他的爹娘,燕慕风和许星觅为何非要留在人间。清远山上总归清寒寂寥,不如人间热闹,若池晚留在人间,能日日得这般笑容,他也愿意带着她去云游四海,看遍灯市如昼。

    池晚抬手指向桥对岸:“那边在做什么?好多人,走,看看去。”

    走近,才发现有一群人在争一个比赛的彩头,彩头是一串手链,上面有一枚小小的黄金桃花,雕刻精美。

    但这比赛,却为难住底下一群人。每个男子需要为带来的女子现场作画,画得最好的人,便能赢下这串桃花手链。

    平民百姓哪会画画,只有一个公子哥儿愿意一试。但只有这一个人,没有对手,胜负已分,直接便能赢下这串手链。

    其余人又不依,哪有这么好的事?

    燕忱看了一眼池晚,就能看出她也想要这串手链。

    他站出来:“我参加。”

    众人见那位公子哥儿有了对手,便没人再质疑了,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热闹。

    小贩道:“那就请两位公子去桌子上开始着墨吧,两位小姐麻烦站在书桌前,随意摆出什么姿势。”

    池晚提着莲花灯,烛火映得那双眼不染尘埃,烟火时不时绽开,衬得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朦胧的色彩中。这具身体本就生得极美,为了同燕忱出来玩又特意打扮过,淡紫色罗裙勾勒出窈窕身材,更显秀美动人。

    燕忱要作画,便要时不时看向她,偶尔目光碰撞到一起,池晚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热,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路过被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踮脚看着台上,见燕忱手上动作流利,一个美人雏形已跃于纸上。但另一位公子画得也不差,他领着的小小姐身形娇小,活泼娇憨,画上也画出了神态。

    也对,没有一点本领,怎么敢来夺这个彩头?

    没过多久,那边的小小姐就直呼小腿酸痛,腰也酸痛,站不稳了。

    公子哥儿无奈,只能站起来到燕忱身旁看了一眼,道:“我输了,是在下技不如人。”

    小小姐叽叽喳喳道:“不行不行,是你根本没有好好画吧?”

    公子哥儿无奈:“行了小妹,就算没有这桃花手链,为兄也能为你找个天上有地下无的情郎。”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原来这二人是兄妹,并不是人们想象的一对儿。兄妹弃赛以后,彩头自然属于燕忱池晚。

    其实燕忱的画已经作得差不多,又添几笔,就是一幅完整的画。

    离得近的路人看到那张画,啧啧称奇:“这位公子画功真是娴熟,只是这人……”

    “人如何?”

    那人疑惑道:“这人……怎么长得不像眼前这位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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