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清晨,都有几个睡不醒的弟子痛苦地爬起床。殷晴就是其中一个。

    她一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门服。

    门外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地朝那边看,却吓了一跳。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穿着门服的池晚。

    她她她、她怎么会穿着门服?她不是个侍女么?

    殷晴睁大眼睛的样子吸引旁边殷母的注意,问:“看什么呢?看这么入神。”

    “我看到一个认识的人。我记得她明明是侍女,怎么还穿上了门服?”殷晴想了想,“这个时间,难道她要与我一同上课?”

    殷母:“谁?”

    “池暖,你记得么?不记得了吧。”殷晴想了想,池暖打碎过阿娘的玉珊瑚,她还因此教训过她一次,这种小事,阿娘应当不会放在心上。

    谁料,殷母表情却稍许严肃:“你与她相识?”

    殷晴不明所以:“是啊。”

    殷母心事重重地为殷晴整理着衣裳,不知该不该对她说。最后,她咬咬牙开口:“她前几日上了戮仙台,这事你知道么?”

    殷晴点头,她看到过那封公示信。但后来见她平安回来,她便没再多想。

    殷母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骇:“她不是池暖,池暖被人夺了舍,这是在公审中问出来的。”

    殷晴的脸上一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娘:“什么?怎么可能?!”

    她与池暖接触不少,她并没有发现池暖身上有什么异样……不对,池暖以前总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可后来每一次碰到,无论是气质还是修为都让他们惊艳。

    他们遇到的陷阱,她却能轻易避开。他们难敌的对手,她却能轻松解决。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她怎么才发现!

    殷母仍在叮嘱:“此事不要同其他人说,你自己要小心些。”

    殷晴只记得木然点头,她十分混乱,不知道怎么出的屋子,也不知怎么到的知善堂。

    知善堂里只剩下一个座位,左边便坐着那个新来的女弟子,雪青色的门服让她穿出一股出尘的滋味,偏偏那张脸又太过艳丽,脱不了俗。

    几乎满屋的弟子都在朝着她看过去。虽然脸上还是缺些血色,却不影响欣赏这张容貌。

    殷晴在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便升起了怒火。

    偷来的身体,偷来的容貌,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

    她不想坐在她边上,可偏偏无处可去,只能带着一肚子气坐在那里。

    四周的弟子仍频频回望,殷晴骤然大喝一声:“都看什么看!”

    那些弟子尴尬又有些不忿地收回了目光,同时又对这娇纵的大小姐添上一分不满。

    池晚对殷晴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很是无语,但她没想到殷晴很快又将刺转移到她身上,只听她问:“你怎么有资格穿门服?你是剑宗弟子?师从剑宗里的哪位?”

    池晚无奈道:“师从云阙仙尊。”

    室内的弟子俱是一惊。

    殷晴质疑:“骗谁呢,所有人都知道云阙仙尊不再收徒了。”

    池晚懒懒一抬眼皮:“不信你去问他?”

    她这么有底气,不似作假,说不准真是云阙仙尊的弟子,毕竟这种拙劣的谎言,只要找他本人求证就会被拆穿。

    ……云阙仙尊竟然收徒了!每个人心中都无比震惊。

    就在这时,授课的老师走进来了。这门课是傀儡对战课,教的内容便是人如何操纵傀儡去代替作战。池晚那时候可没有这种课,她提前看了授课内容,觉得新奇便过来了。

    谁知,碰上殷晴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儿,不知哪里招惹她了。

    眼见着殷晴仍旧面色不善,池晚告诫道:“你今天抽什么风?别惹我,听完这节课我就走了。”

    这节课结束后,殷晴果然没有再瞧见池晚的影子。但这件事如同一个疙瘩,虽然不大显眼,但一到无人之时便磨得她心中不大舒服。

    再遇见池晚,是下一节傀儡作战课。第一节课老师讲了些理论,这节课便要开始实操。

    殷晴首先举起了手,指着池晚道:“她!我要和她一组!”

    池晚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同意了。

    原本那些偷偷注意了她很久的弟子,想趁此机会和她一组,更加熟悉一些,见状未免有些落寞。

    场上放着几个与真人同等大小的铁制傀儡,十分沉重,需要人用修为驱使他们,代替人去攻击。

    老师道:“你们可驱使这些傀儡,但是以你们的灵力,应当只能驱使动一个。”

    殷晴在一个傀儡背后贴了一张符,那傀儡立刻睁开眼睛,像是突然注入意识一般,拖动着千钧重的身体缓缓朝着池晚走过去。

    池晚也是同样。

    两只傀儡交战,每次剑与剑碰撞,都发出巨大的响声。

    在刚开始的阶段,能驱使动傀儡做出攻击和防守的动作,已是不易。以殷晴的悟性和修为,大大超出了池晚的预料。

    但只有殷晴知道,她为了这节课,让她的父母去借了许多次傀儡,来让她演习。

    池晚驱使的傀儡突然抬手,用一个利落漂亮的招式逼退了殷晴的傀儡,完全没有傀儡自身的笨重之感,殷晴的傀儡狼狈地向后疾退几步。

    众人惊呼一声,因为方才傀儡那一式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清远剑式第一式。

    这才多久,她便摸索出来让傀儡如何使用清远剑式!

    老师在旁低声道了句:“好!”

    殷晴不甘地咬紧嘴唇,她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池暖,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却不是这具身体该有的主人!

    夺舍、夺舍!这是仙门明令禁止的事情,为何她还可以在这具身体中活得好好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心乱成一团,一边是夺舍的滔天大罪,一边是相处过程中发现她也不是什么坏人……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可她没有人能去倾诉这些事情,她若告诉别人这个人的罪行,无疑是将人推上死路。

    在她赤红的双眼中,她驱使的傀儡绕过池晚驱使的傀儡,疯了似的举着千斤重的剑朝着池晚重重砍去。

    傀儡拥有比人更大的力量,那股剑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剑砍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而池晚轻轻一跃,便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傀儡的攻击。

    但傀儡的攻击仍在继续,弟子们喊道:“殷晴,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啊,会伤到人!”

    老师也喝止:“殷晴,速速停下!”

    在众人的阻止声中,某一刻,丧失理智的傀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池晚看了她片刻,揭下傀儡背后的符咒,朝着殷晴走过来。

    “跟我过来。”

    殷晴默默地跟着她走到僻静无人之处。

    “为什么?”池晚问她。

    殷晴:“什么为什么?”

    池晚:“对我这种态度。”

    殷晴挠了挠头,才发现一切都这样难以开口:“我、我听说你不是真正的池暖……”

    她还没说完,便听见池晚大方承认:“没错。”

    殷晴瞪大双眼:“你、你竟然就这样承认了!你知不知道夺舍是什么样的罪名?你为什么要夺舍,为什么要害死池暖,你究竟是谁,你夺舍有什么目的!”

    池晚叹了一口气:“不是我夺舍池暖。”

    殷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什么?那是怎么回事?池暖怎么死的,她去哪里了?”

    池晚看着她,一双眼睛蕴藏太深的意味,那里面是复杂的,有同情、有恨意、有不忍,还有……

    “你真的想知道?”

    她走近殷晴。

    殷晴道:“废话,你说啊!”

    但在池晚这样的眼神中,她突然想起什么,池暖是什么时候开始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那个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她睁大了双眼,眼眶瞬间泛红,眼泪从眼里大颗大颗地滚落。在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池晚走到她面前的身影。

    她开始害怕那个答案,她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眼中是一片乞怜:“不,你别说,我不听,我不要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听……我不听……”

    一向骄纵的大小姐何时这样狼狈害怕过。池晚叹了口气。

    纵然她不说,殷晴也明白了答案。

    殷晴像是失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无神的眼睛中不断滴落大颗大颗的眼泪,草枝泥土沾染在干净的裙摆。

    “是我……对吗?”

    “她摔碎了我娘的玉珊瑚,我用鞭子打了她。我……我把她打死了……”

    池晚点了点头:“她神魂不稳,受不起伤。”

    于是那对常人无碍的几鞭,就这样要了池暖的命。

    一座玉珊瑚摆件,代价是……一条人命。

    殷晴拼命摇着头,狼狈地哭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还能回来吗?”

    “拿我的命去换都可以,能让她回来吗?”

    池晚没有说话。

    人死如何复生?

    千百年中,除了她这个另类,至今搞不明白自己为何重生。

    殷晴哭得更加悲伤。好在四周无人,听不见令人悲恸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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