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商议完事情,仙盟的重量级人物都逐渐离开蕴天宫。

    就在这时,有人叫住了邱谷主。

    “邱前辈请留步!”

    邱谷主回头,只见是一名长相年轻柔美的女子,他对这人虽有些印象,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袅袅娜娜行了一礼,道:“晚辈席明染,现在是玄机门的门主。”

    邱谷主便点了点头,道:“原是席门主,可有事?”

    席明染却笑道:“邱前辈对如今仙盟的变故,怎么看?”

    邱谷主道:“我们隐雪谷区区几人,只晓医术,从不参与其他纷争,不敢评点仙盟的形势。”

    “可现在却不是置身事外的时候了。”席明染将姿态放得极低,让人不觉得她这样问失礼,“晚辈刚刚执掌玄机门,不想阖门毁在我手中。”

    “你可参与戮仙台公审?”邱谷主却这样问。

    “否。”席明染道。

    “为何?”

    “公审结果,有我无我都相同,我又何必参与这些。”

    邱谷主正是想起他为何会觉得席明染眼熟,正是因为试炼大会时她和燕忱走得近。他原以为她同燕忱相近,便应知道该怎么做,如今看来她犹疑不定,未必如他想象的那般关系。

    邱谷主语重心长同她讲:“我只是一介行医之人,不知什么公理,什么对错,我只知道行医救人。我救过的人中同样有奸恶之徒,有的确实大奸大恶,有的却未必同传闻一样。”

    “是以,公理不在众人口中,不在后人史书上,只在自己的心中。浅薄之见,请见笑。”

    “在下明白。”

    席明染望着邱谷主离去的背影,细细琢磨,这仙盟之中人心难测,嘴上说着的和心中想着的向来不同。

    仙术重要,医术更重要。隐雪谷虽然人少,但地位却十分重要。

    她万万不能再站错队。

    无妄殿。

    燕忱处理完所有事务,刚回去,明露明薇便上前主动向他禀报今日发生过的事。

    “今日池姑娘最初心情不大好,没有笑几下,但是云阙仙尊来了后,她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听到这里,燕忱的脚步滞了一下,随后又如常。

    他点点头:“知道了,下去。”

    明露明薇向来看不出他心情如何,忐忑地下去了。

    池晚正掌着一盏灯,坐在偏殿门前,拄着下巴,等燕忱回来。燕忱方一进门,便看见了她。

    她神情恹恹,无聊又惫懒。在烛火的照耀下,像是易碎又精致的瓷器。

    见到燕忱,眼神似一瞬间有了光华,立刻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有这么多事需要处理吗?竟然出去了整整一日,你身上带着伤,能受得了吗?”

    燕忱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怎么在外面等,不冷?”

    接过她手中的灯盏,触到的是极其冰凉的指尖。这样冰凉的指尖该被暖一暖,却立刻被袖子的云纹掩盖上了。

    “我无聊嘛。”池晚走进去,“一天天没事情做。”

    燕忱默了片刻:“想不想去转转?”

    “去哪?”

    “就在剑宗里。”

    池晚却突然来了劲儿:“好呀好呀,这么久了,我还没怎么在剑宗里转过呢。”

    而且天黑着,没有几个人能看到她和燕忱。

    燕忱指了指旁边挂着的一件披风:“多穿点。”

    池晚立刻把自己拾掇好了,披风暖乎乎的围在脸侧,病恹恹的身体多了一分人气。

    虽然天黑着,但是在外面的弟子仍不少,一路上遇到好些个,都朝着燕忱行礼问好,顺带好奇偷看旁边的池晚。

    路过知善堂,此刻门紧闭着,弟子们早早便下了课,周围空无一人。

    池晚打量几眼,评价道:“和以前区别不大嘛。以前我们总是在这里面上课,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那是燕忱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几年,现在回想仍充满着书墨的味道,暖风轻拂春草的沙沙声,师弟师妹崇拜谈论着池晚师姐又去哪里做了什么惊天大事。

    而他,就躺在树枝上,虽然没去听,可那一字一句都长了眼睛似的,偏偏往耳朵里钻。

    “哎?我突然想起个事情。”池晚语调忍不住上扬。

    “什么事?”

    “你的书案上还私藏着我以前做的课业!”她的声音充满着不怀好意,“如实招来,你还留着我的课业干嘛?”

    身为宗主已十分老练的燕忱难得卡了壳,说不出来话。

    她调谑地问:“你不会还要抄我的作业吧?”

    他的眼中似有破碎的微光,过了许久,他才道:“我只是想看看,若你还在世,人间会是什么样子。”

    她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像是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她一向对自己从前的死没有什么实感,可经他这样一说,她也感觉到仿佛自己死了是一件很令人心痛的事情。

    她不在的这十七年里,人间的变化,也有她的痕迹吗?

    燕忱又道:“你那篇作业,确实写的很好。”

    “十多岁的文章,能好到哪里去?”她不以为然。

    “当时看来,比那些授课长老思虑更甚,他们当时的反应简直是……惊为天人。”他道。

    那篇文章,无数人传阅,看过的长老们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他们觉得他们所看见的,不是一篇优秀的作业,而是剑宗光明的未来。

    但也有人稍稍有些异议。

    燕忱的师尊也曾看过这篇文章,他评论池晚年少起便常年行走在外,对民间的疾苦认识得很是到位。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她却对人性认知太过单纯。

    她总是为他人找寻作恶事的理由,无非是曾收到过这样或那样的欺压。但是,人也存在没有因果的恶。也许过去不曾受到任何欺辱,但只要未来会构成威胁,便茶饭不想,夜不能寐,恨不能除之后快。

    燕忱难得在这一点上,和他的师尊达成共识。

    她望了眼知善堂门前那棵熟悉的古树:“这棵树听了这么些年课,应当比长老们还要厉害。也不知道现在的弟子们都听些什么,我们当初学得那些早就过时了吧?”

    燕忱突然有个想法:“不然,你也去上课?”

    “我?”池晚有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但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带着心情也开心许多,“好啊,那我明日便去上课,省得整日无聊。”

    再向前走,走到了奉灵祠。

    常年不灭的灯火,在黑夜里闪烁,里面供奉的剑宗先辈们如同永不坠落的星星,始终护佑着弟子们。

    燕忱的声音低低响起:“你也在里面。”

    池晚有些意外,却又不太意外。

    多个牌位中,某一个小角落放的正是云琼上君,池晚。

    别的牌位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唯独她的那样新。

    她拎起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看起来相当无礼,不过玩自己的牌位应当没什么吧?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应当没几个人有我这种体验。”

    说完,她又给放了回去,安抚地摸了摸那牌位的顶端:“好好在这儿待着吧你。”

    只不过放歪了,燕忱又默默地给调整了回去。

    这可能是奉灵祠多年来氛围最愉快的时候,往往这里都是沉重的,要么有人在此祭拜,要么有犯错的人在此罚跪。

    燕忱也是这里的常客。

    他常常跪在大殿中央,抱着那一方牌位出神。

    阳光在奉灵祠外,照不进方寸,也看不见他眼里的光。

    很多年,他都是一个别人无法理解的人。若有弟子多来奉灵祠几次,就会疑惑他为何时常在这里。

    其实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里是离池晚最近的地方。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池晚又摸到牌位后面的剑匣,牌位撤不掉,剑她总可以拿走继续用吧?毕竟乱琼是她最趁手的一件武器,对外宣传乱琼认了新主便成。

    祭剑大典上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宝贝佩剑,没有理由拿走,现在可是拿走的好时机。

    她抱起剑匣,微微皱起眉头。第一反应,便是这剑匣太过轻了些。

    手上用力,剑匣开启,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池晚愣住了:“你们把乱琼放在别的地方了?”

    燕忱显然也有些迷惘:“没有放在别的地方。”

    她看向他:“当初我死后,乱琼是放在这里么?”

    他十分确定地点头:“我亲眼看着。”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乱琼被盗了!

    他眼中顿时凝气一片冷意,周身被寒冰包裹,回忆所有可能盗走乱琼的人。

    这些年,他时常来这里,竟然没有发现乱琼被盗,真是太大意了。

    他回想道:“这些年,我未见过乱琼。仙门中认识乱琼的人不在少数,若有人见过应当会有消息传到我这里。”

    “这个人既然不用,为何还要偷我的剑?”她有点生气。

    “别急,我去派人寻一寻。”燕忱眸底阴沉,思考这个人的目的。

    若是贪财还好。可剑宗向来守备森严,将一把名剑带出去并不容易,若是另有所图,那便麻烦了。

章节目录

黑化尊上的早死白月光竟是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迟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迟楚并收藏黑化尊上的早死白月光竟是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