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冰冷潮湿的小房间只有区区几平，一八几大个的男人在这里生活会十分的逼仄。
房间里有一张小床，上面铺着一条薄毯，近初秋，不知储真会不会感到凉呢？
冯让清的鼻尖一酸，抱住储真的双臂更用力了。她将储真从背后抱着，怀里的人高大却纤瘦，在这个阴暗的房间中度过的五日，怕是休息不好的，自然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
冯让清把脸颊贴在储真的后背上，那嶙峋的骨头硌得她浑身都疼。
尤其是心。
一下一下，抽动着。
如果说，这些天不曾见面的思念带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无情的下坠，她在失重中感到微妙的恍然，但并不刺激，她依旧可以自我欺骗，好像离她越来越远的那唯一的光依旧还在她的眼中。
现在，她被这股子潮湿的气味蒙住了鼻子，那熟悉的柑橘气味被掩盖了。就像一把小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我会带你走，再给我一点时间。”她轻声说，心跳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衣料的摩擦音“唰唰”响起，储真转过身来。
他估计是在这里抱坐着久了，浑身有些麻，因此动作缓慢。
头顶那唯一的小窗，是扁扁的长方形，投入的光线被五道铁栏杆分割。
此时，他转过身，背对着光，好像也被分割成了好几份，看上去那么的破碎。
冯让清怔愣着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失语。
因为她看见储真眼中陌生的，漠然的神情。
为什么看到自己，储真会是这种反应？
冯让清着急起来，她扑过去，抓住储真的肩头，双手用力，指尖泛白，磕磕巴巴地解释：“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申请了远距离飞船，可以去这个星系所有的地方，没有人能来烦我们。真的，我会带你走，我都安排好了……”
她说的话颠三倒四。
储真被她抓着，下巴收紧，偏了偏头，过了半晌，他在冯让清剧烈的喘息中恢复了神志。
“为什么要走？”他哑着嗓子，轻声问，“我想知道这个。”
他垂下头，疏于打理的头发也随之垂了下来，很像湖边的杨柳，随着风摆动。
只是此时无风。
只有冯让清急促的呼吸。
她不说话，沉默代表她不想回答。
储真明白。
他的眼睛藏在头发之后，看不清。
室内漂浮的尘埃在光线下现出了原型，在空气中游荡着，伴随着不知哪来的白絮。像极了无边银河中漂浮的陨石碎片。
储真的声音微弱，“我一直等你，以为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想不明白。我相信你一定会来，但想不明白的错误又让我害怕你不会来……”他的双手搁在地面的石板上，微微蜷缩，“我以为，你是不要我了……”
有一声叹息从他的嘴巴里跑了出来，像索命的鬼，逼得冯让清一下子将他牢牢抱住，力道之大，怕是谁来都分不开他两。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痛心疾首，“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就是太想要你，才忍得住五天不来见你。”
她一下一下抱怨，“你都不懂，我想你想的快发疯了。”
冯让清退开来十公分的距离，捧着储真的脸细细地打量，“你瘦了。”
她俯身过去，亲吻omega的嘴唇，退开来，“白了。”
又亲了一下，睫毛轻颤，在储真的唇边含糊不清地叹息：“怎么又哭了……”
泪水已经从储真的眼眶中缓缓流出，无声的哽咽被咽进了肚子里，他只能仰头，把眼泪水逼回去。
冯让清不准。
此时，储真坐在地上，冯让清蛮横地跪坐在他的双腿之间，直起后背，捧着储真向上扬起的脸颊，低头亲吻他的眼睛。
“别哭了，求你。”她轻轻地喘，“你想把宝贵的时间都哭过去吗？你就不想我吗？”
储真咬着牙齿，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冯让清，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抱住冯让清的腰，用力压下去，两个人颠倒了上下。
“让清。”他终于愿意喊她了，冯让清微微放下心来。
她克制不住地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两个人无比契合的气味交织在一起，仿佛这个狭窄的空间也变得无比广阔，阴暗的气息也被冲散，变得旖旎。
冯让清被储真拦腰抱起，悬空中，她伸手搂住储真的脖子。
储真的一条腿弯起，跪在床侧，他小心翼翼地把冯让清放在小床上，指尖抚弄她的下巴，“好久不见，让清。”他终于藏不住见面带来的快意，微微弯唇，“今天，让我来感受你，好不好？”
冯让清没办法说不好。
-
醒来时已是黑夜，冯让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几乎是躺在储真的身上睡着的，两个人黏得那么紧，即使已经肌肤相亲了这么多次，冯让清还是一下子红了脸。
她挣扎的动静吵醒了储真，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抱住的两只胳膊环绕得更紧了。
“咕咕——”
冯让清的脸一红。
“饿了？”储真闭着眼睛问，他脸上的红还是没退去多少，爱掉眼泪的坏习惯没改进，让冯让清有些头疼。
“嗯。”她拍了拍储真的脸，示意他松手，自己翻身下床。
房内漆黑一片，冯让清沿着墙壁摸索半天，也没找到灯。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储真的时候，“哗嚓”，房间突然亮起来。
储真站在小圆桌旁边，手里捻着一根燃烧的火柴，冯让清一直注视着他直到这根火柴熄灭。
烛火因为储真贴身擦过扬起的风摇曳起来，明灭的火光让两个人都不分明。
没有界线。
“你就这样……”冯让清一时失语，她被储真抱在怀里，“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没想着这里环境这么差。”
“没事的，都很好。”储真将下巴埋在她的脖颈里，“你来了，比什么都好。”
冯让清不敢相信他是怎么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待了五天，凭着想她，等她的那份心？越想越觉得抱歉，喉咙像被掐着，喘不上气。
她只能急急地转移话题，“吃什么？我给你做好吗？”
“压缩饼干？”储真眨了眨眼睛，“还是罐头？”
“啊……什么？”
冯让清蹲下去，在地上的箱子里翻找，“饼干，饼干，饼干……还是饼干……我天，你就吃这些？”
她心疼地回过头，发现储真也蹲下来，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有一包泡面，你要吃吗？”说完，他伸出一只手，从冯让清的腋下穿过去，精准地抓起一包泡面，在冯让清的面前晃了晃。
“最后一包哦。”
冯让清简直拿他没办法。
“我给你煮。”她说。
“你会做饭？”
冯让清瞪他一眼，“下泡面而已。”
“那我很期待。”储真将泡面放在桌子上，又蹲下来，两只手臂都横在冯让清的腋下，将她托举起来。
放水，点燃罐装燃气炉，然后上锅，一切准备就绪，冯让清终于能放松下来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煮个泡面竟然比做实验还紧张……
“真的。”储真在她身后突然说，“蜡烛还剩九根，食物也快没有了，幸好还有源源不断的地下水，否则你还不来，我会死掉。”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冯让清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中突然涌出吐露一切的欲望，根本压抑不住。
她转身，抓着储真的手，一下一下玩弄他的指尖，“你易感期发作那天，是不是去见了那个医生？”
储真点了点头，“嗯，我问他怎么才能刺激易感期，他说有药，要跟我做交易。”
“嗯，总之，那个医生死了，然后有人诬陷你，让你也惹上麻烦。这里对你不好，反正我也打算走，所以我就带你走，好不好？”冯让清仰着头祈求地看着储真。
她这话说得乱七八糟，没头没尾，储真听了皱眉。
半天，储真叹了口气，“是我杀了他，是不是？”
冯让清睁大了眼睛，瞳孔震颤，“不不……”
储真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掌将冯让清的手包裹起来，“你把我当小孩子吗，让清？我杀了他，安全局要通缉我，所以你把我藏在这里是不是？”
看着储真澄澈的眼睛，冯让清一时语塞，最后耸下肩膀，“是，他们说是你……”
“应该是我。”储真拧着眉，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很陌生，“如果我的大脑没有欺骗我的话。”
“让清，这五天，我一直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那天对那个人所做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前天夜里，我突然从梦中惊醒，看到那扇小窗，月亮在栏杆后面，我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然后我再去想所有的可能性，比如我把那个医生打了一顿，害得他残废；或是我偷窃了他的药，害得他倾家荡产；亦或者，我只是和他发生了口角。这些，我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仍然知道这个答案不对。于是，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可能，就是我杀了他，你知道我是怎么确定这个可能是真的吗？”
“你想起来了？”冯让清轻问，她的声音发颤，“是过去的一切，还是就那晚？”
“不。”储真摇头，火光印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月光让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银色，他的表情沉重却平静。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在这个可能性划过我的大脑的时候，我发现，即使我杀了人也没什么，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说，我过去，有没有可能是个杀人魔呢？”
房间里有一张小床，上面铺着一条薄毯，近初秋，不知储真会不会感到凉呢？
冯让清的鼻尖一酸，抱住储真的双臂更用力了。她将储真从背后抱着，怀里的人高大却纤瘦，在这个阴暗的房间中度过的五日，怕是休息不好的，自然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
冯让清把脸颊贴在储真的后背上，那嶙峋的骨头硌得她浑身都疼。
尤其是心。
一下一下，抽动着。
如果说，这些天不曾见面的思念带给她的感觉更像是无情的下坠，她在失重中感到微妙的恍然，但并不刺激，她依旧可以自我欺骗，好像离她越来越远的那唯一的光依旧还在她的眼中。
现在，她被这股子潮湿的气味蒙住了鼻子，那熟悉的柑橘气味被掩盖了。就像一把小刀，捅进了她的心脏。
“我会带你走，再给我一点时间。”她轻声说，心跳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衣料的摩擦音“唰唰”响起，储真转过身来。
他估计是在这里抱坐着久了，浑身有些麻，因此动作缓慢。
头顶那唯一的小窗，是扁扁的长方形，投入的光线被五道铁栏杆分割。
此时，他转过身，背对着光，好像也被分割成了好几份，看上去那么的破碎。
冯让清怔愣着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失语。
因为她看见储真眼中陌生的，漠然的神情。
为什么看到自己，储真会是这种反应？
冯让清着急起来，她扑过去，抓住储真的肩头，双手用力，指尖泛白，磕磕巴巴地解释：“你相信我，这一次……我申请了远距离飞船，可以去这个星系所有的地方，没有人能来烦我们。真的，我会带你走，我都安排好了……”
她说的话颠三倒四。
储真被她抓着，下巴收紧，偏了偏头，过了半晌，他在冯让清剧烈的喘息中恢复了神志。
“为什么要走？”他哑着嗓子，轻声问，“我想知道这个。”
他垂下头，疏于打理的头发也随之垂了下来，很像湖边的杨柳，随着风摆动。
只是此时无风。
只有冯让清急促的呼吸。
她不说话，沉默代表她不想回答。
储真明白。
他的眼睛藏在头发之后，看不清。
室内漂浮的尘埃在光线下现出了原型，在空气中游荡着，伴随着不知哪来的白絮。像极了无边银河中漂浮的陨石碎片。
储真的声音微弱，“我一直等你，以为我做错了什么，可是我想不明白。我相信你一定会来，但想不明白的错误又让我害怕你不会来……”他的双手搁在地面的石板上，微微蜷缩，“我以为，你是不要我了……”
有一声叹息从他的嘴巴里跑了出来，像索命的鬼，逼得冯让清一下子将他牢牢抱住，力道之大，怕是谁来都分不开他两。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痛心疾首，“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就是太想要你，才忍得住五天不来见你。”
她一下一下抱怨，“你都不懂，我想你想的快发疯了。”
冯让清退开来十公分的距离，捧着储真的脸细细地打量，“你瘦了。”
她俯身过去，亲吻omega的嘴唇，退开来，“白了。”
又亲了一下，睫毛轻颤，在储真的唇边含糊不清地叹息：“怎么又哭了……”
泪水已经从储真的眼眶中缓缓流出，无声的哽咽被咽进了肚子里，他只能仰头，把眼泪水逼回去。
冯让清不准。
此时，储真坐在地上，冯让清蛮横地跪坐在他的双腿之间，直起后背，捧着储真向上扬起的脸颊，低头亲吻他的眼睛。
“别哭了，求你。”她轻轻地喘，“你想把宝贵的时间都哭过去吗？你就不想我吗？”
储真咬着牙齿，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冯让清，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伸手抱住冯让清的腰，用力压下去，两个人颠倒了上下。
“让清。”他终于愿意喊她了，冯让清微微放下心来。
她克制不住地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两个人无比契合的气味交织在一起，仿佛这个狭窄的空间也变得无比广阔，阴暗的气息也被冲散，变得旖旎。
冯让清被储真拦腰抱起，悬空中，她伸手搂住储真的脖子。
储真的一条腿弯起，跪在床侧，他小心翼翼地把冯让清放在小床上，指尖抚弄她的下巴，“好久不见，让清。”他终于藏不住见面带来的快意，微微弯唇，“今天，让我来感受你，好不好？”
冯让清没办法说不好。
-
醒来时已是黑夜，冯让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几乎是躺在储真的身上睡着的，两个人黏得那么紧，即使已经肌肤相亲了这么多次，冯让清还是一下子红了脸。
她挣扎的动静吵醒了储真，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抱住的两只胳膊环绕得更紧了。
“咕咕——”
冯让清的脸一红。
“饿了？”储真闭着眼睛问，他脸上的红还是没退去多少，爱掉眼泪的坏习惯没改进，让冯让清有些头疼。
“嗯。”她拍了拍储真的脸，示意他松手，自己翻身下床。
房内漆黑一片，冯让清沿着墙壁摸索半天，也没找到灯。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储真的时候，“哗嚓”，房间突然亮起来。
储真站在小圆桌旁边，手里捻着一根燃烧的火柴，冯让清一直注视着他直到这根火柴熄灭。
烛火因为储真贴身擦过扬起的风摇曳起来，明灭的火光让两个人都不分明。
没有界线。
“你就这样……”冯让清一时失语，她被储真抱在怀里，“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没想着这里环境这么差。”
“没事的，都很好。”储真将下巴埋在她的脖颈里，“你来了，比什么都好。”
冯让清不敢相信他是怎么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待了五天，凭着想她，等她的那份心？越想越觉得抱歉，喉咙像被掐着，喘不上气。
她只能急急地转移话题，“吃什么？我给你做好吗？”
“压缩饼干？”储真眨了眨眼睛，“还是罐头？”
“啊……什么？”
冯让清蹲下去，在地上的箱子里翻找，“饼干，饼干，饼干……还是饼干……我天，你就吃这些？”
她心疼地回过头，发现储真也蹲下来，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有一包泡面，你要吃吗？”说完，他伸出一只手，从冯让清的腋下穿过去，精准地抓起一包泡面，在冯让清的面前晃了晃。
“最后一包哦。”
冯让清简直拿他没办法。
“我给你煮。”她说。
“你会做饭？”
冯让清瞪他一眼，“下泡面而已。”
“那我很期待。”储真将泡面放在桌子上，又蹲下来，两只手臂都横在冯让清的腋下，将她托举起来。
放水，点燃罐装燃气炉，然后上锅，一切准备就绪，冯让清终于能放松下来了。
她真没想到，自己煮个泡面竟然比做实验还紧张……
“真的。”储真在她身后突然说，“蜡烛还剩九根，食物也快没有了，幸好还有源源不断的地下水，否则你还不来，我会死掉。”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冯让清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中突然涌出吐露一切的欲望，根本压抑不住。
她转身，抓着储真的手，一下一下玩弄他的指尖，“你易感期发作那天，是不是去见了那个医生？”
储真点了点头，“嗯，我问他怎么才能刺激易感期，他说有药，要跟我做交易。”
“嗯，总之，那个医生死了，然后有人诬陷你，让你也惹上麻烦。这里对你不好，反正我也打算走，所以我就带你走，好不好？”冯让清仰着头祈求地看着储真。
她这话说得乱七八糟，没头没尾，储真听了皱眉。
半天，储真叹了口气，“是我杀了他，是不是？”
冯让清睁大了眼睛，瞳孔震颤，“不不……”
储真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掌将冯让清的手包裹起来，“你把我当小孩子吗，让清？我杀了他，安全局要通缉我，所以你把我藏在这里是不是？”
看着储真澄澈的眼睛，冯让清一时语塞，最后耸下肩膀，“是，他们说是你……”
“应该是我。”储真拧着眉，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很陌生，“如果我的大脑没有欺骗我的话。”
“让清，这五天，我一直在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那天对那个人所做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前天夜里，我突然从梦中惊醒，看到那扇小窗，月亮在栏杆后面，我突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然后我再去想所有的可能性，比如我把那个医生打了一顿，害得他残废；或是我偷窃了他的药，害得他倾家荡产；亦或者，我只是和他发生了口角。这些，我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仍然知道这个答案不对。于是，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可能，就是我杀了他，你知道我是怎么确定这个可能是真的吗？”
“你想起来了？”冯让清轻问，她的声音发颤，“是过去的一切，还是就那晚？”
“不。”储真摇头，火光印在他漆黑的眼眸中，月光让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银色，他的表情沉重却平静。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在这个可能性划过我的大脑的时候，我发现，即使我杀了人也没什么，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说，我过去，有没有可能是个杀人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