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您的指示,将冯尧的手稿以拍卖的手段送到常明辉手上,他的确立刻联系了冯让清,并绑架了她。并且,我将‘他’带去了那儿,并刺激他杀了人。”

    “冯让清把他养得很好。”赵显似有若无地笑笑,“她就像她妈妈一样,重感情却自诩理智,最后不过是伤了自己……真不愧是母女。”

    赵显从口袋中取出一串金色的铃铛,与之前的都不同,维系着铃铛的圆环微微发锈,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是他惯常使用操控S杀人的武器——铃铛的声音。

    在那个纯粹的孩子,只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就能养成这样近乎本能的条件反射。

    起初,他只是想着,这孩子的身体素质比常人要高,想要养在自己的身边,以待之后使用。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见识到他的潜能,又觉得培养成自己的使徒,倒是一把好刀。

    赵显将铃铛晃了晃。有些沉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唐铭凯低下头,继续说:“他并没有想起来,后来在展览上他又动了手……主,请问那位使徒是你派的吗?”

    赵显点了点头。

    唐铭凯有些错愕,“为什么呢?冯让清会死的……你不会让她死的……”

    “只是适当地测试一下那孩子对冯让清的感情,如果不是那感人的画面,我还真没想好要在什么时机,要你把最后的刺激抛出去。”

    “那个医生,是你……”

    “我只是有点想他了,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付出了多少心血,许久不见,总归是想的。只是见到了他,又忍不住摸摸这串铃铛,于是它就响了起来……”赵显勾唇,笑得轻松,“真可爱……”

    他的眼睛往上,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画面。

    但是唐铭凯明白,当时他一定就站在公寓对面,欣赏着储真造成这出残忍的血案。

    这鲜血愈淋漓,赵显就会觉得愈松快。

    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S……

    唐铭凯垂眸,“要把他收回来了吗?”

    “当然,抛下去的诱饵已经成熟,该收回来了。连带着冯让清。”赵显站了起来,他缓步向前,走向唐铭凯,极为温情地张开双臂。

    他的脸色早已不是之前的憔悴,而是带着肆意的张狂,“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和冯让清在一起的画面,你和她感情很好,可惜了,为什么后来就绝交了呢,不然,让你去将她带回来,多容易?”

    唐铭凯被赵显抱著,沉默着,咬紧了下牙。

    一股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部翻涌着向上,他怕自己吐出来。

    赵显倚靠在唐铭凯的肩膀上,轻声说:“可是,现在还是要你将她带回来了,小虎。”他亲昵地称呼着唐铭凯的小名,“就当是为了你自己。”

    唐铭凯抿着下唇,突然住了呼吸。他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赵显,思绪翻涌。

    他小时在外流浪,苟延残喘,残羹冷炙,天寒地冻,或酷热难耐……孤独将他吞噬,他在阴暗的角落如虫子一般汲汲每一处透出来的光。以此来告诉自己,总要活下去,活下去……

    然后他遇到了这个男人。

    他笑着蹲下来,张开双臂,问自己,愿不愿意更强大?

    自己点了点头,之后无数次他回首,明白这是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没有办法回头。

    “知道了。”唐铭凯的声音嘶哑。

    他往后退,想要脱离赵显对他展现的虚假温情。

    赵显感受到他的拒绝,退后一步,微笑着:“你做得很好,小虎,因为你,计划才能这么顺利。”他转身,回到座位上,“我都舍不得你去死了,我总是会想到,那时候,你对我还没这么冷淡,你总是热情地称呼我为……”

    他坐下来,手指在扶手上轻点。

    从外面传来人群嘈杂的呼声,如同一种神秘的仪式。

    唐铭凯半跪下去,虔诚地称呼他,“爸爸。”

    -

    冯让清最近忙得厉害,她几乎24小时呆在研究所哪里也不去。所有的实验都在她的高强度推进下快速地进展着。

    不过因为前期冯让清的努力,前进计划的布置其实已经接近尾声了,最后的收尾,其实她本人在不在,影响也不大。

    冯让清是个很好的领导者。她从不吝啬将自己的所知所学奉献出来,她更乐于让整个团队都拥有独立研究的能力,即使没有她也可以进行下去。

    她在团队中虽然扮演主心骨的角色,她是那个中心,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其他人从没有想过冯让清会离开。

    如果当前进计划结束,只有一个人站在终点微笑,那一定是冯让清。

    所有人都这么想。

    揉了揉太阳穴,冯让清疲惫地从座位上坐起来,初晨的日光是柔和的,洒在她的身上。那金色的灿阳只是升起一半,就会带给人无限的希望与力量。

    昨晚,她又因为过度疲惫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冯让清走到窗边往下看。

    已经快到上班时间,她的同事正三三两两从大门口走进来。

    正是有着这群人与她共同在这个项目中奋斗,自己才能安心地做着离开的准备吧。

    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距离她乘坐远距离飞船寻找坐标,还有两天。

    距离她与储真分别,已经过去五天。

    好漫长的五天。

    是不是该见面了?

    那天在造船厂和唐铭凯不欢而散,对方似乎没有再跟进的兴致。舆论也很快被深渊的快速扩张这一系列消息冲散,再也无所谓冯让清这个人有多少争议,背后侵害了什么公正了。

    只要她能够顺利带领人类逃离这场末日灾难就够了。

    冯让清心想,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吧。

    她回身从沙发上取了外套,披上出门。

    一眨眼,又快要到秋天了。天气微凉,最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舒服,也不知是想得太多,还是太疲惫。

    她还是需要人好好照顾的,没有储真在身边,总过得不算太好。

    “博士。”陈工刚来上班,正准备去打水,撞见冯让清,她上下打量了下,“早上好,你昨天又没回家吗?”

    “嗯。”

    “你看上去有点太憔悴了。”陈工心疼地说:“就算是为了工作也不能这么拼命呀……唉……”她悄悄凑过来,“我听说易感期后alpha和Omega就会陷入很深的依赖关系,无法自拔。其实我以前经历过,恨不得黏在Omega身上,哪儿也不去。我真的非常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

    冯让清露出苦笑。

    陈工拍拍她的肩膀,“靠工作转移注意力并不可取啊。”

    虽然很想否认,但是话到嘴边,却违心到说不出来。

    依赖关系吗?

    整整五天,她尚可以靠工作缓解那崩溃边缘的情绪。她可以不回家,可以在没有储真任何气味的地方活着,如行尸走肉般。

    但是,储真又能去哪里呢……

    她想起前天午夜,她实在焦虑难眠,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叶小令的号码发送短信。

    页面上,还挂着那一条:【等你】。

    等我。

    她说过的。

    那不是她的承诺。

    她感到很后悔,自己怎么能在那个节骨眼上要求储真做些什么?这个傻子,听什么都信的,更何况是自己说的。

    她应该说:我很快就回来!

    或者说:我会带你走,去我们俩不会分开的地方。

    她应该找机会跟储真坦白,其实离开这里是她一直下定的决心,为此筹谋了许多年。当妈妈的回来成为泡影后,她就决定走了。只是现在,她幸运地可以再带走一个人,让这段离开的路程不会太孤独。

    她应该道歉,为自己的慌张与隐瞒道歉。

    不该让储真无缘由地,忙乱地,傻傻地守着一句“等我。”

    冯让清的手指在屏幕上翩翩,最后却一一删除。

    这不是该在手机里说的话,更不该是要让别人传达的话。

    等到安全一些,自己要见他。

    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冯让清睁着眼睛,度过了黑夜迎来了新的黎明。

    无法入睡。这是她的忏悔。

    冯让清借了所里的车,驾驶前往造船厂。

    黎明号距离验收不远了,这条史上最大、容纳人数最多、船身最坚固、航行距离最远的星际飞船就要飞入太空。冯让清得去看看,毕竟这是她作为前进计划总负责人的职责所在。

    研究所的车性能不算太好,因此不能开得太快。虽然急着见到储真,但冯让清的内心却很平静。

    还有两天……她的嘴角忍不住噙着笑。

    然而,这笑意却在视线接触到后视镜后冷了下来。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踩下油门加速。

    紧跟在她后面的车辆,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如同示威。

    她自然也没必要躲。

    能做得这么直白的,除了安全局的人,还能有谁?

    冯让清照常来到造船厂的大门口,只是这道铁门缓缓打开,她却没有急着进去。

    而是推门下车,信步往后走。那尾随她的车,就明晃晃地停在距离大门一百米的位置。

    “队长。”冯让清露出微笑,客气地问,“上次唐局长被误伤后,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安全局一分队的队长露出愤恨的表情。自从上次唐铭凯被造船厂的安检设备重创后,冯让清几乎成为安全局的公敌。这不仅是公愤,也是私恨。

    “你!”

    冯让清敲了敲车窗,指着前方的造船厂又问:“看来恢复得不大好啊,连话都还不能说。他还没告诉你么,这里是你们能进来的吗?”

    冯让清发出一声嗤笑,“那就我来告诉你吧,你们没权限进去,也没权力抓走我。你们跟踪我的样子,丑陋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你们看向我的目光……啊,我总觉得很可怜呢。”

    她转身要走。

    分队队长忍不住拔枪,“我们会找到证据!”

    她面对着后退,一步一步,“随你。只不过无论如何,今天你们都要……”她微微张开嘴巴,一张一合,一字一顿,“滚、蛋。”

    她已没有时间和这群蚂蚁纠缠,冯让清心想着。

    她将车开进造船厂的停车场,自若地去加工厂巡视一圈,见过几个同事,开了两场小会,解决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技术问题。

    时间很快过去,日暮西沉,伴随着夕阳,等候着月亮。冯让清站在办公楼地下一层走廊的尽头,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这扇老旧残破的门。

    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这扇门前不久刚被打开过,那把上锈的锁有几片锈片落了下来。

    冯让清转身将门关好,锁上。她从口袋里掏出微型手电,照亮前方的路。

    先是往下走,接着往上走,楼梯越来越陡峭,空气也愈发稀薄。久不见日光的眼睛在手电单一的光中渐渐恍惚,眼前出现残影。

    冯让清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着。

    她喘着气,低着头,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黑暗中盘旋,灯光摇晃。

    最后终于在一扇相似的铁门前站定,右手颤抖着将门推开。从头顶上照射而入的橘色的夕阳洒在她的身上,犹如一条柔软的薄毯。

    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连接的是盘旋而上的石头阶梯。

    仔细看,这是一座黑色的石塔。石头之间,有岁月侵蚀的痕迹,有苔藓攀爬,有沁入的水汽。

    冯让清拾级而上,最终来到了这座石塔顶部唯一的房间。这扇摇晃的木门,在微风中发出吱呀的声音。

    她伸手拉开门,终于……

    终于。

    终于!

    她见到了。

    日思夜想的人儿,正坐在窗边,蜷缩着双腿,环抱着看向窗外。

    他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他渴望般地看向窗外的天空,那是他静寂内心中唯一可以徜徉的广阔,他多么希望,从天空中,能飞来他的星星。

    他的……alpha。

    “储真。”

    是他的幻觉吗?

    五天了,他在石头上刻下痕迹。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告诉自己,冯让清今天一定会来。

    今天不来,明天就会来。

    他只管等。

    “储真?”

    这幻觉为何如此真实?

    储真眨了眨眼睛。

    后背被人拥抱住,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见我的声音,为什么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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