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琉璃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长风。
浛洸庭内，云嫣听着这西疆呜咽的风声，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转头望望窗外。
靖王夹了一筷雪芹香干放进她碗里，道：“快吃吧。”
云嫣点点头，紧扒了两口饭，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今日的风声，听着好生奇怪……”
靖王见她惴惴，知道她是还没习惯塞外的风声，便问：“嫣儿，要喝酒吗？”
云嫣闻言，心里那点惶恐一扫而光，眼睛一下就变得亮闪闪的，问：“可以么，夫君？”又怕靖王反悔，切切道，“那就喝西域送来的赤霞甘露吧？”
靖王点了点头。知道她最是嘴馋，眼里满是宠溺。
福顺小机灵儿立刻命人取来了窖里藏着的赤霞甘露，给王爷和王妃满满斟了一杯。
紫红的酒液在琉璃怀中悠然轻晃，云嫣觉得甘甜可口，连着喝了好几口。
抬眼只见靖王微浅的眼眸格外深遂，云嫣笑眯眯地问：“夫君今日，有什么喜事么？”
喜事倒没有，只不过，她喝醉了就不害怕风声了。
几口酒下肚，云嫣便有些双目迷离。
如此星辰如此风，透过绢纱灯罩的火光朦朦胧胧，映衬着她夫君风姿神秀，恍若天人。
云嫣不禁傻笑了一下。
靖王见她眼神开始有些炫媚，便按住了她的酒杯，揽过她啄吻了一下头顶，附在她耳边道：“有嫣儿在身边，每日都是喜事。”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抽走了她手中的琉璃杯。
云嫣酒醉心明白，看穿了他的小动作，不依，拿小手去抠他的手指。
直抠得人心尖微痒。
靖王知道不能跟醉酒的人较真，便将自己已经饮尽的空杯，塞进了她手里。
云嫣也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可却止不住想说话的嘴：“夫君真是天底下对嫣儿最好的人了，嫣儿这辈子也只对夫君好。哥哥和娘娘贯也是疼嫣儿的，但不是夫君这种疼，教嫣儿喜欢呢……”
靖王见她脸蛋儿发烧发烫，便命福顺撤了饭桌，将人抱到了榻上。
一室暖光照得云嫣面颊水润红透，醉后的一双水眸雾气氤氲，樱红的唇瓣湿润发亮，诱人采撷。
靖王将她拥进怀里，轻吻了一下她额头：“现在风停了，乖乖睡吧。”
外头的风声丝毫不减，可云嫣因为醉，耳中嘤嗡，早听不见风声了。
云嫣点点头，脑袋晕沉得厉害，闭上眼睛想睡。睡了两下又睁开眼，面色酡红，拉着他的衣襟撒娇：“五弟妹的小宝宝，好可爱啊……”
靖王垂头回忆了一下徵儿那个小囡囡，她的眼睛大而黑亮，小脸奶芙芙的人见人爱。
不知道他家嫣儿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子。靖王想到这里，唇边不自意地溢出一点笑来。
云嫣见靖王也喜欢，不禁有些惆怅。
她仰脸望着靖王，只见他眉眼秀挺如镌刻，目光似能令万物沉醉，令人目眩神迷，云嫣觉得面前人仿佛是拿着锁魂链的勾魂使，在迷蒙中使她神魂颠倒，不禁傻傻地想，她若替他生了孩子，一定会非常漂亮罢。
想到此处，云嫣不禁感伤，神情特别认真：“夫君，嫣儿是不是特别没用？都怪嫣儿，你看五弟都儿女双全了，夫君还……”
靖王未答，原想着是她胡言乱语的醉话，可看她特别认真地惆怅着，不由往深里想了想——赵钰不是刚刚才添了个女儿么，怎会是儿女双全？虽是醉话，靖王却觉得里头大有蹊跷。
靖王按下心中疑惑，轻抚着她的额发，问：“嫣儿想不想试试飞云流火？”
云嫣闻言，眼神懵懂：“什么是……飞云流火？”
然而很快，她便知道了那是什么。
云嫣越来越爱跟靖王做这事，享受得不得了。她的脸颊如同明珠生润，流溢出一种异常动人的光彩来。
一边享受，一边想着，找夫君，就是要找个腰力好的。
云嫣早起娇软无力，一看床畔，靖王却已不在身边。问了戚嬷嬷才知，靖王一早便已起身出府，巡视威远卫去了。
“王爷走时，说不让叫醒娘娘。”戚嬷嬷笑着道，“王爷是真疼娘娘，还让厨房一早备了红参燕窝粥，说等娘娘醒了，服侍娘娘用些……”
云嫣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承宠太甚，雨露过度。戚嬷嬷知道他们夫妇恩爱，便也打心眼里安慰，若不然，怎会听嫣儿整宿像小猫儿一样，叫得那般温软惬意。
云嫣由青笺侍侯着在床上喝了碗粥，正打算再躺着歇息一会儿，却听外头禀报，说英王妃来了。
英王妃詹氏得知赵钰弃城奔赴雍州，不禁有些担心，对云嫣道：“我听说，甘州驻军全数撤守雍州，一兵一甲不留。可赵琛传檄天下，诬蔑甘州祸乱，肯定会拿甘州百姓开刀。甘州百姓手无寸铁，如何能拦住赵琛的铁骑？”
云嫣摇了摇头，道：“弟妹还请安心。依我看，赵琛意在我家殿下，无心对付不相干之人。素日听闻赵琛心性，也不是狂屠滥杀之人。甘州百姓只要肯打开城门，便没有被屠戮的道理。”
詹氏自然不知云嫣曾在赵琛府上当过绣娘，见她言语间如此笃定，也只得暂时压下心中担忧。
……
急行军十五日后，赵琛率军抵达了甘州。
天地间已是一片苍茫，赵琛大军开进甘州城时，城内一片静瑟，虽然早就得知赵钰已退守雍州，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了无人烟的景象。
然而，赵琛却下令屠城。
右将军郑幼宝闻言一惊，劝道：“请陛下三思！甘州虽是乱臣藩地，可这些人都是大梁子民，且皆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啊！”
赵琛在大堂内来回走了几步，半晌却道：“这些留在甘州城中的人，虽然看上去是老弱妇孺，焉知会不会在朕领兵西进之后，从背后捅朕一刀？”
赵琛生性多疑，认定这是靖王的阴谋诡计，郑幼宝等几个根本劝不住。
而他们所知的靖王，的确是一贯是用兵诡道、神乎其技。
那日，甘州城内血流成河，城外荒郊挖下了三丈有余的深坑，焚尸填埋。
城内仅剩的百余户人家，全数被杀光，连傻子和哑巴都没放过。
消息传到雍州之时，英王赵钰正领着人，拿镐子凿碎墙外护城河里的冰。
英王听了禀报，面色铁青，手中的铁镐一滑，人差点没站住。
无论他的心多么决绝冰冷，在想到甘州老妪痴儿的灰暗面容和满城血污时，只觉心被狠狠攥紧，疼痛难忍。
英王勉强稳住心神，吩咐左右：“速将冰凌运至山南关。”说罢深深喘气，以抵御自心底而起的恨意。
不禁想，若他坚守，会不会就没有屠城之祸。
杨懋来时，便看见英王双眼直盯着甘州的方向，神情狠厉。
杨懋垂首禀道：“英王殿下，靖王请您去泽浦轩。”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泽浦轩暖阁内的八仙桌前，兄弟两人沉默对坐，桌上摆着几道下酒小菜，面前的注碗内，烫着一壶酒。
若说此前，靖王和英王还对赵琛抱有一丝心慈手软的话，此刻却只想立刻将他千刀万剐。
赵琛既已屠了甘州，不过两三日，便会兵临雍州城下。他们兄弟二人，如今退守雍州，生死系于一体，似同坐在一艘暗夜中航行的船上，等待暗流的侵袭，已没有退路。
赵钰咽下一口辣喉的烈酒，道：“四哥，我等这一日很久了。到时，您让我亲手杀了赵琛，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靖王目光沉郁：“你知我为何让你退守雍州？”
赵钰微怔，遂又释然道：“既已设法置赵琛于死地，无谓白白损兵。”又道，“自幼四哥便教我，对舍生追随自己的人，亦要豁出性命护好。对戕害荼毒自己的人，不可留他存活于世。”
靖王点点头，道：“赵琛此番前来送死，我等必将他碎尸万段，以告慰父皇的在天之灵。”
“对。”赵钰郑重点头，“还要告慰的是，甘州冤死的妇孺百姓！”
赵钰眼神格外严肃认真。
靖王深知，赵钰一向心性冷漠、坚硬如冰，除了一心为他母妃报仇的执念，没有几样事放在心上。却不知，他对甘州百姓，到底有了些惦念，是以赵琛的屠城之仇于他，煎熬更甚。
原来，他这个五弟，并不是冷心冷情之人。
靖王目光微黯，忽问：“听说，你抬举过不少绣坊？”
赵钰抬眼，顿了片刻，低头道：“皆因母妃之故。”
“是否有一个绣娘，叫李如纨？”
赵钰微惊，问：“四哥知她下落？”
靖王见他并不打算对自己隐瞒，便直言道：“我不知她下落。只知道，她替你生了一个儿子，在永晟绣坊的掌柜手上。”
赵钰大惊，一时不能言语。
靖王又问：“你与李绣娘，是自小在宫里就认识？”
赵钰还没回过神来，面上怔忡，心内是惊是喜是愕然，终究分不清。
那夜云嫣酒醉，不小心说漏了嘴，露了个话头，靖王便瞧出些端倪来。随后遣人暗自查探，这才得知了真相。
——谁会想到，永晟绣坊肖老板只身带着的儿子元宝，竟是英王赵钰的骨肉？
靖王至此才明白，赵钰不是对詹氏冰冷，而是他心中的热情，早就悉数奉送给了另一个女子，就如同火燎之后的莽原，只剩了灰烬和荒芜。
浛洸庭内，云嫣听着这西疆呜咽的风声，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转头望望窗外。
靖王夹了一筷雪芹香干放进她碗里，道：“快吃吧。”
云嫣点点头，紧扒了两口饭，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今日的风声，听着好生奇怪……”
靖王见她惴惴，知道她是还没习惯塞外的风声，便问：“嫣儿，要喝酒吗？”
云嫣闻言，心里那点惶恐一扫而光，眼睛一下就变得亮闪闪的，问：“可以么，夫君？”又怕靖王反悔，切切道，“那就喝西域送来的赤霞甘露吧？”
靖王点了点头。知道她最是嘴馋，眼里满是宠溺。
福顺小机灵儿立刻命人取来了窖里藏着的赤霞甘露，给王爷和王妃满满斟了一杯。
紫红的酒液在琉璃怀中悠然轻晃，云嫣觉得甘甜可口，连着喝了好几口。
抬眼只见靖王微浅的眼眸格外深遂，云嫣笑眯眯地问：“夫君今日，有什么喜事么？”
喜事倒没有，只不过，她喝醉了就不害怕风声了。
几口酒下肚，云嫣便有些双目迷离。
如此星辰如此风，透过绢纱灯罩的火光朦朦胧胧，映衬着她夫君风姿神秀，恍若天人。
云嫣不禁傻笑了一下。
靖王见她眼神开始有些炫媚，便按住了她的酒杯，揽过她啄吻了一下头顶，附在她耳边道：“有嫣儿在身边，每日都是喜事。”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抽走了她手中的琉璃杯。
云嫣酒醉心明白，看穿了他的小动作，不依，拿小手去抠他的手指。
直抠得人心尖微痒。
靖王知道不能跟醉酒的人较真，便将自己已经饮尽的空杯，塞进了她手里。
云嫣也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可却止不住想说话的嘴：“夫君真是天底下对嫣儿最好的人了，嫣儿这辈子也只对夫君好。哥哥和娘娘贯也是疼嫣儿的，但不是夫君这种疼，教嫣儿喜欢呢……”
靖王见她脸蛋儿发烧发烫，便命福顺撤了饭桌，将人抱到了榻上。
一室暖光照得云嫣面颊水润红透，醉后的一双水眸雾气氤氲，樱红的唇瓣湿润发亮，诱人采撷。
靖王将她拥进怀里，轻吻了一下她额头：“现在风停了，乖乖睡吧。”
外头的风声丝毫不减，可云嫣因为醉，耳中嘤嗡，早听不见风声了。
云嫣点点头，脑袋晕沉得厉害，闭上眼睛想睡。睡了两下又睁开眼，面色酡红，拉着他的衣襟撒娇：“五弟妹的小宝宝，好可爱啊……”
靖王垂头回忆了一下徵儿那个小囡囡，她的眼睛大而黑亮，小脸奶芙芙的人见人爱。
不知道他家嫣儿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个样子。靖王想到这里，唇边不自意地溢出一点笑来。
云嫣见靖王也喜欢，不禁有些惆怅。
她仰脸望着靖王，只见他眉眼秀挺如镌刻，目光似能令万物沉醉，令人目眩神迷，云嫣觉得面前人仿佛是拿着锁魂链的勾魂使，在迷蒙中使她神魂颠倒，不禁傻傻地想，她若替他生了孩子，一定会非常漂亮罢。
想到此处，云嫣不禁感伤，神情特别认真：“夫君，嫣儿是不是特别没用？都怪嫣儿，你看五弟都儿女双全了，夫君还……”
靖王未答，原想着是她胡言乱语的醉话，可看她特别认真地惆怅着，不由往深里想了想——赵钰不是刚刚才添了个女儿么，怎会是儿女双全？虽是醉话，靖王却觉得里头大有蹊跷。
靖王按下心中疑惑，轻抚着她的额发，问：“嫣儿想不想试试飞云流火？”
云嫣闻言，眼神懵懂：“什么是……飞云流火？”
然而很快，她便知道了那是什么。
云嫣越来越爱跟靖王做这事，享受得不得了。她的脸颊如同明珠生润，流溢出一种异常动人的光彩来。
一边享受，一边想着，找夫君，就是要找个腰力好的。
云嫣早起娇软无力，一看床畔，靖王却已不在身边。问了戚嬷嬷才知，靖王一早便已起身出府，巡视威远卫去了。
“王爷走时，说不让叫醒娘娘。”戚嬷嬷笑着道，“王爷是真疼娘娘，还让厨房一早备了红参燕窝粥，说等娘娘醒了，服侍娘娘用些……”
云嫣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承宠太甚，雨露过度。戚嬷嬷知道他们夫妇恩爱，便也打心眼里安慰，若不然，怎会听嫣儿整宿像小猫儿一样，叫得那般温软惬意。
云嫣由青笺侍侯着在床上喝了碗粥，正打算再躺着歇息一会儿，却听外头禀报，说英王妃来了。
英王妃詹氏得知赵钰弃城奔赴雍州，不禁有些担心，对云嫣道：“我听说，甘州驻军全数撤守雍州，一兵一甲不留。可赵琛传檄天下，诬蔑甘州祸乱，肯定会拿甘州百姓开刀。甘州百姓手无寸铁，如何能拦住赵琛的铁骑？”
云嫣摇了摇头，道：“弟妹还请安心。依我看，赵琛意在我家殿下，无心对付不相干之人。素日听闻赵琛心性，也不是狂屠滥杀之人。甘州百姓只要肯打开城门，便没有被屠戮的道理。”
詹氏自然不知云嫣曾在赵琛府上当过绣娘，见她言语间如此笃定，也只得暂时压下心中担忧。
……
急行军十五日后，赵琛率军抵达了甘州。
天地间已是一片苍茫，赵琛大军开进甘州城时，城内一片静瑟，虽然早就得知赵钰已退守雍州，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了无人烟的景象。
然而，赵琛却下令屠城。
右将军郑幼宝闻言一惊，劝道：“请陛下三思！甘州虽是乱臣藩地，可这些人都是大梁子民，且皆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啊！”
赵琛在大堂内来回走了几步，半晌却道：“这些留在甘州城中的人，虽然看上去是老弱妇孺，焉知会不会在朕领兵西进之后，从背后捅朕一刀？”
赵琛生性多疑，认定这是靖王的阴谋诡计，郑幼宝等几个根本劝不住。
而他们所知的靖王，的确是一贯是用兵诡道、神乎其技。
那日，甘州城内血流成河，城外荒郊挖下了三丈有余的深坑，焚尸填埋。
城内仅剩的百余户人家，全数被杀光，连傻子和哑巴都没放过。
消息传到雍州之时，英王赵钰正领着人，拿镐子凿碎墙外护城河里的冰。
英王听了禀报，面色铁青，手中的铁镐一滑，人差点没站住。
无论他的心多么决绝冰冷，在想到甘州老妪痴儿的灰暗面容和满城血污时，只觉心被狠狠攥紧，疼痛难忍。
英王勉强稳住心神，吩咐左右：“速将冰凌运至山南关。”说罢深深喘气，以抵御自心底而起的恨意。
不禁想，若他坚守，会不会就没有屠城之祸。
杨懋来时，便看见英王双眼直盯着甘州的方向，神情狠厉。
杨懋垂首禀道：“英王殿下，靖王请您去泽浦轩。”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泽浦轩暖阁内的八仙桌前，兄弟两人沉默对坐，桌上摆着几道下酒小菜，面前的注碗内，烫着一壶酒。
若说此前，靖王和英王还对赵琛抱有一丝心慈手软的话，此刻却只想立刻将他千刀万剐。
赵琛既已屠了甘州，不过两三日，便会兵临雍州城下。他们兄弟二人，如今退守雍州，生死系于一体，似同坐在一艘暗夜中航行的船上，等待暗流的侵袭，已没有退路。
赵钰咽下一口辣喉的烈酒，道：“四哥，我等这一日很久了。到时，您让我亲手杀了赵琛，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靖王目光沉郁：“你知我为何让你退守雍州？”
赵钰微怔，遂又释然道：“既已设法置赵琛于死地，无谓白白损兵。”又道，“自幼四哥便教我，对舍生追随自己的人，亦要豁出性命护好。对戕害荼毒自己的人，不可留他存活于世。”
靖王点点头，道：“赵琛此番前来送死，我等必将他碎尸万段，以告慰父皇的在天之灵。”
“对。”赵钰郑重点头，“还要告慰的是，甘州冤死的妇孺百姓！”
赵钰眼神格外严肃认真。
靖王深知，赵钰一向心性冷漠、坚硬如冰，除了一心为他母妃报仇的执念，没有几样事放在心上。却不知，他对甘州百姓，到底有了些惦念，是以赵琛的屠城之仇于他，煎熬更甚。
原来，他这个五弟，并不是冷心冷情之人。
靖王目光微黯，忽问：“听说，你抬举过不少绣坊？”
赵钰抬眼，顿了片刻，低头道：“皆因母妃之故。”
“是否有一个绣娘，叫李如纨？”
赵钰微惊，问：“四哥知她下落？”
靖王见他并不打算对自己隐瞒，便直言道：“我不知她下落。只知道，她替你生了一个儿子，在永晟绣坊的掌柜手上。”
赵钰大惊，一时不能言语。
靖王又问：“你与李绣娘，是自小在宫里就认识？”
赵钰还没回过神来，面上怔忡，心内是惊是喜是愕然，终究分不清。
那夜云嫣酒醉，不小心说漏了嘴，露了个话头，靖王便瞧出些端倪来。随后遣人暗自查探，这才得知了真相。
——谁会想到，永晟绣坊肖老板只身带着的儿子元宝，竟是英王赵钰的骨肉？
靖王至此才明白，赵钰不是对詹氏冰冷，而是他心中的热情，早就悉数奉送给了另一个女子，就如同火燎之后的莽原，只剩了灰烬和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