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内的肃杀阵,分两种,一种是明眼可见的,一种则是随机触发的。

    而这两者又有着天壤之别。

    明眼可见的肃杀阵,为无品阶阵法,比如之前那群新弟子遇见的那个,没什么掩藏,就明晃晃摆在那儿等着人去闯,里头除了任务物笃铃剑,再无旁物。

    然与之相对的触发阵,则是有品阶的阵法,各个阵法之内除了笃铃剑,还皆附带有种类不一的奖励。

    此次龙虎山内的这些特殊阵法,共分三阶,一阶为易,三阶为难,分别有五处、三处和一处。其中三阶的那一处顶顶难的阵法,乃是出自江宗主的亲手笔,附带的奖励自然亦是尤为珍贵。

    目前,山中的传阵已经有传送回来影像,触发阵中已经有三处一阶,分别被问剑宗、神华门、天衍宗触发并与问剑宗合作成功取走奖励。

    另,还有两处二阶阵,分别被起灵宗和拔山宗触发,也是与问剑宗合作成功取走奖励。

    剩下一处二阶,一处三阶还未有半点动静。

    “那三阶阵法存在一个毫不起眼之处,而且触发条件刁钻而苛刻,少一个都不可。”江宗主信誓旦旦,“可能也没人能触发得了,那奖励,我怕是就要送不出去咯。”

    “果然,精打细算江宗主。”

    “整个一大鸡贼!”

    问剑宗宗主罗海楼与驰山天衍宗宗主尉迟晟交头接耳。

    “诶,江宗主这话怕是说早了,旁人我就不多说了,此次可还没见到那二人冒头。”

    起灵宗宗主师还樽未明说那二人名姓,但旁人已然猜到他所指,不就是问剑宗的大弟子和长秋山的大弟子这两人么。

    “这两把好剑还没出鞘,怎可说送不出去了!”师还樽捋着胡须笑得高深。

    闻言,神华门宗主江天浩面上未显,实则在心里啧了一声。

    师还樽嘴上说着两宗弟子如何如何,但想必其心中属意的还是管南悬。无他,起灵宗宗门内最小的老幺,那许家姑娘,此刻就与管南悬在一处。

    且不论她一个观礼新弟子,私入山门合不合规矩,单就她是如何入的龙虎山,他若有心追究,且有的一说。

    不过事涉问剑宗的另一新弟子,看在他本就欠罗海楼一个人情,这事儿也就不提了,反正,连向来与问剑宗对着干的长秋山,都未曾提出过异议,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既有人提起了双剑这茬,有那好事的长老缩在后面,借着跟同宗长老聊天的机会取笑起了长秋山。

    “目前为止还没见他们触发过特殊阵,别首轮合练就这么空手而行了。”

    “你天衍宗,也不过只得了一个一阶触发阵而已,不必做这副志满意得之相吧,没的叫人笑话。”长秋山大长老石冲不客气地嗤回去。

    天衍宗大长老尉迟汕得了宗主示意,一面按住门内人,一面适时出来打圆场。

    长秋山宗主石磙心有不忿,可他却不是个逞口舌之人,他顶多为此蹙一蹙眉。

    但人说的也是事实,他长秋山确实慢人一步,是以此刻他看似端坐,实则两只兔眼忙着紧盯各处影像。

    只是他眼睛都找红了,也没见到墨灵申、石郎刈等人的踪迹。

    然,未过多久,他便忽听神华门弟子报“触发了触发了”。

    他随众人定睛往那影像中一看,瞧见墨灵申那张生得略显捉急的童子脸,他心头就是一松。

    只是当人又报触发的阵,是遗留下来的那个二阶阵法。

    石磙好忍歹忍才没往自己大|腿上狠拍一把,以示不甘和遗憾。

    有人恭喜,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长秋山都面带微笑一一道谢。

    有人可惜,不无风凉地说着触发的不是那仅有一个的三阶阵。

    直至墨灵申顺利取出笃铃剑和奖励,石宗主自己反倒想通了。

    至少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二阶阵了,那问剑宗管南悬,还不一定能触发得了那仅剩的一个三阶阵法呢,就目前来说,他们长秋山还胜一筹,石磙因此颇觉欣慰。

    然而龙虎山中的情况瞬息生变,他的欣慰还没持续到一刻钟,就又听见神华门弟子的播报声:“又触发了又触发了,三阶阵,管家大公子带的队!”

    那弟子的声音都在因激动而些微颤抖。

    这一报,神华门主殿内的众人,都有些按捺不住。

    问剑宗个个脸上不着色,实则心下的喜悦欣慰自不必说。

    方才被长秋山噎过的天衍宗,因在队伍中的尉迟洇而出了口恶气。

    而拔山宗面上也有光,汪尔声虽然不在本门修习,可到底是宗主之子,且方才触发阵法所用,也是拔山宗的体术。

    至于起灵和长秋山两宗内众人的情绪,欢喜自是欢喜的,但欢喜中又有点微妙。

    而说到管南悬等人触发三阶阵法的过程,最开始其实是个乌龙。

    那管南羡因许乘月而不忿,一脚踢了道旁的一块毫不起眼的巨石。然后巨石猛然裂开,弹出一股属于长秋山的邪恶之力,管南羡下意识握拳|交叉双臂去格挡,还真就格挡回了那块石头里。

    江宗主露出一抹诧色,随即看向长秋山的石宗主,不无玩味地与其对视。

    他二人是最清楚不过的,那股力量的由来,是借助了阵法,从长秋山传送的真正的长秋山之力,一般人碰到便会顿如刀山里赤脚,火海里烹烧,油锅里煮炸,当真的吃不消。

    因此,也只有拥有长秋山血液的人,才能消受住甚至格挡回去。

    而此次办到的人,姓的却不是石,而是管。

    当年石、管两家的旧怨如现眼前,石宗主生生受了江宗主的嘲弄,而后偏头问身后的石冲:“就是这孩子?”

    “是的。”石冲盯着管南羡的病容喟叹不已,“枕婗小姐这些年着实不易啊。”

    “她那是咎由自取!”石宗主怒道,但两眼却未舍得离开影像里的管南羡,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了下心绪才露出些欣慰道,“这孩子那颗鹰钩鼻倒是随了石家,雄赳赳气昂昂的,生得不赖。”

    “谁说不是!”石冲长老面上附和,心下又再生叹。

    石枕婗终归是石宗主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怎能真的因为她违抗父亲就生恨,就当真不管不问。

    不过是鸭子死了嘴硬罢了。

    其实这些年石宗主少不得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就怕自己女儿在管家过得不如意。得知自己有了个外孙那日,石磙拉着石冲愣是痛饮了十坛存酒,还大呼畅快,如此又怎会不在乎。

    他们这儿兀自高兴着,那边步千阳的一颗心却揪紧了。

    那块巨石被反弹后,瞬间又生发出了一株火红的灵植,模样似蝶似花,还足有半人之高,瞧着阴气森森。

    “这是甚来的?我一个自诩阅典无数的人,竟也从未见识过。”起灵宗内排名第四的长老杭铁岭,偷摸着同旁边的长老自嘲道。

    通天之植,冥蝶花。

    旁边的师还樽眼底惊艳之色尚未褪尽,他便又肃着一张脸与差不离的步千阳,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传言非虚。

    这冥蝶花数千年才现世一株,当世有幸亲见的也数不出一个手掌来。传言神华门江宗主亡妻谢冬枝,乃是当世神佑之女,就有幸遇见过且亲自碰过这冥蝶花。

    前些年这传言甚嚣尘上,任起灵宗等人如何试探,这江氏夫妇就是咬死那不过惊鸿一瞥,未曾真的上过手更别提采撷,认一半否一半,半真半假,弄得人云里雾里。

    今日,他怎的不装了?还舍得于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作奖励。

    江天浩摸摸鼻头,假若未瞧见众人射来的视线。

    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冥蝶花需要有人护养,但它从前皆由谢冬枝一人看顾,可两年前,谢冬枝病急走得措手不及,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这朵冥蝶花,从煜煜生彩的状态,一路蔫坏,面巾大小的绿叶,片片掉落至一片不剩,眼看就剩这光杆的斗大蝶形红花了。

    莫说通天之法了,他连令其不死都做不到,思来想去,舍不得亡妻心肝一样护养的东西就此消亡,江天浩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但当他看清起灵宗那位新弟子的面容时,他不仅心凉了大半截,还悔恨不已。

    他之思量,假若无人能触发三阶阵法,那他就当做了无用功,冥蝶花直至消亡前也还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

    而假使真有人触发了三阶阵法,那想必实力亦是不俗,虽然不可歧视弱者,但这个世界的规律就是高手身边还是高手,一直如此,那么极有可能出现个人,有这种本事能救得了冥蝶花。

    至于给不给人家,还不是他看人下菜碟儿?

    不顺眼的他便不给,即便花儿不幸被人偷走了,他不是还有合理的怀疑人选么。

    正因有这个顾忌在,旁人怕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谓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便是这个道理。

    可这支队伍里,去的却不过是一个入仙门连一年都不到的小雏儿。

    江天浩顿时心中狂嚎:完了完了,这还不得跟玩儿似的,这下这朵冥蝶花彻底完了,很大可能是直接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与江天浩同辈的师还樽和步千阳等人,也差不多是这等毛焦火辣的状态。

    以至于当许乘月望着这冥蝶花看了一阵后,低头在乾坤袋中翻吧翻吧地掏出一样东西时,众人无不又惊又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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