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打散了就可以吗?”

    “在放大器附近,晴空之盾的身体也会受到影响,所以执行清除任务的是……”乔木的视线在时雨身上落下一瞬,又移开,“只能是无伤者。”

    顿了顿,乔木又说:“无伤者的精神状态大多不够稳定,行事偶有极端,这情况在预料之内。”

    雨依旧在下,一辆大货车驶入城门。

    这辆货车和前面的大巴不同,它拉着货箱,货箱外还悬挂着不少设备,都用透明的遮雨布盖着。

    坐在副驾位置的是翟博士。

    车子在时雨面前停下了。

    翟博士穿着黑色雨披,气呼呼地下车,雨靴踩在泥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你,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执行净化任务。”翟博士跟时雨说话。

    时雨神情木然。

    翟博士眉头皱起,叹了口气,眼神转而落在了孔轩身上。

    孔轩瑟缩了一下,移开了目光,不敢和翟博士对视。

    翟博士盯了孔轩好一会,才冷哼一声,收回视线,转身上了车。

    “我们也回去吧,雨很大。”乔木说。

    没听到时雨的回应,乔木又问:“时雨,你还好吗?”

    时雨回过神来,探头望向城外:“还有没进城的吗?”

    “大概四五辆。”

    时雨:“我再等等。”

    孔轩伸手,握住时雨的手。

    手猛地被抽了出来。

    孔轩的手悬在半空,好一会后,默默收了回去。

    滴滴两声响,乔木腰间的通讯器亮了起来。

    她拿出来查看:“你不必去见部长了,好好休息。”

    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

    浓厚庞大的云体在116区上空汇聚,不时电光闪烁。

    地上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背。

    约莫二十分钟,剩下的几辆大巴车也陆续进了城。

    城门缓缓闭合。

    三人依旧立在雨中,没人说话。

    也没人离开。

    ——

    一连大半个月。

    时雨早上去训练中心给学员做净化,下午躲在宿舍睡觉,偶尔去一趟研究所。

    最近进了梅雨季,一到夜里,天就像漏了似的下个不停。

    雨声一起,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就会跟着来。

    一声声叫着时雨的名字。

    时雨这些日子,因为心思繁杂,变得有些神经衰弱,听到这些声音晚上更是睡不好。

    她便总在下雨的晚上钻到脑机训练舱里休息。

    一进到舱内,纷纷杂杂的声音便会彻底消失,舱内贴合脊椎的座椅,比宿舍的床要舒服许多。

    双马尾老师给时雨开了权限,不用预约,随时可以进舱,屋内最角落里的一个脑机舱专门给时雨留着。

    廊桥上的人已经净化的差不多了,恶者大多是学员,还有少数的晴空之盾以及其他非战斗人员。

    其间妖鬼出现过三次,俱被打散,且一次比一次虚弱。

    部长已经离开了116区。

    翟博士也对时雨的异能下了判定。

    “可通过删除创伤记忆净化恶者。”

    这句判定之后,还有一堆补充。

    被净化者,需是新生成的恶者,年代久远者并无效果。

    恶者的创伤记忆是被彻底删除还是暂时压制,无法探知。

    尝试唤醒创伤记忆,实验失败,疑似彻底删除。

    “你以后大概会变成救火队员了。”翟博士跟时雨开玩笑说。

    时雨坐在研究所的窗沿上,低着头,两只悬空的脚晃啊晃。

    听到翟博士的话,她抬起头,眼里的光冷得渗人。

    翟博士沉默好一会,才再开口:“你的异能,非必要,不要对别的无伤者用。”

    “为什么?”时雨的声音没什么精神。

    翟博士:“异能说到底是能量波,微观世界的东西,很难观测,我举例子告诉你……你看过雨中的江面吧?”

    “当然。”时雨低下头,继续晃自己的脚,“珠江离这里不远,但我没去过。我老家那边也有江,江水浑浊。”

    时雨嘴角一弯,笑了:“可是鱼多。”

    “雨水落在湖面上,击起千千万万的涟漪,可当大船驶过,满江都是横波,那些涟漪,去哪儿了呢?”翟博士问。

    时雨:“碎了。”

    翟博士:“你要保护好自己,时雨。”

    时雨从窗台上蹦下来,往外走。

    日暮西垂,时雨沿着廊桥去往训练中心。

    路过的人都会和她打招呼。

    不过大半个月,人人都认得了时雨。

    她被捧成了英雄。

    无人再提那个雨夜,116区城郊那些大巴车里的事情。

    进了训练中心,时雨直奔拟真室。

    一年蓬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今天约了时雨一起打积分。

    两人进了电梯,扫描登记后,电梯门缓缓从另一侧打开。

    迈步走出去。

    入目,是一望无垠的沙漠。

    “你还是零分,我是两千九百三,拟真赛的难易程度是由最高分的水平决定的。”一年蓬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孔轩真的不来了吗?他那拟态武器多好啊。”

    “他最近都泡在研究所里。”时雨脚踩在沙地上,热度顺着鞋底烫着脚心,“我们先打。”

    五分钟后,两人发现了沙漠里的人烟。

    由土墙夯成的村庄,几个男人蹲在墙根闲聊,浑身灰涛涛,脸部露出的皮肤又黑又红。

    “去听听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一年蓬凑了过去。

    时雨也跟了过去。

    “奶奶的,天儿也不下雨啊!”

    “水位又降了。”

    “村长正找人去镇上买水呢。”

    “啧,又得花钱。”

    “你就别总洗澡了,一个老爷们,洗澡那么勤。”

    “一个月一次也算勤?”

    “我都半年洗一次。”

    “村长都不洗,终身不洗。”

    一年蓬和时雨听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些没用的,而且这些人越唠越来劲,开始说起了镇上搓澡哪家强。

    “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两人又顺着小路往村里走。

    刚走没多远,就碰到了另一伙训练中心的学员。

    两个女孩,都扎着高马尾,一身的英气。

    见到一年蓬和时雨,二人话都不说,直接动了手。

    其中一人使得是一把铁扇子,另外一人用长刀。

    长刀劈砍过来,一年蓬立时张开了盾,长刀和盾面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使扇子的身姿灵巧,已经转到二人身后。

    扇子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刀刃,就往时雨的脖颈处割。

    时雨伸出脚,一脚踹了出去。

    女孩一下被踹出去好远,挣扎了半天,楞是没起来。

    “你敢蹬她!”使长刀的来了劲,长刀疯狂挥下,见砍不坏盾面,她腾挪身子,开始从不同角度进攻。

    一年蓬盾牌用得极顺,将长刀挡了个严严实实。

    “拿弓射她。”一年蓬开口。

    说话的瞬间,盾面上的线条开始飞速移动,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时雨召唤出弓箭,搭箭弯弓。

    箭顺着盾牌露出的缝隙飞了出去。

    因为角度受限,使长刀的就地一滚,就躲开了飞来的箭。

    “能起来吗?”她朝着队友喊。

    那队友慢慢悠悠终于起来了,哭丧着脸:“系统发通报了,让我自己走出去。”

    使刀的生气,直跺脚:“不过就是挨了一脚。”

    使扇子的揉着自己胸口:“姐,老疼了。”

    “废……废物!”

    时雨弯弓搭箭,箭又从盾牌缝隙飞出。

    使刀的学员一个腾挪,便躲了过去。

    时雨回忆起那日射方蝶的箭,箭矢在空中回旋背刺。

    只想了几秒,她便不再想了。

    那日的箭,使得极累。

    “撤盾。”时雨说。

    一年蓬收起了盾。

    时雨弯弓搭箭。

    “我可是练体操的!”使长刀在空中跃起,长刀劈了过来。

    一年蓬赶忙再次撑盾挡刀。

    时雨连射两箭。

    箭并未顺着缝隙出去,而是刺破盾面,直接朝着使刀的女生飞去。

    一箭破盾,一箭穿心。

    一年蓬的盾从内直接被打散,她身子晃悠了一下,视线看向时雨,一时有些怔愣。

    “手……有点快了。”时雨尴尬地解释。

    “是我,盾起得突然,这种模式打近战是很吃亏。”一年蓬叹了口气,“我收到提示音,我被淘汰了……”

    时雨不知该说什么:“不好意思。”

    一年蓬扭头去看那使刀的女生。

    女生一脸惊恐,两只手捂着胸口。

    金色的长箭已经消失,她身上并未留伤,但痛疼感还是有些的。

    “太……太黑了,下手太黑了。”那女生缓过神来,用刀撑在地面,朝着自己的队友招手,“咱俩一起走。”

    “你这不算疼,你这是拟态武器伤的,在拟真室里不疼。”使扇子的眼含泪花,“我这是挨了实实在在的窝心脚。”

    “咋不疼,疼啊,妹儿。”

    两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临走还说时雨:“连队友都干掉了,积分可不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时雨:“……”

    “没事,就是要这样练习配合。”一年蓬拍了拍时雨的肩膀,随后迈步往村外走,“明天咱们继续。”

    人都走了。

    时雨找了块墙角的石头坐下。

    一群小孩子从远处笑闹着跑过来,其中一个是熟面孔。

    是时雨第一次进拟真室,遇到的递纸条的小男孩。

    “人物模型做得……”时雨转开视线,开始看土墙的纹路,“该不会来来回回都是一批人吧。”

    白雾在这时候升了起来。

    时雨依旧坐在石头上,她视线望着雾气中央,等着熟悉的人影出现。

    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那两个熟悉的人影。

    就在不耐烦的时候,惨叫声从村外传来。

    时雨起身往村外走。

    一条硕大的蝎子正在村外空地上张牙舞爪。

    深褐色的身体,带着毒刺的尾巴完全在半空中。

    时雨弯弓搭箭。

    长箭射出,直接击碎了蝎子半面头颅。

    时雨眉头皱了起来。

    她看到蝎子的头颅正在重新成型,而未完全愈合的头颅之中,有莹白色的珍珠光泽在闪烁。

    想了想,时雨弯弓搭箭,射向那珠色光泽。

    箭刺穿蝎子面部,头颅破散,时珠光顺着蝎子的脊椎往尾巴上跑。

    嘭嘭嘭,一连三箭。

    光泽消失。

    蝎子散去。

    耳边传来系统电子音:“时雨,成功击败妖鬼,请自行前往升降梯离开比赛场地。”

    时雨收了拟态武器往外走,大雾正在消散。

    升降梯内,扇形光线扫描时雨:“A班学员时雨,初始积分0,所属小队孔轩队,成功击败妖鬼,当前积分3000。”

    时雨怀疑自己听错了。

    “积分多少?”

    电子音:“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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