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在他们训练到一半的时候就消融了,留下的微风和雾气禁林旁的云杉中间浮过,仿佛细纱挂在树枝,弥蒙一片,把禁林的轮廓勾成了堇色。

    金色飞贼轻柔地消失在深邃的像锦缎般的夜空中,复而又出现,被轻巧灵动的一抹身影稳稳抓在了手心。

    “我抓到啦!”爱玛快乐地大喊,操纵扫帚在半空转了个跟斗。

    于是,一声哨响后,天空中的赫奇帕奇队员们像一只只毛茸茸的扑打翅膀的鸟儿落进草地中。

    云层散去后,塔楼后的天际露出丝丝黄昏晚霞,树林边的阴影懒洋洋地拉得幽长。

    他们结成纵队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宝拉和爱玛跑在最前面,用满是泥点子的鞋踢着灌木丛旁高高的荨麻;

    汤姆、迪丽和罗杰森走在一起,放慢步子闲谈,但罗杰森笃定安迪不合群,偏要兴致勃勃地在他背后捣乱,把安迪气得不行,容光焕发的大白脸像大理石般添上了一片片小小的淡红色印记;

    梅格走在队尾,探身去掐灌木丛尖尖的花儿玩,等看见漂亮的花,就多掐几朵,给伊迪丝,给宝拉,还有迪丽和爱玛,就是不给男孩们。

    伊迪丝伸手去接花的时候,忽然心头一震,身体僵直起来,整条手臂无力地弯曲着,直到指尖开始颤抖,才把那朵花拢进掌心。

    “你怎么了?”梅格察觉到她的不自然,问道。

    “没什么大事,”伊迪丝回答,“我的肩膀在之前被游走球撞了一下,现在还有点儿疼。”

    “什么?”宝拉远远地听见她说疼,便急急忙忙又跑了回来,在身后飞舞的长袍上全是被溅上的泥水,“迪,哪儿受伤了?”

    她的话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伊迪丝不想那样,她不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一个受不得一点儿伤的人,所以她又忍痛说道:“我的肩膀被游走球撞了,但不是很严重。”

    “我认为你还是去一趟校医院为好。”安迪突兀地说,“魁地奇队员身上每一处疼痛都必须引起重视。”

    “他说得对,”汤姆说,“更何况很快就要到魁地奇季节了,你不想到时候上不了场,对吧?”

    “拜托,汤姆!那得等到万圣节后呢!”迪丽抱怨道。

    “走吧,走吧!迪,我陪你去校医院!”宝拉说。

    “但是,我记得你的魔药论文还没有写完,是不是?”伊迪丝忽地想起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宝拉的模样如同一个人做梦方醒,随即又变得急躁起来,咕哝了一声:“坏了。”

    见她不行,就又有人提出和伊迪丝一起去,但是被她统统拒绝了:“我的腿又没有受伤,需要你们抬着我去校医院——放心好啦,也许我只需要去喝一瓶药剂,就能蹦蹦跳跳地回休息室了。”

    她的状态确实不像一个深受痛苦的伤者,于是其他人你望我,我望你,等走进城堡以后,就放了伊迪丝一人前往校医院。

    前不久蒂尔登出院了,一些小病小痛的学生们也只是在这里待了一两个钟头就走了,所以目前校医院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从玻璃窗映过来的夕照,漪澜成波,悠悠下降,照亮每一张洁白的病床,伊迪丝找了一张床坐下,呼吸变得沉重起来,额前也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现在她才发出一声低低的哀恸声,结果又被从休息室走出来的庞弗雷女士撞个正着。

    “哎哟,你是怎么回事?”她急匆匆朝伊迪丝走来。

    伊迪丝咬紧嘴唇,血往上涌,脸一直红到耳朵梢,小声对她说:“我的肩膀被游走球撞了一下,您帮我看看吧。”

    校医院的庞弗雷女士检查了一番受伤的部位,用魔杖在四周敲敲打打,又推来一个带着轮子的怪箱子,对着她的肩膀照来照去。

    现在她感到有些心慌了,因为伊迪丝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魁地奇小碰撞,可是看见庞弗雷女士的眉头越皱越紧,她的心脏也开始怦怦作跳。

    “骨头裂了。”庞弗雷女士说,“你不是一受伤就立刻来校医院的吧?”

    “我等到训练结束以后才来的。”伊迪丝解释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庞弗雷女士的目光越来越严厉。

    “雷雨天还在外面训练,是吗?”她板着脸说,“把自己搞伤了,还在继续虐待自己,是吗?”

    她从这项运动有多危险说到她所在的赫奇帕奇队队长有多么不负责任,而当她得知是伊迪丝主动要求在这样的天气进行训练和擅作主张没有告诉他人伤势后,发表意见的声音更加大了,直把伊迪丝说得脑袋几乎低到地底。

    “您别吓唬我了,”伊迪丝挣扎地说,“我知道魔法世界里的一切都很神奇,包括治疗术——我是说,就连蒂尔登的指甲,您也能让他在一个星期里恢复,不是吗?”

    庞弗雷女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认为在魔法世界里,什么病症都能治疗好,所以你就毫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吗?”

    然后她陡然停住了,仔细打量这个理直气壮的女孩,她目光真诚,浑身透着孩子气,还远远没有成熟。

    可是在对待自己的身体这方面,她却显得既冷漠又一意孤行。

    “菲尔德——是吗,菲尔德,我记得你的名字,”在伊迪丝点头后,庞弗雷女士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得问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知道,”伊迪丝想了想,“打一辈子魁地奇吧,或许。”

    然后在成年那天从叔父叔母家里搬出来,搬离伦敦,离他们远远的。

    “那么,你应该知道身体健康对于一个魁地奇队员来说有多么重要,”庞弗雷女士说,“米妮她——”

    “谁?”

    “米妮——哦!我是说,米勒娃·麦格教授,她在上学期间也是一名出色的追球手。”

    这对伊迪丝来说倒是件新鲜事,麦格教授在学生们面前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她难以想象这位严肃的教授在扫帚上迎风而上的状态。

    “在她七年级的时候,有一场格兰芬多对斯莱特林的比赛。当时的斯莱特林队十分卑鄙,他们犯了规,把她从扫帚上撞了下去。”

    看来哪一届的斯莱特林队都很卑鄙,伊迪丝愤愤地想,因为麦格教授遭此重创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她被摔成脑震荡,肋骨也断了几根,从此只要骑上扫帚以后多飞几圈,就会有后遗症。”

    “她、她就一辈子也不能打魁地奇了吗?”伊迪丝震惊地问。

    庞弗雷女士摇了摇头。

    伊迪丝想到若是自己一辈子也不能再飞上天,痛快地打魁地奇,她就伤心的不得了。

    她的心底一片愁云惨雾,加上肩膀还在疼痛,顿时变得面无血色,和床单一般白,眼睛呆愣愣地望着庞弗雷女士,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庞弗雷女士问,趁此机会举着魔杖戳中了剧痛的一块部位上,使沉浸在悲苦之中的伊迪丝嗷地叫了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差点把那个怪箱子撞翻。

    “爱惜自己的身体,明白吗?”她接着说,收回魔杖后淡然地补充,“不过你之前有一句话说对了,这点伤害对我来说确实很简单。”

    她给伊迪丝的肩膀用绷带和夹板包扎了一下,接着禁止她在一个星期内再参与任何魁地奇训练,不然之后再因为这伤进校医院,她就不肯再治。

    “喝下这个,今天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庞弗雷女士递给她一管靛青色的药剂,伊迪丝接在手里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往上冒蒸汽,就像霍格沃茨列快。

    辞别庞弗雷女士以后,伊迪丝歪歪扭扭地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她的脸颊通红,脑袋顶上不断冒出白雾蒸汽,呼哧呼哧就像一辆火车行进在走廊里。

    也幸亏天色渐暗,徘徊在走廊里的学生们大多都回了休息室,只有吊着胳膊的伊迪丝一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响。

    不过等她走到一个三岔路口附近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女孩站在路口中间,一只手抓着魔杖对准窗外的一株植物,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伊迪丝晃了晃脑袋,仔细辨别才从那一头灿烂的浅金色长发看出那是拉文克劳的潘多拉·斯博尔德。

    她在那儿做什么呢?伊迪丝模模糊糊地想。不过她听说过潘多拉,知道她在拉文克劳也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因为她不拘小节,总爱自己进行危险的咒语研究,所以身边的朋友也没有几个。

    也许她可以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主动打一声招呼。伊迪丝想,但是没等她迈出第一步,就有一束光从左边走廊发射,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潘多拉的身上。

    呼喊声被堵在伊迪丝的喉咙里,她拖着自己吊在空中的手臂,迅速跑向倒在地上的潘多拉。

    只见从她的脸上、身上——只要是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都冒出了无数毛茸茸的浅金色毛发,就像她的头发一样,可是却长遍了她的全身!几乎呜呜哀嚎的女孩包裹起来!

    伊迪丝猛地转过头,又只看见几个你推我挤的背影,他们脚步匆忙,立刻就消失在走廊深处。

    她想要追上去,可是潘多拉的声音已经逐渐变小,慢慢地淹没在疯长的毛发中。

    “你还能呼吸吗?”伊迪丝大喊着,用双手拨开那些层层叠叠的发层,终于找到了被堵得严实的潘多拉的脸,她撑开手掌,让潘多拉的口鼻能够在有限的空间里呼吸,直到听见潘多拉用力张开鼻孔,痛苦地咳嗽起来,她才放心。

    “我送你去校医院,斯博尔德,你站起来——”

    当她单手搂着潘多拉的肩膀,把她从地面上扶起来的时候,伊迪丝再次抬起头,却忽然发现在右手边走廊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影。

    “你是谁?”伊迪丝警惕地喊,颤抖的手紧紧攥住了魔杖。

    人影朝她们的方向走近了,那张熟悉又冷淡的脸顿时暴露在光线之中——是艾伯特·麦克米兰。

    他的面容和奥斯顿有些相似,但是由于常年在阳光中飞行,显得更加健壮和黝黑。

    绿领带箍紧硬领,披着丝绒料子的长袍,那是奥斯顿曾经抱怨过的父母不愿给他买的昂贵料子;一双龙皮靴缓慢地朝她们走近,厚厚的皮质鞋面光泽极亮。

    “我来帮你把她送进校医院吧。”他说。

    伊迪丝犹豫了一下,只肯让他帮忙扶着潘多拉的另一只手,自己则牢牢抓紧了她的臂膀,三人扶持着往前走。

    “你在那儿站了多久?”伊迪丝问。

    “我只是路过,”艾伯特回答,“我要从这条路回休息室。”

    “那你看见了那些人吗?见到他们的脸了吗?”

    艾伯特沉默了一会儿,在伊迪丝有意偏头去看他的时候避过了视线,蓝眼睛直直望向墙角,轻声说:“不,我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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