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座白色木屋,那就是提供给营员的宿舍。

    女生营地和男生营地之间种了一排矮常青树作为分割线,但伊迪丝亲眼见到多蒂还在树与树之间布下了警示咒语。

    站队时,她一直用眼睛寻找附近的河流在哪儿,因为伊迪丝明明听到厚厚的常青树丛后有潺潺的流水声,却看不见河水在哪里。

    伊迪丝、宝拉和另外两个陌生的姑娘分在一间宿舍,宿舍的木牌上写着金色飞贼。

    木屋不大,顶棚也很低,两边各有一扇窗户。屋子最多住六个人,但只摆了两张上下铺,其余的墙边都靠有高大的柜子,屋子中间只剩一小片空地。

    屋里也没有浴室,估计是在别处。

    “多巧合的名字!”

    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棕发姑娘口齿不清地感叹:“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找球手?”

    另一个黑人女孩比在场的所有姑娘都高一些,她梳着玉米垄发型,正把自己的扫帚往柜子里放。

    听见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说:“没那回事!我更喜欢打追球手的位置,还纳闷怎么分到这里来了呢。”

    “哇,我也是追球手,”宝拉有些感兴趣,“我叫宝拉,这是伊迪丝,她是一位击球手。”

    伊迪丝和转身望过来的女孩打招呼。

    “我叫佐伊,”她颇有大人风度地伸手和两人相握,“在布斯巴顿上学。”

    “我们在——”

    “霍格沃茨,我知道。”佐伊眨了眨眼睛,“我也想过要去那里上学,可我不是英国人,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在这短短相处的几分钟内,宝拉就和她混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而令人惊讶的是,伊迪丝也渐渐喜欢上了她。

    “得有人跟我换个床位才行!”

    被晾在一旁的棕发女孩大声抱怨道,嗓门又高又尖锐,立刻把一团和气的气氛破坏了。

    “我不要离窗户那么近,”她接着说,“也不想睡上铺,所以,我不能睡那张床!”

    “你——”佐伊惊讶地探身查看了她的姓名贴,“玛莎,这是你自己选的床啊!”

    “不是我选的,”玛莎说,“是你们自己进来就把背包往床上扔,只给我剩下这个最糟糕的床位!”

    “但是我们才把床单铺好呀!”宝拉轻声说道。

    “不行,在窗户前面我睡不着,”玛莎坚持说,“你们谁跟我换换?”

    伊迪丝气坏了,她以前没觉得自己脾气坏,但她一遇上这个女孩,就觉得她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没人跟你换!”她说,“要不然你就睡这张床,要不然你就出去睡!”

    意想不到的是,玛莎没有再和她争辩,而是红着眼眶,肩膀一耸一耸地抖了起来,一串串眼泪顺着她的眼眶往外争先恐后地掉落。

    “天哪。”佐伊吓得一个劲往后退,玉米垄发型里的小珠子互相碰得叮当作响。

    天哪!伊迪丝也想喊,谁会一起争执就哭啊?多幼稚,多愚蠢,多——

    像是想到了什么,伊迪丝的脸涨得通红。

    “好吧,好吧,我和你换行吗?”宝拉赶紧上前安抚她。

    玛莎抽抽噎噎地把自己的旅行包往她的床上放。

    伊迪丝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拽下宝拉已经铺好的床单和毛毯,只留给她光秃秃的床垫。

    “你——你干什么!”玛莎尖叫。

    “那是宝拉的床单和毛毯,”伊迪丝冷冰冰地说,“床给你,床单不能给你。”

    玛莎又哭起来了,但这回伊迪丝把宝拉拽走,和她一起爬到上铺去铺床。佐伊也在自己整理枕头和被褥,没人理会她。

    “我想回家!”玛莎哭得更大声了。

    “我们要帮助她吗?”宝拉问。

    伊迪丝摇了摇头,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模样。

    佐伊从下铺探出头,悄声对她们说:“你们知道她为什么那样吗?”

    她们当然不知道。

    “在篝火晚会的时候,她告诉别人她从没有去过任何巫师学校,”佐伊说,“从小就在家里学习,她妈妈负责教她,但是也只负责教咒语和魔药。”

    “所以她从来没有朋友?”宝拉开始为她感到难过了。

    没有社交和朋友,没有正常的接触社会,没有——没有有责任心的父母管教?

    伊迪丝感到脸上热辣辣的,仿佛接触到某种时间魔法,遇上了原先轨迹的自己。

    她低下头去看那个站在下床附近手足无措的女孩,用沙哑的声音小声询问:“喂——你,你需要帮忙吗?”

    玛莎看了她们三个一眼,垂头丧气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该把自己的床铺好,否则今晚怎么睡觉呢?”佐伊也说。

    “可是、可是——”

    玛莎再次伏在床垫上嚎啕大哭,打着嗝哭喊道:“可是我不会啊!”

    宝拉想说什么,但她见到身旁的伊迪丝愣愣地凝视着玛莎的背影,手指头艰难地拧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犹豫。

    于是她用肩膀撞了撞伊迪丝,用鼓舞的眼神望着她忐忑不安的黄眼睛,用气音说道:“去呀!”

    伊迪丝从二层铺位上一跃而下,咚的一声落在她的身后,把玛莎吓了一激灵,哭声渐渐变弱,用拳头揉着眼睛怯生生地看向她。

    “我教你怎么做。”伊迪丝僵硬地说。

    她从床头柜上拿走叠好的床单,用曾经在叔父叔母家练习千百遍的手法唰地抖开了它。

    哗啦一声,床单在半空中飞舞起来,落地的前一秒被探长了手的佐伊接住了另外一角。

    “来,让我们一起铺床单。”她笑嘻嘻地说。

    玛莎又打了一个嗝,但是从地上爬起来了。她学着佐伊拉起床单的一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伊迪丝的动作,笨拙地把床单盖在床垫上。

    “把这里掖进去。”伊迪丝耐心地说,“否则你翻个身就会把床单弄乱的。”

    玛莎照做,自己掖进去了两个角。

    没几分钟,床单就已经完完整整地铺好了,她又根据伊迪丝的指点,把毛毯平整地铺在床尾,给夏令营的枕头装好了自己带来的枕套。

    “哇!”宝拉在另一边上铺夸张地感叹,“多好看的铺位!要是有全营最整洁铺位的比赛,你一定可以获得名次!”

    玛莎的脸变得绯红,她支支吾吾地揉搓着衣角,一个劲地瞥向伊迪丝和佐伊。

    “你没有学习过怎么说‘请和谢谢’吗?”伊迪丝问。

    玛莎愣住了。

    “你可以对我们说:‘谢谢你们帮我铺床单’!”

    “我知道——我,我知道……我是说,谢谢你们……教我铺床单,教我收拾床铺……”

    她结结巴巴地道谢,通红的脸颊却泛着光:“……我以前从没做过家务,连家务魔法都没有学过……”

    “那你在家都学些什么呢?”佐伊好奇地问。

    “炼金术……”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连宝拉都吃惊地瞪圆了眼,扑到上铺的栏杆边缘追问:“可那不是六年级才能选修的课程吗?”

    “我妈妈就是炼金术士。”玛莎自豪地说,“我从小就给她帮忙,她励志要创造出第二块‘魔法石’!”

    她突然捂住了嘴,惊恐地环顾四周。

    “你们别说出去,这件事我妈妈一直让我保密的。”

    三个女孩赶紧表示自己不会泄密,但佐伊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你是找球手,可你不是从小就在家里帮你妈妈的忙吗?”

    “我——我是在收音机里听来的,”玛莎害羞地说,“收音机是我去年的生日礼物,我在里面听见了魁地奇欧洲杯的比赛转播,所以——”

    所以她压根就不是找球手!也从来没有打过魁地奇!只是在收音机里听过一场比赛,就央求家长把自己送来魁地奇夏令营。

    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集体活动。

    说实在的,伊迪丝都开始可怜她了。

    “那你有扫帚吗?”伊迪丝问道,“魁地奇没有扫帚可不行。”

    “有!我妈妈新给我买的!”

    能和她们心平静气地聊天,这让玛莎高兴坏了,她从进门一开始就在整理的柜子里拽出自己的飞天扫帚,兴致勃勃地给她们看:“瞧!这是店员一直在推荐的那种,所以我妈妈就买给了我。”

    是光轮1001!伊迪丝在心里无声地尖叫起来。

    “天哪!这不是光轮1001吗?”

    宝拉飞也似地从上铺跳下来,同样激动地和佐伊围了上去:“这是上个星期才出的新款呀!又贵又难买,你竟然有一把!”

    “我能摸摸看吗?”佐伊搓着手问道。

    “随便摸!借给你们骑也可以,”玛莎傻笑着说,“我还一次都没有骑过扫帚呢。”

    伊迪丝也想上前摸摸看,但是小珍妮就躺在她的柜子外面,她不能当着她的面这么做。

    而眼睁睁看着宝拉和佐伊围着那把光轮1001和玛莎,伊迪丝莫名又觉得有点不舒服。

    “光轮1001和1000没什么大区别,”她听见自己说,“买那把扫帚就只是为了赶时髦。”

    宝拉蓦然抬起头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哎呀,完了,她不该这么说的。伊迪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当她道歉之前,玛莎先开口了。

    “能贵一倍就说明有差距了,”她说,“那个店员和我们说的。”

    “要是你能有点儿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伊迪丝脱口而出,“贵又不能说明好,你怎么老是听别人的话来代表你自己的想法?”

    “迪!”宝拉突兀地打断了她,“陪我出去转转,行吗?”

    伊迪丝有点难过,她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惹了宝拉生气。因为当宝拉拽着她出门的时候,表情看起来非常的严肃。

    她们来到靠近矮常青树的树丛后面,那里横着一截圆木,应该是被废弃的天然座椅,她们俩都坐了上去,但是却在圆木的两个最远端,中间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墙。

    “你怎么啦?”伊迪丝问。

    “我也想问问你,迪,”宝拉长叹了一口气,“你以前不会这样的。”

    “哪样?”

    宝拉半晌没说话,可能在考虑措辞,但她看起来比伊迪丝更垂头丧气。

    “你怎么对玛莎那么有敌意呢?”她谨慎地问。

    伊迪丝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她在今天晚上遇见了两个和自己很相似的人。

    维特尼斯和玛莎。

    在进入宿舍以前,她认为彬彬有礼、讨人喜欢的维特尼斯和自己更相似。

    但见到玛莎以后,她就像和以前的自己照了一面镜子,这种令人不适的情绪就像小蜘蛛似的爬满了她的后背和胸膛,那细小微弱的触感逼得她想发疯。

    “我——”终于她说,“我以前是不是和她很像?”

    宝拉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有一点,但是不完全像。”她说,“你还会跳舞呢!”

    伊迪丝想说她见到的自己并不是她所说的以前的自己,但听见宝拉提起那场舞蹈,她也不知不觉笑了起来。

    “我猜你有点讨厌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宝拉轻声问,“所以你才会讨厌玛莎。”

    伊迪丝沉默着点了点头。

    “但你现在不一样呀!你现在会铺床单、会打魁地奇,还会说‘请和谢谢’!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你会去帮助以前的你。

    玛莎就像以前的你,但是我猜你已经做好准备让她变得更好了——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宝拉调皮地把圆嘟嘟的脸凑到低垂着头的伊迪丝面前,用手拉扯她的脸颊。

    直到伊迪丝破涕为笑,她们俩张牙舞爪地扭打在一起,才换上的睡衣都沾上了泥土和青草,这场风波才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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