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却还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到。

    他的内心裂开一道缝,痛苦和脆弱溜了出来。

    尽管理智告诉他,自己没有权利生气,却还是生气了。狂飙的怒气指向伊迪丝和莱姆斯,但绝大部分还是在气自己。

    他坚定的控制自己站稳,只是他的手忍不住颤抖着,想要把那两道密不透风的身影分开。

    但一阵冷风吹灭了他汹涌燃烧的头脑。

    是詹姆。他信步走到窗边把锁打开,推开窗户让清新的微风吹进过热的屋子里。

    詹姆的成熟是有迹可循的,步入七年级后,他的稳重和责任感更甚——或许这就是邓布利多将男学生会主席的徽章给他的理由。

    他也曾私下给西里斯提过建议。“也许你只是太无聊了,”詹姆说,“不错啊,现在正流行无聊。如果你不想这样,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西里斯问他,要不要再来一个飞跃拉芒什海峡的刺激夜晚,然后在鲁恩或是雷恩来一杯茴香酒。

    但詹姆犹豫了。他很不愿意拒绝这样的建议,但是,“伊万斯说明天早上得和我商量接下来的级长安排。”詹姆说。

    西里斯笑着让他滚出寝室。

    西里斯很清楚,这些建议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只是像服刑一样困坐在寝室和教室里,一成不变的上课,或者脑筋空白的望着一叠叠的论文,这些论文所需的资料和他上个月或上上个月写完的论文资料看起来一模一样。

    同时,他也不停地等着伊迪丝的消息。

    彼得像一只忠心的猎犬,只要听到任何风声都会向他汇报,可能是看见莱姆斯又寄出了一封信,或者是猫头鹰邮购的清单上多出一批哈比队的衍生品,里面就有伊迪丝亲笔签名的羊皮纸装册。

    西里斯感到有些沮丧和焦躁。他并不希望虫尾巴像是在替自己监视另一个朋友,但他不断沉溺在有关伊迪丝生活片段的消息里,着了魔似的关心她生活的细枝末节。他出名的不休止的精力,在失去了冒险和刺激后,便完全耗费在了关注和追踪前女友的消息上。

    有的时候,他也会赞同詹姆的话:他太无聊。等到毕业后,情况可能会不同。有的时候,他会开始思考:如果当初他们从未约会过,或者他们从未分过手,如今会是什么样。

    但他意识到一件事:无论是他们从未有过开始,还是坚持到现在,情况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因为得到后又失去才更为痛彻心扉。

    他对她的爱意里掺杂了多少不甘心,他自己也不清楚。一想到这一点,西里斯就感到自我厌恶滑过全身。

    自从上次从彼得口中得知她换了住址且只告诉了莱姆斯,他重新冷静下来。而在今天见面之前,他或许做好了准备:他们将维持表面上有距离的友谊,偶尔在有莱姆斯在场的聚会中见面,小心维持着客气的关系,仿佛他从未亲密的爱抚过她、吻过她。

    但在真正见到她——和他的时候,西里斯的内心深处还是腾升出一股妒火。

    现在那对麻烦的情人鸟已经分开,和朋友们分别在这间狭窄的起居室里落座。他们坐在相邻的一对扶手椅上,距离也不能阻止他们胶着的视线。

    伊迪丝的身旁是宝拉和奥斯顿,莱姆斯的身旁则是詹姆、莉莉和彼得。

    这个座位分布很有意思。他们似乎不约而同想要将伊迪丝、莱姆斯和西里斯隔开,但又在落座的瞬间意识到——他们整体以椭圆形的框架围成一圈,这样的话,就代表西里斯恰好坐在了伊迪丝和莱姆斯的对面。

    西里斯只需要抬抬眼睛,就能看见他们之间朦胧的情感。

    就连莉莉都有些担心今晚的惊喜可能不会有正面结果。

    但西里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他拿走了餐桌上属于自己的酒杯和一瓶未开封的火焰威士忌后,就沉重地坐下,自斟自饮。

    那只燕尾狗幼崽摇着分叉的尾巴扑向他,对他很是亲昵,这引起了宝拉的惊奇。

    “我还没见过玻璃门有这么亲近一个陌生人,”她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哦……除了迪。但奥斯顿可是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得到她的心。”

    彼得的目光也落在玻璃门身上,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

    “那是——”

    “玻璃门?”西里斯问。

    “那是她的名字。”宝拉热情洋溢地解释,“我在玻璃门外发现了她——她还一直挠着玻璃门,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呢。她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西里斯喃喃地说:“毫无疑问。”

    从提到玻璃门开始,伊迪丝一直注视着西里斯,她的前额不安地皱起,而且像是在挣扎着要怎么说。他们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烦恼的黄色双瞳望进冷酷无情的灰眼,然后,西里斯再次阴郁的举杯喝下一些威士忌。

    他没提起玻璃门的来历,但在场不止他和她清楚这件事——当初发现从凯特尔伯恩教授的办公室逃出来的燕尾狗幼崽迷失在禁林里时,掠夺者无人缺席。

    因此,忽视了詹姆和彼得的视线的西里斯,在莱姆斯也看过来的时候,撇开了头。

    有人调响了那台受过改装的半导体收音机,从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压过了房间内死气沉沉的氛围。

    宝拉松一口气,赶紧叫所有人围到餐桌旁吃东西,大家都得提高音量才能交谈。即将到来的N.E.W.T周显然是最棒的话题,因为在场的人不是经历过,就是马上要经历。

    但西里斯和伊迪丝越来越沉默,在深紫乐队歇斯底里的表演里,他们反倒成了最不尽兴的观众。

    伊迪丝低声询问宝拉,是谁放的带子。宝拉也不清楚,她看见奥斯顿把一大堆磁带都堆在收音机旁边,至于是谁从中挑了磁带放进去?她是真的没看见!

    “我好爱这首歌哦。”莉莉一边摇摆,一边露出笑容,“深紫乐队最棒啦!”

    破案了。伊迪丝和宝拉对视一眼,在这时,谁也说不出要换磁带的话。

    詹姆也扭动着身体靠近,他跳得很糟糕,没有一点舞步可追寻,但喜剧意味很浓重,像是在舞台上表演滑稽戏码的喜剧演员。

    莉莉慷慨地没有拒绝,尽管她被逗得直不起腰,但还是尽力手把手地教学起来——这里脚步应该这样做,手臂要那样做。

    他们跳过餐桌的时候,詹姆把头一伸,背对着莉莉冲其他人眨眨眼睛。现在连伊迪丝也笑起来,和宝拉牵着手滑入“舞池”——只是餐厅和起居室之间一小块空地——接着是奥斯顿和莱姆斯。

    西里斯没有加入的意思,他像是饿狠了,一直在往嘴里塞炸春卷,咀嚼得嘎吱嘎吱响。

    彼得看看他,又看看舞池里的朋友们,面上浮现出纠结的情绪。

    “看着我做什么?”西里斯冷冷地说,“你想去跳舞,那就去啊。我可不愿意做你的舞伴。”

    彼得瑟缩一下,没有动弹。但詹姆又扭动着经过餐桌,他高兴地邀请他们加入,彼得这才扭捏地跳起来,西里斯还是没有动作。

    西里斯·布莱克成为一场聚会中唯一的气氛毁灭者!而这场宴会还不属于布莱克家!真是讽刺。

    但无论如何,这场聚会还是完美结束了。作为主人公的伊迪丝过得很快活,那就已经足够。

    时钟的指针指向十点,再快乐的氛围也被迫暂停。客人们留出一点时间帮忙整理了房间,然后就像焰火般一个个原地消失了,仿佛他们的来访只是为了给伊迪丝带来短暂的精彩。

    伊迪丝很满足,在魁地奇之外的世界,她所期望的不过也只是如此。

    等到一切完毕后,宝拉把熟睡的玻璃门送回卧室,伊迪丝则把自己卧室的窗户打开,让玛尔斯出去飞一圈,活动一下。

    她从卧室里出来,正看到奥斯顿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宝拉的房间。

    “怎么啦?”她问道,说话间还有股甜味鸡尾酒的气息。

    “没什么。”

    奥斯顿用手扒过金发,弄乱了浓密的发丝,心不在焉地扯着前额的头发。他并不是傻瓜笨蛋,西里斯·布莱克对玻璃门的亲昵不能算什么,但詹姆、莱姆斯和彼得的反应却很能说明问题。

    他感到自己的脑海里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他把这个不靠谱的猜测告诉伊迪丝,一准儿会被她揍的。

    所以他打算对她保持沉默,但和宝拉讨论讨论——宝拉可能会骂他,但绝不会对他动拳头。

    所以他提出要请宝拉回自己的公寓喝一杯咖啡,只是招来了伊迪丝的白眼。

    “你可以说想叫她留宿,我又不是一年级的小鬼头。”伊迪丝说,“况且,谁会在大半夜叫人回家喝咖啡?”

    她太刻薄,以至于宝拉都红了脸。“迪,你又喝过量了!”她羞赧地说。

    奥斯顿也很不自在,现在他们俩站在一起,又像一对顶着稻草的红苹果了,真可爱。

    “好了,快走!快走!”

    伊迪丝忍着笑,作势要拿扫帚驱赶他们。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对面的大门后,她傻笑了一下。

    随后,她转过身,被眼前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惊得失去了平衡。

    她晃得那一下可能比感觉到的厉害,因为他立刻伸手扶住了她的腰,手指停在她的髋骨上方。

    他轻轻靠近拥着她,好像她的脚踝受了重创,需要一个支点。不知为何,伊迪丝也试着放松,想要舒适地安顿下来,她的双手慢慢爬上他的肩膀。

    “你怎么回来了?”伊迪丝的声音很轻。

    “我的徽章不见了,”莱姆斯喃喃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想着可能落在这里。”

    又是那一枚级长徽章?伊迪丝的手指从他的胸膛前划过,的确没有感受到任何冰冷金属的触感。莱姆斯棕色的头往下低了一点,不稳地吸了一口气。

    “我可以帮你找。”伊迪丝说。

    他没说话,只是抓住她的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长袍口袋里。里面有一枚形状熟悉的金属徽章,根据伊迪丝指尖描绘传来的感觉,徽章上的字母是“P”。

    在莱姆斯靠近的时候,伊迪丝吸进了他的味道——新制长袍的淡淡熏香、刮胡皂的味道,还有只属于他的清新、晨露、男性的气质。她深深地呼吸,身体开始轻颤回应。

    他看起来孤注一掷,又悬崖勒马,嘴唇嗫嚅着,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是狼狈地吻了吻她的脸颊,而后退开。

    “那条狗——不,没什么,”他说。“我该回去了。”

    “等等,”伊迪丝茫然地看着他,“你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莱姆斯控制得很费力,呼吸加深。他的冲动源于今夜的新发现——原来西里斯从来没有放弃,他骗了他。

    西里斯是有魅力的那个,他一直都知道。可当这股魅力朝着伊迪丝而去的时候,莱姆斯开始慌乱,以至于他笨拙地用了相同的徽章招数。

    他只是想再次确认一遍,她还喜欢他。

    现在他得到了答案,却难以脱身。

    两人之间交换着烫人的电流,最后不出所料,是莱姆斯先行认输。

    “只是一个晚安吻。”他说。

    伊迪丝点点头,她的心跳在他的头靠近时失去控制。他只有嘴唇碰到她,轻轻地试探,直到她的唇瓣分。

    让他念念不忘的、那种说不出所以然的味道,从她的呼吸、她的舌尖再次出现,那甜蜜而让人上瘾的味道。她只是想尽力地汲取更多,双臂紧紧地箍着他。

    一个轻渺飘远的声音从莱姆斯的喉咙里溢出,他的肺部急速起伏,忽然伸臂把伊迪丝揽到身上。

    亲吻变得更长、更用力,直到他们双双瘫靠在门上。

    “我得回去了……”他再一次说。

    但伊迪丝仿佛即将溺毙那般紧抱着他,不给他幻影移形的机会。

    “留下来。”她说,“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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