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战，双方都知道非生即死，被围攻的瀛洲大军开始疯狂反扑。
源星野也拿出了压箱底的“存货”——火琉璃，藁城的火琉璃用完了，但瀛洲的才刚刚拿出。
片刻后，不断有轰鸣声响彻战场，瀛洲武士有黑甲护身，面对火琉璃的爆炸可以安然无恙，所以他们抱着火琉璃堂而皇之地冲进大梁与北燕大军中轰炸。
大梁军队后方，方雩拧眉看着黑烟滚滚的战场，闭目一叹：“启用战车！”
即便他再不想将机关术和黑傀儡用于战场，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日。
“是。”
话音落，无数漆黑的战车犹如一个个巨大的铁匣子出现在战场一线。
工部最新研制的战车，与苏恨离当年南下赈灾时坐的马车材质相同，以流火为燃料，车身坚固，可在火琉璃的爆炸下完好无损，改良之后的战车攻守兼备，载满了黑傀儡。
这是比人力互搏更可怕的战争。
一眼望不到头的战场上，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叫嚣着，片片火光连成火海，那是由人心贪欲豢养而成的“野兽”，狰狞地嘶吼着……
何大壮原本与藁城百姓一同躲在地窖之中，几名结海楼的暗卫被苏恨离留下来保护她，但城破之后她就钻了出来，不顾暗卫们的劝阻满战场找苏恨离。
“我看到右相大人了！！”
乱军之中，何大壮一边躲着敌军砍来的刀斧，一边激动地对护在她身边的暗卫道：“我就说右相大人福大命大……不对，她的脸色……中毒了！”
何大壮开始低头在随身斜挎的布包里翻找，她不是大夫，她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以毒攻毒，拍了拍身侧暗卫的肩膀，急道：“老哥，能把这个给右相大人送过去吗？”
暗卫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我等不能保证活着走到公子面前。”
何大壮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不行也得行，咱试试。”
暗卫们点头，齐齐护着何大壮往苏恨离的方向靠近。
大梁军队后方，一袭雪白僧袍正站在方雩身后看他调度各种机关战车，目光随意瞥了一眼战场，继而一顿，冷冷道：“找到了。”
见人越过他就要朝战场走去，方雩开口道：“国师大人要去哪里？”
空桑国师是自请随大军支援北燕的，到战场后他就被司徒纯安排保护在方雩身旁，但也只是一说，毕竟国师想走，没人拦得住。
“找人。”
方雩拧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国师大人，陛下让我转告你，大壮并不欠你什么，就算你想杀她，也该问问缘由。”
空桑国师脚步一顿，“你们知道什么？”
方雩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相信大壮，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一个人。”
……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强敌，源星野极其镇定地命令黑甲将士分而围之，这些将士的兵刃之上都淬了毒，只要能打胜仗，源星野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等到花锦城和红泪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黑甲将士与大梁军队阻隔开，这群黑甲将士训练得当，当即摆开围杀阵型。
杀心剑都破不开的甲胄令花锦城皱眉，红泪满目焦急，“不能停在这儿，公子还在等我们。”
花锦城复杂地看着身侧的红裳丫头，哑声道：“苏恨离没那么容易死，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
他荒废在侯府快一年了，整日酗酒，要不是司徒纯一脚踹塌了房门，将他从昏暗的房间拎到阳光下，他恐怕现在还在醉生梦死。
司徒纯当时冷眼俯视他说——拿起你的剑，跟我去北燕，你的妻儿在那里，你就不想见见吗？
人生的大悲大喜最折损寿数，花锦城当时闻言，再三确认此话真假后，竟开心得吐出一口黑血。
他明媒正娶、三拜高堂娶的妻子还活着，他的一双儿女还活着，冷血了一生的花锦城忽尔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好像是第一次活在这个人间一样。
面对蜂拥而上的黑甲将士，花锦城和红泪背靠背抵挡进攻，他哑声问出了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的话，“红泪，若我从未做过……”
红泪挥剑冷绝，敌人的血溅在她那张清冷入骨的脸蛋上，“花锦城，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从未做过？”
生性为恶，永世做不得好人，这是花锦城的命。
与此同时，被几名暗卫护着的何大壮像打不死的老鼠般在敌军丛中乱蹿，她用毒厉害，往往一个抬手，就能毒倒一大片人，就这样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靠近苏恨离。
瀛洲人很快学聪明了，不再靠近，而是调来了强弩手，准备乱箭射杀。
何大壮见前后左右都被强弩手堵死，额间冒出冷汗，将手中的药瓶塞到身侧暗卫手中，飞快道：“老哥，这万箭齐发我是肯定躲不过了，你们轻功好，去找右相大人。”
几名暗卫跟在何大壮身边保护多日，和这位言行举止皆与礼法相悖的姑娘早有了交情，不忍道：“怀禅姑娘……”
下一刹，万箭已发，暗卫们都没有离开，而是护在何大壮身边，只是箭矢太多，很快暗卫们身上就中了箭，眼瞅着一支箭矢直朝何大壮眉心射去。
暗卫们瞳孔一缩，心道：完了。
何大壮下意识闭了闭眼，半晌后却没感受任何痛苦，倒是听到了瀛洲人的哀嚎声，再睁眼时一袭雪白僧袍、眉眼圣洁又冰冷的空桑国师就站在她面前，手中紧握着那支与她近在咫尺的箭。
空桑国师转身护在何大壮身前，刚刚抡出的佛杖已经重新回到他手中，周遭一圈的强弩手皆被佛杖打飞出去。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空桑国师冷冷开口。
何大壮回过神来弯眉一笑，热情道：“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啊。”
“怀禅姑娘小心！”
暗卫们眼尖，看到一支箭矢从何大壮身后射来，空桑国师佛杖一挥，便砸断了那枚暗箭，继而满眼风雨地看向热情假笑的何大壮，“他刚才叫你什么？”
“哦对，国师大人还不知道，我姓孟，名怀禅，这个名字您耳熟吗？毕竟您亲手杀过的……”
何大壮笑面如花地说着，手中的匕首却刺进空桑国师的胸膛，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本以为这人经过上次之后会对她有防备的。
空桑国师呆愣在原地，胸膛的疼痛仿佛感觉不到般，“你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
轰——
近在咫尺的爆炸将苏恨离震飞出去，耳朵短暂地失去了听觉，她从地上坐起身时狠狠摇了摇头，却依旧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她知道，这是毒发越来越严重了。
她心道：这可干了，还说要斩敌首呢，如今这听不见也看不清的，敌军来了都不知道往哪儿挥刀，丢人丢大发了！
一片混乱中，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一只大手托住了她胡乱摸索的手，苏恨离感受着那温度一愣，没缘由的，她就是知道这人是谁。
“阿玄……”
回应她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她脖侧和耳畔蹭了蹭，喘着粗气道：“阿离，我走了好远的路……我来接你回家了。”
话说得格外软和，蹭人撒娇的动作也格外温柔，实则就是欺负苏恨离此刻看不见。
银甲帝王一身是血，眼睛红得甚于鬼神，周身散不掉的杀气好似无数恶鬼依附在他身上，不像个人，倒像个从地狱深渊中逃出的凶兽。
苏恨离这会儿听不见，但根据耳畔的呼吸拍打声知道这人开口说话了，扯着嗓子道：“我现在听不见，你说什么？”
一枚药丸被塞进她嘴里，苏恨离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吞了，还回味地舔了舔嘴唇，“甜的。”
苏恨离能感受到司徒纯注视的目光，知道这人大概又说了什么，蹙眉道：“你就不能大点声吗？”
她只是被火琉璃震得一时失聪，大点声还是能听得见的。
两人挨得太近了，又或者是司徒纯故意的，苏恨离侧了一下头，感觉嘴唇好像擦过了某人的嘴唇，当即一巴掌拍在司徒纯脑袋上，“能不能分分场合？占我便宜没够是吗？”
司徒纯大概又说了什么了，苏恨离手掌摸到他发震的胸口，知道这人大概是笑了，还笑得挺开心。
苏恨离：“……”
个粑粑，欺负聋子是吧！
不远处，谢恒挥剑抹了周遭最后一名敌军的脖子，回身望去——
夕阳艳丽而热烈的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暗色苍穹的犹如一只凶兽的巨口自东向西吞噬着晚霞……
天地一线的战场上，一身银甲的少年帝王单膝跪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眼中的笑意温柔宠溺，两只手臂虚虚地环抱着眼前人，却没有抱实，只是为了防止某人乱动跌倒。
——犹如恶龙小心翼翼护着它的珍宝，少年小心翼翼护着他的人间。
明明危险来临之际，他离苏恨离最近，但先到达她身边的人却是司徒纯。
谢恒想，他和阿离之间好像永远只差一步，只差一步白头偕老，只差一步生死与共，只差一步……
源星野也拿出了压箱底的“存货”——火琉璃，藁城的火琉璃用完了，但瀛洲的才刚刚拿出。
片刻后，不断有轰鸣声响彻战场，瀛洲武士有黑甲护身，面对火琉璃的爆炸可以安然无恙，所以他们抱着火琉璃堂而皇之地冲进大梁与北燕大军中轰炸。
大梁军队后方，方雩拧眉看着黑烟滚滚的战场，闭目一叹：“启用战车！”
即便他再不想将机关术和黑傀儡用于战场，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日。
“是。”
话音落，无数漆黑的战车犹如一个个巨大的铁匣子出现在战场一线。
工部最新研制的战车，与苏恨离当年南下赈灾时坐的马车材质相同，以流火为燃料，车身坚固，可在火琉璃的爆炸下完好无损，改良之后的战车攻守兼备，载满了黑傀儡。
这是比人力互搏更可怕的战争。
一眼望不到头的战场上，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叫嚣着，片片火光连成火海，那是由人心贪欲豢养而成的“野兽”，狰狞地嘶吼着……
何大壮原本与藁城百姓一同躲在地窖之中，几名结海楼的暗卫被苏恨离留下来保护她，但城破之后她就钻了出来，不顾暗卫们的劝阻满战场找苏恨离。
“我看到右相大人了！！”
乱军之中，何大壮一边躲着敌军砍来的刀斧，一边激动地对护在她身边的暗卫道：“我就说右相大人福大命大……不对，她的脸色……中毒了！”
何大壮开始低头在随身斜挎的布包里翻找，她不是大夫，她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以毒攻毒，拍了拍身侧暗卫的肩膀，急道：“老哥，能把这个给右相大人送过去吗？”
暗卫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我等不能保证活着走到公子面前。”
何大壮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不行也得行，咱试试。”
暗卫们点头，齐齐护着何大壮往苏恨离的方向靠近。
大梁军队后方，一袭雪白僧袍正站在方雩身后看他调度各种机关战车，目光随意瞥了一眼战场，继而一顿，冷冷道：“找到了。”
见人越过他就要朝战场走去，方雩开口道：“国师大人要去哪里？”
空桑国师是自请随大军支援北燕的，到战场后他就被司徒纯安排保护在方雩身旁，但也只是一说，毕竟国师想走，没人拦得住。
“找人。”
方雩拧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国师大人，陛下让我转告你，大壮并不欠你什么，就算你想杀她，也该问问缘由。”
空桑国师脚步一顿，“你们知道什么？”
方雩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相信大壮，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一个人。”
……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强敌，源星野极其镇定地命令黑甲将士分而围之，这些将士的兵刃之上都淬了毒，只要能打胜仗，源星野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等到花锦城和红泪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被黑甲将士与大梁军队阻隔开，这群黑甲将士训练得当，当即摆开围杀阵型。
杀心剑都破不开的甲胄令花锦城皱眉，红泪满目焦急，“不能停在这儿，公子还在等我们。”
花锦城复杂地看着身侧的红裳丫头，哑声道：“苏恨离没那么容易死，专心对付眼前的敌人。”
他荒废在侯府快一年了，整日酗酒，要不是司徒纯一脚踹塌了房门，将他从昏暗的房间拎到阳光下，他恐怕现在还在醉生梦死。
司徒纯当时冷眼俯视他说——拿起你的剑，跟我去北燕，你的妻儿在那里，你就不想见见吗？
人生的大悲大喜最折损寿数，花锦城当时闻言，再三确认此话真假后，竟开心得吐出一口黑血。
他明媒正娶、三拜高堂娶的妻子还活着，他的一双儿女还活着，冷血了一生的花锦城忽尔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好像是第一次活在这个人间一样。
面对蜂拥而上的黑甲将士，花锦城和红泪背靠背抵挡进攻，他哑声问出了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的话，“红泪，若我从未做过……”
红泪挥剑冷绝，敌人的血溅在她那张清冷入骨的脸蛋上，“花锦城，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从未做过？”
生性为恶，永世做不得好人，这是花锦城的命。
与此同时，被几名暗卫护着的何大壮像打不死的老鼠般在敌军丛中乱蹿，她用毒厉害，往往一个抬手，就能毒倒一大片人，就这样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靠近苏恨离。
瀛洲人很快学聪明了，不再靠近，而是调来了强弩手，准备乱箭射杀。
何大壮见前后左右都被强弩手堵死，额间冒出冷汗，将手中的药瓶塞到身侧暗卫手中，飞快道：“老哥，这万箭齐发我是肯定躲不过了，你们轻功好，去找右相大人。”
几名暗卫跟在何大壮身边保护多日，和这位言行举止皆与礼法相悖的姑娘早有了交情，不忍道：“怀禅姑娘……”
下一刹，万箭已发，暗卫们都没有离开，而是护在何大壮身边，只是箭矢太多，很快暗卫们身上就中了箭，眼瞅着一支箭矢直朝何大壮眉心射去。
暗卫们瞳孔一缩，心道：完了。
何大壮下意识闭了闭眼，半晌后却没感受任何痛苦，倒是听到了瀛洲人的哀嚎声，再睁眼时一袭雪白僧袍、眉眼圣洁又冰冷的空桑国师就站在她面前，手中紧握着那支与她近在咫尺的箭。
空桑国师转身护在何大壮身前，刚刚抡出的佛杖已经重新回到他手中，周遭一圈的强弩手皆被佛杖打飞出去。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空桑国师冷冷开口。
何大壮回过神来弯眉一笑，热情道：“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啊。”
“怀禅姑娘小心！”
暗卫们眼尖，看到一支箭矢从何大壮身后射来，空桑国师佛杖一挥，便砸断了那枚暗箭，继而满眼风雨地看向热情假笑的何大壮，“他刚才叫你什么？”
“哦对，国师大人还不知道，我姓孟，名怀禅，这个名字您耳熟吗？毕竟您亲手杀过的……”
何大壮笑面如花地说着，手中的匕首却刺进空桑国师的胸膛，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本以为这人经过上次之后会对她有防备的。
空桑国师呆愣在原地，胸膛的疼痛仿佛感觉不到般，“你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
轰——
近在咫尺的爆炸将苏恨离震飞出去，耳朵短暂地失去了听觉，她从地上坐起身时狠狠摇了摇头，却依旧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她知道，这是毒发越来越严重了。
她心道：这可干了，还说要斩敌首呢，如今这听不见也看不清的，敌军来了都不知道往哪儿挥刀，丢人丢大发了！
一片混乱中，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一只大手托住了她胡乱摸索的手，苏恨离感受着那温度一愣，没缘由的，她就是知道这人是谁。
“阿玄……”
回应她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她脖侧和耳畔蹭了蹭，喘着粗气道：“阿离，我走了好远的路……我来接你回家了。”
话说得格外软和，蹭人撒娇的动作也格外温柔，实则就是欺负苏恨离此刻看不见。
银甲帝王一身是血，眼睛红得甚于鬼神，周身散不掉的杀气好似无数恶鬼依附在他身上，不像个人，倒像个从地狱深渊中逃出的凶兽。
苏恨离这会儿听不见，但根据耳畔的呼吸拍打声知道这人开口说话了，扯着嗓子道：“我现在听不见，你说什么？”
一枚药丸被塞进她嘴里，苏恨离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吞了，还回味地舔了舔嘴唇，“甜的。”
苏恨离能感受到司徒纯注视的目光，知道这人大概又说了什么，蹙眉道：“你就不能大点声吗？”
她只是被火琉璃震得一时失聪，大点声还是能听得见的。
两人挨得太近了，又或者是司徒纯故意的，苏恨离侧了一下头，感觉嘴唇好像擦过了某人的嘴唇，当即一巴掌拍在司徒纯脑袋上，“能不能分分场合？占我便宜没够是吗？”
司徒纯大概又说了什么了，苏恨离手掌摸到他发震的胸口，知道这人大概是笑了，还笑得挺开心。
苏恨离：“……”
个粑粑，欺负聋子是吧！
不远处，谢恒挥剑抹了周遭最后一名敌军的脖子，回身望去——
夕阳艳丽而热烈的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暗色苍穹的犹如一只凶兽的巨口自东向西吞噬着晚霞……
天地一线的战场上，一身银甲的少年帝王单膝跪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眼中的笑意温柔宠溺，两只手臂虚虚地环抱着眼前人，却没有抱实，只是为了防止某人乱动跌倒。
——犹如恶龙小心翼翼护着它的珍宝，少年小心翼翼护着他的人间。
明明危险来临之际，他离苏恨离最近，但先到达她身边的人却是司徒纯。
谢恒想，他和阿离之间好像永远只差一步，只差一步白头偕老，只差一步生死与共，只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