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姜南。
薛知是见到姜南以后，才理解“大小姐”的真实含义。
套用一句张爱玲的名言：在她的人生里，比糖炒栗子里吃出虫子更大的事故，是没有的了。
她爸妈经常开车来这边自驾游，每次就是一车的吃用。
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受限于科技和法律，姜南爸妈会在宿舍准备至少三套备用器|官。
姜南说：“那你打开我第二个柜子，找个颜色喜欢的吧。”
叮呤咣啷一声，七八个手机加充电线耳机还有两个平板。
薛知随手拿了一个，“谢谢啊，明天买到就还你。”
姜南嘴一撇，“还不如请我俩吃饭呢，还有你那老板丑不丑啊，据说丑男大多心理变态，到时候我哥不跟着你我也不放心，你肯定还得请我哥吃···”
拇指随意摁到HOME键，居然还有电。
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一个男生跳起来扣篮的照片。
他整个人跃起凌空，在金色的阳光中，发梢汗珠滴滴如宝石。
薛知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哪个新兴小生。
结果校内营业厅有货的手机都太贵，远远超过薛知预算。薛知只好先办手机卡。
即使这样，晚自习依旧迟了。
本校建校很早，这听起来很有面子，但是那些曾经的名师，并不会化作幽灵给他们讲课。
留下来的，只有破败陈旧的宿舍楼，还有死板教条的大一新生晚自习规定。
不过，大学晚自习没老师监督，顶多学工部派俩大二大三的来点个名。
薛知赶到时，教室门半掩，她心里祈祷千万要来得及。
她推开门，和门后的人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愣住了。
陆吾头套纯白卫衣，一手插|进卫衣口袋，另外一只手掐着学工部点名簿，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薛知看着他手里的点名簿。
这晚自习，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无偿加班？
薛知说：“你、你、你是学工部的啊？你负责我们学院晚自习啊？你负责多久？一个月？半个月？”灵魂恨不得出窍，钻进陆吾身体里，替他说：帮人顶，就这一天。
陆吾眼皮低垂，喉结轻微滚动，嘴唇却不动，似乎自言自语地嘀咕，一顿，才说，“这一学期都是我负责。”
薛知干笑：“那辛苦···学长。”
陆吾从卫衣口袋里抽出手，二指夹着棒棒糖柄，慢慢转。
忽然，他闷闷“嗯”了一声，低头盯着鞋尖，“你这算迟到吧，出去一下，我们谈谈。”
薛知不明所以，陆吾也没必要小气到用晚自习迟到压人。
正困惑，看到最后一排的姜南不断给她比手势，一会是大拇指一会猛指门外。
就像一个疯狂庆祝新中国成立的聋哑人。
可能是姜南平时太招摇，前面一排的女生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回过头，平等地瞪了一眼薛知，然后，鼓着腮帮子张望许久，找到角落里的桑媛，也瞪了一眼。
桑媛忙着刷六级试卷，没理她。
薛知好奇，她接下来还准备瞪谁，目光意外撞上宋成，这人一脸被戴绿帽子的耻辱，悲愤地望过来。
薛知了然，他一定认出陆吾了。以为自己傍大款呢。
薛知觉得这就没啥意思了，在姜南灼热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学校绝大多数经费都拿去给理学院工学院买器材了。
走廊灯光灰蒙蒙的。
卫衣很大，淋着暗光，看起来毛茸茸像绒兽，可是下着修身直裤，裤角塞进靴筒里。
除了小腿肌肉微微凸起。
就是竹竿似的两条腿。
他吊儿郎当地站着，卷起点名簿，一下下打自己手心。
薛知走过去，“怎么了？”
陆吾鼓囊了一声，随着清脆的破裂声，他“啊”一下，捂着腮帮子，面色有点阴郁的尴尬。
薛知：“你把糖咬碎了？”
陆吾：“···”
薛知：“你还咬到舌头了？”
陆吾侧过脸，摘下棒棒糖柄，轻咳，“记得手机的事吗？”
薛知刚要开口。
陆吾举手，食指竖在唇前，“你先听我说完。”
他小小吸了口气，将手伸进卫衣口袋，掏出一角手机，“我上一部手机，颜色不是很喜欢，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先用着，就算是，员工···员工···员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薛知赶紧说：“不用，真的不用，学长，我当时投简历的时候，真没想到老板是校友，而且还没毕业，您太英雄才俊了这个。我当然知道这点对你不算什么——”
先给人戴顶高帽子，淡化意义，后面的话好接了，“但是从我来说呢，无功不受禄，您看我这，我这还没干一个月——”
陆吾垂目，目光游移，“嗯，可是你是外地人，没手机怎么好和父母联系。”
薛知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人？我们从初中起就都在本地上。”
陆吾嘴角小小地弯起来，“你的简历上有身份证复印件啊！”
他似乎很高兴地哈了口气。
教学楼里没空调，白气团团，转眼散了。
他这才转过脸，兴致盎然：“我们一个初中吗？”
薛知被噎住了，张了张嘴，学着他的样子，侧过脸，轻咳，“手机我借到了。”
陆吾扬起脸来，小幅度点点头，他本就高，这下更是俯视她，“刚才那个，学号11的男生借你的吗？”
薛知想不起来，“嗯？”
陆吾不耐烦：“就宋成。”
薛知没想到陆吾趁点名，把人家学号都记住了，“我跟我舍友借的。”
陆吾点头，“嗯，你学号前一位的女生？她衣服确实不便宜。”
薛知这才回神，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吾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三圈，一笑，尖薄的嘴角弯出极利的端口。
他转过身，筋骨分明的手在空中打个响指，继而潇洒地一挥。
响指很脆，在走廊中回荡。
薛知对这种小男生耍帅手段不感兴趣。摇摇头。
就在这时，陆吾又转了回来。
薛知的脖子都差点没扭断。
陆吾又打个响指，“换手机了是吧，那联系方式留一下。”
薛知依言掏出手机，还没打开微信，就听陆吾“噫”了一声，抬起头，陆吾已经笑着别过脸，“还真是你舍友手机。”
薛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回到教室，即使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桑媛都看了她两眼，大概时间真有点长。
姜南眼巴巴地瞅着她，这人原本眼睛就大，此时往死了瞪，更是占了小脸三分之一。
宋成故意埋头做题，就是她路过的时候，刷刷声有点大。
她扫了一眼，是思政课本，真难为他这一番做作了。
薛知走到姜南旁边，还没弯腰，就被抓住胳膊拽着坐下了。
姜南凑上来，“诶！他！”
薛知一把捂住姜南的嘴。
姜南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从开学就招许多人眼热，要是给人听到八卦编排，姜南脸皮薄，未必受得了这个。
姜南急得眼中转泪，江浙沪美人是“粉蒸肉”，端的我见犹怜。
薛知心软，使个眼色，二人抓起书包，弯腰从后门溜出去了。
姜南一站直，双手抱拳，像动漫人物那样对薛知不断鞠躬，薛知只好先把她拉到楼梯间，“其实你要问我，也只能说——”
脸上啪地一声，牙面大痛，姜南反手捂住了她的嘴，姜南手下没分寸，这一把和耳光也没区别了。
姜南本人无知无觉，她紧紧盯着下一层楼梯口。
陆吾和一男生相对站着说话。
男生背对她们，看不清长相，不过看姜南反应，就是手机封面的那打篮球的。
陆吾站在光影交接处，疏疏落落的刘海恰好萁住眼。
他原本斜靠门框，一边说话，一遍不知不觉地站直了，抱着手臂，拇指轻轻抠上臂内侧衣料。
陆吾似乎朝上看了一眼，倾身向前，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
姜南情不自禁勾头，腰身卡住扶手，上半身几乎要翻下去，“说什么呢···？”
陆吾说完了，笑着在对方肩头一锤。
对方也笑，作势要抬头。
扶手是镂空的，姜南躲无可躲，哧溜一下滑到薛知身后，掐着她袖子，小心探出半张脸。
薛知心道：这就是暗恋啊？也太行为艺术了。
千钧一发，可能在姜南心里，是千钧一发吧。
反正陆吾最后一胳膊勾住对方肩膀，哈哈一笑，“开玩笑呢。走吧。”
姜南压抑地吐出口气，腿脚一软，蹲在地上。
薛知忍不住要笑，不防陆吾扭过脸来，静静看向她。
他半张脸在灯光中，暖黄生晕，半张脸在黑暗中，青黑阴沉。
只一双眼亮亮的。
就这么对上陆吾回转的脸，薛知一时没管住表情。
陆吾皱眉，忽然用食指拉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
他长得好，眉如鹰翅，睫毛更是浓密，笑起来，上下交接，只见漆黑弯弯眼，不见乌瞳。
薛知是见到姜南以后，才理解“大小姐”的真实含义。
套用一句张爱玲的名言：在她的人生里，比糖炒栗子里吃出虫子更大的事故，是没有的了。
她爸妈经常开车来这边自驾游，每次就是一车的吃用。
毫不夸张的说，若非受限于科技和法律，姜南爸妈会在宿舍准备至少三套备用器|官。
姜南说：“那你打开我第二个柜子，找个颜色喜欢的吧。”
叮呤咣啷一声，七八个手机加充电线耳机还有两个平板。
薛知随手拿了一个，“谢谢啊，明天买到就还你。”
姜南嘴一撇，“还不如请我俩吃饭呢，还有你那老板丑不丑啊，据说丑男大多心理变态，到时候我哥不跟着你我也不放心，你肯定还得请我哥吃···”
拇指随意摁到HOME键，居然还有电。
屏幕上出现一张照片。
一个男生跳起来扣篮的照片。
他整个人跃起凌空，在金色的阳光中，发梢汗珠滴滴如宝石。
薛知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哪个新兴小生。
结果校内营业厅有货的手机都太贵，远远超过薛知预算。薛知只好先办手机卡。
即使这样，晚自习依旧迟了。
本校建校很早，这听起来很有面子，但是那些曾经的名师，并不会化作幽灵给他们讲课。
留下来的，只有破败陈旧的宿舍楼，还有死板教条的大一新生晚自习规定。
不过，大学晚自习没老师监督，顶多学工部派俩大二大三的来点个名。
薛知赶到时，教室门半掩，她心里祈祷千万要来得及。
她推开门，和门后的人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愣住了。
陆吾头套纯白卫衣，一手插|进卫衣口袋，另外一只手掐着学工部点名簿，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薛知看着他手里的点名簿。
这晚自习，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无偿加班？
薛知说：“你、你、你是学工部的啊？你负责我们学院晚自习啊？你负责多久？一个月？半个月？”灵魂恨不得出窍，钻进陆吾身体里，替他说：帮人顶，就这一天。
陆吾眼皮低垂，喉结轻微滚动，嘴唇却不动，似乎自言自语地嘀咕，一顿，才说，“这一学期都是我负责。”
薛知干笑：“那辛苦···学长。”
陆吾从卫衣口袋里抽出手，二指夹着棒棒糖柄，慢慢转。
忽然，他闷闷“嗯”了一声，低头盯着鞋尖，“你这算迟到吧，出去一下，我们谈谈。”
薛知不明所以，陆吾也没必要小气到用晚自习迟到压人。
正困惑，看到最后一排的姜南不断给她比手势，一会是大拇指一会猛指门外。
就像一个疯狂庆祝新中国成立的聋哑人。
可能是姜南平时太招摇，前面一排的女生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回过头，平等地瞪了一眼薛知，然后，鼓着腮帮子张望许久，找到角落里的桑媛，也瞪了一眼。
桑媛忙着刷六级试卷，没理她。
薛知好奇，她接下来还准备瞪谁，目光意外撞上宋成，这人一脸被戴绿帽子的耻辱，悲愤地望过来。
薛知了然，他一定认出陆吾了。以为自己傍大款呢。
薛知觉得这就没啥意思了，在姜南灼热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学校绝大多数经费都拿去给理学院工学院买器材了。
走廊灯光灰蒙蒙的。
卫衣很大，淋着暗光，看起来毛茸茸像绒兽，可是下着修身直裤，裤角塞进靴筒里。
除了小腿肌肉微微凸起。
就是竹竿似的两条腿。
他吊儿郎当地站着，卷起点名簿，一下下打自己手心。
薛知走过去，“怎么了？”
陆吾鼓囊了一声，随着清脆的破裂声，他“啊”一下，捂着腮帮子，面色有点阴郁的尴尬。
薛知：“你把糖咬碎了？”
陆吾：“···”
薛知：“你还咬到舌头了？”
陆吾侧过脸，摘下棒棒糖柄，轻咳，“记得手机的事吗？”
薛知刚要开口。
陆吾举手，食指竖在唇前，“你先听我说完。”
他小小吸了口气，将手伸进卫衣口袋，掏出一角手机，“我上一部手机，颜色不是很喜欢，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先用着，就算是，员工···员工···员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薛知赶紧说：“不用，真的不用，学长，我当时投简历的时候，真没想到老板是校友，而且还没毕业，您太英雄才俊了这个。我当然知道这点对你不算什么——”
先给人戴顶高帽子，淡化意义，后面的话好接了，“但是从我来说呢，无功不受禄，您看我这，我这还没干一个月——”
陆吾垂目，目光游移，“嗯，可是你是外地人，没手机怎么好和父母联系。”
薛知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人？我们从初中起就都在本地上。”
陆吾嘴角小小地弯起来，“你的简历上有身份证复印件啊！”
他似乎很高兴地哈了口气。
教学楼里没空调，白气团团，转眼散了。
他这才转过脸，兴致盎然：“我们一个初中吗？”
薛知被噎住了，张了张嘴，学着他的样子，侧过脸，轻咳，“手机我借到了。”
陆吾扬起脸来，小幅度点点头，他本就高，这下更是俯视她，“刚才那个，学号11的男生借你的吗？”
薛知想不起来，“嗯？”
陆吾不耐烦：“就宋成。”
薛知没想到陆吾趁点名，把人家学号都记住了，“我跟我舍友借的。”
陆吾点头，“嗯，你学号前一位的女生？她衣服确实不便宜。”
薛知这才回神，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吾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三圈，一笑，尖薄的嘴角弯出极利的端口。
他转过身，筋骨分明的手在空中打个响指，继而潇洒地一挥。
响指很脆，在走廊中回荡。
薛知对这种小男生耍帅手段不感兴趣。摇摇头。
就在这时，陆吾又转了回来。
薛知的脖子都差点没扭断。
陆吾又打个响指，“换手机了是吧，那联系方式留一下。”
薛知依言掏出手机，还没打开微信，就听陆吾“噫”了一声，抬起头，陆吾已经笑着别过脸，“还真是你舍友手机。”
薛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回到教室，即使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桑媛都看了她两眼，大概时间真有点长。
姜南眼巴巴地瞅着她，这人原本眼睛就大，此时往死了瞪，更是占了小脸三分之一。
宋成故意埋头做题，就是她路过的时候，刷刷声有点大。
她扫了一眼，是思政课本，真难为他这一番做作了。
薛知走到姜南旁边，还没弯腰，就被抓住胳膊拽着坐下了。
姜南凑上来，“诶！他！”
薛知一把捂住姜南的嘴。
姜南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从开学就招许多人眼热，要是给人听到八卦编排，姜南脸皮薄，未必受得了这个。
姜南急得眼中转泪，江浙沪美人是“粉蒸肉”，端的我见犹怜。
薛知心软，使个眼色，二人抓起书包，弯腰从后门溜出去了。
姜南一站直，双手抱拳，像动漫人物那样对薛知不断鞠躬，薛知只好先把她拉到楼梯间，“其实你要问我，也只能说——”
脸上啪地一声，牙面大痛，姜南反手捂住了她的嘴，姜南手下没分寸，这一把和耳光也没区别了。
姜南本人无知无觉，她紧紧盯着下一层楼梯口。
陆吾和一男生相对站着说话。
男生背对她们，看不清长相，不过看姜南反应，就是手机封面的那打篮球的。
陆吾站在光影交接处，疏疏落落的刘海恰好萁住眼。
他原本斜靠门框，一边说话，一遍不知不觉地站直了，抱着手臂，拇指轻轻抠上臂内侧衣料。
陆吾似乎朝上看了一眼，倾身向前，在对方耳边说了句什么。
姜南情不自禁勾头，腰身卡住扶手，上半身几乎要翻下去，“说什么呢···？”
陆吾说完了，笑着在对方肩头一锤。
对方也笑，作势要抬头。
扶手是镂空的，姜南躲无可躲，哧溜一下滑到薛知身后，掐着她袖子，小心探出半张脸。
薛知心道：这就是暗恋啊？也太行为艺术了。
千钧一发，可能在姜南心里，是千钧一发吧。
反正陆吾最后一胳膊勾住对方肩膀，哈哈一笑，“开玩笑呢。走吧。”
姜南压抑地吐出口气，腿脚一软，蹲在地上。
薛知忍不住要笑，不防陆吾扭过脸来，静静看向她。
他半张脸在灯光中，暖黄生晕，半张脸在黑暗中，青黑阴沉。
只一双眼亮亮的。
就这么对上陆吾回转的脸，薛知一时没管住表情。
陆吾皱眉，忽然用食指拉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
他长得好，眉如鹰翅，睫毛更是浓密，笑起来，上下交接，只见漆黑弯弯眼，不见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