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瑞:“听听,凯胖,我们南方人就是喜欢做好事,”他一拍胸脯,“学妹,说不定还有我一份呢,小学支援大西北,我捐了五块。”

    程凯大叫:“五块钱你还好意思说呢?”

    桑媛小声说:“就是,我都捐了五十呢,那告示上的西北小孩太可怜了。”

    薛知笑着曲肘怼她,“下次请我喝奶茶啊!”

    程凯:“薛知可够瘦的,第一次见我真怕你腕骨把皮戳破,以后饿了找我啊,我和老陆就是爱吃。”

    可是陆吾一直没吭声,大拇指卡着方向盘,食指轻敲,被程凯招呼了一声,才笑着转过头来,“啊?”

    程凯诧笑:“琢磨娶媳妇呢?这么高兴?说到你你都没听到?”

    陆吾笑了两声,“别闹,开车呢。”

    过了一会,他又笑,“是挺高兴。”

    ···

    陆吾把车开到商业广场,因为离大学城近,人声鼎沸,全是来跨年的学生。

    停下车,陆吾吸了口气,“你们先下吧,我去车库停车。”

    裴嘉瑞和姜南都下去了,他忽然别过脸,“薛知你等等,咱俩买几杯奶茶再去。”

    薛知不得不坐回去,下意识捋了一把书包带子,“姜南给你带了猴···那什么茶。”她总是记不住。

    陆吾:“凯胖不喝茶,只喝奶茶,每天喝,不喝奶茶要犯病。”

    程凯一只脚刚踏出去,“诶唷介是嘛话哪,咋就不像人说的呢。”

    陆吾半个身子趴在方向盘上,懒洋洋对他摆手,“下去吧你。”

    桑媛最近恐怖片看多了,又想到曾经的猜测,悄悄跟薛知咬耳朵,“小心点啊,别被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薛知只好说:“放心。”

    桑媛拍了拍她的手,面色凝重,可是转头一下车,被新年气氛一冲,融入人群,嘻嘻哈哈而去。

    其余人一走,SUV空下来,简直像个小房间,刚才怎么没觉得车里这么大。

    陆吾随手一打方向盘,手掌外侧擦过去,五指舒展,指甲浑圆。

    可能因为是年节,停车场满满登登,陆吾打开车窗,臂弯搭住窗沿,似乎随口问她,“刚才你舍友对你说什么啊。”

    薛知不确定他听到没有,撒谎说:“哦,她说今天想喝三分糖。”

    陆吾点点头,“我怎么听着不像呢。”

    薛知:“···”

    陆吾:“她让你小心点,别被我···别被我怎么啊?”

    薛知:“···”

    后视镜里的陆吾挑了挑眉,稍微侧了侧脸,刘海都往一边倒。

    陆吾眉眼俱笑,“别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啊?”

    薛知咳嗽一声。心想:别被你嘎了抛|尸。

    就在这时,陆吾终于找到角落一个空位置,停了车,拔出钥匙,套在食指上,转的飞起。

    薛知也下了车,地下停车场一股呛鼻的塑胶味,陆吾好像根本闻不到,指间钥匙滴溜溜,银光成圈。

    她根本不认东南西北,跟着陆吾找到电梯。

    没想到电梯里也这么多人,肥嘟嘟的全是羽绒服,薛知躲在角落,旁边就是一对情侣,男的勾着眼,目光总往她身上溜。

    女的就瞪她。

    薛知心想:中国女人不能没儿子,大脑先于子宫当妈。把男朋友当儿子养,别的女人全他妈成了丧志之物。

    好就像现代人怕蛇,一种遗传千年、刻进骨血的恐惧。因为无子要被休。

    薛知暗自不屑,忽然眼前一黑,一截手臂卡住电梯壁,从衣服认出是陆吾的。

    薛知抬起头,眼前依次是陆吾的衣领、喉结、下巴、嘴角。

    嘴角弯弯带笑。

    她没再敢往上看。

    陆吾用双手辟出一块三角空地,刚好把自己藏进去。

    时间好像摁了慢放。

    电梯摇摇晃晃,她的心也摇摇晃晃,失着重。

    怎么也到不了。

    薛知盯正前方,正好对上陆吾的衣领,这人又穿了一件圆领绒衫,浅灰色,领子很大,露出一弧锁骨,皮肤随呼吸起起伏伏,锁骨自始至终支棱着。

    锁骨里侧的阴影,深深再浅浅。

    陆吾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薛知。”

    薛知心头突的一跳,以为电梯停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有。

    陆吾低笑,“别太神魂颠倒。”

    薛知垂下头,余光瞥见陆吾曲起拇指,指腹一点点摩挲梯壁。

    陆吾声音软软的,可能南方人都这样,但陆吾平生——不这样。

    陆吾说:“有一点就行。”

    陆吾声音压得更低一点,轻如飘羽,“我就要这一点。”

    电梯叮得一声。

    到三楼了。

    薛知浑身的血都往下流,仿佛一双脚终于踏稳地面。

    陆吾小小“啧”了一声,“怎么偏偏。”

    可薛知非常庆幸。

    薛知跟着陆吾走出电梯。

    方格白瓷亮堂堂,薛知一步一步踩上去,在心里数着,不敢踩到边缘的线。

    好像是很小时候的一种心理,踩到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薛知非常不愿意今天发生不好的事。

    因为今天可以见到陆吾,运气真好,简直是一张百年难得一见的卷子,每道题都很熟悉。拿到手里,喜悦之后全是小心,唯恐粗心破坏了满分。

    三楼全是饮食,二人走到奶茶门店前,陆吾停步,一只脚跨进去又迈出来,“那边还有一家,你喝哪个牌子的?”

    薛知指指前面,“姜南喜欢那个牌子。”

    其实全没这回事,薛知只想多和陆吾走一段路。

    可是桑媛和她一样穷出身,如果拿桑媛当借口,陆吾一定要在心里嘲笑桑媛,“有公主病没公主命”。当然还是姜南妥当,适合做挡箭牌。

    陆吾“嗯”了一声,笑说:“那就给她买那个,不过你呢?”

    薛知没听懂,“什么。”

    陆吾笑:“反正也不远,去那边给她买一杯也行,不过要是你喜欢这家,就先给你买好了。”

    话音未落,别过脸,自己先走进去,扫了码,“你喝什么?”

    薛知看他总不抬头,仿佛对着自己手机屏幕说话,随意点了几杯,陆吾付完账,抱着手臂立等。

    陆吾忽然道:“记不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薛知当然记得,在医院承诺的那一顿。

    陆吾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算了,谁付钱谁说了算!你看吧。”

    薛知提醒他,“你的游戏版号。”

    陆吾嘴一抿,“昨晚刚搞定。所以跨年来庆祝,”他兴冲冲,“知道为什么订这家吗,这家火锅店有露天天台,我定在天台,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烟花。”

    薛知下意识说:“好不容易赚钱,为什么不省点啊?”

    言罢一咬嘴唇,火烧到脸上。还以为谁都和自己一样。

    薛知很窘,就像在人前露出了破棉袄的绒絮。比裸奔还难看。是一种穷人的失贞。

    陆吾摸摸鼻子,讷讷道,“钱是流动的呀!不过你们北方人也——我爸经常说,北方人做生意,非要一家独大,南方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有来有往,大家方便!”

    陆吾手机一响,店员装好奶茶递过来。原来他点了这么多,两大袋奶茶,还有一大袋蛋糕。

    薛知刚要伸手,陆吾已经腾出手,接过去。

    蛋糕奶茶这种东西,就是个占地方。陆吾两只手高支起来,像企鹅。

    陆吾斜睨她,“好笑啊?”

    薛知微笑低下头,“我在笑你说的话!以前在书上也看过,可这话是谁说的,怕你猜不到。”

    陆吾连续猜了七八个人,果然一个都没中。

    薛知看他脸色越来越沮丧,鹰翅般的浓眉耷拉下去,不由心下一松,捂着肚子就开始笑。

    他最后泄气,“算了。你别说了。”

    薛知笑不可扼,憋得肋骨都要断了,伏着膝盖一会闭气一会喘,听陆吾这样说,抬眼一看,他正在两步之外,支棱着胳膊,提一堆东西等自己。

    薛知说:“你别生气呀,我告诉你。”

    陆吾摇头,“别说了!我看你欺负我时高兴。”

    薛知索性不忍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是、是西门庆!”

    左右路人放慢脚步看她,陆吾满面不可置信,“你···你平时都看的什么书啊?”

    薛知慢慢站起来,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梗着脖子说:“就是想起来了,人家确实说过嘛!而且这本书怎么啦,要不是现代人老古板,四大名著里少不了这本!”

    陆吾面容镇定,耳尖却红了,他还是不信,“你哄我的吧?”

    薛知竖起三根手指,“真没有!”

    陆吾反复追问,无奈薛知这回说的是真话。

    薛知看他面色阴晴不定,“生气了?”

    陆吾喉结一滑,“是!生气了!”他立住脚,朝五米外的奶茶店看一眼,赌气道:“不给你舍友买奶茶了!”

    说完,企鹅似的一转身,把手里奶茶都带起来,在半空打个旋子。

    薛知小声嘀咕:“这算什么生气法。”

    陆吾淡淡道:“不然,你说我怎么生气?”

    薛知倒吸口冷气,这人什么耳朵啊!她狗腿地小跑追上陆吾,“西门庆有什么不好啊,你看了书就会明白,这人虽然婚内出轨、打老婆、和多名女性以及男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勾引嫂子,其实他是一个好男人!”

    陆吾忽然停步,他看着前方,“薛知。”

    薛知:“嗯?”

    陆吾:“我的名声不是咸盐粒子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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