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没吭声。

    又想了想和陆吾的过往。

    什么男女朋友?

    血缘关系都那么恶心。

    何况没血缘的。

    薛知可不信看不到的东西。

    即使有一本结婚证,她也不觉得能代表什么。

    法律保护婚姻,也支持离婚。——何况薛知最讨厌勉强,就算拿一根绳子,把陆吾绑在自己身边,那也怪没意思的。

    可是,和陆吾在一起,薛知敢在这个恐怖的世界活下去。

    ——还是应该告诉陆吾。

    薛知吸了口气。

    就在薛知准备说出口的时候。

    一通电话忽然响起,吓得薛知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她手忙脚乱,随手将姜花塞到陆吾怀里,摸出手机,也不看来电显示,那边居然传来婶婶的声音:“薛知呀。”

    薛知嗯了一声,唯恐被婶婶听到陆吾的声音,放下手机,朝陆吾笑着摆摆手。

    不等他开口,快步跑进公寓,独自搭上电梯。

    她第一次这么庆幸,电梯里没信号。

    伸手按下按钮,困劲一下就上来了,只想回去洗掉一身烧烤味,钻进被窝睡一觉。

    一踏出电梯,电话那边忙音立消。

    薛知左手摸到钥匙,迷迷糊糊总觉得忘了什么,站在家门口一跺脚。姜花没带!

    可是这一点小事,她也不好意思麻烦陆吾,说不定人家都走了。

    薛知呆了一会,电话那边,婶婶已经哇啦哇啦叫起来:“薛知呀,你吃饭了没有呀?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宵夜,你们就是仗着身体好,其实不对,胃可经不住呀···”

    薛知忍了忍,“没事我就挂了。”

    婶婶:“没事没事,就关心关心你!你怎么样呀?我们这几天找房子,也没顾得上你···”

    薛知:“哦。”

    婶婶叹了口气:“那些警察怎么回事呀?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你弟弟抓走了!这都好几天了,哎。我说不要麻烦你,你这么懂事,一定不会不管你弟弟的。”

    ——无声。

    婶婶退而求其次:“薛知,给点钱吧,不然婶婶可没饭吃了,奶奶的住院费,可都是我们家踮的。”

    薛知心想:可是任你说得再怎么样,我也不会管你们了。

    婶婶:“老话说的好呀,‘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陆家做这么大的官,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怜了你弟弟,投胎在我这里,没人疼没人爱,如今被当官的欺负了,也没人替他做主。”

    薛知不耐烦起来,“是啊,难道他穷,我就不穷?”

    婶婶:“你去跟陆吾好好说,——这还不容易吗?你从小嘴头甜。也不要帮什么别的忙,只要别为难你弟就行了。签那什么什么书,就签个字。”

    薛知:“做不到。”

    “做不到咱们只能赔钱!咱们家还有钱赔他呀?只能把你赔过去咯!”

    薛知心想:赔钱?等着去少管所吧,不然还可以跳楼。

    婶婶显然觉得自己讲了个绝妙的笑话,听不到薛知回答,又叫:“薛知?薛知。”

    薛知进门,蹬掉鞋,随口说:“我说不上话,有钱人不好相处的。说错了话,他动不动就打我。”

    婶婶笑:“哎呀!他打你!那你录像没有?我还真不信了,难道只许他打人,不许我儿···我儿也没有打谁!”

    薛知:“陆吾可告诉我了,录像也没有,他们陆家只手遮天,你敢报官,官还不敢受理呢。”

    婶婶又叹了口气,沉沉说:“也是,”想了想:“那你可不能偏他了,索性和他闹到底,把你弟保出来。”

    薛知也叹气:“不跟他,我怎么办呢?”

    婶婶:“那未必能跟他一辈子。你趁早为自己打算。男人以为你好的时候,真喜欢你,以为你不好了,恨不得把你踩到泥里。”

    薛知心里突地一跳。

    婶婶:“···照我说,还是那个医生的儿子好,皇帝都要看病的,医生肯定见过不少人,也能帮着你弟弟。···也是为你打算!比陆吾好。”

    薛知把自己砸到沙发里,“比陆吾好?”

    婶婶:“诶!可不是吗?陆吾一看就花花肠子多,一点都不踏实。”

    薛知:“唉。男人嘛。别说陆吾给钱,就算不给,姓陆的家大业大,到外面用了强,官老爷都管不着,我还管得着了?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他对别人怎么样,也和我没关系。”

    婶婶:“那他对你也不好呀!你不是说,动不动打你?”

    薛知:“他打我是打我,但也不是无缘无故打我,是我自己做错了说错了,他才打的,都是为了我好。不然,他怎么不打别人去?”

    婶婶怪叫:“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薛知:“就是你们以前给我说的话。”

    说完掐了电话,抱着胳膊一阵恶寒。

    她有点怕死,如果投胎技术不变的话,又要苦熬好多年。

    薛知累得虚脱,胳膊在袖子一阵阵发抖,还想再瘫一会,低头一看,沙发布皮上一团亮红,她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扒着袖子来回看。

    原来吃烧烤时不注意,衣服上溅了油星子,蹭脏了沙发。

    薛知想到陆吾闻到方便面味的表情,万分后悔,吃什么不好,偏偏吃烧烤?这又不是宿舍。

    薛知爬起来,换了件旧T恤,来不及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烧了壶水,把洗衣液挤到沙发布皮上,用抹布沾了热水,仔仔细细搓。

    一边搓一边抱怨:陆吾为什么不买皮沙发。

    转念一想:自己一个蹭房子住的,有什么资格抱怨。

    淘了三遍抹布,好容易擦掉了油花,薛知飞快洗了个澡,头发都没力气吹,挨着枕头就睁不开眼。

    黑暗中亮起手机光屏,她迷迷糊糊接起来,以为还是婶婶,直接骂:“不想理你你看不出来吗?烦不烦啊!”

    那头沉默一会,传来陆吾的声音,“···薛知。”

    薛知一骨碌起来,捋了把头发,头发还没干,满头满手都是冰水,冷得她一哆嗦,差点咬到舌头。

    薛知捂着腮帮子,“陆吾,啊陆吾对不起,我,我不是给你说。那,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陆吾说:“薛知,你怎么了?”

    薛知小声吸气,“没事,就,就刚才咬了下舌头。没事,没事。”

    陆吾“哦”了一声,“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一直占线。”

    薛知一愣。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陆吾的脸:嘴唇僵直,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噗嗤笑了下,陆吾忽然冷冷说:“当我没问。”

    没等薛知反应过来,陆吾就把电话掐了。

    薛知又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

    说老实话,薛知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懵了一会,撑不住睡着了。

    ···

    第二天,薛知睡到日上三竿。

    她意识还有点不清醒,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怪梦,梦里自己有处理不完的事,一直跑来跑去,累得要死。

    她坐起来,掐着被子想了一会,还是想不起来什么事。

    嗓子干得厉害,她先去客厅,打开冰箱,取了一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

    冰凉水线滚进肺腑,气泡反上来,撑得喉咙疼。但是脑子清楚过来了。

    昨天的回忆都涌了上来。

    她把沙发弄脏了。

    还惹陆吾生气了。

    薛知跳脚,仰头又喝了口可乐,冲回卧室,单手抓起手机,一边跟陆吾发短信道歉,一边跑到客厅,仔细打量沙发布皮。

    乳黄布面上,隐隐还有一团暗棕污渍。

    薛知咬着拇指发愁。如果她是诺贝尔,一定会把世界和/平奖发给强力清洁液的发明者。

    她低头看手机,微信界面。依旧只有自己这边的对话。

    陆吾那边空空如也。

    薛知拿不定主意,或许陆吾觉得烦?于是放下手机,又煮了包泡面,打开窗户,站在旁边飞快吃完了。

    薛知把手机放进口袋,尽可能快得洗干净碗,抖抖水,一手放好碗,另一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摸出手机,不见有陆吾消息,她眼皮动了动,余光看到手机电量不多,就回卧式,插|上电源充电。

    插座就在床旁边,手机刚好能放在床边,薛知抓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

    手机忽然叮地一阵。

    薛知心脏一紧,只听咕咚一声,她整个人已经翻下床,手肘磕在地上,骨头大痛,半边身子都麻了,她趴在地上出了一回神,抖手拿起手机,摁亮屏幕。

    空空如也。

    原来是梦啊。

    薛知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肘子半天动不了。

    下一刻,手机叮得一响。

    薛知提起手机来看。

    陆吾给她回了条微信:【我在附近,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薛知秒回:【好啊。】

    虽然是这么回复,但除夕能去哪儿吃?

    不过,让她跟陆吾说“不”,那她可没这个胆子。

    她刚才一直趴在地上,木地板冰凉凉,她又是小肚子着地,冷得胃疼,她撑着地,一点点坐起来。

    好累。

    一来,以前在奶奶家,满脑子都是走了就好了,结果走了还是寄人篱下;二来,她几乎不相信这世上有喜欢这回事,真得到了,又受之有愧。

    什么都是陆吾给的,那岂不是时时都得顺着他?

    最关键陆吾要是个皇帝,那还好。后宫有千八百个,一年到头也轮不到她薛知应一回卯。

    如今是天天都要应卯。

    她很喜欢陆吾不错。但长此以往,自己应不应付得来倒在其次,陆吾也未必愿意让她应付。

    她正胡思乱想,手机又一响。

    陆吾:【我妹挺想见你,一起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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