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一脚蹬上鞋,二话不说,打开门,走到赵晓阳宿舍门口。

    她刚从发霉的床上爬起来,本打算洗个澡回来收拾宿舍,既然撞上了这事,那还是需要处理一下的。

    综合往日种种,薛知很确定,赵晓阳属于给脸不要脸。

    薛知本来想踹门,考虑了一下宿舍门不经踹,还是客气地敲了敲。

    宿舍里应了一声,赵晓阳嘀嘀咕咕:“卖东西的别来!我们又不是新生,不上当!”

    门一开,舍友倒没怎么样,赵晓阳的脸刷地变了,显然是记得薛知母亲的悍勇。

    薛知语气很平:“说话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吵到我了。”

    赵晓阳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往后看了看,自恃人多,转过脸来时,声音又高了三度:“声音大,声音大怎么了?谁知道你来这么早?这地方难道是姓薛?还是姓陆?”

    薛知笑了下,“当然不姓薛,姓不姓陆就和我没关系了,陆吾把我甩了。”

    赵晓阳脸色焕然,涨红面目“哦”了一声。

    舍友刚才还不敢说话,听说二人分了,立刻跑上来,“哎呀,怎么会这样呢?我看你俩都这么好看,站一块挺配的。”

    薛知对她微笑,“哦,是这样的。之前姜南给陆吾一罐茶叶,叫什么什么尖,不知道怎么进去一只蟑螂,陆吾非要报警,我说算了吧。两个人就吵翻了。”

    蟑螂正是赵晓阳和舍友放进去的。

    舍友心里一虚,不吭声,蹭蹭蹭爬上床。

    赵晓阳恨铁不成钢,瞪了舍友一眼,又没好气地看薛知,“这话你也信?配不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分了好。”

    薛知笑嘻嘻地看着赵晓阳。

    赵晓阳也盯着薛知,慢吞吞地说:“不过你可别死皮赖脸扒着人家,女承母业。”

    “···”

    薛知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和同龄女孩子吵架。

    根本不是什么拒绝雌竞。

    说直白点。

    她只是觉得,同龄女孩子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相比于被诱|奸,或者被卖掉的现实威胁,谁在背后造个谣说个嘴,又影响不了她的生活。

    薛知只要自己不去想,这事就相当于不存在。

    可是——

    赵晓阳掐着嗓子说:“那你自己离宋成远点啊,他是学医的,最注意卫生了,陆吾什么场子不玩啊?宋成可洁身自好着呢。”

    说她脏没什么,这个字即没视觉冲击力,又隐晦不带直接侮辱性。都不如薛知从奶奶那里接受的学龄前教育。

    但是说陆吾不行。

    薛知笑了下,“我脏,是你编的,你丑,是真的。”

    真实有万钧之力。

    赵晓阳一愣,面目扭曲起来:“你说什么!顶着这张脸到处骚情,你以为自己了不起?你跟陆吾,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难道宋成还会真心对你好吗?顶多不嫌脏,也和你玩玩,难道他最后会不要我,会要你吗?!”

    薛知抹了把脸,啧一声,弹弹唾沫星子,不耐烦,“我也不知道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玩过我,总会觉得你比较丑吧。”

    赵晓阳睁大了眼,“你有没有点道德!”

    薛知:“女承母业。没有道德。你不要跟我说道德两个字。”

    “···”

    薛知学着她的语气,慢吞吞地拉长尾音,可她怎么也学不会奶奶那种阴气,“啊,你以为我很想做小三吗?我也不想。但是···”

    赵晓阳警惕起来:“但是,你要我做什么?”

    “没有但是,我确实也不会做。”

    赵晓阳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薛知语气轻快:“你男朋友呢,比较像一只狗,我招招手,他自己摇着尾巴救过来了。我可能,真没有机会做小三。”

    “···”

    “但是,你以后别惹我,背地里偷偷勾搭他,我也不介意。”薛知拍拍她的脸,“懂不懂?别惹我。”

    ···

    因为毕业论文和保研招录,大四学生到校早一点,找好实习工作的,还要搬宿舍。

    陆吾宿舍到的都早。

    程飞一进门,就见陆吾跟裴嘉瑞盘腿坐凳子上,组队打游戏,手下键盘红蓝乱闪。

    程飞刚爬上六楼,累得一身汗,呼哧呼哧喘了一会,抓着自己凳子,凑到裴嘉瑞旁边,看他打了一会游戏。

    程飞指手画脚:“加血!加血!诶你怎么不加血?”

    裴嘉瑞炸毛了,“你这胳膊比猪蹄子还粗,挡我键盘上,我怎么加血?!”

    程飞切了一声,挪坐回自己位置,打开电脑:“爸爸带你赢回来。”

    屏幕一亮,程飞忽然想到,“诶对了陆吾,薛知的学院和法学院打比赛,我也去看了看,遇到薛知了,她托我带个东西给你。”

    陆吾还望着屏幕,声音没什么起伏:“篮球比赛?”

    裴嘉瑞冷笑:“老程这狗东西看篮球比赛?一准是辩论赛。”

    程飞正色道:“对,我就是去接受现代法治思想教育的。你别说,相由心生,这学法的学妹,那真是,一个赛一个标志端正。”

    说着把钥匙递给陆吾。

    陆吾接过来。手掌刚接过钥匙,游戏角色就被对面肉盾击杀。

    沮丧的失败提示音响了起来。

    程飞继续说:“诶,薛知旁边有个狗东西,我看那小子可不像好人。一个劲往薛知旁边凑。”

    裴嘉瑞哈的笑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看了眼陆吾,憋住了。

    “老程你不能光看着吧?真是的。就算薛知不是我对象,你平时不最喜欢乐于助学妹?帮薛知解个围呗。”陆吾拉开抽屉,随手把钥匙丢进去,“后来呢?”

    程飞嗨了一声:“薛知又不乐意搭理他,一个劲往桑媛身后凑。”

    裴嘉瑞后知后觉,瞬间一个激灵,“什么?你跟薛知分了?”

    “没分是没分,”陆吾不动声色,“就最近不想搭理她。”

    程飞撇着嘴角,沉痛点头:“我信。”

    裴嘉瑞抱着一条腿,脸上似笑非笑,“说说,怎么不想搭理她?”

    “就,”陆吾漫不经心说:“我忽然不喜欢她了。女的没什么意思,以后咱们一起过日子得了。”

    程飞一个猛子窜起来,满脸惊恐,“别别,哥。你可别坏了我的清誉,我还是要找老婆的!”

    “···”裴嘉瑞无奈地看一眼程飞,凑到陆吾跟前,压低声音:“一看就知道薛知把你甩了,自家兄弟,别见外。”

    “还是见外吧,”陆吾没在开玩笑,“你是个好人,但取向是天生的。”

    “不是,薛知甩你,她咋想的?”

    程飞和裴嘉瑞对个眼色,“老陆,你···”

    “我?”

    “你,你是不是不行。”

    陆吾一愣,觉得哭笑不得。

    正在这时,手机一响。

    陆吾飞快抓过手机,是薛知的微信。

    他挑了挑眉,摸出根烟叼着,用犬牙磨了磨,走到床边坐下,打开手机。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程飞说:“学妹发什么了?”

    裴嘉瑞说:“我看也不能是什么好话。”

    程飞奇道:“诶,你这么说话,以后人俩结婚,你那桌一个油花子都不会有。”

    陆吾突然说:“结什么婚?和谁结婚?不结婚,我还不活了!”

    程飞啧了一声,“看来学妹确实没说好话。”

    陆吾说:“她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好话?不气死我不算完。我难道还求着她吗?我求她什么,求她气死我!”

    说完跳下床,摘下没点燃的香烟,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床上,拉开被子睡了。

    翻个身也没睡意。

    左臂反曲,枕在脑后。他眼望天花板,又想起西北浩旷长空。

    当时那么好一个小姑娘。

    怎么就,长成了一只小白眼狼。

    陆吾闭了闭眼,从鼻中哼出一声。用大拇指摩挲自己后颈,咬牙切齿地吐出。

    “小骗子。”

    ···

    薛知出了门。

    还是得想办法赚点钱。

    毕竟,人只要不死,那还是要吃饭的。

    他们学校牌子响,学生很好找家教工作,尤其南方家庭,只要孩子上了初中,基本都会请家教辅导孩子写作业。

    薛知稍微了解了一下,选择了辅导中心的兼职,虽然小孩多一点,相应的工资也比较高。

    交完健康检查费,薛知才发现找工作这么麻烦——当时在陆吾那里,投了简历,不到十小时就得到电话通知,她还傻乎乎以为自己运气好。

    办完一切手续,她坐校内公车回宿舍,刷卡的时候,却响起缺钱待充的提示音。

    薛知才想起来,好久没充校园卡了。

    她十足不好意思,和司机道了歉,准备下车。

    没想到宋成也在车上,冲上来就说:“这是我同学,刷我的卡。”

    真是由奢入俭难。

    薛知见惯了陆吾,多看宋成一眼,都像自虐。

    她飞也似的逃下车,跑了好一段路,一只手扶树,撑着膝盖好半天缓不过来。

    心想:赵晓阳也真是不挑。

    薛知胡乱走了一段,忽然一股花香扑鼻。

    她顺着看去,小卖铺旁边,新开了一家花店,花团锦簇,红白蓝黑,打翻墨盘似的斑斓。店门口一桶玫瑰,都是单支包起来,桶边竖着纸牌“十块一支”。

    大概因为都是穷学生,没什么人买。

    好容易路过一对情侣,女生把男生肩膀摇了又摇,男生才沉脸买下一支。

    薛知本来毫无兴趣,忽然看到五颜六色中一束白,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指着姜花问:“这一束,多少钱呀?”

    店主正坐在门口看报纸,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二十五。”

    薛知挣扎了一下,“行吧。”

    她拿出手机,正要扫码付钱,忽然身后传来陆吾的声音:“给谁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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