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烧起来，薛知猛地闭气，又盯了一会姜花，微笑着扭回头，“给···给姜南啊。”
说完低头输付款密码，恨不得凭空消失。
店主递过姜花，陆吾自自然然接过来，下巴一抬，“走吧。正好有事和你说。”
薛知第一次觉得自己脸皮还挺薄，低头含混了一声“那就给你吧”后，一口气跑回宿舍。
姜南正对着镜子比衣服，看到她面色惨白，吃了一惊，“不急，不急，时间还早。”
薛知看看时间，快到五点，本地初中五点五十放学，辅导中心要求五点半签到。
薛知走到自己桌前，随便翻出几套卷子：“不早了。我就得走了。”
薛知把卷子塞进书包，扛在肩上就要走。
忽然桑媛拿着牙刷出现在门口。薛知赶紧往旁边避了避，让桑媛进来。
姜南眼睛看着镜子，“桑桑，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桑媛故意说：“还是第一套好。”姜南“哎呀”一声，果然就又去衣柜里翻。
桑媛这才看向薛知，“你走这么急啊？不和我们一起去？”
薛知莫名其妙，“啊？”
姜南抿嘴笑：“薛知肯定和陆吾一起去。”
“不是，”薛知一只脚站在宿舍外面，“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去兼职。”
姜南桑媛彼此互看一眼，表情都有些不解。
薛知不想迟到，抓着书包带子就要往外跑。桑媛眼疾手快，两步上来，一把扯住她书包，“等等，今晚请他们宿舍吃饭诶。”
姜南脸一红，“啊，是这样。我也觉得见面挺尴尬的，但是陆吾请我们吃过好几次了，不回请，也不太好。”
薛知听姜南说“见面挺尴尬”的，想到陆吾，深为赞同，不过她可不知道，姜南指的是裴嘉瑞。
桑媛望着姜南，只是笑，“嗯，嗯。主要是薛知跟陆吾在一块，不然吃什么饭？”
姜南赶紧赞同道：“对呀，就是这样。主要是陆吾追薛知的时候，请了我们。所以我才回请的。”
薛知干巴巴说：“我和陆吾分了。”
说完，心头重重一跳。低头往就外跑。
···
生存不是谈恋爱，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他妈的整天杨柳岸晓风残月。
薛知匆匆忙忙赶到辅导中心，正好是五点二十四。差点迟到。她将手机关机，交给前台，这才走进自习室。
辅导中心在市一中旁边，学生放学后，就近吃顿快餐，就过来写作业。
自习室学生挺多，有三十多个。因为有些男生放学后还打了会篮球，自习室一股汗味掺杂炸鸡油香，又腻又冲，熏得前面几个女孩子直皱眉头。
薛知忽然想到，在自己的故乡，女孩子初中辍学是很常见的事，辍学之后就是被卖。
第一步就是验货。
等到女孩子来例假了，就要被带到男方家里，在女孩母亲监督下，男方母亲可以亲手伸进女孩裤|子，摸一摸是否出血。
直到离开之前，薛知也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可忍受的事。
薛知看着底下的女孩子。心想：南方女孩子可真矫情。
她不愿意承认，那只是一点为人的权力。
很快她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几个男孩子排队找她问错题，薛知讲得口干舌燥，唯恐他说自己讲不明白。
薛知几乎是掰开揉碎讲了，拍在第二个男生上蹿下跳：“是三十七度！是三十七度！”
薛知生平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些小孩子比算命的大老板还难伺候，她在试卷上密密麻麻写了三遍解题过程，最后自己脑子嗡嗡响，恨不得把答案撕碎了往他脑子里塞。
满教室人。
男孩子叽里呱啦说话，女孩子小声讨论试题。说老实话，薛知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子。
她疲倦地想：生这么多小孩，到底有什么好处？那些钱花在自己身上多好。起码不亏。
终于熬到下班，薛知这才敢喝点水。嗓子干疼干疼，呼吸都吃力。
她含着一口水，从前台拿回手机，开机一看，一长串都是陆吾的未接来信。
薛知犹豫一下，慢慢咽下水。水已经温热了，润着喉咙很舒服。
她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
···
佛跳墙是预定好，按客上的。
结果薛知裴嘉瑞都没来。
幸亏程飞心宽体胖，吃了三人份的。吃完看包间角落的麻将桌，招呼众人来两把。
姜南随口说：“行，”拉开椅子坐下，发了一会呆，“诶，怎么缺一个？”
程飞摁开洗牌按钮，“他打电话去了。”
桌下咣浪咣浪一阵响，吱的一声电子音，四面抬上来摆好的麻将。
姜南捋了把头发，“谁让陆吾打电话叫裴嘉瑞了？我就不乐意见裴嘉瑞，陆吾怎么自作主张啊，烦死了。”
程飞弹了个舌响，给桑媛挑挑眉。
桑媛只好当没看到。
就在这时，包间门一开，陆吾走了进来。
他坐到餐桌边，翻开手机看了看，一只手掐着眉心，长长吐出口气。
抬起眼，见左右无人，这才看到三人转战麻将桌，于是将手机放回卫衣口袋，走了过去。
四人玩了几把，程飞笑说：“老陆，怎么回事你今天？输得底儿掉啊。”
陆吾“嗯”了一声，丢下一张五饼，“牌不好，可能是不顺风。”
其实姜南也没赢，满脸烦躁，手里抓着一张麻将搓来搓去。
桑媛解围说：“不玩钱就是这样，没精神。咱们这把玩完了就走吧。”
陆吾说：“玩钱那他妈不成赌博了吗？”
桑媛听他这句语气重，一时没不好接口，桌下被程飞踢了一脚。
陆吾一愣，也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不好，“真不对住。朋友之间也不在乎这个。说算钱，我也不是不让算，那算啊，想算慢慢算呗，算到一半翻脸，是什么意思？”
桑媛听到了一半，和程飞相互看着，只是暗笑。
过了一会，桑媛说：“小磕小碰的，也正常，没事没事，继续玩，继续玩啊。”
程飞说：“就是，三饼，”嘭的扔下去一张麻将，对陆吾说：“小女生脸皮薄，你一大老爷们怕什么？你那脸皮，超耐磨。去陪个笑脸算了。”
姜南哼了一声，“大老爷们···”
陆吾沉下脸，“老程，让我去赔笑脸？想都别想。笑脸我还没赔够？我成给她薛知卖笑的了。就这她还不满意，要我怎么样？她说出来啊，她说得出来吗？她见我跟哑巴似的，我是洪水猛兽吗？我怎么她了？”
“···”
“是。我追她了，可我也没勉强啊，她是不是自己答应我的？既然答应我，那就要查岗啊，嘘寒问暖啊，别人女朋友怎么做，薛知难道还不会学么？结果你就看，她今天也说累，明天也说累，我都没见过她，到底怎么累她了！——既然不喜欢我，当初答应什么？！”
程飞深沉道：“那你这次可想好了啊。”
陆吾摸出盒烟，没点燃，叼在嘴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我他妈当然想好了，这次还想不好，我傻···”
话音未落，口袋里电话一响。
陆吾拿起来一看，面色阴沉，盯着微信等了一会，把手机扣在桌上，没好气，接着说，“我傻逼。”
四人正搓麻将，陆吾手机又是一震。
陆吾抓起来扫了一眼，嘴角弯了弯，推桌而起：“你们三个先玩着。”
桑媛和程飞憋笑憋得脸皮哆嗦。
只有姜南大声抱怨：“三个人怎么玩麻将啊！怎么玩啊！”
陆吾抓起外套，套在身上，“凑活着玩玩。”
···
此时刚好过九点。
本地公车九点就停运。薛知在车站等了十分钟，没有漏网之鱼。
薛知看看一排橙亮路灯，抓着书包带子，往学校的方向走。
大学城离这里很近，徒步只需要十来分钟。
附近烧烤店生意都很好，尤其是毕业季。店外摆着不少塑料圆桌，挨挨挤挤的都是学生，好些男生喝高了，一脚踩着凳子，仰头灌酒。
噼里啪啦都是碰酒瓶子的声音，连同烧烤辣味，一并在空气中碰撞飞溅。
薛知腹中空空，但考虑到回去也没时间洗澡，毕竟是集体生活。
可她就是，特别想吃烧烤。
薛知挣扎了下，觉得眼不见为净，低头往前猛走。
夜风凉凉，没走出几步，就闻不到什么味道了，就在薛知长出口气时，身后忽然响起陆吾的声音。
“薛知。”
薛知猝不及防。一只脚正踩到井盖上，井盖上都是水，腻滑异常。
薛知吓了一跳。
陆吾叫：“小心！”
薛知心脏漏跳一拍，前心一紧，被陆吾揪住后衣，一把拽了回来。
薛知扶着陆吾胳膊往后看，地上好大一摊脏水碎玻璃，不知是谁在这里跌了一打啤酒。
薛知抬头看陆吾，他一身黑色冲锋衣，两个领子立起来，更加颊边削得瘦了些，突出匕首般的鼻子。
薛知心说：陆吾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我做梦。我一想到这个人，就醉醺醺的，什么都不清楚，连自己姓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我这薛字，也不来自薛市长，薛省长，记不记得，倒不要紧。
说完低头输付款密码，恨不得凭空消失。
店主递过姜花，陆吾自自然然接过来，下巴一抬，“走吧。正好有事和你说。”
薛知第一次觉得自己脸皮还挺薄，低头含混了一声“那就给你吧”后，一口气跑回宿舍。
姜南正对着镜子比衣服，看到她面色惨白，吃了一惊，“不急，不急，时间还早。”
薛知看看时间，快到五点，本地初中五点五十放学，辅导中心要求五点半签到。
薛知走到自己桌前，随便翻出几套卷子：“不早了。我就得走了。”
薛知把卷子塞进书包，扛在肩上就要走。
忽然桑媛拿着牙刷出现在门口。薛知赶紧往旁边避了避，让桑媛进来。
姜南眼睛看着镜子，“桑桑，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桑媛故意说：“还是第一套好。”姜南“哎呀”一声，果然就又去衣柜里翻。
桑媛这才看向薛知，“你走这么急啊？不和我们一起去？”
薛知莫名其妙，“啊？”
姜南抿嘴笑：“薛知肯定和陆吾一起去。”
“不是，”薛知一只脚站在宿舍外面，“你们在说什么？我要去兼职。”
姜南桑媛彼此互看一眼，表情都有些不解。
薛知不想迟到，抓着书包带子就要往外跑。桑媛眼疾手快，两步上来，一把扯住她书包，“等等，今晚请他们宿舍吃饭诶。”
姜南脸一红，“啊，是这样。我也觉得见面挺尴尬的，但是陆吾请我们吃过好几次了，不回请，也不太好。”
薛知听姜南说“见面挺尴尬”的，想到陆吾，深为赞同，不过她可不知道，姜南指的是裴嘉瑞。
桑媛望着姜南，只是笑，“嗯，嗯。主要是薛知跟陆吾在一块，不然吃什么饭？”
姜南赶紧赞同道：“对呀，就是这样。主要是陆吾追薛知的时候，请了我们。所以我才回请的。”
薛知干巴巴说：“我和陆吾分了。”
说完，心头重重一跳。低头往就外跑。
···
生存不是谈恋爱，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他妈的整天杨柳岸晓风残月。
薛知匆匆忙忙赶到辅导中心，正好是五点二十四。差点迟到。她将手机关机，交给前台，这才走进自习室。
辅导中心在市一中旁边，学生放学后，就近吃顿快餐，就过来写作业。
自习室学生挺多，有三十多个。因为有些男生放学后还打了会篮球，自习室一股汗味掺杂炸鸡油香，又腻又冲，熏得前面几个女孩子直皱眉头。
薛知忽然想到，在自己的故乡，女孩子初中辍学是很常见的事，辍学之后就是被卖。
第一步就是验货。
等到女孩子来例假了，就要被带到男方家里，在女孩母亲监督下，男方母亲可以亲手伸进女孩裤|子，摸一摸是否出血。
直到离开之前，薛知也不觉得这是一件不可忍受的事。
薛知看着底下的女孩子。心想：南方女孩子可真矫情。
她不愿意承认，那只是一点为人的权力。
很快她就没功夫胡思乱想了，几个男孩子排队找她问错题，薛知讲得口干舌燥，唯恐他说自己讲不明白。
薛知几乎是掰开揉碎讲了，拍在第二个男生上蹿下跳：“是三十七度！是三十七度！”
薛知生平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这些小孩子比算命的大老板还难伺候，她在试卷上密密麻麻写了三遍解题过程，最后自己脑子嗡嗡响，恨不得把答案撕碎了往他脑子里塞。
满教室人。
男孩子叽里呱啦说话，女孩子小声讨论试题。说老实话，薛知最讨厌的就是小孩子。
她疲倦地想：生这么多小孩，到底有什么好处？那些钱花在自己身上多好。起码不亏。
终于熬到下班，薛知这才敢喝点水。嗓子干疼干疼，呼吸都吃力。
她含着一口水，从前台拿回手机，开机一看，一长串都是陆吾的未接来信。
薛知犹豫一下，慢慢咽下水。水已经温热了，润着喉咙很舒服。
她打开微信，发了条消息。
···
佛跳墙是预定好，按客上的。
结果薛知裴嘉瑞都没来。
幸亏程飞心宽体胖，吃了三人份的。吃完看包间角落的麻将桌，招呼众人来两把。
姜南随口说：“行，”拉开椅子坐下，发了一会呆，“诶，怎么缺一个？”
程飞摁开洗牌按钮，“他打电话去了。”
桌下咣浪咣浪一阵响，吱的一声电子音，四面抬上来摆好的麻将。
姜南捋了把头发，“谁让陆吾打电话叫裴嘉瑞了？我就不乐意见裴嘉瑞，陆吾怎么自作主张啊，烦死了。”
程飞弹了个舌响，给桑媛挑挑眉。
桑媛只好当没看到。
就在这时，包间门一开，陆吾走了进来。
他坐到餐桌边，翻开手机看了看，一只手掐着眉心，长长吐出口气。
抬起眼，见左右无人，这才看到三人转战麻将桌，于是将手机放回卫衣口袋，走了过去。
四人玩了几把，程飞笑说：“老陆，怎么回事你今天？输得底儿掉啊。”
陆吾“嗯”了一声，丢下一张五饼，“牌不好，可能是不顺风。”
其实姜南也没赢，满脸烦躁，手里抓着一张麻将搓来搓去。
桑媛解围说：“不玩钱就是这样，没精神。咱们这把玩完了就走吧。”
陆吾说：“玩钱那他妈不成赌博了吗？”
桑媛听他这句语气重，一时没不好接口，桌下被程飞踢了一脚。
陆吾一愣，也反应过来自己语气不好，“真不对住。朋友之间也不在乎这个。说算钱，我也不是不让算，那算啊，想算慢慢算呗，算到一半翻脸，是什么意思？”
桑媛听到了一半，和程飞相互看着，只是暗笑。
过了一会，桑媛说：“小磕小碰的，也正常，没事没事，继续玩，继续玩啊。”
程飞说：“就是，三饼，”嘭的扔下去一张麻将，对陆吾说：“小女生脸皮薄，你一大老爷们怕什么？你那脸皮，超耐磨。去陪个笑脸算了。”
姜南哼了一声，“大老爷们···”
陆吾沉下脸，“老程，让我去赔笑脸？想都别想。笑脸我还没赔够？我成给她薛知卖笑的了。就这她还不满意，要我怎么样？她说出来啊，她说得出来吗？她见我跟哑巴似的，我是洪水猛兽吗？我怎么她了？”
“···”
“是。我追她了，可我也没勉强啊，她是不是自己答应我的？既然答应我，那就要查岗啊，嘘寒问暖啊，别人女朋友怎么做，薛知难道还不会学么？结果你就看，她今天也说累，明天也说累，我都没见过她，到底怎么累她了！——既然不喜欢我，当初答应什么？！”
程飞深沉道：“那你这次可想好了啊。”
陆吾摸出盒烟，没点燃，叼在嘴角，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我他妈当然想好了，这次还想不好，我傻···”
话音未落，口袋里电话一响。
陆吾拿起来一看，面色阴沉，盯着微信等了一会，把手机扣在桌上，没好气，接着说，“我傻逼。”
四人正搓麻将，陆吾手机又是一震。
陆吾抓起来扫了一眼，嘴角弯了弯，推桌而起：“你们三个先玩着。”
桑媛和程飞憋笑憋得脸皮哆嗦。
只有姜南大声抱怨：“三个人怎么玩麻将啊！怎么玩啊！”
陆吾抓起外套，套在身上，“凑活着玩玩。”
···
此时刚好过九点。
本地公车九点就停运。薛知在车站等了十分钟，没有漏网之鱼。
薛知看看一排橙亮路灯，抓着书包带子，往学校的方向走。
大学城离这里很近，徒步只需要十来分钟。
附近烧烤店生意都很好，尤其是毕业季。店外摆着不少塑料圆桌，挨挨挤挤的都是学生，好些男生喝高了，一脚踩着凳子，仰头灌酒。
噼里啪啦都是碰酒瓶子的声音，连同烧烤辣味，一并在空气中碰撞飞溅。
薛知腹中空空，但考虑到回去也没时间洗澡，毕竟是集体生活。
可她就是，特别想吃烧烤。
薛知挣扎了下，觉得眼不见为净，低头往前猛走。
夜风凉凉，没走出几步，就闻不到什么味道了，就在薛知长出口气时，身后忽然响起陆吾的声音。
“薛知。”
薛知猝不及防。一只脚正踩到井盖上，井盖上都是水，腻滑异常。
薛知吓了一跳。
陆吾叫：“小心！”
薛知心脏漏跳一拍，前心一紧，被陆吾揪住后衣，一把拽了回来。
薛知扶着陆吾胳膊往后看，地上好大一摊脏水碎玻璃，不知是谁在这里跌了一打啤酒。
薛知抬头看陆吾，他一身黑色冲锋衣，两个领子立起来，更加颊边削得瘦了些，突出匕首般的鼻子。
薛知心说：陆吾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我做梦。我一想到这个人，就醉醺醺的，什么都不清楚，连自己姓什么也不记得。不过我这薛字，也不来自薛市长，薛省长，记不记得，倒不要紧。